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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8093109/的伊孚视角
补完一下汗塞西老师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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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契约带来的力量撑裂了皮肤表面,不属于自己的魔力仿佛食人蚁般啮咬着血肉,带来针扎般的痛感,左手的贯穿伤仍滴答着血液,砸在泥土里。
在这种绝境下伊孚甚至还有些庆幸,过度的痛感与疲惫分庭抗礼,才让他已经破破烂烂的精神与肉体还能吊在钢丝上不至于坠落。好在自祖父那里继承的杖剑的足够可靠,泛着漆黑幽光的藤蔓发出整齐的断裂声,掉落在地上不住蜷曲颤抖着,像是被齐根斩断的壁虎的尾巴。
他为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幽默感扯开了嘴角,又因牵动了伤口而紧咬牙关。
“还不肯放弃挣扎吗。”
金属的破空声骤然而至,伊孚叹了口气。以他的力气已经格挡不住刺剑,只能选择狼狈的滚在地上去躲避攻击。下意识地想用双手撑起身体,但渗进伤口的泥水引发的剧痛让他的手臂不住痉挛,差点再次跌倒在地。
“哧——!”在布料撕裂的同时,伊孚的后背也被划开了一长条伤痕。他拼命压榨出身体残存的一点点力量,爬起身逃走。刺剑像是吞吐着的火舌,又像是毒蛇游走的信子。伊孚背上的汗水刺激着伤口,让他的行动变得更加生硬。 喉间像是有团不甘罢休的火焰在蒸腾着,将柔软的内里炙烤出带着腥味和甜腻的血沫。
等等……好甜的味道……这是……
仿佛能带着身心一同堕落的甜腻让他无法抬起手脚,那甜美的,让人麻木的味道像是东方医馆中熬制的芙蓉膏,却又胜过百倍。就连“糟糕”“来不及了”的思维都来不及传达到四肢。脚下的泥土龟裂,粗壮的藤蔓癫狂地从地面破土而出,让他不禁踉跄。
“啊。”
早已喑哑的嗓子已经喊不出话语,嘴唇徒劳地张合了一下。疼痛从身体内外炸裂开来,像是利剑一般搅动着他的神经。巨大的伤口从右肩一路撕裂到左键,皮肉翻卷,露出鲜红色的组织。他的杖剑被踢落在一旁,而他本人的境遇也比这把剑好不到那里去。他像是被顽童踢走的腐烂水果一般被踹到墙角,冰冷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暗红色的血珠沿着刀尖渗了出来。
“死吧,”,塞西的眼睛里仿佛有青色的火焰在燃烧,“负隅顽抗毫无意义。”
伊孚看到了从她眼中倒影出的自己,精疲力竭,奄奄一息。
这就是,最后了吗……那么,起码有一些事,想传达到。
“我一直……感到…… 很抱歉,阿泽维多。”
他用手抓住利刃,徒劳地阻拦着死亡,剧痛感反而让他打起了点精神。
“因为我说了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你才会遇到危险的吧。”
伊孚的手无力地松开,落在地上,像是布娃娃被扯断的臂膀。温热的鲜血蜿蜒着,被黑色的泥土吞噬着。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命的话……”
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滴落到他的脸上。暗红色的血液从苍白的手掌内满溢而出,流满了整个剑身。
“快……跑。”
塞西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一样,扭曲而又沉闷。握住剑柄的左手颤抖着,却缓慢地将刺剑从墙壁与手掌做成的刀鞘中抽出。她身后那最后一簇藤蔓摇曳着,如果它们能发出声音,想必是癫狂的、对血肉与生命充满渴求的吼叫声吧。
“……咯……哈哈哈。”
在生死之间的游走过久的精神已经脱离的正常的思维范围,疯狂大胆的念头立刻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不如说,这是一个非常风元素裔的决定,亦是极为伊孚·温图斯的举动。
