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在出发前一刻收到了暗月城内艾瑞克牧师的来信。
她从伯伦希尔脚边的封筒里取出写着消息的纸,荒鹫的猎隼啄过她递过去的肉干,它接着就要穿过门,回到坎维。诗人目送伯伦希尔离去,随后她便出发前往约定地点,她在路上展开信纸,边走边读较为节省时间。
“诗人小姐:
您好。
关于您拿来的拓印件,那是上面的大概不是花纹,而是古典库瑞比克语。但即使是在古库瑞比克语中,这样的形式也是十分古老的,在下没有足够的能力解读出它的意思……苏古塔学院有语言研究专长的学者,您找他看看,说不定会有办法。”
奇诺娅随手将信纸折叠起来、攥在手里,她叹了口气,从接下那个搜救任务开始,一切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她变得没干劲似乎有着充分的理由。
“奇诺娅姐姐!”锡里昂照旧站在路边朝她挥手,他从石阶上蹦下来,三步并做两步向半精灵跑来,“你差一点就迟到了——哇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上次的花纹,我把它拿去给艾瑞克牧师看了。”女诗人随意地将言语之神信徒的来信递给了高等精灵,就像那是什么便宜卖的过季山果一样。
精灵少年接过信纸将它抖开,他伸出手挠了挠鼻尖,然后说:“对了!埃奎拉!埃奎拉不就是苏古塔来的吗?”
“我的确是从苏古塔来。”风元素裔吟游诗人又从高等精灵手中接过信纸,“……原来如此,我想我可以拜托我的父亲,请他帮个忙。”
“那就拜托你了。”半精灵朝他点点头,还是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对了,上次的任务结果向宁娜•格雷女士汇报了吗,队长?”趁着他们等待抽签进入光球的空档,女诗人问起了上次事件的结果。
在不得不阻止已经异化了的帕露雪后,他们花费了一周从那个迷宫旁的山城去往管理那一片地区的领主所在的城市。冒险者们并没有从那位领主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位热爱古物的领主倒是问他们能否将拓下来的图案卖给他,很有原则的半精灵诗人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在协商之后,鸟羽一行人就通过新开的“门”回到了暗月城,奇诺娅以赶制报纸为由立刻离队,将任务报告这个难题留给了队长。
“说了,她很心痛。”来自北方的铁冰骑士几乎是让这些字蹦出来,他似乎不太想多谈报告任务的经过。
半精灵哦了一声,没有再对这个话题投入更多的关心。
在视野远处可以看见翠绿色的山。
这里似乎还没到深秋,绿色仍披挂在树梢上,顺着往前看,冒险者们还可以看见一些金色的耕田。沿着山峦的曲线,在视野的尽头、山林与平原交接的地方,一座城市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锡里昂看了一眼种子,它朝着城市的那一头发着光。
他们很快就决定往城市前进。
“今天我们大概走不到城市了。”洛伦佐抬手擦了擦额头,他眯着眼睛朝前方若有若无的影子远眺了一会儿,“大概得在村子里停一夜了。”
“这是个好主意,”瑞图宁牧师出声附和,“大概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何况我们还可以在村落里打探一下城市的消息。”
阿维德没在这个问题上磨蹭,他很快同意了柯宁牧师的提议:“那就走吧。”
村落离那些金灿灿的田很近,走不了多久就到了。这里似乎是个以农业为主的村落,规模不算大也不算小,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鸟羽的队员们,就外形来说,他们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锡里昂拦下了一位过路的村民,这位村民也好心地停下来等着精灵少年开口说话。正在这时,有些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通常负责交涉任务的半精灵诗人干劲全无浑水摸鱼,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打扰了,我们是旅行到这里的流浪艺人,”奇诺娅在锡里昂的眼神下开了口,她提起裙边行了个花哨的礼,“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流浪艺人……?”他让视线从冒险者们身上一一溜过,最后停在了队长阿维德身上。
“哎,总得有个卖力气的吧,”女诗人面不改色地说,“何况有这么个人在,感觉上会安心很多呢!”
“这样啊,”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村子那边的老文森特家似乎有空房。”
“谢谢您。对了,老文森特先生好说话吗?”
“前几年他儿子生病死了,看到家里有人他应该会高兴吧,”
半精灵吟游诗人点头致谢。
他们顺着好心路人的指引向村子的另一头走去,那地方很好找,有位老人正坐在屋子前抽烟,那大概就是老文森特。
“你好,请问是文森特爷爷吗?”锡里昂走过去,朝着老人露出个讨人喜爱的笑脸,“我们是旅行中的流浪艺人,想在这里借宿一晚,前面大道上好心的先生告诉我们能在您这儿找打住处。”
高等精灵的成长无疑是快速的,他在战斗中表现出了和成年德鲁伊持平的力量,并以较小的年纪就成为了卷宗学者(就精灵而言),而现在,在队友——大多是不靠谱的半精灵诗人——的熏陶下,锡里昂同样展现了极好的交流天赋,尤其是在睁眼说瞎话上。
“嗯……”老人慢慢地看了精灵少年一眼,他将烟杆倒过来在椅子腿儿上磕了一下,让烧掉的烟草残渣落在地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点东西:
“要吃糖吗?”
“谢谢文森特爷爷!”锡里昂道了谢,接过了老文森特递来的糖。
“呵呵,或许是因为前几年我家那个混小子去了,所有一有旅客,村里人都会介绍到我家来。”
这个话题委实不好应答,节哀顺变过于轻松,况且他们才刚见面,如果半精灵诗人愿意开口,她倒是能毫不在意地接过话,可她现在正面无表情地发着呆,一点解围的意思都没有。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女孩,你们住一起,可以吗?”最后是老人自己打破了沉默。
“但我们这儿大部分是男人……我们倒是没关系,那个女孩子没问题就好啦!”锡里昂快活地回答。
“我家里的房间还是够的……哎,毕竟原本是个大家庭。”老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我带你们去房间吧。”
“麻烦您了。”半精灵这才开了口。
“我也来自一个大家庭呢,但是成年后再也没有回家了……这里让我想起了老家。”庞培在身后感慨,他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想来我们兄弟离开后,老家也是这样吧。”
他说得十分惆怅,这引起了老人的共鸣:“是啊,空空荡荡的,有些寂寞啊。”
正如老文森特所说,他家的确有不少空闲的房间,有一间原本的客房,儿子的房间也空了下来,女儿远嫁后的房间现在借给了另一位旅客。原本还有个儿童房,后来他的孙子早夭了,他的儿媳妇也改嫁去了外地。
庞培朝着队友们挥了挥手:“人到中年就热别容易觉得寂寞,幸亏我现在身边有这群吵闹的年轻人。”
“有年轻人在总是比较热闹啊……像我这个房子,你们这样的旅客来时,总会不显得那么空旷。”
“我们才该感谢您的收留。”半精灵不怎么认真地回应。
“没错!”锡里昂又露出他那菲薇艾诺野蜂蜜一般的笑容,“对了,我们来做晚饭吧!毕竟麻烦文森特爷爷了。”
“你们真是不错,”老文森特感叹,“那位小姐也是,经常从克维尼亚来看我……真是太感谢她了。”
“那位小姐”显然抓住了冒险者们的注意力,她应该就是借宿再此的另一位房客。埃奎拉问道:“那位小姐?”
“这么听起来是位难得的朋友呢。”瑞图宁牧师笑着说。
“是啊,虽然是个小姑娘,不过非常热情。”提到“那位小姐”时,老文森特看起来开心不少,他笑眯眯地回答了庞培。
这时候煞风景的是半精灵吟游诗人:“克维尼亚就是前面那座城市吗?”
“是的。”
“希望是个繁华的城市呢。”吟游诗人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此刻的她十分像个按捺不住即将进城的期待的流浪艺人。
“呵呵,我年轻的时候赶集去过,是个不错的城市。”老文森特抽了口烟,他露出回忆的神色。
“哎呀……能跟我们讲讲那城市的样子吗?”
“我老了,好多年没有去过那里……听说现在变得更繁荣了。”
“讲讲过去的事也好嘛,那里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吗?”奇诺娅问着,她想先获取一些城市的消息,免得又发生像安菲雷亚斯一样的情况。
他们现在正好站在老文森特家的客厅里,于是很自然地,他们在客厅里围坐了一圈,等着老人讲述克维尼亚的故事:
“我上次去克维尼亚已经是二十多年前,后来就都是我儿子代替我去了。
“赶集的定期的,把一些田地里的东西拿去卖,也有时候是去添置些东西,就比如那臭小子结婚的时候吧,说什么也要给自己媳妇买一套新衣服,哈哈,他们竟然能看一整天……
“那时候刚刚打完仗,大家都很高兴,我儿媳妇也怀孕了,总觉得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那时候克维尼亚是陛下的直属城市,但我听说后来不一样了,他们叫这里陪都还是什么的,我一个老头子也搞不清楚。
“嗨,老啦,现在城里头的事情也变复杂了,听那位小姐说,最近城里还有不少事。”
“文森特爷爷,您说以前打过仗,那是怎么回事啊?”卷宗学者问道。
老人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
“过去啊……过去陛下只统治着这一片地区,后来一直听说哪个地方又打仗了,或者哪里又有国家归顺,以前偶尔在克维尼亚能够见到陛下本人,现在都见不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案几上的罐子里拿出一些糖递给锡里昂:“不过现在这样,不同地方来的商队也变多了,有很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真是非常感谢您收留我们,让我们借宿,我们能帮您干点什么活来报答吗?”精灵少年说着就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阿维德,“体力活和细活都能交给他!”
