Ⅰ
最刺眼的东西是什么?
她将那厚重的窗帘拉上,雪尼尔麻料把刺透英国沉郁阴云的光线拒之窗外。偌大的房间陷入黑暗,她伸出手去只能隐约看见手的轮廓,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脏起伏的声音,如此清晰地在房间回荡,在这滩深不见底的死水上溅出水滴、漾开涟漪。
冰凉的信封躺在身旁。
她想象着自己自己的肋骨向内生长狠狠扎伤自己的内脏,她想象着自己的头发反向生长刺穿她的头骨沾染自己的脑浆,她想象着自己的肢体向内生长把自己的身体支撑出怪异之状,她想象着自己的眼珠反向生长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血液血管和骨头。
空气在她深呼吸之际疯狂涌进她的鼻腔,凉意刮过她的呼吸道闯入她的肺部。
摩挲着羊皮纸所做成的信封,带着细小纤绒和颗粒的异样光滑感,跳跃般地想起了蛇,那种光滑、冰冷、带着鳞片的生物,此刻它安静地待在你怀中,下一刻也许已经将它的尖利的齿刺入你的皮肤。她拾起掉落身旁的罂粟花冠带在自己头上起身旋转着到门前,睡裙的裙边高高扬起,弯出夸张的弧度。打开门正好倒在内森尼尔怀中:“小姐,您怎么又只穿着睡裙,您起床已经很久了吧?”世界于她依然是因旋转而眩晕之态,她仰起头冲他笑:“Nathaniel,给我一个吻如何?”
“这是您的请求?”他放任她依偎在自己怀中,腾出来的一只手抚在她的脸庞上,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
“你只需要给我回答。”
“我将满足您所有命令与愿望。”
温热的唇覆上之时炙热的舌也探了过来,她不做一点抵抗,甚至乖巧地将他放进自己的城池,任他尽情掠夺自己口中的津液,扫遍每一个角落,夺走她所有的空气,直至眩晕感再度袭来,男性的气息如此强势地扑面而来,他的鼻息打湿了她的鼻尖,他的双眸夺去她所有视线。
对十一岁的小姑娘也能下手,还真是扭曲变态的忠心。
待双唇分开气息平静后脱口而出的却是:“Nathaniel,你爱我吗?”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将那些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轻笑出声:“那么,您需要我的爱吗?”她默不作声,内森尼尔想到什么般继续补充:“或者说,您需要爱吗?”
她第一次见他对自己作出反问,饶有兴味地向他设了一个小小的难题:“那你为何不猜一猜呢?”
“那就恕我冒昧作出我猜想的答案。”他停了一下再度启唇准备将那个单词从口中释放,她始终盯着他的唇形,在看到他张嘴之际就将食指抵在他的唇前阻止了他声音,示意他将自己抱起,将罂粟花冠转移到他的头上,在他柔软的发间落下一吻,轻声将话语送到他的耳边:“也许那是真实的答案,也许不是,无论我是否需要,那都不是对你我有用的答案,不是吗?那可是最虚伪的东西。”“呵……小姐您对于我,意外地坦然呢,比起对老爷和夫人还要坦然,明明在他们面前总是口是心非不是么?”“对于一个将我从小看到现在的人我有什么东西可以在他眼前隐瞒的么?”“没有呢。”“那么,现在我想要什么?”“再来一个吻,如何?”
——罂粟花的鲜红你喜欢么?
——罂粟花的香气你闻到了么?
——那就是地狱的芬芳。
Ⅱ
最刺眼的东西是什么?
“Grendel,你今天应该收到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书了吧?”黑发的男人语气淡漠。
面前的男人和女人难得没有带伴且一齐出现在她的眼前,格兰戴尔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将他们归于陌生人的行列,因为他们本应是她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是的,父亲大人。”
女人一刻也不曾将自己那双与格兰戴尔在她身上获得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的眼眸的视线离开自己淡金的长发:“那么,自己去对角巷购买入学物品也没有问题吧?”