意志牵动身躯,精神突破禁锢,烙印汲取生命。冰凉的水反转成炙热的火焰,裹挟在狂风中,缠绕在藤蔓上。响应着战锁的痛苦,荆棘之火如同楔子,让不安分的藤蔓匍匐在地。塞西也跌倒在地,她的身体抖若筛糠,仿佛亦在承受那可怕的灼烧之苦。
皮肤在灼烧,皮肤在干枯,皮肤在撕裂。
血液包裹着他,黑暗包裹着他。
伊孚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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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逐渐迫近傍晚,法之理酒馆内一如既往的开始慢慢热闹了起来。
人声逐渐嘈杂,食物的香气也变得馥郁逼人,像是催促着人们进食豪饮的号角。红润饱满的车厘子从果柄上脱离,软中带着些许脆感的果肉和甜美的果汁缓和了威士忌的浓烈。哈娜·卡瑞宁满意地叹了口气,看着晶莹剔透的冰球在玻璃杯内折射出的光彩出神。
突然,酒吧内的喧闹停顿了一刻。哈娜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酒吧门口,三个苏古塔的学生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像是刚从狂风暴雨中脱逃的旅人。喧闹声和着窃窃私语声如潮汐拍打上礁石般再次响起,而打量的眼神像是涡旋,暗中缠上了这三个人。
两个黎维诚的学生……还有艾丹的学生……这三个人可没怎么来过这里。她将披散的黑色长发拢在一边,心中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三个学生在酒馆拥挤的桌椅间艰难穿行着,沉重的木制品不时刮擦过地板发出磕绊声,也引来或多或少的抱怨和酒保的白眼。等到他们到哈娜小酌的桌前已经是大汗淋漓。在他们身上有尘土味、法术的痕迹、还有微妙的血腥气。
“哈娜老师……今天……我们……”细弱喑哑的声音从塞穆尔的喉咙里钻出来。
“先坐下来~“哈娜示意酒保给他们拿点热饮,“稍微缓一下再慢慢说。”
“不……是这样的……我们在风暴边缘发现了塞西老师的遗体。”
微醺带来的笑意从哈娜脸上逐渐褪去,她站起身来,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遗体现在在哪里?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风暴边缘那个疑似尼尔的学生出现之后,某些微妙扭曲的影子似乎就渗透进了苏古塔中,或者说是从苏古塔的阴影中终于显现出来。无论是兰院的惊魂之夜,还是花园里古怪的植物引起的骚乱,还是塞西委托他们调查的那三条线索,都模糊地指向了某个隐匿已久的恶意秘密。
意料之中,自从塞西听完他们的调查结果将他们赶回学院之后,他们再也没收到过塞西的联系。她应该是真的很不想让学生们跟这些诡异事件有所关联。三人只能打听到她的最后一个学生已经离校,而行踪变得神出鬼没的她也仅是在一周前被人在观测站看到过。
等到他们约好时间来到观测站时,所见到的也仅仅是未经收拾的房间,和一本被撕去两页关键信息的笔记本。好在塞西似乎在记录的时候情绪十分激动。羽毛笔的痕迹拓印到了下一页空白页上。
成濑用黑灰轻轻揩上笔印,浮现出的是调节区的一间出租屋的地址。
“这间房子的优点就在于比较安静。有四间卧房可供出租。哦……现在是三间,最近那位租客都不在这里。其他地方是公共区域,所有人都可以用。”略显富态的中年房东热情地介绍着。“剩下的区域基本都是公用区域。”
“请问另一位租客是怎样的人呢?也是苏古塔的学生吗?”伊孚相当乖巧地问道,这让塞穆尔感到熟悉的违和感。嗯……虽然诓骗房东有点罪恶感,但是总也比他们私闯民宅要来的好。
“嗯……这我倒不是很能确定,但是她的外貌很特别。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那么漂亮的、像是光洁的羽毛的蓝色头发真的令人印象深刻。不过签订合同之后我也跟她没什么交流,是一位惜字如金的寒羽人小姐。她是你们的同学吗?我这周也没见到过她。”