“哈哈,你可真是个好孩子,”老文森特看起来又要给锡里昂递糖,“饭菜我自己可以准备,要是你们能帮我在晚饭前把还在村子里的特丽莎喊回来就好了。”
“特丽莎小姐有什么特征吗?”风元素裔吟游诗人问道。
“她很好认的,”老人笑起来,“一眼看过去和村子里其他人不一样的那个就是了。”
冒险者们很快就行动起来,在村子里走动时,他们并没有找到那个“一眼就看出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特丽莎,倒是有不少村民吆喝着自己家的萝卜不错,推荐他们购买。就在他们前进到村子中部时,忽然听见了一声尖叫,伴随着尖叫,还有门板被撞开的声音。
阿维德带着队员很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他们看见一位女性倒在地上,身下还有门板,从她脸上的伤和这个情形看了,她应该是被人打了后撞在门板上摔出来的。
奇诺娅立刻奔过去,在她抵达之前,有一位少女先他们一步到了那位女性身边。
这大概就是特丽莎了,她身上穿着的服饰和村子里的人实在不一样,不论是材料还是做工,都看得出是城里的好货。
“……不是她和我说的,是我自己发现的!她身上的伤明显是被打了很多次才造成的!”特丽莎向屋子里喊着。
“吵死了!”那里传来一个十分粗鲁的声音,“我自己的老婆,你管我打不打!”
倒在地上的女性忍不住蜷缩着抽泣起来。
“特丽莎小姐,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奇诺娅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在她问话的同时,阿维德走上前去挡在了门口,庞培则站在身材魁梧的北地战士身后,他们闻到了那个粗鲁大汉身上的酒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特丽莎瞪大了眼睛。
“文森特先生拜托我们出来找你。”
在半精灵诗人回答之后,柯宁牧师也来到了受伤的女性身边,他朝特丽莎露出一个软乎的笑:“他说一眼就能认出你,果然是这样呢,美丽的小姐。”
“哎,文森特吗?那还真是麻烦你们了……不过现在还是这里的事更要紧。”她手忙脚乱地从她斜挎着的包里翻出一些药膏递给被打的女性,“这个可以治淤伤,还有你还是早点离开那个人比较好。”
“既然遇到了,那么我们也该搭把手,这看上去实在糟糕。”洛伦佐接过药膏,他轻柔地将药膏涂在女性手上的胳膊肘上,她瑟缩了一下,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
特丽莎毫不客气地指认:“里面那个家伙虐待他的妻子。”
洛伦佐也可以看到,那位女士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伤,从颜色看,有很多是之前造成的。
“这真是……”性格温和的风元素裔忍不住感叹。
“那么小小姐,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奇诺娅单膝着地,她搀扶着受伤的女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在特丽莎来得及回答之前,那位女士开口了:
“不是,那个是我……撞的……”
“您确定是您撞的?”奇诺娅漫不经心地问。
庞培似乎有着和女诗人同样的想法,他同样开口了:“这样啊,那还这是没办法。可是太太,你不把东西搬走,总有一天会被撞死的。”
话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我,我……”那位女士哭得说不出话,她显然也很明白诗人和牧师想说的事。
“小小姐,您接下来怎么打算?”半精灵吟游诗人不做声地叹了口气,她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准备带她去克维尼亚的法院。”特丽莎回答。
庞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边,他握着太太的手,宽慰地说:“这么久以来辛苦了,可是太太,就像严冬过去总有春天,你能得到新生的,只要下定决心。”
“这是个好主意,小小姐,我想你也许需要带上几个证人,以及屋里那位。”洛伦佐表示赞同。
“她都说是撞的了!你们不要多管闲事!”阿维德皱着眉头挡住似乎就要冲出来的大汉,那醉醺醺的人怒吼着,但又忌惮着高个子的北地战士。
“那么这位女士,您是怎么想的?”
就在奇诺娅询问女士的时候,庞培凑到特丽莎耳边小声耳语:“哦特丽莎,你不先把她说动的话,到时候伸张正义的最大阻力就是你眼前这位好太太。”
说完后,瑞图宁牧师转过头对着阿维德喊道:“阿维德你要不要先让他闭上嘴?”
“可以,我一到这里就想这么做了。”阿维德皱着眉头回答。
“记得温柔一点,不要留下显眼伤痕。”奇诺娅补充。
这边的特丽莎也稍稍冷静了一些:“的确是这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小小姐为人着想的心,我是可以体会到的。”半精灵诗人笑着说。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舒适的地方让这位太太好好想想。”洛伦佐在处理完最后一个淤伤后站起来,他扫了眼被阿维德制服的醉汉。
“那就先回文森特家吧。”特丽莎提议。
“那男人也许知道我们的住处,回去之后要小心他找人来找麻烦。”庞培皱着眉头,他对这样粗鲁的醉汉没什么好印象,“比较小城人太少,一打听就能知道。”
“这一点到不用太担心。”柯宁牧师笑着宽慰他的朋友,他伸出手指了指阿维德。
半精灵诗人和特丽莎一起扶起那位女士,问道:“那么,您要跟我们一起来吗?”
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往文森特家走时,女诗人发现特丽莎的挎包上挂着一个银色树芽的徽章,那看起来十分像春之女神瑞图宁的神徽,可细看又有些不同。锡里昂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秉着少年人快活爽直的天性,他毫不犹豫地问出来了:“这个很像瑞图宁圣徽的徽章是什么呀?”
“咦,这个?”特丽莎看了看自己的包,“这个是银色枝芽的徽章。”
锡里昂追问:“银色枝芽?是个什么组织吗?”
“咦?你们不知道吗?”特丽莎显得有些惊讶。
这时候,奇诺娅又搬出了那套老说辞:“我们是初来乍到的流浪艺人。”
“嗯……看起来我们的努力还不够。”她若有所思地说,“银色枝芽是个希望各地的人们都能够享受到廉价并且优质的医疗服务的组织,如果你们的故乡没有分支,记得向总部申请啊。”
“哦,那可真是不错。”洛伦佐称赞,他显得十分有兴趣,“我自己也算是个医生,我这样的外乡人也可以加入吗?”
“当然可以啦,银色枝芽一直在全国上下招募志愿者……不过要通过一些测验就是了,它的总部就在克维尼亚。”
“那正好,”庞培接话,“我们可以把这位太太送去城市,然后顺便去看看总部。”
那位女士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她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就连自己的未来被提到也没什么反应。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文森特的家,特丽莎抢先上去跟老文森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人表示一定要让这位太太住下来。他们一致认为无论如何要先让这位女士吃点东西,在用过晚餐后,特丽莎和冒险者们帮助老人收拾了碗筷,接着他们围坐在客厅,同那位可怜的女士说起了话。
她的名字是海莉德。
海莉德隐隐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但又害怕自己的丈夫。
“特丽莎小小姐,到了法庭之后,那粗鲁的家伙会有怎样的后果?”洛伦佐问道。
“会坐牢,”特丽莎很快回答,“并且一般会派发去别的城市劳动,连同劳动的话……大概一起有四五年时间。”
“您可以和自己的亲人待在一起,海莉德女士。”阿维德说。
“有个姐姐……”按照海莉德的说法,她的姐姐远嫁北方,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络了。
就在他们商量海莉德的去路时,特丽莎忽然说道:“不如之后把她送去瑞图宁神殿吧?我相信那里的牧师一定能够照顾好她的。”
“这个要看海莉德小姐自己的想法,”半精灵吟游诗人就坐在海莉德旁边,她看着她问道,“您是怎么想的?”
“我、我可以去我姐姐那里,”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虽然路途遥远,不过如果能摆脱现在的生活的话……”
“您能下定决心真是再好不过了。”女诗人说。
之后特丽莎又帮海莉德抹了些伤药,这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冒险者们和特丽莎一起带着海莉德进入了克罗尼亚。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繁华的城市,看得出这是个有些历史的城市了,它的城门造的不那么高大,却足够威严,砖块垒叠的缝隙也被填满了填充物加固过,路旁的行道树投下舒适的阴影,小石块铺就的路面有着美丽的花纹。
“这个地铺的时候可是花了大力气呢!”特丽莎是在这里出生的,她热心地介绍着自己的城市,“要先在最底层铺大石块,然后往旁边填一些碎石,接着用土夯实,让马来来回回地踩,等地面完全平整稳固了,最后再将形状大小相似的石块按照设计好的图纸铺上去。”
“那可真是废了一番功夫,”埃奎拉评论道,“这里有哪些主要建筑?”
“是啊,可修了好几年呢!克维尼亚名义上是贝薇丹蒂王子统治的城市,所以这里只有代理城主,武官府是被派到这里的武官居住的地方,还有监察院、法院,以及银色枝芽的本部。”
贝薇丹蒂正是人类的王国,它的王室还保存着柯旭的眷器“天空之刃”。克罗尼亚是个典型的贝薇丹蒂大城市,这里的领主负责行政,同时名义上拥有城市及周边的土地;武官负责军事,由国王直接任命;还有常设的监察院和法院,立法权在国王和内院手中。
特丽莎正是要带海莉德去往法院。
他们在城市的主干道旁分手了,按照特丽莎的说法,他们走不远就能看到银色枝芽的本部,那里十分显眼。
“请问你们同意驻兵保护银色枝芽吗?”在前往那里的路上,有人拦下了冒险者们。
“驻兵保护?为什么要驻兵保护?”锡里昂迷迷糊糊的,他茫然地看着这个拦下他们的人,“难道有人想要对银色枝芽不利吗?”
