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库勒·耶索德(Kulle Yesod)
种族:人类
性别:男
年龄:二十六岁
身高:174cm
体重:50kg
信仰:兀烈卡卡
职业:战士
起始城市:德莫拉
简介:
一个穷得快要活不下去的战士,为了混口饭吃作为一个雇佣兵四处奔波。
其实依照他现在的生活方式,其实是不用为吃穿发愁的。
他穷到至于快要活不下去的原因,是因为他每次拿到薪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个孤儿院把自己身上一半的钱砸进去。对他来说,这是一个誓约,需要无时不刻地遵守。
这个誓约是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在他爷爷与兀烈卡卡的神像前立下的,左臂上的伤痕是它的证明。
这件事他认为自己做得极为隐蔽,甚至为此感到自满,然而没人知道这件事的原因是根本没人想跟踪他……
腰间别着一把用牛皮包着的已经卷刃的铁剑,因为买不起生铁甲,只好将就着穿了一套不知道从哪里扒下来的破破烂烂的镶嵌皮甲。
这个家伙整天吊着一副要死不活的脸,动不动就会大呼小叫,对街上发生的各种小事唏嘘不已,向身边的人絮絮叨叨……简直就是一个神烦的噪音制造机。
虽然信仰着兀烈卡卡,但同时也对优泽保持着相当的敬意,因为他一直租借大地神殿的小居。
不会读气氛,不会读气氛,不会读气氛,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三遍。
……但是真的是不会读气氛的人吗……?
“拯救他人……好像不需要理由吧?”
对着那个身影,库勒如此回答。
字数:5370
-----------------------
鲁诺莱亚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神殿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他质疑自己刚才的经历,抚摸了一下琴弦。悦耳的音符从琴弦中流淌出来,“我们不仅铭记,我们还会悼念……”他喃喃着,开始观察四周。依然是黑暗,但他凭借精灵本身具有的弱光视觉察觉到了一些事物。他看到队友们纷纷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唯有雪伦在沉默之后红着脸揍了库勒一拳。可怜的战士捂着腹部,紧皱眉头,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们来清点一下人数。”最先恢复过来的唐·吉诃德发声了,“一会儿再说发生了什么。”
果然发生了什么吗?他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突兀地出现了一段在临颐镇中的记忆。这一段记忆并没有与之前进入湖底那段重叠,而是新的记忆。可他却不记得他何时经历过,他们明明一直呆在神殿里面……
“库勒?”他突然看到面前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就那样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具被立起的尸体。
他不是库勒。
诗人回过头,只见刚才还在跪地道歉的库勒已经站起身,那柄令人发笑的钝剑正被他抓在手中。他与那人影对视片刻,突然暴起,一剑砍向拟态库勒:“嘿老兄你不觉得事情很异常……么!”
“库勒,不要冲动!”他冲上前,却被库勒用另一只手挡了回来。
“这是我的战斗,你们闪开,别多事!”他疯了一般地吼叫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瘦弱的战士此刻竟展现出了如此强大的爆发力,他高高地跃起,手中的钝剑向“库勒”砸下。一如刚才所见那般,“库勒”僵硬地举起手——他手中也握着一把钝剑。两剑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在这响声之中,“库勒”退后了一步,而库勒则稳稳落地,疯狗似的向对方冲锋。
“最初坠落之人……”人影喃喃着,也向库勒冲来。他们同时举起剑,一方仿佛是另一方的镜像,同时挥出一记。两柄钝剑就像最粗暴的钝器那样相撞、分开、相撞,鲁诺莱亚发觉库勒的战斗方式没有任何“防守”可言,一次又一次的钝刃相撞只不过是同时发起的进攻。在一来一回的过招中库勒的肋下明显被打到了,可他没有后退,而是顶着这可怕的疼痛一剑拍到“库勒”的一条胳膊,对面显然吃痛,那条胳膊垂了下来。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僵持的局面,人影依然疯狂地攻击着库勒。
鲁诺莱亚瞥了眼身边,看到唐·吉诃德的嘴角挂着神秘的笑容,雪伦的手按在剑柄上,Yves则是已经拈弓搭箭。
“我说了,……这是我的战斗!”
库勒察觉到了这里发生的以及即将发生的事,回过头咆哮一句。就是这个间隙,对方的剑径直向他脸劈来。库勒向后一仰,后退几步勉强躲过,对方又将剑改为突刺——尽管这对一柄钝剑来说十分滑稽——不断逼迫库勒后退。库勒在调整了身体后侧过身闪开一记突刺,挥剑欺身而上——若是这一剑打实了,那“库勒”就没有武器可用了。
很遗憾,“库勒”立刻开始后退,并且调整了姿势。库勒又一次发出咆哮,横着挥出一剑,硬是砍在对方肚子上。若是普通人,早就失去战斗的能力了。但对方并不是普通人,“库勒”在硬吃了这一招后扑向库勒,两人的武器再一次激烈碰撞起来。令人不安的是,“库勒”开始有了更多防守的动作,他显然不是一个纯粹的镜像。
在卸掉库勒最后一次进攻的力道之后,两人同时向后退去。库勒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了,他几乎要手脚并用地向“库勒”冲去,喉咙不断滚动着,发出低沉而狂躁的怒吼。而他的对手则已经摆好了架势,待到库勒一近身,等待着他的钝剑便落下了。这一重击让他丢掉了手上的武器,但他反而吼叫得更大声。此刻他已经不再做无意义的吼叫,而是有规律的发音,就像是……
祷言。
“库勒”猝不及防,被库勒带着神术的一拳轰出十几米,跌在地上,手中的钝剑也落下来,发出几声闷响后不见了踪影。可他似乎并没有受到神术影响,在库勒欺近之时站起身,手掌死死按住库勒的拳头,将他摔到一边狠狠地揍了他几拳。
就在这时,鲁诺莱亚的余光看到唐·吉诃德拔出了一把小刀,在手中玩弄着。然后,那面相中性,总是有着柔和微笑的人眼神一凛,直接把刀向真假库勒打成一团的地方丢了过去。“库勒”避开了那柄飞刀——否则他会因为飞刀命中头颅而直接死亡——而后库勒躲过他的攻击,反手一拳正中脸颊,反过来将其压制住。已经疯了的战士抓住“库勒”的右臂,狠命一扭,传出清脆的“咔咔”声。他握紧拳头,不断地殴打对方的头部。但“库勒”也在反抗,最后终于挣脱了库勒的猛击。两人再次分开,库勒向着唐·吉诃德的飞刀落地处奔去,弯腰将其拾起后他发觉“库勒”又一次攻了过来,于是一次正面交锋后他迅速后撤,最终得到了自己的武器——那一柄钝剑。
只见库勒在原地站定,“库勒”则不断逼近。瘦弱的战士高举起钝剑,身子后仰,做出投掷的动作。钝剑从他手中脱出,直向着对方的脑门砸去。“库勒”躲避开来,紧接着迎接他的是库勒丢出的飞刀。
飞刀准确无误地命中了胸口。鲁诺莱亚暗自为库勒捏了把汗,但他很快就发现战斗并没有结束。库勒朝着停滞在原地的“库勒”冲刺,在半道跃起。他是想用飞踢让刀子插得更深吗?看来是的,因为对方也预料到了库勒的目的。“库勒”举起手,硬是接住了库勒那条伸出的腿。库勒咬紧牙,另一条腿也向上用力一抬,正中对方头顶。“库勒”松开手,让库勒滚到地上。
这一次鲁诺莱亚从唐·吉诃德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耐烦,紧随其后是响起的破风声。库勒似乎知道唐·吉诃德要做什么,他在那一瞬间拍地起身,接过了向他飞去的小刀。他狠狠把刀插进“库勒”的脑袋中,表情就像对待自己的杀父仇人。“库勒”越发模糊起来,最终消失不见。
“……哼。”他算是恢复了理智,一瘸一拐地朝众人走来,一脸臭屁,“看见没?这是我自己的战斗,不需要你们插手!”
大家都微笑起来——不过有几个人是幸灾乐祸的笑。唐·吉诃德终于忍不住,冲过去对着库勒就要一个过肩摔。鲁诺莱亚赶忙上前,把两人推开,“他刚战斗完,有伤,别把他弄死了。”
唐·吉诃德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库勒,大度地说:“那就行吧,这笔账记着了,库勒。”
--
鲁诺莱亚这才察觉,在战斗结束的时候,周围的黑暗就散去了。诗人有一点震惊,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神殿会如此简陋。且不论它只有三个房间——多年未曾清洁的大厅灰蒙蒙的,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在角落中爬行。这地方就像完全被遗忘了一样,根本没人想起过要到这里来。
遗忘……
这又是一块被遗忘的地方。
他开始把注意力放在这座神殿中,“这上面……”他眯起眼睛,开始观察这个大堂。大堂虽然说是很简朴,但是墙上姑且还是有和外墙相对应的花纹——不过浮雕绘画什么的就完全没有。那个石制的讲桌空空荡荡——似乎没什么使用的痕迹。鲁诺莱亚让库勒陪同自己去检视了一下,也还是没发现任何线索。
鲁诺莱亚又把注意力投向墙壁上的纹饰。“符号都有意义。”这是老师曾教给过鲁诺莱亚的东西,“它们可以象征许多东西。”他重复着这句话,将花纹都记了下来。之后一定可以用到,尽管他关于这些的知识都已破碎不堪。
“最初坠落之人……?”鲁诺莱亚又想起了那假库勒所说的唯一一句话。坠落可以指向许多事情,而他们恰恰经历了……坠落。这又和当前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最初坠落之人肯定就是真命救世主啦!”似乎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库勒笑嘻嘻地为这个名词中不好的意义开脱着,并在一遍豪言自语,“总有一天,我要让耶索德这个姓氏传遍整个水之都。”
让自己的姓氏传遍水之都?我会很高兴听一听关于水之都的故事。而这位冒险者的故事说不定可以成为新的诗歌……鲁诺莱亚如此想着。
突然,“最初坠落之人”闪过他的脑海,“库勒!”他不禁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恢复了平静的语气,“你还记得最开始的那个地洞吗?”