三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那位租客应该就是塞西。不过时间不允许他们在这把满脑子的疑惑整理清楚,或许实话实说能更快的得到有效信息。
“实际上……那是我们的老师……我们也找她很久了。她最后给我们留下的地址也只有这里了,能请您让我们进她的房间看看吗,我们真的很担心她。”伊孚努力表现出真诚且关心的样子。
“……”中年人脸上的职业微笑从上弯变成了下弯。三个人偷瞄着他的表情变化,有些紧张。在他沉思了一会过后,略带生硬地开了口:“……好吧,如果那位蓝发的女士确实是你们的老师,而你们确实是苏古塔的学生的话,可以让你们进去看看。你们带学生证了吗,让我确认一下。”
在房东充满怀疑和淡淡怨念的眼神中,三人赶紧交了出了学生证证明了身份。在他一番带着淡淡威吓含义的话语之后,才允许塞穆尔他们进去调查。为了避嫌,房门并没有被掩上,而房东则是坐在门口盯着这三个小鬼的行动。
房间内的布置相当简单。桌上散落着一些纸页,两本空白的笔记本摊在桌上,书页有些不平整的弯曲着,似乎是新买的。但除了桌上的纷乱的景象,也只有椅背上搭着的两件衣物显示着人类居住的痕迹。
“被她放在这里了……”伊孚将两页笔记从落叶堆般的便笺和随笔中抽出,拿给塞穆尔和伊孚看。
“自从住进这里,那声音开始在我脑海里越来越鲜明。西罕诺……”几道用力过度的黑色笔迹遮掩了后续的单词,“这里一定有些什么。那孩子也在这里住过。”
声音……?还有西罕诺这个名字不也是兰院那些留学生的……?
那孩子指的是尼尔吗?
正当他们小声交谈的时候,突然觉得房间里变得暗淡了下来。
原本映照着苏古塔平和街道的窗户不知何时爬上了带着金属光泽的漆黑藤蔓,而房门也悄无声息地被掩上,被藤蔓完全覆盖。
相似的植物在费伍舍花园引起过极大的骚乱。那令人头痛的坚韧和狂暴的攻击性让塞穆尔和伊孚印象深刻。他立刻开始寻找利器,而伊孚也将手放在了杖剑上。见二人极度戒备的样子,成濑也将锐利的小刀握在手中。
“这种植物上次我跟伊孚在花园遇到过,利器能勉强割断它……当心一点。”塞穆尔一边向成濑说明道,一边慢慢后退向同伴们靠近。好在那些植物暂且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牢牢盘踞在天花板上。
“咔。”脚下传来的异样感让塞穆尔低头看向地面。
是画满了涂鸦的纸张被靴子碾过,狂乱的涂鸦裹在令人不安的皱褶里,更让人感到压抑与不安。 成濑蹲下身来,警惕地端详像是蛛网一般交缠在一起笔记。
“你们看下,又是这句话。”
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伊深亚。
这样的语句在他们去调查塞西给的线索的时候也听到过。那是在酒馆突然攻击他人的神秘人在病床上的谵妄,也是兰院那些失踪留学生们的姓氏的音节。在杂乱无章的笔记中,他们勉强辨认出塞西的只言片语。
“听到了……”
“……梦里好像有森林在生……”
“去风暴里……”
在他们努力分辨着这些语句的时候。更多的涂鸦浮现无声无息地浮现在地面上,像是突然爆发出的真菌的伞盖一般,贴满了整个地面。笔记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如同夜光植物的菌丝一般从苗床上生长出来,向着墙壁蔓延。狂乱的字迹隐匿在黑色的藤蔓之后,像是被禁止传达的,蕴藏着隐秘的呢喃。
“上次在花园的时候,植物是从地底生长出来的,如果能找到根部的话……”塞穆尔试图用夹起某张纸张,那些字迹却像是嗅到了血液的蚊蝇,在他丢掉纸张前蔓延上了他的皮肤。
“啧,要不还是考虑直接出去吧。”伊孚抽出了细剑,成濑也将手中的刀柄握紧。
那些植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敌意,黑铁似的藤蔓带着破空声抽打过来。
“拿着什么先挡住它们,我先把门口这些植物给弄开。”伊孚蹲下身,好在这些藤蔓并没有当时在花园里遇到的藤蔓那般恐怖的韧性和生命力,锋利的刺剑很快割开了扣住门缝那些藤蔓。而塞穆尔和成濑则挥舞着利器,试图逼退割掉藤蔓。
门咔的一声开了,三个人几乎是摔出了门外。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将在外等待的房东吓了一跳,差点把精美的瓷杯摔在地上。
“你们在里面搞什么鬼!”