“就算最近几年频繁发生针对银色枝芽成员的凶案,但我们仍认为为此特地保护银色枝芽是多此一举,”拦住他们的人是个稍微有些娇小的女士,她棕褐色的头发被她整齐地扎在脑后,但仍有几缕打着卷落下来,她似乎在做民意调查。
“我们只是初来乍到,对情况还不十分了解,在次情况下随意评论似乎不合情理,女士。”半精灵吟游诗人这样回答,也许她只是嫌麻烦。
“啊,是这样吗……”她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失落。
庞培则劝她多说一些,期望了解更多信息:“不如你再多说一点情况,说不定我们就有想法了呢?小姑娘,为什么会有人觉得银色枝芽需要保护?针对他们的罪案有那么严重吗?”
“是这样的,”棕褐色头发的姑娘清了清嗓子,她似乎要长篇大论一通,“银色枝芽成立已经超过二十年时间了,渐渐的也有对他们的一些做法不满的患者,所以才会发生暴力事件。当然其中也混有一些针对银色枝芽成员个人的仇杀,但因数起案件就驻兵保护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哦,请问是怎样的的做法?”半精灵吟游诗人挑了挑眉,她似乎来了点兴趣。
“比如不顾家人的想法就救治患者,也出现过治疗不当导致患者死亡的状况。”
“不顾家人想法?”阿维德问道,身为前搜救队员,他对这个问题有些敏感。
“例如家人无法承担今后的费用,希望能让艾瑞克带走他的灵魂;或者患者自己已经选择了死亡,之类的情况。”
“驻兵保护又是怎样的规模?”女诗人此刻的确来了兴趣,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做民意调查的女士,似乎对她本人的关注更多一些。
“现在银色枝芽成员出入都会有士兵跟随,你们不觉得这样太劳民伤财了吗?”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虽然神圣帝国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敌手,但仍然有盗匪之类的内患,再加上我听闻别的世界已经有‘门’开启,难道我们不应该用这份保护银色枝芽的精力为新时代做更多准备吗?”
“那么,女士,签了名之后会有什么动作被采取吗?”奇诺娅歪了歪头,她现在似乎对这件事无比关心了。
“我们会上表监察院,请求审查这一行为。”
“等等……保护到了这个地步,是暴力事件很多吗?如果有那么多人对银色枝芽不满,那军队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们?”
“毕竟银色枝芽原本是追随‘世界王’征战的医疗组织呀,他们之所以能够提供低价的服务,也有王国在背后支持,和军队关系也不浅。”
“唔,抱歉,我们实在无法如此轻易地就下决断,但如果可以,请告诉我您的联系方式,我们会在事情办完后找您了解更多信息。”
诗人说出这话倒不是没什么道理,这位女士的立场暂且不论,她在三言两语内解释清楚事情的本领就实在不赖,并且她的调查也算详实,如果有机会能将她带到暗月城,想必会对《暗月城邮报》很有帮助。
在给出了自己的地址后,那位女士就离开了,冒险者们不再受阻拦地来到了银色枝芽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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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8086
学医救不了库瑞比克!
+展开
“胡说八道!”
玛利亚瞪着奇诺娅,她还是那么严厉。
女诗人发出一连串尖利的笑声,那笑声重得像是灌了铅,这实在不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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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玛信徒和拉玛牧师的相遇纯属偶然,她们是在酒会上碰见的。
小个子的金发牧师先看见了吟游诗人,这两年半精灵的变化还挺大,这让牧师有些踟躇,她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打个招呼。就在她磨蹭的时候,女诗人转过身,她们对上了视线,牧师暗叫糟糕,可这会儿她已经让掉头就走的机会溜掉,银发诗人正笑嘻嘻地朝她走来。
“哎呀,这不是咱们的小玛利亚吗?”
距离当时无名之城的最后一战已过去两年,拉玛牧师自认在这段时间内她对脾气的控制大有长进,可半精灵总有办法惹她生气。笑嘻嘻的诗人拿捏得恰到好处,她一只脚轻轻踩上换生灵心里的那根线,又在对方即将爆发前轻盈快速地退了回去——她不去跳舞还挺可惜。
“你还真是没怎么变,我是说在惹人厌这方面。”
女诗人没有理会金发牧师皱紧的眉头,她夸张地将一只手搭在胸口,正像是《维斯商人》的那些演员噫吁嚱前的标志手势:“啊,我的朋友,你心底竟还存放着我的面影……”
她接下来的话在离开舌尖前被阻止了,玛利亚举起拳头向她打来,诗人灵巧地向右退了一步,接着她的右手搭上了对方的右手腕,在换生灵来得及反应之前,诗人已经带着牧师转了半个圈并顺势搂住了她的肩。
“对了,你多少也算是个牧师……”
“怎么?”玛利亚翻了个白眼,她在身高方面没有多少优势,而现在人又太多,静观其变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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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娅没想到会看见唐吉坷德。
女诗人已经差不多快习惯熬夜赶制报纸这差事,所以在将这一次的成品贴出后,她向爱丽莎讨要杯浓咖啡就出了门。尽管这时候还算早,可中央公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叹息海商会来到了暗月城,他们决定做出点动作提高知名度。供戏剧上演的舞台已经搭好,商会请来的维托尼知名剧团正在做着开演前的彩排,后勤人员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布景,他们连桌子偏离轴线这样的失误都无法忍受。半精灵吟游诗人在对方呵斥她影响进度之前自觉离开,她窜到了评酒会会场。
评酒会是暗月城议会主办的活动,跟叹息海商会自费请来的剧团相比,评酒会有更多的资源和人力支持:在戏剧舞台还在搭建的时候,酒会会场就已经安置完毕。这会儿人员和物资都已经到位,宣传语和样品被巧妙地放在了各个展台显眼的地方,只等着入场的游人品尝鉴赏。乐于享受生活的女诗人决定从左边开始。
吟游诗人将自己的一票投给了紫雾花蜜酒,带着甜味的柔软液体缓慢地通过了她的嗓子,这酒并不像杜松子酒那样像是灼烧的烈火,而是带着氤氲的雾气,这让不适应一早就饮用烈酒的诗人多少感到好受一些。
“你这是不懂行,小姑娘,”现在会场内人不算多,展台的负责人还有空闲和游人聊天,“那些甜兮兮的酒有什么好,老汤姆就是邪教。”
在诗人来得及说点什么之前,另一个人说话了:“可不是,‘漠歌’才是最好的。”
那声音来自诗人背后,会场大约是椭圆形,紫雾花蜜酒的展台在入口对面靠左一点,遗都的展台在雾露右边,它们之间还隔了一个德莫拉。
唐吉坷德坐在桌子后边,他让自己舒舒服服地摊在椅子上,酒杯在他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奇诺娅发现那玻璃杯里装的是一眼就能认出的“淡绿”。
“沙棘酒可不是这样的颜色。”
“我只管送酒,和在恰当的时候说说话。”面对诗人不怎么认真的指摘,前冒险者耸了耸肩。
奇诺娅点了点头,她撇下之前的卡伦特人径直走到唐吉坷德面前,这时诗人才发现对方穿着做工精良的裙装,但她相当明智地决定不发表任何意见。
“那么,”女装丽人端起玻璃杯一口气喝掉一半,他脚边还放了不少不同品种的酒,“最近怎么样?”
“我一向是个自由快乐的诗人。”这时候她又用起那种虚假的、歌唱一般的调子,前游荡者现德鲁伊挑起一边眉毛,他对半精灵的了解足够深,深到他能明白这正是对方处在混乱旋涡中的掩饰,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喝光了里面乘放的液体。
正是这时,半精灵像是察觉到什么,她转过身。
Xxxxxx
“这是什么?”
拉玛牧师接过吟游诗人递给她的一张纸,那上面画了些花纹,她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换生灵和半精灵此刻正坐在路边一个不出名小酒馆的角落里,她们挨得很近,站在远处能看见一个金色的头和一个银色的头凑在一起,这情景十分有趣。
“之前在任务里看到的,有些在意就拓下来了。”
奇诺娅把声音压得有些低。事实上,这家酒馆里没多少人,她完全不必担心消息的走漏,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女诗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东西让她想起沙之歌,也许这正是这里没生意的原因。
“对了,”在玛利亚辨认着那石壁上的花纹时,奇诺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她听起来兴致勃勃,“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这时候玛利亚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不想浪费了。
“在很久以前,坎维有三个好伙伴,一个德鲁伊、一个影舞者和一个诗人,最后他们都死了。”
“哈哈哈。”玛利亚配合着笑了几声。
女诗人没有理会同伴的嘲笑,她继续着她的故事:
“我在那里看见他们了,玛利亚。”
就像告解一样,诗人讲述着:
“人类影舞者老死在床上,被剩下的两个半精灵发了疯,我刺死了伪物,可约定却是真的。”
拉玛牧师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她湛蓝玻璃珠一样的双眼盯着紫眼睛的诗人,对方轻轻笑了一声:
“萨米尔在融化,他朝我伸出手,我握住了。”
“里德总会死在我们前头,我竟然觉得就这样融化、一直在一起也不错。”
“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胡说八道!”