“嗯,我知道啊。”库勒用看怪人的眼神看着他,这令他一阵窘迫,“为什么会特别提到这个词,有所指吗?”他只能追问道。
“就是我。难道你没意识到吗……”库勒的表情变成了想不通的样子,“可能有什么识别的机关吧。”
不等鲁诺莱亚继续说话,他便露出愚蠢的笑容,自满地嚷嚷道:“看,你们现在开始可要好好保护我啊!我可是这个神殿的认证人!”
“认证……?”他咀嚼了下这个词,“认证……”
“我想在这里睡一觉,你们……”库勒倒是不再理会他,自说自话走到长椅旁,一副要躺上去的样子,却不巧被雪伦看到了,“就别在这种时候休息呀……”
“万一遇到了危险呢?”鲁诺莱亚提醒道:“你忘了之前吗?”然后他补充:“更何况你身上还有伤。”
而唐·吉诃德更是贯彻了他的行动主义,直接走到库勒旁边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试试看?”他笑道。
于是库勒一个哆嗦,一脸精神的样子说道:“那我们去看看房间里的样子吧!”
--
他们最先进入了左边的房间。那是一个餐厅一样的地方,有着桌椅和一些橱柜以及一个不小的灶台。他们走进了检查,发现灶台很完整,应该可以使用——问题是没有柴火。一旁的橱柜里面放着一些碗筷一类的东西,洗的很干净,闻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味。
“唔……要是可以抓点鱼过……”库勒嘟哝着,应该是突然想到了唐·吉诃德还在一旁的事实,便立刻闭嘴了。
他们走出来,又进入了右边的门。这个房间看起来是起居室,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和并没有书的书架。床边上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油灯——虽然里面没有油。库勒自说自话躺了上去,“这床挺硬的。”他煞有介事地评论道:“跟苦行僧睡的几乎没差。”
于是他又被唐·吉诃德揍了起来。
最后他们打开了正中间的门。这里大概就是神殿履行神职的地方了。鲁诺莱亚看到了一方祭坛,相当简陋,其后站着一尊无面的石像。
“唐……把最开始那个石像拿出来。”
鲁诺莱亚向唐·吉诃德伸出手,游荡者迟疑了一下,旋即拿出石像,递给了他。诗人看了看石像,又看了看祭坛之后的石像。这一尊比神殿前摆放的还要精致,至少看起来确确实实是个人类了。但其雕刻工艺依然不能算是上佳,……这似乎不是因为工艺?鲁诺莱亚不禁伸出手,抚摩着雕像的每一根线条。这就像……就像是雕刻到一半,忘了接下来的步骤一样。
他的手依然放在那尊石像上,然后……
-----------------------------------
“老师,我觉得这个人的韵用得不好。”阿苏诺顿翘着二郎腿,用小拇指敲打着书的一页,“这种题材的诗不应该用头韵。以及它的抑扬或是扬抑也不明显,从头到尾读上去简直比右城的地面还要平坦。”
鲁诺莱亚·泰德弥斯当时正忙着清点家中的书本,“所以诗歌是不断进步的,孩子。你今天所读到的……”他费劲地从最上面的书架上搬下来一大摞书,“你现在读到的这本,放在当下的文学水平中可能连三流都算不上,但在那个年代,说不定在一流中都是顶尖。”
“这么厉害?我也能写呢。”少年不服地辩驳道,作势要去拿羽毛笔和墨水。
尽管他还没开始行动,但鲁诺莱亚好像知道了他要做什么,发出一阵阵大笑,“我的孩子,你可得学会谦逊。这首诗可是有史可查的第一首头韵诗。你看到那个名字了吗?……”
-----------------------------------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对……的作战,我们非常勇敢。……不,他们非常勇敢。我至今仍记得他们的名字,……至于我,我的是……。”
年迈的诗人躺在椅子上,慢慢地说过去的事情:“我们和他们正面作战过,在……的……我们挫败了他们的计划,……凯……还因此接见过我们……”
-----------------------------------
“所有生命都会有死去的一天,无论寿命有多长。而死去的那天,所有的记忆都会化作尘埃……当一件事,一件物品乃至一个人仅仅被一人所记,那么记忆这一切人的死,便标志着这些珍贵记忆的死……”一名面容模糊的精灵说道:“因此我们要将其记录下来,不让它消逝……我们还要把令它传承的人记住,因为那样的人是最伟大的……记住,我们不仅铭记,我们还会悼念……”
-----------------------------------
“阿苏诺顿,我的……我……会……离开……那一天……会到来……我相……,我相信……就快来了……”
-----------------------------------
他挣扎着,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把手从石像上挪了下来。他能看到过往的每一幕在他眼前闪过,然后随着先后的顺序由清晰到模糊……这个神像确实有神力在涌动,那些花纹也确实是跟某位神明有关——鲁诺莱亚确认了这一点,尽管他还是想不起来那位到底是什么神明。他强迫自己去进行回忆,但自己记忆中的文献出现了大量的缺失——他失去了许多关于神明的知识。
“快点……我需要想起来……”鲁诺莱亚低着头喃喃道。之前读过并印在脑中的无数文献闪过眼前,他需要捕捉到他所需要的信息。
鲁诺莱亚发现,自己记忆中的文献出现了大量的缺失——关于神明的许多事情自己失去了印象。
“遗忘,遗忘……”
鲁诺莱亚不断回忆着,突然,一句话闪过耳边
“不然我怕这个镇子逐渐被世界……遗忘。”
“会不会是某个已经被遗忘的神,或者说其存在本身就是‘被遗忘’的范畴……”他喃喃道。
身边不断传出的击打声把他从思考中扯了出来。他往旁边一看,发现库勒呆立在原地,两眼无神,似乎失去了焦点。无论唐·吉诃德怎么殴打他,他都没有要恢复过来的趋势。
是什么导致了这一点?他又陷入了对另一个问题的思考。但这个问题不像之前那样一直在原地踏步,它的复杂程度加深了——因为唐·吉诃德和猫妖精Zyme也呆立在原地。
“……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鲁诺莱亚有些惊讶,他暂时放下了问题,走过去,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两人呆立原地,对于他的动作没什么反应。两人的眼睛都失去了焦点,不知道在看向何处。
“他们发生了什么?”
鲁诺莱亚看向自己的队友,Yves耸耸肩,指了指祭坛上的书。对,那里有本书……鲁诺莱亚这才反应过来
“入此门者……须支付代价。”他把书上的文字读了出来。下面签着三个名字。
库勒·耶索德、Zyme、唐·吉诃德。
鲁诺莱亚咬咬牙。如果自己不签字,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签了字,之前的一切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于是诗人决定在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艾瑞克佑我此行一帆风顺。”他低语着,签了名。
+展开字数:5600
--------------
根据鲁诺莱亚的建议,唐吉诃德走上前,将矮小粗糙的石像摆在了与大石像相对的凸起处。
鲁诺莱亚稍稍退后,眯起眼,等待着之后的反应。如果他的推测没有错,这石像应该就是打开这座神殿的“钥匙”。
……真奇怪,他不由得质问自己,为什么我会知道?
只听见一阵闷响,大门开始微微地颤动起来。隆隆之声旋即传出,在空旷的空间中仿若雷鸣。灰尘不断地落下,洋洋洒洒,犹如孤独老妪的泪水。她正哭诉着什么呐。似是一边讲述着无人知晓的古老传说,一边又为其被遗忘的命运而悲叹:当一件事,或一件物品,乃至一位人物——只有一个人能够将其记住时,遗忘便意味着死亡。
那意义不明的壁画与纹饰与门开的声音一同钻进鲁诺莱亚的心中,不断刺激着他脑中那片被挖空的记忆。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本应该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才对。
“那个石像是很重要的线索。”他严肃地说道:“一会儿带上它。”
队中那个有蓝色头发、长相中性的人类看了他一眼,“看样子对你很重要,诗人?”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引号的样子,“采风,嗯?”
这并不是采风,他摇了摇头。鲁诺莱亚远远地观察着静立于此的小石像,比起与它相对的那尊大石像,它显得十分粗糙,甚至连人形的轮廓都不那么清晰,但它却有着一些无论多粗糙都无法磨灭的特征——它们都没有五官。还有神殿墙壁上那些古老的纹饰,这些都在折磨着他对其丰富而又空白的认知,“我遗忘了它。”他坦言道,“我曾经知道它,但我遗忘了它。”
“行。”对方答应得很干脆,也没有问其他多余的东西。
谈话之间,古朴的大门已然敞开。神殿中一片漆黑,仿佛是被人为地遮蔽起来的。唐·吉诃德拿起小石像,对着队友们打了个手势,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开始关闭的大门奔去。紧随其后的是库勒——这名看起来十分瘦弱的战士携着一柄油纸包裹的剑,奔跑起来却十分快速。雪伦的速度与库勒几乎相同。他们两个后面跟着Yves和Zyme,再之后就是鲁诺莱亚了。在菲薇艾诺的图书馆中度过的十余年让本就瘦削的诗人更加孱弱——至少他无法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运动。
就在他踏入神殿的一瞬,大门关上了。神殿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
沉默了许久,一簇明亮的橙光撕开了黑暗。
……
“Yves”检查了一下周围。没什么问题,队友都在。还有自己的弓箭。一切都很正常,他们开始了第二次任务。这个地方叫临颐,他们为了碎片的线索来到这里……
碎片……
他忽觉一阵没来由的头痛,于是停止思考关于碎片的问题。他继续观察四周,发觉雪伦举着火把,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天。
“你为什么要举着火把?”“Yves”环视四周,“这里挺明朗的啊。”
雪伦似乎对他的言论很惊讶。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果然,“我怎么举着火把?!”她心疼地叫起来,“天呐,火把是好东西,不能浪费呀!”