“是,是出门跘了。”成濑无力地解释道。“房东先生你也快走……里面有……?他惊魂未定地看向房间里,却只有空空如也。那些藤蔓,那些涂鸦和纸片就这么凭空消失,被他们扔去阻挡藤蔓的桌椅纹丝未动,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就像一场幻梦。只有他们三人身上的狼狈样子和伊孚手中拿着的两页笔记才让他们能冷静下来,不被这平和的假象欺骗。
“不管你信不信,先生,刚才我们在房间里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请您务必不要一个人进房间。”
伊孚将剑收回刀鞘内,简单地重述了一下刚才的经历。房东一副“你们魔法学院的读书读出幻觉了吗”的表情看着他们,不过看着这三个小鬼似乎没搞什么鬼,也就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下来。
明亮的天光仍是平等地洒在地面上,三个人走出房子,一时无言。
“要不再回风暴边缘看一下?”塞穆尔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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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2051 阿sir我之后一定交代.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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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如同衔尾蛇般环绕在浮岛边缘,散逸出的气流像是无形的羽翼,让勉力生长的草木匍匐在地。苍白的太阳发出刺目的光,将影子束缚在脚下。视线因强光不禁低垂,靴子碾过土地的声音亦被风声吞没。前往观测站的路在微妙的压抑气氛中也变得漫长起来。
石片与黏土搭成了灰黄混杂的粗糙墙面,干裂的十字木条歪歪斜斜地支撑着窗口,留出一点与外界的交流空间。塞西正在观测室内专心地雕刻着什么,全然没有察觉到三个学生的到来。木质的“花瓣”不断掉落到桌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笃笃——”指节叩击门板发出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三个不速之客的来访让她陷入短暂的困惑之中。她捋了一下碎发,将手中的木雕坯子放下,为塞穆尔、成濑、还有伊孚打开了门。
“你们有什么事吗?”
“突然来找您有些唐突,不过对于上个月在风暴边缘发现的事情我们还是有些在意。唔,请问您在之后有其他发现吗?”
塞西皱了皱眉。她微微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说道:“……有是有一些,但你们还是学生。这件事你们不该参与太深。”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冷峻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给这些大胆的学生明确的逐客令。
“老师~认为适当的线索交流是有必要的哦,”伊孚全然无视了塞西的气场,语态轻松的说到,“他们两个早秋月的时候在诺南德兰,也就是兰院那边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而我也在朋友那边听说了一些事。”
塞西的眉头紧紧蹙起,霜雪似乎在凝结在她的眉间。
在长久的一瞬之后,她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进来吧。”,她让开了门。
“先说说你们发现了什么。”瓷杯内冰凉的液体轻轻摇晃着,四人份的茶水被放在桌上。
三个学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水元素裔沉思了一会儿,开启了话题。
早秋月在兰院的遭遇确实不是一段令人愉快的回忆。深夜苏古塔学生们住宿的地方遭到袭击,今年要去往苏古塔的留学生莎拉被强行带走。虽然最终莎拉·谁都没有想到当地村民对于学生前往苏古塔留学的反感能达到如此地步。