“是的,母亲大人。”
将一切接受,那是生存下去的义务。
将一切接受,那将铺成前行的道路。
格兰戴尔能看见他们之间只依靠一点而维持着的羁绊——家族利益。
那里面甚至不包括她这个孩子。她的父母为她提供了所有她应得的生活条件,给了她所有她能够接受或者不能接受的高强度的英才教育,只有一种他们愿意与外面所有容貌姣好却毫无联系的人共享的东西吝啬地不愿分给她哪怕一点。
内森尼尔替她收拾好了所有行囊,提出与她一起去对角巷以方便帮她拿东西,却被断然拒绝。
她对照着所需物品列表清单买好了包括校服、书本、魔杖在内的东西。十四英寸、葡萄藤木、凤凰羽毛,稍微有点长了,但是没关系,她挺喜欢。
“小姐要不要考虑着买一个宠物呢?比如猫头鹰什么的就不错,可以通信。”
有谁需要她通信么?但她不反感内森尼尔这个建议,她随即寻到了一家宠物店,宠物店的门上系着别致的铃铛,随着她推开门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店里有个淡金发色的女孩儿正趴在柜台上与一个女人聊天,看来是店主母女俩。这里的动物并没有全被整整齐齐关在笼子里,有些是在店里自由地跑动着。
“这位小姑娘想要一个宠物么?”女人温柔地开口询问这个独身一人的客人。
她将目光从这母女俩身上离开,去看周围的动物,货柜上有一只始终在乱窜的拥有火红皮毛的狐狸,但那狐狸始终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灵巧得很:“是的。”
“想要什么样的宠物呢?”
什么样的宠物?只要说出来就会有么?
“柔软的,光滑的,”格兰戴尔用手比划着,不知如何表达出动物软绵绵的触感,便用手做出轻轻挤压的动作希望对方可以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最好是……桀骜不驯一点的。”
想要温顺乖巧的,忠心的宠物。
女人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在寻找合适这位客人的宠物,最后将目光与格兰戴尔停留在了同一处:“这只红狐狸怎么样?虽然有些调皮,却不会调皮捣蛋,而且应该会很忠诚?因为它也在看着你呢~而且说不定你正好需要这火一样的红色哦?”
格兰戴尔奇怪地看了店主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认为她需要火,温暖么?她不需要。
试着用手去抚摸那只红狐狸,原以为它会躲开,那狐狸却意外地安静了下来,乖巧地任由她抚摸,手感极好,柔软,顺滑,隔着皮肉也能够感受到血液的炽热和骨头的存在。
因为并不反感,所以干脆就决定是它了。
只是因为我没有耐心再去挑选罢了。格兰戴尔从店主手中接过那只红狐狸的时候这样说道。
Ⅲ
最刺眼的东西是什么?
无法拒绝内森尼尔非要送她上火车的执意只好让他跟着去。
在站台等待的时候她自嘲般对内森尼尔说:“Nathaniel,你看,周围的学生都是父母送来的呢,带管家来的,好像只有我一个吧?我要把你当作我的父母么?”
“只要是您的意愿,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她不知为何自己会有想笑的冲动:“得了吧Nathaniel,别想多了。”
搭上了那辆通往霍格沃兹的火车,买了一些零食,格兰戴尔把每一种都买了一些,因为并没有特别喜欢的,大概。
“……你也许属于格兰芬多, 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 他们的胆识、气魄和侠义, 使格兰芬多出类拔萃; 你也许属于赫奇帕奇, 那里的人正直忠诚, 赫奇帕奇的学子们坚忍诚实, 不畏惧艰辛的劳动; 如果你头脑精明, 或许会进智慧的老拉文克劳, 那些睿智博学的人, 总会在那里遇见他们的同道; 也许你会进斯莱特林, 也许你在这里交上真诚的朋友, 但那些狡诈阴险之辈却会不惜一切手段, 去达到他们的目的……”
分院帽一如她所闻的那样唠叨。
“除了斯莱特林哪里都可以。”
分院帽似乎早已猜到:“我就知道你会选择那里。”
然后格兰戴尔·格林伯德在分院帽极大的宣布声中分进了斯莱特林。
她到斯莱特林的学生席坐下,看着前面有些可能是情侣的高年级学生在窃窃私语,格兰戴尔回想起内森尼尔将她送走时的话:“无论小姐是否在那里找到自己所爱之人,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空气被不知名的存在夺去,世界在格兰戴尔面前变得忽明忽暗,陌生的窒息感将她淹没,她试图挣扎,挣脱这如牢笼般将她困住的无力感和窒息感,鸟儿的羽毛被细铁栏刮落了几根,但总算清醒了过来。
格兰戴尔厌恶地别开了头,将目光投向一片虚无,眼睛感到有些刺痛。
所谓的爱是虚伪的。
不过都是自我满足和相互索取。
最刺眼的东西,就是所谓的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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