……没错,雪伦一如既往的聒噪。看来这次任务也可以很有趣了。我想我会为这次任务写一首诗,并为它谱上曲子……
不对,我是个巡林客。“Yves”摇了摇头,哪来的精通乐理和诗歌呢?
“总而言之,……这地方好像没有旅店的样子。”唐·吉诃德打断了这几个人的交谈,似乎因为尴尬捂了一会儿脸。然后他眯起眼睛,“分头行动吧,当务之急是找到住的地方。”他说:“然后我们再去拜访镇长,看看他知不知道碎片的线索。”
--
“Yves”走访了几户人家,发现这些镇民意外地友善——他们热情好客,几乎会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来招待他;他提到住宿的事,镇民们都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但他不知为什么都谢绝了他们。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精灵的身份让他们想要表现出对外族的友好,他们总是耐心地为他解答各种问题——尽管在那之后他们会要他告诉他们关于精灵的事情——毕竟这个种族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他也不会避之不及,而是侃侃而谈。他可以从那场惊心动魄的守城之战讲到故都重建,从月琴的诞生讲到珂宁来访的故事。
“不过精灵也不是都很友善的。”他耸耸肩,对着桌边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给了他许多食物——说道:“在我们的城市中,有一群极端排外者,他们被称作‘血脉之理’。他们反对一切精灵以外的种族入住菲薇艾诺——对,也就是我们的故乡……若是有同胞阻止他们,他们也会狠下心动手……”
他突然一阵恍惚。
-------------------------------------
他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却无法阻止他的老师一步步走向那群暴徒。老师佝偻的背影在此刻显得如此高大,令他对面的那些疯子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卡勒斯’,记录者,希望你们记得这个名字。”老师低沉的声音此刻迸发着无比的力量,蕴含着激愤、仇恨与他铭记多年的荣誉。他的老师已经等待这个时刻太久了,“我有三个同伴。一个是人类,他是‘克利亚’,战士;另一个人类是‘巴利尔’,谋士;一个是精灵,她是‘埃勒瑞娜’,医师。我想你们也记得这些名字。”
他闭紧了眼睛。老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诗人,无论他的过去如何,他现在与一个年迈的老人无异。
“我们净化一切……”其中一名“清理者”说话了,可那明显底气不足,“老头,我想你搞错了一些事情。‘血脉之理’是一个宗教,我们所信仰着珂……”
“那就让珂宁来裁决吧!”他的老师咆哮道,“珂宁在上,要是他知道,你们为了所谓的‘纯净’就犯下此等罪行,他一定会将你们打入瑞无底深渊!”
他真的是诗人吗?他此刻可比一名战士还要勇敢。暴徒们恼羞成怒,举起手中的刀剑,“闭嘴!”他们嚷嚷着。
佝偻着背的诗人冷冷地说道:“我能闻到你们武器上的血腥味,真令我作呕。”他努力要让自己挺直腰板,“你们要杀了我吗?那就来吧!让我成为你们疯狂计划中的献祭,让我——你们的同胞——的鲜血见证你们的罪恶吧!”
说罢,他的老师转过头,与他视线相接,“阿苏诺……”
-------------------------------------
他的头一阵剧痛,这一段记忆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段记忆——
-------------------------------------
他的兄长第一次带回来了猎物。四人席地而坐,母亲教兄长如何处理猎物,父亲则与自己捡落枝。等到万事聚齐,唯独只剩下火堆没有燃起时,他蹲坐在柴堆旁看着父亲玩弄着两块黑色的石头。
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父亲问道:“怎么了,想试试吗?来,你拿着这两块石头,然后像这样,”他比划了一下,“多弄几次,让火星掉到木枝上。”
他拿起那两块石头,孩童的手很快就被打火石弄得通红。他即为吃力地摩擦着两块石头,尽管它们开始发烫,可仍然无法擦出半点火星,更别提点燃火堆了。
他求助性地向他的父亲看了一眼,但男人并没有为他完成这项任务,而只是冷冷地看着。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再试了数次,直到最后一次,打火石摩挲出的火星犹如萤火虫般落到了柴堆上,他父亲俯下身来吹了几口,并叮嘱他继续添柴火。
随后,母亲和兄长拿着处理好的食材现了身。不一会儿,柴堆上的架子发出了热腾腾的香气,他的母亲将鸡肉分好,让每个人拿去吃,最后,处理过的内脏给了兄长,作为他今天表现良好的奖励。
-------------------------------------
——对,这才应该是我……
“对不起,”“Yves”抱着歉意地看向老太太,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停滞而生气,而是向他投来关心的眼光,“我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总而言之,‘血脉之理’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他们也被我们的统治者追缉。菲薇艾诺有时太过危险,我才会挪到树林里。我有跟您说过我们如何在森林中生活吗?……”
--
告别了老太太,他带着用油纸精心包裹的食物继续寻找住宿的地方。天色渐晚,繁星为深黑的幕布点缀起来。看样子是要无功而返了。不过有这些食物,在街头睡一晚上似乎也不算风餐露宿。不知道队友们现在怎么样了?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也说不定……
夜晚的临颐镇静得出奇。若是让一个普通的宗教信徒来这里,他一定会形容这里是“献给诸神的宁静”;要是换成一个信教的文学家,他定会将此处称为“静默的教堂”。然而不知为何,“Yves”想到了墓园。墓园的夜晚也是这般宁静,亡者长眠于地下,寂静中只有微风中草木发出的窃窃私语。
打开油纸,他拿起面包啃了一口。这东西吃起来真亲切,他想。然后他发现油纸包里还有一小盒果酱和一个小勺子。此情此景如此眼熟。他闭上眼,发觉记忆又开始错乱,于是他放弃了回忆,打开果酱,一股清新的果香霎时间占领了他的鼻腔。那是新鲜的果物制成的果酱,他将其抹在面包上,又咬了一口,只觉得味蕾从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狂风扫落叶般地解决了所有食物,满足地躺在地上。
似乎已经很久没这么安心过了,他试图放空自己的大脑,却又开始觉得头痛难忍。尽管闭着眼,他的眼前仍不是一片漆黑。“Yves”的眼前是一片深密的丛林,他看到自己狩猎于其中,同时又与鸟兽为伴;他看到自己端坐在图书馆里,手边放着一大堆文献,他用心研究着;他看到自己在寒冷的夜晚独自生火,裹着一张兽皮在一堆不大的篝火旁凑合过夜;他看到自己在书房中奋笔疾书,用羽毛笔书写出优美的词句……
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Yves”就到达了酒馆。他掏出一枚成色还算不错的金币,递给酒馆老板,坦言说他只需要一杯水,不过相应的价钱会照付。善良的老板赶忙把金币给他退了回去,并且给他倒了一大杯水。他便寻了个座位坐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同伴们才到齐。他们草草吃了点东西,便离开了酒馆。
“我去打听一下镇长的居所。”唐·吉诃德向队友们叮嘱道:“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
在发生了一些插曲后,总算是顺利问到了镇长家的方位。于是一行人便朝着镇长家前进。
“……大哥哥?”
一个小女孩突然跑过来,抓住唐·吉诃德的衣角。他的身子紧绷起来,在发觉是个小女孩后又放松下来,“怎么了?小妹妹?”他和蔼地问道。
也不知是在犹豫什么,小女孩涨红了脸。在片刻的沉默后,她把一朵黄色野花放在唐吉诃德手中,“送……送给你。”她结结巴巴地说着,松开手,“请收下!”然后她转过身跑走了。
真是奇怪。“Yves”耸了耸肩,却发现雪伦此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在念念叨叨“唐·吉诃德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我也有点想要啊”之类的话。鲁诺莱亚不忍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队长,安静点。”他说。
他们终于到了镇长家。那是座相当体面的建筑,在整个临颐镇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起初他们还以为这是哪个富豪的房屋,没想到就是镇长。
唐·吉诃德示意大家停止交谈,走上前,正对这扇看起来有相当的年头的大门敲了敲。过了一会儿,门背后传出一阵“咔擦”和“哐哐”声,最后是“啪”地一下。大门敞开来,走出一名形容枯槁、双目深陷的老者,“请问……是来做什么的吗?”他的嗓音沙哑,咬字含糊,方言也讲得不甚清楚。但众人好歹听懂了他的话。
“老人家,很抱歉打扰了。”唐·吉诃德礼貌地鞠了个躬,“请问这里是镇长先生的家吗?”
“……听不见。”老人干渴的双唇翕动着,但这一次听上去便没那么含糊了。唐·吉诃德刚要张口回答,便听见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老爹,您不是还躺在床上吗?赶紧回来,药还在熬呢!”