现在回想起来,塞穆尔与成濑在那天从兰院导师中获得的消息,其实已经预示了这样的冲突终会到来。
在突然的分组行动之后,塞穆尔和成濑在路过兰院学生的指引下寻找着兰院的导师。暮夏月的惊魂一幕让他们难以释怀,早已应该安息的兰院留学生,尼尔·伶的出现也足够令人恐惧——尤其当“不存在的人”差点将人推下风暴边缘的时候。
“不可能……”卢埃林·伊齐基尔缓慢地摇着头,无力地否认着。即使行凶者的身形和标志性的树叶状伤疤都能跟自己的学生吻合,他也绝对无法置信。本就干净的眼镜被他用麂皮无意义地摩擦着。或许死者苏生过于荒谬,而他早已习惯与失去学生的痛苦共生。来自兰院的导师喉头动了一下,慢慢解答起塞穆尔和成濑的疑问。
尼尔·伶与他的姐姐克拉丽莎·伶从小相依为命。五年前,姐姐先于弟弟前一步去往苏古塔,却突然发疯将自己撞死在墙上。后一年尼尔自己前往苏古塔,最后也只有留在风暴边缘的遗物被送回兰院。
“我印象里,他没怎么和同学来往,总是一头闷在书里……不过姐弟俩感情很深厚。就算他没有死,可五年之中完全销声匿迹,直到现在才出现也不可能。唉……我们这里,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去苏古塔的学生就没有回来的。”
“没有回来的……?”微妙的恶寒感抓住了塞穆尔的胃部,让他的疑问声变得干涩细弱。
兰院导师露出有些扭曲的苦涩笑容,“有些像是他们姐弟……唉。有些一开始还会写信,说自己去冒险什么的,但也有人什么都不说也就销声匿迹了。你看,毕竟我们这里也是小地方,去苏古塔那样的城市后,不想回来也是正常的吧。”他那已经被岁月刻下痕迹的脸上露出了如同孩童被抛弃后的无辜、悲伤、以及寂寞的表情,就像是枯竭水渠中顽固的,不肯消失的潮湿处。
“感谢您的解答。”
在他们走出教师的休息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正中央。苍白的日光直射下来,扎在皲裂的地面和黄败的草木之上,让人睁不开眼。
冰凉的液体直直坠入胃部,带来不适,也带来某种踏实。塞穆尔将瓷杯放到桌上,结束了他的陈述。
室内再次陷入沉寂之中,过多的负面情绪在屋内凝结着。
“老师,关于尼尔的伤疤……您有什么了解吗?当时似乎忽略了这点,不过这么特殊的痕迹,是否也有可能并非与生俱来?”一直沉默的看着杯中冰块沉浮的成濑开了口。
“唔……总之我们认为尼尔姐弟的遭遇……乃至其他留学生的经历,都可能与十五年前的灾害有关。”伊孚的指尖在瓷杯周围摩挲着,看向塞西,无声地询问着。
意料之内的,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也没有什么头绪:“确实,尼尔是来自于兰院的留学生。而现在很多线索也指向兰院。不过关于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无法调查或推测到具体的情况。总之,我现在手头有些与树叶状伤疤有关的线索。”
塞西看向了三个学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几周前在酒馆附近发生了一起伤害事件,三个被害人受到了严重的烧伤——而且伤痕下有树叶状的图案。然后在调节区的一位医生和愚人区的一位居民也曾经见到过有树叶形状伤痕的人。如果你们仍想追查的话。我把地址写给你们,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
蓝黑色的墨水在字母的边缘洇如同蛛丝般的痕迹,羽毛笔刮着纸张,在写完最后一个单词之后戳出墨点。塞西将纸条交给学生们,目送着他们离开风暴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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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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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与白鸽在朴素的石台上享用着粟米,个别胆大地甚至还会啄走牧师手中的谷物。艾瑞克神殿内摆放着铁艺架子,蜡烛被整齐的摆放在上面。
“蜡烛罩一下不容易吹灭。请拿好哦。”在神殿门口的见习牧师拿着四面蒙布的小罩子。分发给往来的人们。火苗在象牙白色的布罩内跳跃着,从远处看像是零零星星散落的灯火。