玛利亚瞪着奇诺娅,她还是那么严厉。
女诗人发出一连串尖利的笑声,那笑声重得像是灌了铅,这实在不像她。
“人死了什么也不会留下!一直在一起?开什么玩笑!”玛利亚大声吼着,也幸亏这地方生意惨淡,否则她们铁定会被撵出门,“笨蛋诗人,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你不也是?”奇诺娅的话语变得柔软,像是在劝哄,“起死和回生是两码事,你追求的东西一样愚不可及。”
玛利亚呆在那里,她张着嘴,似乎要说出一两句反驳的话。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个?”最后她这样问。
“我们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玛利亚。”诗人回答,“你将带着我的秘密远走,你的秘密同样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拉玛牧师沉默片刻,随后她将手里攥着的那张纸扔在诗人脸上。
“我没见过这东西,还有,更正一下,你变得更惹人厌了。”
金发牧师转过身,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诗人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在桌上留下几枚硬币。
Xxxxxx
奇诺娅叹了口气,她看着头顶艾瑞克的神徽,几乎没抱什么希望。
在来到这里之前,诗人已经访遍了暗月城里其他主神的神殿,这让她短暂的假日变得十分忙碌。她打定主意要在稍晚的时候去喝一杯,酒精是犒劳的有效方式。
她走进了神鹫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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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2631
当了一次死线战士
非常胡说八道
+展开“飞起来吧,飞起来吧
脱掉皮囊、舍弃骨架
向着苍穹
神鹫的双翼卷起涌动的风
快动身吧,快动身吧
抛掉烦恼、摒弃现世
去往冥府
艾瑞克的提灯照亮往世的路
让我们拍起手,让我们跳起舞
星星照样闪烁、日出月落仍是一天
在世界之理面前
叹息又有何用”
半精灵吟游诗人唱起了安魂的诗,在这个涌动着黑暗的地下迷宫中怕是有着不少被吞噬的性命。这首带着安抚力量的诗歌让之前还在激烈挣扎的怪物安静下来不少,它的反抗已经不如之前有力。
就在奇诺娅认为效果已经取得,停下歌唱时,它突然动了。庞培一直在同这死而复生怪物仅剩的那只手臂较劲,再加上女诗人的安魂曲,这让他不由得忽略了尸体的下半部分。被黑雾操纵的身体做出了常人决计无法做到的事,它硬生生将腰部及其以下部位转了个圈,就像是拧麻绳一样,这动作伴随着叫人牙酸的咯吱声,又因为这身体被搁置在这石室里一个月有余,自然变化的血肉在力的作用下发出轻微的“噗”的声音,它们就像烂熟后摔在地上的果子一样溅出汁水。现在这身体的上半身对着半精灵吟游诗人,下半身则正对没能掩盖住自己惊讶的瑞图宁牧师,趁着他们短暂的失神,这尸体朝庞培猛踢,这让牧师只能放开对它的钳制。
——诗人的安魂曲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同之前相比,这怪物的攻击变得弱了不少。冒险者们仍然取得了优势,拿着圆盘的奇诺娅不去理会体力的流逝,她驱使自己冲向正前方的墙壁,想赶在那被附身的怪物有所反应之前将机关复原。就像理解到自己的危机一般,尸体发出了咆哮,他已然溃烂的喉管隐约从颈部透了出来,这让那嚎叫听起来像漏了风的风箱。不知名的尸体弯下身,手和双脚交替,它就像野兽一样奔跑起来。
庞培大跨步上前,他操使着短棍从上往下猛击,硬质的短棍和血肉撞击发出闷响,这一击彻底将腰椎击断,它的双腿不再能派上用场。
奇诺娅将圆盘嵌入了墙壁上花纹环绕的空隙。
从远处传来一声非人的尖叫,那叫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它就像是从深渊的裂缝中发出一样,是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诗人大概能推测出这个声音的来源正是迷宫最底层石壁上方那个不断涌出黑雾的孔洞,她转回头去看那怪物,黑雾已经不见,它又变回一具普通的尸体。
“虽然我很想立刻躺下,”庞培叹了口气,“但我们总得回去看看小伙子们怎么样了。”
奇诺娅扶着墙做了几个深呼吸:“谁说不是呢,先生。”
牧师和吟游诗人离开了石室,他们沿原路返回到原先同黑雾激战的地点,也许是心情的不同,他们没有再感觉到那种被人盯着的不快和本能一般叫嚣的恐惧。
如果不是洞顶的眼睛已经不见、不再有黑雾涌出,那么奇诺娅和庞培大概会错把眼前的景象当成是队友们的全灭——阿维德、锡里昂和洛伦佐就这样随意地摊在地上,他们的眼睛闭着,脸上没有痛苦,有的只是纯然的解脱与欣慰。洛伦佐闭着眼睛抬起一只手臂朝回到底层的两位队友晃了晃,女诗人和瑞图宁牧师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们也学着自己的队友直接躺在了地上,半精灵稍微讲究一些,她选择靠在一根石笋上。同未知的战斗耗费了鸟羽太多的体力,而之前连续不断的戒备也使他们的精神十分疲惫,在确定这里已经不再危险之后,他们立刻陷入沉眠。
最先醒的是阿维德,正处于青年体力巅峰期的人类首先睁开了眼睛,他就着黑暗从装备里摸出火把和打火石,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终于有时间来观察这里。和之前一样,这里也是一个石室,地上散落着碎屑和破坏留下的痕迹,从地面上突起的石笋破坏了地面的平整,他可以隐约看到地上和石笋侧面留下的血迹,那都是之前的战斗中留下的。北地战士抬头向上方看去,眼睛被刺穿后的洞顶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
阿维德推了推躺在他身边的锡里昂,精灵少年扭动了片刻才挣扎着醒来,阿维德拍掉了卷宗学者想要揉眼睛的手,让他和自己一起将队友叫起来。
“我虽然不介意更仔细地检查这个地方,但我们最好先找到之前带着武僧和牧师先行离开的诗人先生。”庞培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正如他所说,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好检查的,尽管黑雾的来源已经被冒险者们清除,可谁也说不好这迷宫里没有其他的危险。
“那就走呗。”洛伦佐回答。
他们在第二层到第一层的阶梯处看到了埃奎拉,他似乎就是在那里等着自己的队友。
“我们在跑到这里的时候决定停下,”他放下了一直戒备着的短剑,它来自帕露雪的队友,“我可以感觉到……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而且也没有追兵,所以我们就停下了。”
鸟羽小队在正式集合之后就带着他们救下来的唯二两名成员往迷宫的出口走去,可也许是因为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他们在经由阶梯回到一楼时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拐进了之前没有探索过的一条岔路。在这条岔路的尽头,伫立着一座已然废弃的神殿。
“洛伦佐,把你的地图拿出来,我们大概绕错路了。”
半精灵吟游诗人却直接向前走去,短时间的休整让她恢复了不少,此时女诗人将手放在胸口,咏唱一般说道:“进去看看又有何不可呢,庞培?”这座形制古朴的建筑同样引发了锡里昂的兴趣,卷宗学者不肯放过这次的机会,牧师们也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反对,他们就这样走进了这所没有装饰的建筑。
这迷宫里的所有物品似乎都被刻意抹去了花纹,现在半精灵吟游诗人暗自庆幸之前在去往三楼的石室里拓下了那圈花纹,那可能是和这迷宫有关的唯一线索了。
“这地方有故事。”锡里昂仔细看着那些古旧的痕迹,他无法辨认出这些痕迹的具体产生时间。
当牧师进入神殿时,他们再次看见了之前看过的影子,那和他们进入第三层是看到的一样。
“你看到我看到的东西了吗?”瑞图宁牧师问,他看见现场似乎有两拨人正在争吵。
“我至少看见东西了,可不好说是不是你看见的。”柯宁牧师回答,毫无疑问,他们看见的景象是一样的。
“先生们,我们可不知道你们看见了什么。”
在半精灵的催促下,洛伦佐从之前绘制建议地图的本子上撕下了几张纸,他将纸和多余的炭笔一起递给庞培,接着,他们就开始快速地写起什么:
“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也赶快离开这里!”
“在这里的是【——】大人的仆从,祂会保护我们的。”
“别傻了,我们现在连神术都无法施展。”
“这里不一样!”
“随便你吧。”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洛伦佐说出了自己所记述的那一方的行动,“恩,至于剩下的人……”
“他们商量了一些什么,听不太清,一些人离开了,然后剩下的开始跪地祈祷——”
“邪神的仆从!”洛伦佐显然是从这样的扮演中发掘出某些趣味,他摆正脸色,指着庞培,庞培没有理会他,瑞图宁牧师摊开双手,示意这就是全部了。
“来的是些什么人?” 阿维德问道。
“大概是柯旭的骑士团,他们的盾牌上有柯旭的徽章。”
就在他们进行问答的时候,半精灵已经开始了她在这个废弃神殿里的搜索,遗都的经历使得她不会放过类似的地区,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了。
不出意外的,这里也有大量的尸骨。
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摊在一处,似乎他们生前死在一起,除此之外,半精灵吟游诗人还找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它看起来比三层石室里的还有悲惨,那一具至少还保有大概、基本的形状,而它已经被四分五裂,看起来还被吃掉了不少。在他残缺的手上,女诗人发现了一张字条,那似乎是从什么地方拽下来的:
“……
我敢保证,这次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好东西!