人随声到,一名皮肤黝黑的壮硕男子走了出来。他穿得很体面,衬衫一丝不苟地帖着身子。不过他看上去却像个田间劳作的人——换言之,就是农民——因为“Yves”看到他张开的手掌上有许多厚实的老茧,“啊,你们好,欢迎光临这里,我就是镇长。”他一边把老人赶回屋子,一边向门外招呼:“当自己家就好了,不需要客气。”
这谈吐倒有像个文化人了。
就在众人要踏入镇长家门的时候,雪伦却突然倒在地上。
“村长呜呜请收留我们吧我们都快饿死在街头了!”
“你想想看我们这群出了名的冒险者饿死在这个小镇是对你们多大的耻辱啊!”
“细思恐极有没有啊村长!”
面对人类少女突如其来无理取闹的模样,镇长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鲁诺莱亚走上前不顾尊重女性这四个字粗暴地给了她一拳后,雪伦方才安静下来,乖乖走进屋子。镇长给老人喂完药,并等到他睡着后,便走进厨房,说要“为远道而来的旅人们准备一点好吃的”。
在闲聊之中,镇长把一道又一道色鲜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桌子,并让大家都落座。雪伦第一个站起来,高喊道:“吃的吃的吃的!”第一个坐上位子。其他队员忍俊不禁,纷纷笑起来。
“镇长,闲话我也就不多说了。”雪伦在胡吃海塞一顿之后含糊着说道:“这个镇子里有没有一种叫‘碎片’或者长得很像什么东西的碎片的玩意儿?”
镇长茫然了一阵,大概是在揣测这位少女刚才到底说了什么。然后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申请,再然后他又茫然起来,“碎片?说来惭愧,我当了要有二十余年的镇长把,但是从未听说过这个镇子里有关于‘碎片’或者‘某物的碎片’的传说。这个碎片对你们有什么用吗?”
“尽管不能直接言说,但对我们很重要。”唐·吉诃德依然是那么有礼貌——或者说矜持——“不过竟然镇长先生也不知道,那这个话题就结束吧。”
于是大家又开始闲聊。善良的镇长为他们介绍临颐镇的点点滴滴,甚至从他的童年开始了叙述。不过镇长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所以在席间他一直发出尴尬的笑声,“劳碌多了,过去的事就忘得多了。”他颇为心虚地说道,喝下一杯酒,瞬间又开心起来,“不过我跟你们说,临颐镇真的算是块宝地,无论是这里的物产还是人民。……说真的,看着镇民们的笑脸,我就是累一辈子累死,也算是值得了。”
他遗忘了很多……“Yves”思考了一会儿,这似乎与他们目前的状况不谋而合。他们都在遗忘。
还有那些莫名错乱的记忆,这比遗忘更加令人痛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违和感围绕在他身边,可他却无法将其驱散,“镇长……我有点想了解这个镇子的历史。”他鼓起勇气,礼貌地问道。见到镇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便补充说道:“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喜欢旅行,也喜欢顺道研究我所到地方的历史和风俗。”
镇长想了想,“历史的话,我们这个镇子很小,几乎没有外来者,这次难得有了游客……”他招招手,让“Yves”靠近,对他说着悄悄话,“还请你们在其他地方多多提及这个镇子……”
“不然我怕这个镇子逐渐被世界……”
“遗忘。”
突然,酒菜的香味、宽敞的房间,以及镇长都消失了。黑暗卷土重来,把他们牢牢捆住,丢进漆黑的深渊之中。周围一片死寂,仿佛这里是被挖空了一般,什么都不存在,就连自己的意识都不再苏生。“Yves”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坠落,他似乎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唯有一句话在他的脑中回响。
那来自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念着最为优美的精灵语。那声音很熟悉,他想捕捉到那说话者的身份,却始终无法做到。
“我们不仅铭记,我们还会悼念。”
那声音低吟道。
他仍在坠落。
+展开02-02 星也落尽(4)
阴森的海底是没有门的。
——《???》
/
闹剧过后,前方出现了一节往下的楼梯。脚下湿润的土地分明还有些崎岖,不容质疑的百分百纯天然。正因为鞋底蹭到泥还散发着浅淡的气味,因此出现于此、人工痕迹明显的楼梯才会显得更加突兀。
尤其当它偏偏是阶梯,拜上一次在梦境世界那糟糕到不愿回想的经历所赐,唐吉诃德看到这玩意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从签了名之后神情就一直不太对劲的库勒将剑递给了他,这意思十分明显。然而唐吉诃德并不在乎对方那点心思,作为盗贼,他还是很自觉地接过了库勒的发光道具——那把已经摆脱废铁级别的铁剑,率先踏上台阶。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它来得突然,唐吉可德没来得及捕捉。
但马上他就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了。是刚刚发生不久,因为崭新而被直接判定为不需要回放的记忆。
真正详细的回忆,时间已经要追溯到几天前,尽管唐吉诃德看来自己和陆仁在无名之城的交谈还历历在目。
“差不多就是这些。”唐吉诃德说完自己在庄园经历的故事,“我有点害怕……”
陆仁像是见到鬼一样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盗贼无语,“遗都有可能变成那样子诶,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都白费了,还不准我怕一怕吗?”
“你怕乐行失望?”
唐吉诃德一噎。
“……那倒也不是。”
“我本来以为是这个原因,结果仔细想想,乐行会不会失望对我而言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地方。我又不是为他活。”
这话未免有点违心,唐吉诃德看一眼对面,陆仁只是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知道你想要拯救世界,其实我稍微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要自欺欺人一辈子了,反正……就算不努力,糖糖也能过得很好,这有些不像你的不作风。”
“不像我的作风?”
“不交心、不思考、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来过。”
“那听上去还真是轻松。如果没被第五季选中说不定我还真能就这么过一辈子。”不带几分自豪,唐吉诃德语气里反带着陆仁分辨不清、莫名的复杂,“像个普通人那样,顺从本能,随心所欲地生活下去……这样……简洁明了多好啊。”
“如果不背负枷锁,我就活不下去。”
他还记得那段浑浑噩噩的时光,七年过去,除了真切感觉到时间流逝以外就什么也不剩下,如行尸走肉的死者。而相反,被他竭力否定过的,乐行的这份梦想,当他选择正视时,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中,唐吉诃德反而感到无比踏实。即使偶尔他暗地里抱怨,这感觉简直像是强推给他一样,但说到底其实是他自愿如此。
他觉得如果这样走下去,总有一天借来的梦想,也能成为他自己的东西。毕竟唐宵十七年来失去那么多,抓住的寥寥,得到的更少,难得有一件事如此切合心意,别人就是想要也拿不去。
“嗯。”陆仁总结,“糖糖长大了……”
“……”
“虽然知道你其实是想表达什么,不过,露露,你还是闭嘴吧。”
只有走上去才知道,越往下,台阶就越老旧。
唐吉诃德眨眨眼,踏入下一级台阶,两个人的谈话在朦朦胧胧的雾气里褪成单调的黑白色,渐渐散了声息。
/
从这开始,每踏上一级台阶,在唐吉诃德意识里度过的都是一段不算短暂的时间,好一点的时候只有十多分钟,长一点也可能跳跃性回顾好几天。他耐着心性往下走,面色看上去心情沉重,步履却越走越轻松。
在他眼前,之前在庄园里经历过的片段不断闪现——往下往上都被冰雪笼罩的世界和那次错误的选择、女仆接过碎裂的宝石捧在手里白光乍现、湖边遇见的女人神情缥缈难辨挥手便将人赶退、湖心中央金发女子发起攻击……
面无表情地等待时间过去,唐吉诃德有点无聊,走马观花地看着这些在他看来已经能被归纳为无伤大雅的小事。
再怎么后悔,已经过去的故事无从更改,变为天底下最廉价的宝物。
再前进,是更加久远的事。
比如那位美艳动人的小头目饶有兴致地问,“你要不要来当我的园艺师?”
某个记不得名字的人说,“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这世道能活着,还有啥不满意的。”
那个时候陆仁还会跳起来炸毛,“不准叫露露。”
——并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为什么会选择放弃反过来搞什么费力不讨好的“拯救世界”中二宣言呢?
他还看见一个本以为自己忘了的人,笑得特别嚣张,简直比库勒还欠揍。
“别想啦,不必阻拦我,我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
“诶……”
无意义的叹息从口里溜出,唐吉诃德透过几年前的自己的视线,唯独这次看到短暂的记忆碎片,几乎要沉迷其中。
“也不要为我伤怀,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我不过是提前认识到,并且为所有人都能清醒的那一天努力。”
“当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份思想而活时,我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目光所及,短发的青年也一样叹息,红色的眼睛深处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让唐吉诃德知道什么是德鲁伊的人手中紧攥着一支枯藤,随着他口中快到听不清的咒文飞速抽芽生长,变成他擅长的武器。
“你只是还没意识到,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走上和我相同的路。忽视嘲笑、不畏艰险、更不必害怕死亡。”
“那时,我们不再像一个人类,因为思想是不朽的。”
他终于想起了青年的脸,想要伸出手拉住对方,但回忆不可篡改,只能再一次看着青年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离去。
唐吉诃德再一次体验到当初分歧与争吵的焦躁,还有对方注定一去不还。
“呸,稀罕。”盗贼成功把死鸭子嘴硬技能点刷上满级。
既然见到了这人,唐吉诃德就知道再往下一步能看到些什么了,果不其然,所见全是关于乐行的事。
唐吉诃德当年天真的每一点细节都被强制灌输回脑海里。他本以为自己的记忆力还算出色,不想十多年过去,原来他已经忘了这么多。
自然,他也想起那个生养他不过一月的女人的脸。
最终眼前只剩下石像缄默伫立,刀工很新,漫长的岁月不曾在这里留下痕迹。那比之前见过的所有雕像都细致,连衣袍边的纹路都刻画精细,黑袍长长的兜帽垂下来,遮住司职遗忘的神明的容颜。
“和泰德弥斯的猜测几乎一模一样……”他垂下眼帘,眼中的感情晦涩难明,姿态十分随意地捡起了神像脚下的碎片。
——透过碎片的反光,在唐吉诃德瞳孔中倒映出的是,他本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
“……”
“虽然不知道您具体的名字……不过,我有点生气了。”一口一口,无法抑制的叹息从他口中溜走,最后变成了两个字,“乐行。”
“汝等为何来此?”