塞穆尔小心翼翼地将蜡烛放进准备好的提灯内。随着微风,灯光将人影拉长缩短,像是永不疲倦的制造工。踏过碎石地面,路过两座桥梁,他所租住的房屋的窗口内照出明亮的光芒。钥匙在锁孔内转动,发出艰涩的咯吱声。
今日是守灵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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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净话题之后,夜晚露出了它难捱沉寂的一面。
月季浮雕已经因为常年的摩挲而模糊。光洁的玻璃内层内,黑色的发丝顺贴地躺在挂坠内,保持着当年他送给她时的样子。
塞穆尔的房东,罗丝太太慢慢地、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孤独在她的眉间留下深深的沟壑,岁月在她脸上蚀出的痕迹渗出悲伤。与此同时,那历久弥新的温暖回忆也在努力抵挡悲伤的浪潮。冷与暖相互碰撞,凝结出五味俱全的情绪。
她将挂坠合上,紧紧地、紧紧地贴紧在自己的胸口。
经年累月的厚重情感对于年轻的水元素裔太过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塞穆尔保持着沉默,将手覆盖到那双曾经安慰过他的、有着皱纹与曲张着的青筋的手上,笨拙地模仿着她那时安慰着满怀着迷茫的自己的样子。
“………罗丝太太”他努力组织着僵硬的措辞。新鲜的无花果干与奶冻、秋日的天空与凉风、院子内摇摇欲坠的果实,长毛猫蓬松的毛和软呼呼的肉垫。这些念头不断的出现,又很快被否决。他并不懂得失去爱侣的痛苦,但知道面对这样的悲伤,外界的细小快乐杯水车薪,能对抗悲伤的只有她自己的心。
“没事…没事的……”在低低的一声抽泣过后,老妇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真是让你担心啦,塞穆尔。我只是,有点想他了。”
黄铜的门铃发出沙哑的响声。意料之外的访客自暗月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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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星海比作蛋壳内丰厚的蛋清,那暗月城就像是被包裹着、轻轻摇晃的蛋黄。
星子低垂,暗月高挂。与天空中的安宁截然相反的是暗月城的景象。中心广场一如既往的排着长队,形形色色的商旅穿梭于“门”内外。狭长的商业区如同堤坝,人潮被拦截分散。
塞穆尔被人流裹挟着,漫无目的地在街巷中穿行。城市内本身的光照足以视物,但对于急于吸引眼球招揽顾客的商家而言远远不够。飞马形状的黄铜饰牌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幽暗的金色,暗红色的炭火上各类裹着鲜美酱汁的烤物用香味诱惑着人们驻足。
之前的匆忙旅途让塞穆尔并未有时间好好打量这座链接之城。
“之前没注意到暗月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他自言自语着。摇曳着的光亮让他在这间玻璃工坊前驻足。
细弱的火苗在各式各样的玻璃烛台中安静燃烧着,反射出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其中有模仿铜器锤纹般的可爱的矮胖杯子,也有模仿流行的琅嬛的切子——经过精心雕琢的几何图样在烛火中显得华美精致,更多的是经典的手工吹制的产物,金色与蓝色红色交缠在一起,点缀着小小的气泡。可惜的是,鎏金的“V”字铜色招牌寂寞地和微风玩耍着,店铺门口除了努力掂着脚张望的招待之外再无他人。
“您好!欢迎光临维塔罗。我们擅长手工定制工艺品与整套餐具酒杯。无论是家中装饰还是宴会用途、或是礼品都相当不错。”长相相当可爱的接待注意到驻足的塞穆尔,立刻向潜在的客人递上宣传单、热情介绍着,澄黄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谢谢您的介绍,不过我暂时没有这样的需要……”塞穆尔指向了扭扭捏捏地写在角落里的租借服务,“请问现在还有空余的工位供租借吗?大概需要2个小时的时间。”
“呃……那自然是有的。”接待员的职业笑容垮塌了一下。“您稍等,我为您找一下防护器具。请问您之前有接触过玻璃制作吗?”