那些研究者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他们要找的东西肯定价值连城!
露西,我绝对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一定要等我……”
“这大概就是肖恩了。”奇诺娅下了断言,她在这腐烂的尸体旁边找到了一张猎弓,它破损的腰带上还带着一些猎人的装备,绳索、短刀之类。
“把他的弓带回去吧。”阿维德叹了口气,“我们实在没法把他带回去了。”
女诗人拾起了猎人的弓。
在这样的氛围下,饶是不羁的半精灵也没法说出一些逗人笑的趣话,小队就这样一路无言地回到了洞窟的入口。就在他们离开洞穴的时候,阳光从外面刺进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鸟羽成功回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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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3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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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吞没了不止一人。
等奇诺娅回到通往迷宫第二层的阶梯时,阿维德他们正在同一个蠕动着的黑色生物交战,她似乎是回来得较晚的一个,但比锡里昂早。
“这里倒也能有巨蜘蛛。”洛伦佐戴着指虎,他刚痛击一只朝他张开长满利齿的环状口触枝,那东西是黑色的,发散着令人不快的气息,黑雾浓重到结成水滴落在地上,就像是什么惹人厌的生物落下的口涎。
怎么看都不是巨蜘蛛。
“低头!”半精灵吟游诗人向风元素裔发出警告,对方令人赞赏地用之前的短剑抵挡了眼前怪物的攻击,他太专注于眼前的敌人,以至于忽略了侧面的威胁。
埃奎拉听从了半精灵的话,几乎是瞬间,一支箭矢便从后射来,将袭向他头部的东西和他正面被黑雾包裹的生物钉在了一起。
“谢谢你的短剑,”吟游诗人惊魂未定地呼出一口气,战斗主力的消失足够令人感到不安,“没想到这里会有蛞蝓,它们竟然还长满了尖牙。”
那也实在不像蛞蝓。
留下一句简短的不用在意,奇诺娅将弓箭背回身后,抽出了轻剑。她拨开一只触须往前走,全然不顾那位置前方还站着庞培。
“你看见的是什么,阿维德?”
北地战士用重剑斩下一段黑色,那东西落在地上,很快就像无影无踪。
“黑色的,说不出来是什么。”阿维德看着那断肢皱眉头,他显然理解了担任弓箭手一职的诗人想问的是什么,“也许这跟刚刚的幻境一样,每个人看见的都不同。”
奇诺娅点点头,她还来不及回应点什么,从台阶的地方就传来了精灵少年的叫喊:
“快躲到旁边去——”
有了之前差点被同伴射中的经验,风元素裔诗人很快就听从了卷宗学者的劝告伏在了通道边缘,柯宁牧师和瑞图宁牧师本来也就离得较远,问题有些大的是同未知怪物的主体对抗的北地战士和半精灵。
“稍等一下!”奇诺娅注意到了在他们头顶汇集的乌云,雷电的轰鸣震撼着有些狭窄的通道。
阿维德“啧”了一声,他干脆将重剑举过头顶然后借着力道穿刺过那生物的中心,他使了很大的力气,重剑斜插进铺满了石质地砖的地面,那东西想要挣开大概得费些劲。在完成动作后,阿维德用几乎和身躯不相称的敏捷与灵巧退到通道另一边,他将时间掌握得很好,锡里昂在北地战士脱离战斗的一瞬间便发动了落雷。
雷鸣和电光迫使半精灵闭上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的时候,那怪物已经不见了。阿维德正试图拔起他的剑,锡里昂从阶梯上跳下来,他几乎是扑到战士身边,北地战士的左手臂被精灵少年捕获,看起来是不肯放手了。
奇诺娅很体贴地没有去问他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打断短暂沉默的是一声尖叫。
“你们都听见尖叫了吗?”阿维德警惕地问,他担心这又是个幻觉。
“这大概不是幻觉了。”诗人回答了他,她已经迈开步伐走去声音传来的地方,刚才的幻境搅得她心烦意乱,只想揍点什么东西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还是小心一点吧,”阿维德拍了拍半精灵诗人的肩,他面色沉重,“我已经不能确定这里哪些是真实的了。”
“陷阱往往也意味着线索,危险总会伴随着收益。”奇诺娅头也没回地丢下这句话,像是觉得有些不妥,她回过身,解释道,“总得去看一看,能救到人再好不过,大不了再打一场。”
这话似乎很合锡里昂的胃口,精灵少年点了点头,只是还不肯撒开抱着阿维德胳膊的手。
他们赶上了。
那东西正在沸腾,同样浓重的黑雾包裹住了它,血红色的眼睛怒视着打扰它捕获猎物的冒险者们,像是被凿开一般的裂缝中传来令人颤栗的咆哮声,它的旁边不远就是它的猎物,他们的救援对象之一。
半精灵吟游诗人把那个裂缝当成了它的嘴,她取下背在背后的弓,同时从箭筒中抽出几支弓箭,她将箭头放在火把上炙烤。就在她做着这准备的当儿,阿维德已经手握重剑冲了上去,他一击削去怪物来不及后退的一部分,那笼罩着黑雾的肢体落在地上,显出动物前肢的样子。
经过刚才的幻觉,这只救援小队的成员大都受了些影响,庞培有些烦躁,他抽出别在腰间的短棍警戒,同时他叫着那个武僧:
“别动,武僧,过来。”
虚弱的武僧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分辨庞培话语里的自相矛盾,她实在帮不上什么忙,长时间的躲藏与心惊胆战几乎榨空了她的体力与精神,但所幸她还有移动的力气。
柯宁牧师对着虚弱的希格莉法释放了治愈的神术,这令她恢复了一些力气,但武僧仍然无法加入战斗,何况令刚获救的人战斗也实在不太合适。
“你要是实在烦躁,庞培,”洛伦佐对着老朋友开口了,他几乎是在开着玩笑,“你可以去抽那东西几棍子。”
瑞图宁牧师倒也没有被点破的尴尬,他仍然保持着警戒的姿势,但表情同刚才相比多了些余裕:“我可得在这里保护你们。”
洛伦佐笑了几声作为回应。
一个飞过去的光点吸引了柯宁牧师的注意,他转过头去看那红色的光飞来的方向,恰好目击到半精灵吟游诗人再次张弓射击,女诗人松开手,被烧得通红的箭头直直落进怪物那裂缝一样的嘴里。
最前方的阿维德隐约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在挥砍出最后一击,确认那东西已经不再动弹后,北地战士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平和的女诗人,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给了他一个十分得体的微笑。
阿维德将注意力转向了那怪物的残骸,令人惊异的是,那浓重的黑雾已经消失不见,躺在原地的只剩下狼少了前肢的尸体。北地战士四处搜寻,恰巧捕捉到那黑雾溜进迷宫深处的黑暗里。
“看来是附体系的。”庞培也看到了那黑雾离开,他搀扶起希格莉法。
至少救下了一个。
“武僧,你和队伍的怎样分开的?”庞培的语调十分轻松,仿佛在问等会儿要吃什么,“是在楼梯和黑暗中突然被不知道什么的手段分开的吗?”
锡里昂接着庞培说了起来:“还有笔记是怎么回事?”
“还有其他队员活着吗?他们在哪里?”
在希格莉法被接连不停的提问再次搅昏头脑之前,奇诺娅伸出手在武僧面前晃了晃,在得到对方的注意力后,半精灵吟游诗人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您对这个迷宫和怪物知道多少,它除了附体和能使用幻觉之外还有什么特性?第二,纸条上的笔记是怎么一回事?第三,您是怎么和队友分散的,其他队友在哪里,还有多少人活着?”
希格莉法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在交谈中他们得知,当初的队伍在接下任务后,四处打听到以前也有些冒险者来到过这里——锡里昂立刻想起笔记的主人——他们推测山上肯定有什么,在花费掉一定的时间搜山后,他们最终确定问题就杵在这个山洞,于是来到了这里。和鸟羽不同,他们一进入山洞就被袭击了,在迷宫第一层和这一层解决掉了一些刚刚那样被黑雾操控的怪物后,他们就意识到这种东西在伸出应该有个巢穴,所以他们就往地下更深处前进。但他们在去往第三层的通道里遭到袭击,最终被击败。他们队伍中那个叫帕露雪的牧师拼尽全力让其他人逃脱了,不过在逃脱之前,巡林客观察到,这些怪物似乎并没有杀他们的打算,而是想把他们拽到迷宫深处。
“那笔记呢?”锡里昂问道。
希格莉法接过洛伦佐递过去的水袋喝了一口,她小心地吞咽着,然后她回答:“那大概是来过这里的人留下的,我也找到了一张。”
注意到锡里昂似乎发着光的双眼,武僧从腰间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了他。
“露西,
我们已经进入第二层了,到目前为止,除了吓人的气氛外,一切都好。
昨天一整个晚上我们都在讨论这次我们获得的东西能值多少钱,大家都很兴奋。
领主大人一定会花大价钱回收这些东西,就算把钱平分,也足够我们过上好日子了。
……”
字迹到后面就看不清了。
“……在这里写信,谁会给他寄啊。”阿维德摇了摇头。
奇诺娅没什么恶意地说:“大概是觉得自己能回去。”
“或许是那种日记型的信,准备等回到有人烟的地方时一口气寄回去吧,”锡里昂推测,“这个是在哪里找到的?”