“来拯救世界啊。”唐吉诃德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然后改变遗都,完成某个人的……遗愿。”
这话说得有些恶劣,但唐吉诃德在乐行面前总是这个态度,他看上去无比自然,就好像完全没有怀疑面前不正常的情况似的。
“是吗……”“乐行”摇头,做出战斗的姿势。对此,唐吉诃德看上去有点难过。
“连装都不装一下?不过算了……”
唐吉诃德拿出飞刀,挡下了“乐行”的拳头。虽然抚养人和记忆中一样擅长格斗技巧,可如果乐行还活着,已经长大不少的唐吉诃德怎么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能出师的年纪。尤其是对方徒手,而他武器充足的情况下。他的力道很大,不少刀都直接嵌进地里,刀柄一部分露在地面,在两人的交手中又被不小心踩进去。
“自欺欺人也好,反正既然都用了他的脸,也让我就顺便利用一下,来听我说几句吧。比如……我已经继承了你的理想,不会再退缩,之类的。”
被“乐行”近身的下场是腹部与手臂都受到不小的创伤,被拳风划过的地方目前还只看出微微泛红,但他已经完全能够想象出不久后青青紫紫的凄惨模样。唐吉诃德的飞刀也改投为捅,狠狠扎在对方身上。
“啧……果然还是没什么好说。”
“乐行”大概是感觉不到痛觉,对于来袭的武器仅仅注意去避开要害,对滴血的伤口更是满不在乎,直线前进之下速度飞快。唐吉诃德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却一直不成功,不由得有那么点焦躁。手腕一翻,几根长针准确地击中唐吉诃德眼中目标处。原本行动如雷霆之势的人瞬间摊在了地上。
“攻击穴位,可是您教的。虽然暗器这种弯弯绕绕的技巧确实是我自己学成的。”唐吉诃德笑眯眯地走过去,脚踏在“乐行”腹部,用力——
“无用之功。”
也许是神明的虚影评价道,突然一个弹起,手捏住唐吉诃德踩在他身上的脚踝,马上便压制住了这个大不敬的凡人。唐吉诃德手中最后几枚飞针擦着对方的脸,扎进顶部的岩石壁里,随着盗贼一个后拽的动作,原本散落在地上的透明丝线缠缠绕绕,将“乐行”捆个结实。虚影试图挣扎,线却越缠越紧,血珠顺着线蜿蜒融到泥土地里。唐吉诃德分外满意地发现遗都那个缺德工匠这次竟然没给他偷工减料。
“老实说,我还没和乐行这么彻底地打上一架,他大概也没想到教出来的孩子这么不要脸吧。不过管用就行,是不是?”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虚影毫不在意,不顾手脚也许会被勒断的风险用力,竟然还真被他崩断了几根,然而唐吉诃德增加束缚的速度显然比他挣扎的速度更快。
“哦,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句,重来重来。”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我想要告诉你,我已经继承了你的理想。”
“此后,哪怕是神,只要挡在我前进路上……”
火焰从虚影身边的丝线开始燃烧,很快,就将人笼罩其中。在“乐行”喑哑得不成样的嘶吼中,线全部断了。
“我也能毁了它。”
/
真切的阳光穿过发梢,打在脸上。唐吉诃德懒洋洋地坐在那,等待同伴的苏醒。
关于神殿最后的记忆,终止在被火焰烧得不成人形的敌人,断断续续,作出一份预言。
“唯有……超越记忆……”
他们的冒险结束,仿佛又是一次烂尾的戛然而止。唐吉诃德却觉得这结局并不算坏。
伴随着旅程的终点,作为代价被神明拿走的记忆也送还,证据是醒过来的库勒后怕的眼泪,和劫后余生地懊悔,“差点回不来了……那段船歌……”
唐吉诃德没有问那是什么意思。
“我记起那是什么地方了。忘神,象征记忆与忘却的神祇,那里是忘神的神殿。遗忘乃……救赎。”鲁诺莱亚对队友们笑道:“我可不这么觉得啊……”
同样如此认为的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收起酒馆桌上那段明黄色的野花,转身走出酒馆,到了属于孩子们的家。
“咚、咚咚咚”一重四轻,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却没有人来开门。他想了想,将随身携带着的那把最开始乐行赠给他最后又因为长大不再称手而换下的匕首留在门口。
【“我希望有一天遗都周围是翠绿,碗中有清水,活得有个人样。我还希望你一生无病无痛,有人陪你。”】
他被拿去的记忆,不过是这么一句话。本以为被拿去再找回都不会留下痕迹,不想却轻而易举地想起了。大概是因为走过那段台阶,所有的记忆都像被擦拭过一般,只有这一句话仍然蒙尘记不真切,反过来格外显眼。
将所有幸福带走的叹息,在空荡荡的巷子里,一声又一声响起。
他现在想做的,比之乐行所说,竟还要奢侈得多。
·4080字
·这篇可谓是我最近文力的巅峰
+展开
看到最后几句话简直鸟肌···好喜欢这种简洁但是让人觉得很震撼的文风!
乐行的那一句话让人觉得果然是生在遗都人的愿望啊··莫名伤感
开头装逼用的题记咱喜【认真
这个本果然有趣!
是,可有趣了23333 喜欢就好啦~~~然而荔枝人找出来的装逼题记被角色嫌弃到死【不是。等我再想想休息周怎么互动……
02-02 星也落尽(3)
你们是那里也不去了。
——《???》
/
再睁开眼,他回到了神殿之中。
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库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被雪伦一拳打趴。
果然,就算是雪伦,只要想到对方拿着自己的形象做出那些事,也是不能忍的呢。回想起在小镇发生的一切后唐吉诃德真是十分庆幸换到自己的身份的人是雪伦。
“对不起对不起……”库勒捂着脸向少女道歉。
鲁诺莱亚在一边喃喃自语,zyme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后面……”yves结结巴巴地提醒他们,唐吉诃德这才察觉到,除了队伍中的六人以外,还多了一份轻微的呼吸声。
然后他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另一个库勒站在那,身形并不是十分清晰,他看上去比那个不靠谱的贫穷战士严肃多了,念叨一句“最初堕落之人”,举起武器像他们冲过来。
库勒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先反应过来,同样一剑砍向那个拟态库勒,“嘿老兄你不觉得事情很异常……么!”
“库勒,不要冲动!”吟游诗人试图走上前,却被战士一只手挡了回来。
“这是我的战斗,你们闪开,别多事。”
唐吉诃德却注意到,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语的战士,隐晦地看了他一眼。
看到这行为,他眯起眼笑起来。确实,也许只有来自遗都的唐吉诃德能够心神领会那一眼所代表的含义——
“麻痹对手心理战术”,又名“谁他妈犯蠢要和你单打独斗啊”。
一剑挥退来袭之人的库勒很快与对方战成一团,这是唐吉诃德第一次看见库勒战斗时的模样,分明是毫不避讳自己损伤的疯样。他冷静地等待着插手的时机,看着库勒在双方角力过程中渐渐不支,猛然撤下力道后退几步,闪过对方的挥砍,并反客为主地旧剑反手一挥搅乱镜像的节奏。
终于拿到主动权,接下来便是寸步不让步步压制,即使是库勒的模样,镜像的作战方式却明显和库勒大相径庭。在一个双方退后的空隙中,镜像人刚摆好姿势,库勒在自己都没站稳的姿势中毫不在意地冲击而上。
这行为未免太过不理智,而让游荡者不由皱眉,手里藏着的东西几欲脱手,又按捺着收敛回去。镜像自然抓住了机遇,一剑挑飞库勒那把破烂短剑,而库勒像根本不在意武器离手一般,握剑的右手转为拳头,唐吉可德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神术,只看到了镜像撞上岩壁的结果。
库勒自然是冲上去一副要痛打落水狗的模样冲过去,没想到反过来被之前只是装模作样受伤的镜像逮住机会痛殴了几拳。
两个人的打斗姿势让镜像正好背对了唐吉诃德,少年盗贼终于逮住机会扔出手里攥了许久的飞刀,但对方的战斗直觉比唐吉诃德预料的还要更加优秀,闪过了这次突然袭击。
大约是飞刀的破空声让镜像不得不放弃了大好时机抢先躲避,他转头看了唐吉诃德一眼,脸上竟然还有点“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的委屈感。面对无声的质问,唐吉诃德回以灿烂一笑,不得不说镜像用着库勒的脸做出这个表情,实在让他之前感觉被幻境小镇耍了的心情好上不少。
两个人的战斗继续,但镜像明显对一旁干脆光明正大把飞刀亮出来的无耻游荡者戒备起来,专心度都落了下乘。最后,库勒之前趁机捡回来的钝剑再一次被它的无良主人当投掷武器扔了出去,另一只手上的飞刀也在同一时刻出手,目标正是镜像为了避开钝剑的而不得不躲避的方向,直直插入对方胸口。
眼见得手,库勒一脚踢去,想把飞刀踩进,反被镜像抓住了脚踝。贫穷战士嗤笑一声,腰身一拧,镜像被出招前想过应对之招的库勒用另一只脚狠狠踹中头部。随后库勒头也不回,握住了唐吉诃德再一次丢过来的飞刀,以迅猛之势贯穿镜像的咽喉。
被割喉的“库勒”消失在黑暗中,与之对应,四周的一切都明亮起来。
“切,不堪一击。”
还喘着粗气的库勒手中拿着唐吉诃德不到巴掌大的飞刀,故作潇洒地吹了个口哨,仰着头如是说,然而那伤痕累累的外表看上去实在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反而得到了唐吉诃德一个毫不留情地白眼。鲁诺莱亚没理会这人的耍宝,转而去研究起他们所处的大堂的摆设。
库勒也凑过去,和他一边聊天一边观察。大堂里的东西不多,他们两个人去研究最起眼的那个石制的讲桌,唐吉诃德干脆也就和雪伦一起抚摸这里的墙壁。
他只是确认了墙壁这里没有机关的可能性,没有注意看上面到底是些什么花纹,反正这方面还是鲁诺莱亚比较擅长。等唐吉诃德确认大堂里没有任何机关后,没理会还瘫坐在座位上的库勒,率先推开了大堂左边的门——一个简单的餐厅出现在他们面前。
库勒大概是见其他人都来了,也挤过来,看到碗橱后兴致上来拿出了一个碗,向唐吉诃德开起玩笑,“好心人!行行好吧!”
唐吉诃德完全不明白这个人为何永远不明白人作死就会死的道理,但还是遵从心中所想的抓出一把飞针丢进了战士的碗里。
“这可填不饱肚子啊……”
“欠揍的孩子要吞千针~~~”
“我明明年龄比你大!”
“……”
巡林客察觉到少年周身瞬间散发出的杀气,有些头疼地挡在两人之间。雪伦伸出胳膊扯住被库勒踩了痛脚的盗贼,向一边看热闹看得十分开心的猫妖精使眼色,zyme也只好快速转移话题,“既然这里没有什么收获,那我们就去右边看一看好了喵。”
不得不说,猫妖精这个顾左右而言他的技能点真的有点差。但怒气冲冲的游荡者仍只能看着队友积极响应这个提议,鱼贯而出。
没跟上其他人的动作,唐吉诃德干脆坐在讲桌前的座位上发呆等待。非要说他刚刚有多生气是骗人的,顶多不过揍库勒几拳解气的程度,唐吉诃德自觉到了这个队伍以后自己的脾气修养实在是上涨不少。
他并没有等待多久,同样在右边房间也一无所获的队友们就已经出来了。现在就只剩大堂最中间的门,zyme发挥所谓“女人的直觉”告诉他们,此行的终点就在门后不远处。一伙人看看豆丁大体型怎么都只能和未成年小萝莉扯上关系的猫妖精,转而又齐刷刷看向了雪伦。
“别看我,我没有任何感觉。”他们的队长举起双手,干巴巴地说。
唐吉诃德觉得信雪伦比较靠谱。
/
但比起旁边普通的日常起居室,中间门后的景象确实更有决战之地的风范。在相当宽敞的房间中央,一个供奉着无面石像的祭坛摆在那里。祭坛和神殿的其他地方一样布置得十分简陋,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看到用于献祭的牛羊之类,只在阵法的中间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旁边倒是有一个比之前都要大一点,也要更细致的石雕,鲁诺莱亚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对神像上下其手。
“这个无面的雕像,还有之前墙壁上的花纹……”诗人碎碎念叨,神色有些苦闷,“快点……我需要想起来……”
“遗忘,遗忘……那个人是怎么说的来着?‘不然我怕这个镇子逐渐被世界……遗忘’。”他推测,“会不会是某个已经被遗忘的神,或者说其存在本身就是‘被遗忘’的范畴……”
“如果是的话,我觉得我们要有麻烦了。”雪伦有些紧张。
“因为这样所以所有人都不记得他喵?”猫妖精偏头想,“唔,稍微有一点可怜的样子。”
“这个问题我们等回去再讨论如何?”唐吉诃德举手表示大家停止摸鱼行为了,“祭坛我已经检查完了,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剩下的就只有……”
盗贼的眼神前一秒刚停留在那本书上,库勒·耶索德下一秒就已经把那本见鬼的、无处不散发着“我很可疑”的厚皮书捧在手里,又把书上的笔握在手中,念诵起来:
“入此门者,需支付代价。”
那么大一本书,他就只看到了这一句话,库勒抽着嘴角翻了一页,还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不信邪的战士快速把书从头到尾全翻过一遍,结果每一页都是如此。
“额,那就是说出了签字以外没有其他选择咯?”他装模作样地低声说道,“我们天上的神注视着地上的众,若此为恶,便让我将其击溃。愿夏季的生命伴我长久。”
贫穷战士手不但快而且贱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唐吉可德全程冷眼看着,显然已经懒得去阻止这个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人。
随后战士像被石化了一样,木着眼神一动不动。
游荡者一用力,贫穷战士真人等身雕像就面朝地摔在地上,一点损坏都没有,唐吉可德表示这质量他给满分。
好吧,虽然如此不客气地行动,但他们也真的不可能丢下库勒不管。在猫妖精之后,唐吉诃德也迅速签上自己的名字。
大概是签下名字的人和尚未签名的人视角有所不同,签完名字后,唐吉诃德发现自己能看到库勒和zyme是正常活动的,随后其他队友也都一一出现。他们看到那本签上自己名字的书晃悠悠飘到半空中自动翻动书页,感觉自己到了什么邪教现场。
本应该只有相同内容的书页翻飞,唐吉诃德看到的却是自己的记忆——书页翻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本想要仔细看看,却发现根本看不清细节。前后不过是几秒钟。书本突地合上封面,所有人身上都浮出了一个光球。
【“我希望有一天遗都周围是翠绿,碗中有清水,活得有个人样。”乐行顿了顿,有伸手,摸着唐宵的眉尾,惆怅盖不过期颐,“我还希望你一生无病无痛,有人陪你。”
说完他着叹气,也不知指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说:
“这些想法……太奢侈了……” 】
其实唐吉诃德并不知道他身体里浮出的光球里有什么,对危机敏锐地盗贼只是直觉到那是某样十分重要的东西。他想要伸出手,现实是一阵天旋地转,唐吉诃德仅仅做到动弹一下指尖,就无奈地失去知觉。
/
他醒来得很晚,其他人已经开始讨论。
见到盗贼的苏醒,雪伦表示关心地凑过来,问他有没有不适地感觉。
“鲁诺莱亚猜测,作为所谓的‘代价’,我们应该都丢失了一段自己觉得最重要的记忆。”
如果这是什么神明,那他这只拿去记忆的行为听上去,竟然还有几分仁慈呢。唐吉诃德嗤笑了一声,随后沉默地回想起来。
一次单方面对话从他脑海里闪过。
【“你不必阻拦我,我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
“也不要为我伤怀,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我不过是提前认识到,并且为所有人都能清醒的那一天努力。”
“当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份思想而活时,我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你只是还没意识到,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走上和我相同的路。忽视嘲笑、不畏艰险、更不必害怕死亡。”
“那时,我们不再像一个人类,因为思想是不朽的。”】
那不是乐行的声音。
“……”他否认道,“不对。”
“我记得你们,记得遗都,记得陆仁他们,也记得……也记得……”唐吉诃德听上去是含糊了某个人的名字,接着说道,“我也还记得乐行。如果你们都忘了重要的事的话……为什么我还记得呢?”
盗贼感到疑惑,自然不会想起某个夏日,他与抚养人有过一场简短的问答。他自己都没能意识到,最宝贵的记忆,已经像梦境世界里粉色的泡泡,一吹就远去了。
库勒的照明术依旧有效,唐吉诃德说完他的疑问,在昏暗的光线下没有人答话。此间的六人都有着自己的思虑,保持沉默顺着暗河前进。
最后,打破静默的是库勒的动作。他跳进河里,眼疾手快捞到了一条鱼,难得的是,yves看上去比他还开心。
“看起来,这能让我们暂且填充一下饥肠。你们要吃吗?虽然不大可能有火。”
“库勒,这鱼没有眼睛。”鲁诺莱亚端详了一下战士手里的小可怜。
“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光。”雪伦比较冷静,“长期处在黑暗中的生物眼睛退化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不……就算不见光,也不会没有眼睛。只不过是是否有用的区别罢了。”诗人说,“你们瞧,这挺有意思的。主宰战争和独裁的神明,梵,他有两只颜色不同的眼睛。而这里的鱼却没有眼睛。”
“……”猫妖精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猫儿眼变成了蚊香眼。她看上去一肚子槽不吐不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给她憋回去了。
老实说,不只是zyme属于这个反应。虽然能感觉到鲁诺莱亚似乎是开了个玩笑,但笑点奇低的唐吉诃德一点也笑不出来,不如说诗人和雪伦所说的话题,无信仰的少年盗贼压根一个字都没懂。
但他马上听懂了yves的话。
“能吃。”他说。
然后巡林客手脚麻利地处理完了这条鱼,利索地分给了同伴们。
鲁诺莱亚的提问还在继续。
“库勒。”他问,“你还记得那个小镇吗?”