“二层迷宫的角落里。”希格莉法回答。
“这个信的内容倒令人在意。”半精灵吟游诗人说,“他们看起来像是雇佣兵,并且明确是来这里找宝物的。”
“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能称得上是宝物的东西。”洛伦佐也摇起头,这更让人觉得他十分眼熟。
“我们回去的时候问问周围有没有什么领主之类的吧,”女诗人看向前方,“如果我们能活下来的话。”
在武僧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救援队背对着刚才黑影离开的方向,向之前赶来这里时看到过的一个路口出发。激战之后的迷宫走廊再次沉默下来,他们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之前四处游荡的半精灵曾听过一个坊间流言,说是在安静的地方走路时可以数一数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如果有多余的声音出现,那就是不干净的东西混在了他们之间。就在女诗人想要试一试的时候,岔路出现了。
“希格莉法,你是什么时候和队伍里的战士分开的?”阿维德希望能从武僧这里得到一些信息,这样他就可以决定往那条路走。
“队长……欧罗拉是在我之后才逃出来的。法兰也是,我之前找地方藏身时见过他,是他告诉我其他人都已经逃脱,不过我当时已经伤了脚……法兰叫我先藏起来,他去聚集其他同伴,但是……”
希格莉法话语里的停顿足以叫其他人明白她的未竟之意,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接着说下去:
“我和法兰实在这里更深一点的地方分开的,后来我发现那里不够安全,所以换了个地方躲起来,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看起来这个地方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只怕还吞噬过不少人的性命……可直到一个月之前才出现怪声……希格莉法小姐,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呃,你说注意到,比如说?”
“比如说怪声的来源,和它突然活跃的原因。”阿维德问。
“怪声就是从这个洞里传出来的,我们最初以为可能是什么凶猛的野兽躲在这里……但进来后发现完全不一样。”
她也不知道更多信息。埃奎拉在他们问话的时候到岔路旁查看了一下,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标记,这说明之前的探险小队还没来过这里。
“我们分队吧,我带一队,剩下的跟奇诺娅。”在听了风元素裔诗人的推断之后,阿维德做出了分队的决定,“最好两边各有一个牧师。”
他的话音刚落下,锡里昂就迅速粘了上去,为了方便阿维德拿着武器警戒,他还贴心地只扯住北地战士的衣角。
阿维德那边有锡里昂、洛伦佐和希格莉法,奇诺娅这边则是埃奎拉和庞培。四人小队直行,三人小队往右手边的岔路走。
庞培似乎想针对对洛伦佐的选择说点什么,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而半精灵吟游诗人已经放弃了对于自己“只是个诗人”的强调。
阿维德他们没有走太远就到了道路的尽头,再往前是一片坍塌了的通道,这里的确是有了些年纪的建筑了。精灵首先发现了土堆下被埋着的尸体,等他凑近去看时,发现这些尸体似乎十分久远,已经白骨化了。
“哎呀。”
白骨在锡里昂试探性的触碰下出现了碎裂。不过这反倒帮了冒险者们的忙,锡里昂从一片骨头渣子里捡出来一个圣徽。他轻轻吹了口气,扫走了圣徽上堆积的陈杂,试图看出点什么,只是圣徽上的图案已经完全被抹去了,卷宗学者完全无法分辨那到底是哪位神袛的徽章。
剩下的就没有什么了,就像之前约定过的一样,他们开始往回走,在分开的那个岔道口等着另一队人。
奇诺娅带领的那个队伍最后进入了一个类似房间的地方。房间中央有一个石台,似乎曾经是某种祭坛的样子,半精灵吟游诗人在仔细检查过后不得不放弃,它上面什么纹样也没有,就只是光滑的石台。
这令女诗人想起之前的冒险中出现过的忘神,祂的雕塑唯独没有面孔。如果不是顾忌场合,半精灵肯定会笑出声来,她甚至还可以替换一首流传甚广的歌谣中的歌词:“两位神袛两位神袛真厉害、真厉害,一个没有脸呀一个没有身体真奇怪、真奇怪。”
这毫无疑问已经是对神袛的冒犯了,可这会儿奇诺娅顾不上这个,她内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核心叫刚刚那场幻境搅混沌不清。也正多亏了她清楚地理解“里德还活着,萨米尔也还年轻”这一事实,否则那幻境足以叫人发狂。
“找到什么了吗?”大概是她停在那里的时间过长,埃奎拉以为她有了什么发现。
“啊,让我看看……”半精灵回过神后摸出记载用的笔轻轻祭台扫过背面和支撑的部位,她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和暗纹,“真可惜,什么也没有。”
这个房间里空空荡荡,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那么就回去吧,”庞培耸了耸肩。
他们成功汇合了,期间没有被什么不明生物袭击。洛伦佐在建筑上很有一手,他甚至能在纸上画出一个大概的地形图:
“我们得回到刚刚和希格莉法小姐见面的地方,然后往那边走。”
柯宁牧师用笔点了点之前的黑影逃窜的方向,阿维德点了点头,其他的队员也没有什么异议。他们再次前进。
他们没走多远就出现了另一个岔路口,这次他们自动分好队,四人队直行,三人队转弯,就像之前一样。
阿维德小组直行了没有多远就发现了向下的阶梯,于是他们回到了之前分队的地方。奇诺娅他们在行进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了一具已经白骨化了的尸体,这具尸体看起来没有之前锡里昂查看的牧师们的尸体古老,并且看起来有些像冒险者。
在半精灵握着弓箭戒备时,风元素裔吟游诗人从那尸体身上搜出了一页笔记和一个铭牌,那铭牌上面写着侨伊,吟游诗人不记得希格莉法的队友里有叫这个名字的。
“笔记上写的什么?”奇诺娅依旧警戒着前方,“念来听听吧。”
“来到这里的第五天。
侨伊是个可靠的战士,他拥有十多年的冒险经验,使我们可靠的帮手。
然而即便是他也对这里的状况无所适从,今天他悄悄对我说,他对这个地方无所适从。
他一直觉得四周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我们,这个地方让他感到不安。
好在我们并没有遇上什么危险,尽管这里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却没有什么实质伤害我们的东西。
或许更危险的东西还在深处吧,我不知道。
……
我们找到了向下的楼梯。”
埃奎拉的声音停下后,庞培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这里也没有什么了,我们回去吧。”
在集合之后他们停下来交流了一下各自得知的情报,在知道那封笔记的内容后,阿维德问希格莉法:“你们最远走到了哪里?”
“就到三层入口附近……”
“那么我们也只能下去了。”
这一段阶梯没有像之前那样再次出现什么幻境或袭击,这让带着虚弱的希格莉法的队员们都松了口气,可立刻,他们就不得不再次提振起精神警戒前方。
“停下——”柯宁牧师忽然叫停,他和瑞图宁牧师似乎都看见了什么,“戒备!”
牧师们看见前面有两个半透明的人影,这两个牧师装扮的影子并没有理会来到他们眼前的外来者,他们正在彼此交谈。
“再这样下去,这里也要完蛋了。”
“不要慌,【——】一定能够保佑我们。”
洛伦佐敢以他对美好姑娘们的诚挚发誓,他绝对听到了【——】是什么,可就像石子投进水里,花纹被时间抹平,那几个字符就这样消失不见,什么也没留下。他把这事对队友们说了,庞培证实了他的说法。
“他们的圣徽我也没看清。”说完瑞图宁牧师就摊开了手,“说完话他们就走了。”
他们朝着那人影离去的方向前进,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一具尸体。
“……法兰!”希格莉法在认出那尸体的一瞬间就哭了起来。
这正是之前说要聚集队友后就不见踪影的法兰,他的肚子上开了个洞,一根石笋破开规整的地砖穿过那个洞将法兰贯穿,他的尸体悬在空中,四肢碰不着地。内脏和肠子被涂抹在他躯体的石柱上方,石笋尖端的血液已经变得暗沉。
阿维德和奇诺娅小心地靠近,他们在石柱部分发现了一条字迹歪曲的信息:
“帕露还活——”
这行字并没有完成,看起来是他被贯穿后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拼劲力气留下了最后的讯息。
洛伦佐叹了口气,他尽力收集起法兰溜出来的东西并将他们塞回去,庞培已经念起了祷词。埃奎拉沿着石柱绕了一圈,他没有发现别的线索。
在祷词结束,武僧的哭泣声也渐渐变小知道消失不见之后,他们继续行进。和迷宫之前两层不同,这里的道路是螺旋型的,似乎还在向内收缩。在他们转过一旋之后,道路再次分叉,他们眼前可见的一条沿着原本的螺旋向里眼神,而另外两条则向着两个相反的方向扩展。冒险者们自动分成两队往相反的方向走了,直觉和经验告诉他们螺旋状的那条是通向底层的道路,在面对最终的危险之前他们决定先调查清楚。
阿维德带着队友往左走去,他们没走多远就到了尽头,出现在这里的是他们最近已经十分熟悉的东西:尸体。四具尸体倒在那里,地面上还散落着积灰的炊具,看得出来他们原本在这里宿营。他们的尸体已经白骨化,大概和之前找到的笔记的记录者是同一批人。
洛伦佐找到的手记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似乎已经来到了最底层。
这里想当令人不快,即便只在这里带上一秒都让人想离开。
但或许在这里漫步久了,我们竟克服了这种不快感。
……
果然已经没有向下的路了,地图……
……
侨伊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些东西。
我们一起去看了,那是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纹章,上面还有某种力量残留……
那是什么?