“我记得。”
“是吗……”诗人看上去心事重重,“那就记住,别忘了。”
“泰德弥斯。”雪伦叫着诗人的名字,“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猜测,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诗人解释,“镇长说,不要将他们遗忘。如果说不是指因为时光遗忘,而是其他可能……那我们要记住那不大的镇子的行为,可谓是在神的领域挑战神明呐。”
“……”雪伦看上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仔细回想一下的话,我们一路上看到的雕像都是越来越精致的。也许在这次冒险的尽头,我们能看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像’也说不定呢?”鲁诺莱亚手里把玩着那个小石雕,将它举起,像是对某个不存在之人询问,“这里是您的神殿吗?或许吧……那在这里为您雕刻神像的石匠们,保留的会是对您最鲜明的记忆,然后他们便开始了遗忘……直到最后,他们只能雕刻出这种大小的,仅仅保留了‘没有五官’这一细节的无面雕像。”
然后,他停下这自说自话的一幕,“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所以这里的一切才会都和记忆有关,因为掌管此处的神明和记忆息息相关。”
唐吉诃德终于听懂了诗人想表达的意思。
“再往前走,我们会遇到什么啊……”盗贼发出一声叹息。
“谁知道呢。”
·5005字
+展开
02-02 星也落尽(2)
当落日烧红野芒果林子昏暮;神都将急急离去 星也落尽。
——《???》
/
库勒说看上去很近,确实是很近的一段距离。唐吉诃德原本满心忐忑得在空气已经相当稀薄的平台再一次深呼吸,由着yves的动作频率一点点接近那条黑暗的通道,顺着库勒手里闪着微弱光芒的长剑,大约不过一分钟多一点就到了洞口。
这个时间要是换成刚刚下水那会儿也够呛了,这时唐吉诃德不得不感谢遗都人民那与生俱来的韧性,尽管难受,但有过一次体验之后他正在努力习惯了这种使不上力的奇异感,并且初显成效。
再游了一段时间后,通道就到了尽头。前方已经被垂直的岩壁遮挡住,从水下能够看到水面之上粼粼微光,并不比库勒照明术要亮堂,却令人仿佛一下子多了许多力量。
他们头探出水面后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气,唐吉诃德两手一撑上了岸边,巡林客见他看上去好了很多便放开搀扶的手臂。这时他们终于能明白为什么从通道往上看水面上方如同在发光一般,原来是洞穴四周的岩壁上,满是发光的苔藓。它们明显是被人为刻意种植在此处的,除了到处都是的洞中,还有两道种得整整齐齐的,顺着那条连通洞穴的甬道一直通到看不见的黑暗中去,如同引路的路标。
Yves用手刮下一小节苔藓,接着这些不算明亮的光细细端详后摇摇头对其他人说,“不知道……在菲薇艾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植物。”
“这样啊……”雪伦若有所思,“说起来现在应该是什么时候了?我有些饿。”
“雪伦你要不要尝尝。”
“库勒你认识这是什么?”雪伦惊讶。
“不是,我觉得应该可以吃。”库勒笃定地回答。
“糖糖……”
“什么事?”
“打他吧,我准了。”
“哇,这可真难得。”唐吉诃德笑看着库勒被雪伦一句话弄得蹭蹭蹭一下远离他周边半径四五米外,“没事,不急不急,机会多得是呢。”
巡林客和猫妖精友好地进行交流,全然无视这边所发生的一切。鲁诺莱亚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已经摸清楚这个队伍的食物链关系了。
/
最后当然没有人去尝试苔藓的口味,库勒啊哈哈干笑了两声,看着大家似乎也恢复得差不多,再一次抢先进入了那个由发光植物指引的道路。其他人无奈却也习惯地跟了上去,鲁诺莱亚沉默不语,不过他自动选择了走到队伍的最后方。
一行人才刚走了不远的一段距离,便听到后方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唐吉诃德还正想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吟游诗人反应更快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回过头,手拨弄了一下他的里拉琴。
接着,他们身后传来虽然细小但却一致的琴声。
“应该是传来的回……”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的话还没说完,走在最前面的库勒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唐吉诃德连忙回头,却只能看到正在下坠的库勒和——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反而被库勒带下去的雪伦。
“队长你怎么跟着下去了啊!?”还没从远离潜水的开心中缓过神来的唐吉诃德觉得自己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不然现在怎么会一连串事搅得他头疼呢。
“看上面。”比较高的yves首先发现了问题,“上、上面的岩壁下降。”
鲁诺莱亚回想起刚刚被库勒的叫声掩盖出了,似有似无的隆隆声,本能感觉到有些不安,“我原路返回看看。”
唐吉诃德一皱眉,猫妖精爬到了他的头上问,“怎么办,我们也跳下去吗?”
“不,先等等,看看能不能跳过去。”借着两边苔藓微弱的光芒,唐吉诃德勉强看清了突然塌陷的地洞的大小,发现那并不是人类无法逾越的高度,“zyme,你要抓稳咯。”
说着他后退几步,利落地助跑,然后稍稍用力一跃,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宽度并不看跨越。他快速奔跑起来,然而并没有往前走多远,石壁就挡在他的面前,一直顶到通道的最上面,就差没在上面写上“此路不通”几个大字了。
这是鲁诺莱亚也已经走了回来,唐吉诃德能听到他高声的呼喊,“回去的路被堵上了,前面能够前进吗?”
“不行。”唐吉诃德也同样高声回应他,“一样是死路。”
他用更快的速度赶回去,此时头顶的石壁已经下降到了yves和鲁诺莱亚不得不稍稍低头的高度,猫妖精也自觉从唐吉诃德身上跳下来。
“不妙啊……”鲁诺莱亚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唐吉诃德听不懂的语言。
“喂——!!!”库勒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发现这下面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诗人听此,确保他重要的乐器不会受到损害后果断跳进了洞里。唐吉诃德也跟上跳了进去,自愿在最后面的巡林客带着猫妖精紧随其后,同时还听见了库勒的声音:
“这真是天无……啊!”
雪伦就看着库勒还没说完,从天而降的鲁诺莱亚就已经一脚踩翻了他们重要的伙伴——次贫穷·牧师战士库勒·耶索德——优雅落地,然后有些惊讶地看着脚下的库勒,然后走下来。
“绝人……”
唐吉诃德紧跟着踩上去,看到库勒的脸后一挑眉,又在上面蹦跶两下,眼见着yves要下来了,才满脸意犹未尽地从库勒身上跳下去。
“之路……”
视力比较好的巡林客勉强避开了已经和躺尸没什么两样的贫穷战士,然而并没能拉住猫妖精,zyme轻轻巧巧从库勒身上一弹,又下去了。
看着仿佛灵魂从嘴里飘出高唱天使颂歌的库勒,雪伦眨眨眼,走过去,踩了一脚,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你看。”唐吉诃德施施然开口,“我就说机会多得是吧?”
他们坐在原地不到半分钟,库勒·打不死小强·耶索德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前方一点光亮都没有的未知道路,几个人互相用眼神打了打气。
“走吧。”
/
好在前路虽然黑暗,但途中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从最开始的梦世界到现在,唐吉诃德虽然依旧很不爽这种被人暗中控制着前进的感觉,但好歹能控制住自己心中仿佛的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着的不爽。
“好像到了。”雪伦看着前面的亮光,和之前他们在那个满是苔藓的洞窟中感受到的显然不能同日而语。
“但愿能够有点其他进展。”鲁诺莱亚语气平淡,“之前的经历,如果要编进诗里也只是三言两语打发过去的几句。”说着他看了眼库勒,“还是必须得删去一些内容的那种。”
库勒觉得自己好无辜。
“怪我咯?!”
他们看过去,神殿的大门紧闭,没有锁眼,看上去唯一能和开门搭上边的东西是通往神殿大门的阶梯前的一个凸起处,大小看上去和那巴掌大的石雕下凹陷的部分刚好吻合。与之对称,阶梯的另一边是一尊比石雕大得多的雕像,刻画得也比小石雕要精致些,但仍没有面容。鲁诺莱亚从唐吉诃德那接过石雕上前,把手里和眼前一大一小的雕塑比对着,若有所思,“如果这里是神殿,那或许和这种带着祭祀意味的雕像有呼应?”
唐吉诃德对这方面的事一窍不通,便干脆听着其他的人讨论发起呆来。鲁诺莱亚正把石雕像放在那个凸起的位置上,大门打开时众人沉默地气氛把他拉回了现实。
等门完全敞开,鲁诺莱亚收回了石雕,不想门又开始关闭了。诗人赶忙把石雕放回去,门也跟着敞回去。众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唐吉诃德翻了个白眼。
“就算到时候有什么事要原路返回我们也蹦不上那个坑,纠结个什么鬼,拿着东西跑啦!”