似乎是某种神力?
或许我们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锡里昂也找到了一封信:
“……找到了!露西,我们找到了!
一定就是那个!肯定,绝对没有错!
露西,啊,露西,你一定要等我……
明天我们就能拿到它,很快,我们很快就能够在一起了!
幸福地在一起……
……”
阿维德想起之前找到的那具白骨,他再次搜寻了这个已经死去很久的营地,只找到一些残破的笔记本,上头的字迹已无法辨别。他发现这些人并没有带武器和装备,看起来不像佣兵。
那份笔记就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所有线索。
另一侧的通道通往一个石室。这个石室同样老旧,但从磨损程度上来看,这里与迷宫里别的地方似乎不是一个年代的建筑。
这个石室里也有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它倒在最里面的墙壁上,从腐烂程度上来看,大概已经死亡一个月有余。这一组的三人小心地凑过去,发现他倒下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凹槽,似乎原本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似的。在埃奎拉和庞培仔细研究那个墙壁的时候,奇诺娅检查了一下这具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她发现这具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里面的内容物,也就是内脏,全部消失了,半精灵推测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最后女诗人在他手上找到了一个圆盘,看起来原本是嵌在墙上的。
但她决定不要试。
“不放回去试试吗?”庞培注意到了她的发现。
半精灵吟游诗人十分得体地笑起来,用歌唱一般的调子说:“我捡到了就是我的,这才是遗都人——何况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放回去大概会引发什么事。”
墙壁上刻着一些图案,这引起了庞培的注意:
“我觉得我们最好把这些花纹拓下来,之前的石室里没有类似的东西,倒不如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花纹。而这里却有,这实在是令人在意。”
风元素裔吟游诗人觉得瑞图宁牧师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拿出抄写诗歌记录灵感的抄写本将那一圈花纹拓了下来。
这个房间里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于是他们离开了这里,在之前的岔道口和队友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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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7139
打完这个本鸟羽丧葬队就能正式出道了
吹拉弹唱仪容整理安魂祷词样样齐全
价格公道包您满意
+展开这里的夜晚和菲薇艾诺相比实在不同。
沁着凉气的风牵起精灵们的发尾,拉文-希尔中漫步的情侣抬头向北就能看见悬挂在月光塔顶端的长明灯。
那是静谧又惹人遐想的夜晚。
——它们正在吃我
拜托你们——
欧罗拉最后的话语通过弯月清晰地传达到冒险者的耳朵里,它内里藏着的意思如此明晰,以至于他们希望自己没有理解。
篝火燃得正旺,女诗人却无端感到寒冷,就像之前她对锡里昂说的那样,这里不是鸟语花香的奥伯,不知名生物正游荡在某个山洞深处的地下迷宫里,他们刚刚见证了一个生命的消逝。
倒不是说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可之前在沙漠中遭遇的沙虫是明确存在的,它有着坚固的外壳,会从地下钻出来攫取人命,人们知道沙虫的习性也知道如何杀死它。
而现在,他们是在和未知斗争。
打破沉默的锡里昂。
“我们还在等什么!”精灵猛地站起来,他提起弓带上箭囊,歇息在他肩上的山雀被惊地扑扇起翅膀,“现在就得走!”
奇诺娅回过神,她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捏着弯月。
“我不认为现在是个出发的好时候。”首先提出异议的是生性谨慎的风元素裔。
庞培抬起手向下压了压,他示意浑身紧绷的精灵放轻松:“这的确不太合适,莽撞通常带不来好运。”
“可是——!”
“我们明天再出发,”阿维德说话了,他此刻似乎下了什么决断,“欧罗拉已经救不回来了。”
“你还没有试过!”锡里昂涨红了脸,“你凭什么就断定她救不回来了!”
“……我想这你也很清楚。”前搜救员的话仿佛是从喉咙里绞出来的,他指着女诗人手上的弯月,它再也没亮过。
“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现在,睡觉。”
锡里昂抿紧嘴唇,但他没反驳阿维德,只是抱着弓挪到篝火的另一边,阿维德不做声地叹了口气。
“休息吧,锡里昂。”半精灵走过去拍了拍精灵的肩,“休息吧。”
“……晚安”
卷宗学者没有拂开诗人的手,他靠着树坐下、闭上眼,但他们都知道精灵并未睡着。埃奎拉担心地看着这边,洛伦佐则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
“我暂时不困,”奇诺娅放低声音,“你们先睡。”
“那就麻烦你了。”阿维德从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抽出毛毯,他看了看离篝火有一段距离的锡里昂,接着就躺下了。
森林的夜晚很冷,奇诺娅偶尔会转头看看锡里昂,精灵不知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他无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双臂,将身体缩成一团,就像这样可以抵御寒冷。女诗人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却差点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麻痹摔在地上,扶了她一把的是阿维德。
“我来接替你。”北地战士在诗人站稳后就松开了手,他臂弯里还挂着一条毛毯。
“辛苦了。”奇诺娅含混地说。
而正如她所料,阿维德朝着锡里昂走去。
锡里昂是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的。他迷瞪瞪地睁开一条眼睛缝儿,随即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
“嘘。”阿维德抬起手将食指放在嘴唇前,锡里昂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毛毯一角。
北地战士回头看了眼篝火旁,奇诺娅已经躺下了,看起来没有人醒着。
“……谢谢。”精灵嗫喏着道谢,想到之前和阿维德的对话,他还有些不自在。
“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照顾一个染上风寒的未成年,”为了不吵醒其他人,阿维德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这让他听起来比原意更严厉。
“……对不起。”精灵老老实实地道歉,就在阿维德松了口气的时候,他接着说,“可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先去救人。”
阿维德没有立刻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靠着卷宗学者坐下来,又将毛毯裹在两个人身上,在确认锡里昂脖子周围的毛毯已经掖好后,北地战士才开口:
“搜救员首先要学的,就是有可能一个人都救不回来。”
阿维德说得慢且慎重,锡里昂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如果我们立刻出发,有可能会遭遇那些东西,就算我们能打退它们,之后呢?”
“欧罗拉把她的队友拜托给我们了,”锡里昂小声地说,“如果我们能早些去,说不定可以救下她的队友。”
“的确,”阿维德点了点头,“那我们的队友呢?”
“……”
“我们已经在森林里行进了一天,而现在又是夜晚……我不能用已知换取未知。”
锡里昂别过脸。
阿维德没有因此停止:“如果是我在那个迷宫里被吃,锡里昂,我也不会希望你冒险来救我。”
精灵立刻转回来,他皱着眉头看着阿维德,就像他开了个极其恶劣的玩笑。
“你会明白的。”
正如战士所说,他们天一亮就出发了。
锡里昂已经恢复了活力,有些担心的风元素裔诗人因此松了口气。
“他们谈过了?”柯宁牧师向守着上半夜的半精灵提问,对方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们顺着之前队伍的痕迹前进,间或夹杂着一两句讨论。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山壁前。他们顺着山壁找到一条被草丛掩盖的小路,这条道路延伸向一个洞口,那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需要在门口留下一个看门报信的吗?”庞培打量着这个山洞,它看起来不像是人工凿出来的。
埃奎拉看起来有些担心:“我想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柯茜能干这么复杂的事吗?”阿维德想起了之前的遭遇,正是柯茜带领他们找到了藏匿被盗物品的仓库。
“恐怕不能,”锡里昂摇了摇头,“她自己一个太久的话会害怕。”
最终他们决定一起前进。
正如欧罗拉所说,洞穴的最深处是一截向下的楼梯,锡里昂在路途中发现了一些野兽的毛发和臭味,他没有看见血迹。
火把在进入洞穴时就已经被点燃,在暖色光芒的映照下,他们看到自己的脚边有不少尸骨。石道的前端隐没在光芒照不到的黑暗里,两侧的石壁让这个空间看起来更加逼仄。
“好吧,年轻的朋友们,准备好你们的武器。”庞培轻佻的语气让他们轻松了一些。洛伦佐笑着接话:“这次的冒险对于老年人来说有点过于刺激了啊。”
“可不是嘛,”瑞图宁牧师装模作样地叹气,“阿维德,亲爱的,你去前方开路怎么样?我到后面去看着脚边的路,以防有东西窜出来。”
阿维德默不作声地走到队伍前方,他们向前走着,庞培在石壁上留下了记号。
当冒险者们靠近通道的尽头时,一个黑影飞快地从走道里闪了出来,也许是忌惮牧师光亮术的力量,它在火光外的黑暗中闪动了一下便消失在通道里。那黑影看起来既不是人,也不像是野兽,倒像是什么的影子。
他们动作一致地戒备起来。
阿维德握着重剑走在最前面,他面向黑影离去的方向,示意队友查看通道尽头左边的角落。
在那个充斥着浓重血腥味的小空间里,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
“……我想我们找到欧罗拉了。”
埃奎拉蹲下身,他小心地不让袍角沾染到地上的血迹,在一块被扯离身体、胡乱甩在一旁的残肢上,风元素裔诗人找到了翅膀状的纹身。
瑞图宁牧师为这位战士献上了祷文。
在庞培哀悼欧罗拉的时候,吟游诗人从这堆肉块里找到了一些冒险装备、一张血迹斑斑的纸,和那块带着翅膀纹身的残肢里握着的弯月,风元素裔将弯月交给了队伍里唯一带着弯月的半精灵,她打算把这个作为信物带回去。
“这是什么?”锡里昂问道。
埃奎拉辨认着被血迹打湿的字迹:“似乎是一页笔记,我看看……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
我们已经很深入了,洞穴的许多部分已经坍塌,但我们还是找到了路。
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天然形成的洞窟,四周的石壁有着雕琢的痕迹,但没有装饰,我们无法判断这是哪个时代的产物。
但那肯定是超越我们所在的时代的了。”
吟游诗人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念道:
“……散发着恶臭。
我们确定这里的深处有什么在。
………
没有退路,现在我们只能前进。”
“似乎并不是欧罗拉他们写的。”卷宗学者判断。
“继续向前吧。”奇诺娅催促道,“要抓紧时间了。”
这个被欧罗拉称作迷宫的地方十分古旧,他们没有发现什么装饰或壁画,有不少通向别处的通道被坍塌的石块阻塞,这帮助冒险者们省去了许多时间。在转过又一个转角后,一个岔路口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觉得我们姑且可以推测一下欧罗拉队伍当时的选择。”阿维德提议。
“也许他们分队了,”奇诺娅看着左边的通道,“既然欧罗拉提到了别的队友。”
“也许我们不必那么麻烦,”庞培指着墙壁,在向右的路上有一个箭头标记,“就走这边怎么样?”
阿维德点了点头:“那就沿着这条路走吧。”
迷宫里十分安静,之前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给冒险者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埃奎拉有些紧张,他抱紧了自己的琴。洛伦佐和庞培都没有说什么缓和气氛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点细小的声响都不能被错过。黑色的通道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就像没有尽头一样。
然而就在下个转角,血腥味再度浓重起来。
“也许是什么被什么拖走了吧。”奇诺娅看着地面上的血痕,这条血痕很长,火把的光芒没法将它全部照亮。她那指代模糊的评论没有得到队友的回应,于是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跟着走大概会有新发现。”
“也只能往前了。”阿维德简短地回答。
这条痕迹已经干了,但并不陈旧,冒险者们明白他们就要找到下一个目标。
在顺着血痕走的时候,奇诺娅将挂在腰间的弯月拿起来,她试着用弯月联系也许还活着的冒险者,可没人回应她。
“怎么样?”注意到她动作的锡里昂问道。
女诗人摇了摇头。
接着,就如同他们预想的那样,第二具尸体出现了。
尸体所在的地方同样是个小角落,就像欧罗拉的残骸所在地一样,看起来那些怪物有将猎物逼到角落的习惯。
阿维德照例戒备着周围。
这一次的尸体比欧罗拉的更过分,鸟羽的队员们能粗略辨认出部位的只有一个完好的头和一个握着圣徽的手掌,从脑袋上来看,他本来应该是位半精灵男性。
庞培将圣徽收了起来,这一次是柯宁牧师为逝去的冒险者献上了祷词。
“请等一等。”奇诺娅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队友,她凑到那些留下来的金属装备旁,翻找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吗,多才多艺的诗人小姐?”洛伦佐问道。
“发现倒是没有……”半精灵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了一把短剑,她把那把短剑塞到埃奎拉手里,“先拿着吧,有总比没有好,到时候乱捅一气也多少会有点效果。”
“……谢谢。”埃奎拉收下了那把短剑。
停留在原地无济于事,他们继续沿着通道前进,在这条道路的尽头,冒险者们又发现了一个向下的阶梯。
看起来迷宫还远没有到尽头。
通往下层的阶梯很窄,只能容许一人通过,这让前行的顺序变得尤为重要。由于无法两人一组,阿维德便自告奋勇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面对未知,跟在他身后的是时刻准备释放神术的柯宁牧师,吟游诗人紧随其后,学者也站在中间,庞培提议由自己排在队伍末尾,让半精灵女士站在他前面。
“奇诺娅殿后吧,”阿维德提议,“感觉比较稳一点。”
锡里昂想起上次仓库里的经历,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哎呀,这可真让人伤心,”庞培开着玩笑,“我也很稳重啊。”
“那么下次就麻烦您了。”女诗人笑起来。
冒险者们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它厚重得连火把都无法驱散。
这片漆黑与他们曾见过的决然不同,它仿佛有生命,似乎正在蠕动着,窥探着他们。
两名牧师一起释放了光亮术,就在他们向下走到一半的时候,光亮术忽地开始闪烁、而后,彻底熄灭。
奇诺娅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她本来就已经将轻剑窝在手里,这会儿倒是没有了拔剑结果伤到了前面队友的尴尬。就在她拿着武器试探着踩向下一个阶梯时,黑暗散开了。
强烈的阳光刺向女诗人的双眼,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以适应这过于强烈的阳光。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萨米尔出现在她眼前。
这里是遗都。
炽热的风带着热沙的味道,石质的、有着宽阔屋顶的房屋散布在周围,他们站在熟悉的街角,似乎下一秒就要启程冒险。
“你回来了?”萨米尔看着奇诺娅,“终于知道从冒险中抽身回来了?”
女诗人没有答话,她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已经苍老不少的德鲁伊——他们几天前刚见过,那时候他还快活地和里德一起对她恶作剧。她谨慎地用武器刺向四周,剑身确实传来了被什么所阻碍的感触——她还在地下迷宫的通道里。
“不过你回来也好,回来也好……”萨米尔没有等奇诺娅的回答,他喃喃道,“老大也……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
就像是一直刻意忽视的问题突然被提出来摆在眼前,半精灵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不再有握住剑的力气,即使她知道这是假的。
“是……这样吗?”她最后说。
这可真奇怪,她明明清楚这是虚假,是那黑雾带来的幻象,可她仍然有种心脏被握紧的感觉。她的理性对她说这不是真的,她理解了;另一个声音对她说,这迟早要来,她也明白。如果周围仍旧是那个黑漆漆、还伴着难闻血腥味的通道,诗人断不会如此动摇,她能忽视冰霜傀儡制造的那个女人的幻象,却在同伴行将就木的消息前乱了阵脚。
“去吧……”萨米尔低下头,他眼里没有了从前的神采,“快去见他。”
“萨米尔,”奇诺娅问,“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也好。”他说,“我们最后聚一聚吧。”
诗人没有答话。
德鲁伊顿了顿,然后又笑起来:“也不知道老大还愿不愿意一起喝一杯。”
奇诺娅想说点什么,她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
去看看吧,去看看又有什么损失呢?她对自己狡辩,如果不去,说不定会一直困在这里,也许去了就能找到脱出的方法呢?
就在之前,在那个烟火绽放的夜晚,她还心安理得地想着还有大把时光,他们还正年轻。诗人的这种想法正像是学塾里的那些顽童,在休假开始时,想着还有明天,明天还有后天,后天之后还有很多个明天,而到了最后,就真的只有明天了。人类和半精灵的寿命不同,这是她老早就明白的。
在他们一路走着的时候,萨米尔断断续续地说着:
“离你上次回来有多久了?对了……差不多,快两年了吧。”
“老大还常常问我你怎么还没回来,我就说,你这么柔弱,死不了,老大气急了还打我那么一两下呢。”
“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我也挺想你的。”
“上次有个人,从宁古拉来的,说你在路上碰到劫匪,死了。那家伙说得煞有介事,我想想……对了,说你一个人击杀了三个盗匪,在和最后一个对峙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砸在小石子上被戳死的。”
“老大从那时候起就渐渐衰弱下去……别想太多,才和你没关系,只是……时候到了。”
“不过还好,你还是回来了。”
“那个传说里,”奇诺娅打断了萨米尔的絮絮叨叨,“那个传说里死的可是德鲁伊,按道理,我该是落水或跌进雪山的那个。”
萨米尔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他们已经到里德家门前了。
“……你先进去吧。”奇诺娅比了个手势。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房间。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已经毫无生气的里德。
萨米尔快步走上前,他握住了里德冰凉的手。
奇诺娅站在门口,表情空白。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她的声音有些嘶哑,“那么萨米尔,你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德鲁伊仍旧握着已经逝去的友人的手,他就像没有注意到缓慢靠近的脚步声一样,“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说好了。”
奇诺娅站在萨米尔身后,她将一只手搭在德鲁伊肩上,诗人弯下身凑近对方的耳边,金色的头发和银色的头发混杂在一起。
“可我对赝品没兴趣啊。”
萨米尔觉得一阵冰冷,他低下头,看见胸口冒出一截雪亮的弯刀。
那曾经是柯洛•格利泽的。
奇诺娅抽出带有博特乐神徽的弯刀,她习惯性地甩了甩并不存在的血迹,又在德鲁伊转过身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四周的一切都如高温下的蜡一样渐渐融化。
萨米尔也在融化。
他灿烂的金发像是松脂垂挂在劣质奶油上,鲜艳的粉眼珠宛如烧坏的玻璃球,变得浑浊而漆黑,德鲁伊向脸色苍白的诗人伸出了手,他的手同样在融化。
“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
在这混沌与旋涡一般的迷离中,被不知名的浑浊驱动,诗人对着已然腐朽的伪物承诺了: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即使是艾瑞克也……”
她的尾音和手掌上的残留物一同消散在地下迷宫狭窄阴冷的通道里,奇诺娅伸出手,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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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6006
幻境是个好东西,希望大家都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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