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他人站到门边,速度最快的唐吉诃德留在门外,心中默默倒数三二一,抄起石雕跑起来,顺顺利利进了门。随着门关闭发出的沉闷声响,他们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
摸着黑往前走,渐渐,周围敞亮起来。
坐在酒馆,唐吉诃德抚着手边的里拉琴,喝着麦酒。猫妖精yves跳到了巡林客鲁诺莱亚的头上,巡林客絮絮叨叨和她说着什么,猫妖精偶尔做出回应,语气还是结结巴巴,和巡林客的口若悬河对比起来让人不由得有些想笑——事实上,唐吉诃德已经笑得肩膀不住在抖了,指尖发颤得连琴都要拿不稳。
他们事先去询问居民的国民好队长——游荡者雪伦回来,简单说着他得到的情报,“这里是临颐镇,镇子上没有旅馆,恐怕我们得先想办法解决的一下今晚住宿的问题再考虑其他事了。”
“欸?”白发少女库勒发出一声哀鸣,“啊啊……不干了……干脆睡死在这里……”她趴在木桌上一副就让我和桌子相亲相爱睡到天荒地老、毫无干劲的模样。
贫穷战士zyme拽起看上去要坠入梦乡的少女,两个人没多久就吵闹到了一起。唐吉诃德听着两人的喧嚣声觉得手有点痒,摇晃着脑袋让自己把这个念头抛在脑后——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吟游诗人,他不能这么暴力,尤其是对女士暴力,那就更不对了。
于是这位一点都不暴力的诗人转头又要了一杯酒,眼不带眨一口喝完,竟觉得有些醉。
我酒量有这么差吗?他昏昏沉沉地想。
雪伦有些无语地看着这群人,最后下总结,“干脆自由活动吧,能不能找到住处就看自己造化了。明天早上我们在酒馆集合,去拜访这里的镇长家,询问这里的情况。”
“好~”唐吉诃德晃晃悠悠站起来往酒馆外走,库勒左右无事,便跟着一起去了,白色的马尾在她身后一甩一甩,明明是懒洋洋的模样却莫名带着活力。巡林客不知是作何打算,也跟了上来。
他们路过某家水果店的时候,唐吉坷德干脆向店主打听起镇长的居所,结果看到一个小孩子从水果摊边上蹭了过去。虽然行动之间使用的技巧在唐吉可德眼中生涩得很,但胜在做出一副理直气壮气定神闲的模样难以引起怀疑,果实的颜色和衣服很接近,大抵是个心思慎密的娃娃。
——怎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而且唐吉坷德转念想了想,不记得自己有偷东西的经历,刚刚他却立刻意识到那小孩是在偷东西了。
一旁,库勒看到行窃的小孩之后大呼了一声“小偷?别跑!”,声音赶走了唐吉诃德之前的若有所思,并且他刚抛下这份念头,潜意识中就再也捡不回来,只能看着被雪伦作出的动静惊动的小鬼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毫不犹豫撒丫子开跑。
鲁诺莱亚警惕地举起弓——尽管唐吉诃德总觉得把这个名字和这个行为摆在一起十分别扭,总之,巡林客举起弓,也许是因为对方只是个小孩,他并没有攻击。
雪伦赶紧追了上去,巡林客想了想,也跟过去,两个人的脚程不慢,至少能远远把唐吉诃德甩在后面。诗人象征性跟着跑了几步路,作为战五渣无奈地选择放弃。
很快,唐吉诃德就无奈承认自己和白发少女走散。虽然十分担心同伴那跳脱的性子会不会落得睡大街的下场,但唐吉诃德皱眉,总觉得按照自己的性格并不像是会担心库勒的人,因为性格不合的缘故说不定反而会嘲讽几句。
模模糊糊之间他总觉得自己印象中的白发少女和现在有些出入,又谈不上哪里不对。
在这种纠结之间,唐吉诃德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得有些偏了。他回过头,小巷纵横交错,只得硬着头皮敲乐敲前方唯一一所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小房子,而唐吉诃德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那和他平时敲门的频率并不相同。
为他开门的是一个灰扑扑的女孩儿,看到唐吉诃德的一瞬间本能退后了两步。
对于对方警惕的反应,他明明应该感到麻烦,唐吉诃德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生出几分欣赏,不由得露出笑容,不过介于他过于瘦削的长相,这个笑容似乎并没能起到什么安抚的效果。
“抱歉打扰。”于是他干脆摆出一份面瘫的模样,那看上去果然比笑容更适合诗人多了,“我是途径的旅人,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在这里叨扰一晚吗。”
他的目光并不是看着女孩,而是盯着之前库勒跑去追赶的男孩——估计白发少女已经无功而返了。对方警惕的意味比女孩更加明显,显然也更加不好对付,唐吉诃德脑子里转过无数个说服对方的方式,不料他竟然意外爽快地一点头。
“好啊。”
脑瓜高速运转中的吟游诗人光荣卡壳。
/
作为一个合格的诗人,并没有多久功夫,交际能力不错的唐吉诃德就和其他孩子们混熟了,唯一的例外就是最初在水果店偷东西的那个男孩,他看上去一直不在状态,对于唐吉诃德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对于对方的这种反应,唐吉诃德也没有什么探究的心思,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准备在这里借宿一宿……额……如果在镇长那情况不顺利的话,貌似也可能是更长一段时间。
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能发呆的人。
唐·发呆专业户·专注走神三十年·吉诃德很有直觉地把自己也腹诽进去。
【“你不必阻拦我,我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
“也不要为我伤怀,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我不过是提前认识到,并且为所有人都能清醒的那一天努力。”
“当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份思想而活时,我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他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你只是还没意识到,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走上和我相同的路。忽视嘲笑、不畏艰险、更不必害怕死亡。”
“那时,我们不再像一个人类,因为思想是不朽的。”
“……” 】
就算交际技能再点满,显然一天是得不到多少信任的。唐吉诃德配合着看他们给自己让出了一整个房间,把另外一张床搬到了外面。吟游诗人躺在床上做了一个他醒来后就不会记得的梦。梦中那个人不厌其烦地对他说着话,即使唐吉诃德冲他不耐烦地挥手,也只能得到对方一个纵容地笑容,他们说了太多,以至于梦醒,他连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唯一记得的一点是在梦镜中,他非常确定自己是在做梦,只是无法醒来。
有一个名字……有什么人呼之欲出,但那几个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半点吐露不出。遇到这种状况,即使是没心没肺地诗人也就不由得就焦虑起来。
第二天早上准备离开的时候,唐吉诃德拿出了一些钱币,孩子们也没有因为他昨天给他们留下了什么不错的印象而推辞,理所当然地收下了收留诗人的报酬。那个偷东西的孩子没有出现,唐吉诃德注意到昨天对他那些瞎掰的故事表现得最有兴趣的那位女孩看上去想对他说些什么,最后闭上嘴,自顾自沉默起来。
诗人是缺乏好奇心地当做自己没看见,告辞后径直到了队伍说好的集合地点。
因为他找到的住所确实格外偏,唐吉诃德没有走岔路已经是万幸。当他到达酒馆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库勒不停打着哈欠,也不知道他昨天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住宿问题,但考虑到对方时不时就要做出来的、那副睡不醒的模样,估计就算找到了睡觉的地方也还会是现在这个反应。唐吉诃德一眨眼,倒也懒得问了。
雪伦看人都到齐,幼儿园老师一般挥手,“好,大家走吧。”
一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地出发了。
走到比较宽敞的路上,旁边巷子口突然窜出了一个女孩,吓了yves一跳。猫妖精脸上一片镇静,但那炸毛的尾把她的心理暴露了个干干净净。
唐吉诃德认出了她,是那个为他开门的女孩。
吟游诗人走上前去,对方脸涨得通红,怯生生看着他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拉住他黑袍的袖口,将一朵花交给了他,然后笑了笑。
“哥哥再见。”
唐吉诃德看看手中,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嫩黄色的野花应该是刚刚被摘下的,还十分鲜活,他面上郑重地收起了野花,也对女孩道别,“再见。”
女孩把花交给了他就没再做其他事,转身离开。明明是白天阳光却照不进她身边,那瘦瘦小小的身影马上就消失在小巷深处的黑暗里。
“哇哦……”白发少女手搭上吟游诗人的肩膀挤眉弄眼,好一阵揶揄,“好受欢迎啊。”
“想什么呢,那是我昨天借宿的地方的孩子。”唐吉诃德也转身,回到他的队伍中去,“大概是来和我道别的。”
“啊,镇长家就是这里!”大概是怕又挨揍,库勒往前跑起来走到队伍最前方,声音远远传来。
“我们过去吧。”
“……”
然而就像唐吉诃德之前估计的一样,镇长表示对于他们在寻找的碎片的事情一无所知,满口方言的对话有时候他们甚至还得连猜带蒙。他叹口气,就知道第五季不会给他们布置什么简单的任务。
然后白发少女一个滑翔跪地式抱大腿,惊呆了一众小伙伴……不,别说伙伴,他都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人!
“镇长呜呜请收留我们吧我们都快饿死在街头了!”她刚刚一直没吱声,结果库勒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唐吉诃德有直接掐死这姑娘的冲动。
“你想想看我们这群出了名的冒险者饿死在这个小镇是对你们多大的耻辱啊!”大概是没有看到唐吉诃德难看的脸色,库勒竟然还振振有词起来,“细思恐极有没有啊镇长!”
她在那撒泼打滚求蹭饭,口里嚷嚷“吃的吃的吃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镇长看上去被少女闹得有些尴尬,而巡林客全然无视了白发少女的举动,见没有碎片的线索便从其他方面考虑起来。
“镇长……我有点想了解这个村子的历史。”他礼貌地问道,“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喜欢旅行,也喜欢顺道研究我所到地方的历史和风俗。”
“历史的话,其实也没有多少特别值得提及的事迹,从我们这儿出去的年轻人们啊,连会回来看看的都寥寥无几。”提到这个话题,年迈的老人没了之前的精气神,表情看上去十分伤心,“如各位所见,我们这个镇子规模很小,几乎没有外来者过来,我都快不记得上一次有来访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镇长把“Yves”拉近,对他说着悄悄话,“还请你们在其他地方多多提及这个镇子……”
“不然我怕这个镇子逐渐被世界……”
“遗忘。”
随着最后这个词从老人的口中跳出,唐吉诃德觉得自己沉入了一片漆黑的海洋——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那是海洋,即使他从来没有见过大海,仅仅只是知晓这个概念。
呼吸失去意义,一片死寂的沉默,顺着这片静默,他往下……笔直往下。
在下坠的过程中,他抬起手,像是要捉住什么东西,然后他捡回了他盗贼的身份、德鲁伊的技能、清秀得有些女气的脸庞,和他最初的名字——
唐宵。
·6525字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