“有过一些。”接待员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眼睛变得黯淡了许多,让塞穆尔有了些淡淡的负罪感。
身体比思维更快行动的坏处就在于此。在塞穆尔捡起略显遥远的记忆之前,形状各异的木刻模具和铁棒已经到位。半开放的场地内充斥着水流声,齿轮的嘎吱声,还有变成炽热的料液粘稠的咕噜声。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半凝固的玻璃块在厚厚一层报纸弯折出的纸槽内滚动,变得圆润平整。素材台上的摆放着的白色玻璃条顺从地贴到茶褐色的玻璃块上,就像是甜点上点缀的美味糖针。火焰与模具让它们融为一体。工具钳剪缓缓向外平移,铁棒稳定地转动着,“糖针”被拉长缠绕,成了细密的网。如此反复着,彩色玻璃球的细密花纹已经成型。
铁夹用力夹出需要的材料,厚实的铁模具就像是笨重的冰激凌勺,焦糖香草混合口味一般的玻璃块被滚成漂亮的圆球。随着玻璃刀的轻轻敲击,玻璃球与后端及其细小链接断裂开,再被火焰抚平凹凸着的缺口。
塞穆尔的习惯性地向着旁边抓了一下,却没拿到印着自己名字简写的铜印。他不禁再次叹息起来,这里可不是维斯家里的玻璃工坊。
“刚上手就能做到这样,你挺厉害的嘛。”轻快的口哨声再次打断了塞穆尔的动作,“有意愿来这里吗?我们长年缺人手……啊忘了介绍了,我是维塔罗现在的代理店长。叫我莱宁就好。”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回忆一下。”塞穆尔晃了晃脑袋,高温环境仍让他觉得不适,“不好意思,莱宁先生。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唔哦,那真是有点可惜……”莱宁遗憾地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难得碰到来租借场地的新人工匠,这次就免费租给你吧。”
“那,麻烦您了……” 塞穆尔慢慢点了点头。对方的某些私心不言而明——他所在的工位正好有一面正对着街道的落地窗。但令他陷入思考的是另一个难解的问题。
不同颜色的玻璃棒层层交叠、旋转,像是节日常见的薄荷拐棍糖。透明轻灵的玻璃珠从吹筒顶端冒出,黄铜弯折出优美的弧度,层层相扣。是星与月的经典样式讨喜,还是星象图的新潮模样更为别致?手上的动作从未停下,纷杂的想法逐渐成型完善。
维塔罗的展示橱窗前,有人驻足,有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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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视界内洇开一团蓝色。在纠缠片刻后,群青凝结在视野底端,而浅蓝则浮向高处。白色的羽毛从天际缓缓降落。在即将接触到海面的一刻。海水将这轻柔、脆弱的灵魂之羽轻轻拥乳怀中,带向她最深沉的臂弯。
“本我”毫无阻隔的、缓缓下沉着。伴随着这无尽坠落感的,是逐渐消失的光芒与声息。黑暗与宁静蚕食着感官与认知,时间的概念被揉捏、拉长、碾碎,四散在深沉的生命之海中。
自身被抹消、万事万物在黑暗中沉寂。
在永恒的一瞬之后,鸟类飞行的振翅声划破了这所有一切寂静。清爽的风掠过耳边,将滞塞已久的五感逐渐唤醒。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消退。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芒在视界内留下的红白色映像。
在短暂的目盲后,浮于水面的红色花朵乘着水波逃走了。
流水轻轻摇晃着树木与天空的倒影,偶然会有几尾鱼经过——塞穆尔的长发似乎被他们当做了天然的庇护所,也偶尔会有一两个不太聪明的家伙咬住 “水草”,扭动了两下后才不甘心地离开。
身心在水中摇曳着,即将融化、沉湎。
如果一直保持着浸没的状态,会慢慢消散在水里吧。
塞穆尔恋恋不舍地浮上水面。脑中仍保留着欢欣感,目光一时间仍无法对焦,就像是饮多了甜美的果酒。
岸边的风元素裔优哉游哉地展开纸杯,吃着甜腻的、洒满果仁和糖霜的蛋糕。他察觉到了塞穆尔的涣散视线,向着他招了招手。
“怎……满意……岸上……”
伊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塞穆尔叹了口气,向着岸边游去。
已经被浸透的衣物对于普通人来说定是潮湿难耐,巴不得立刻换下,但对于塞穆尔来说正是舒适。他随意地扫了一眼野餐篮内的食品。撒着椒盐的炸鹌鹑蛋和牛肉三明治丝毫未动,鸡蛋布丁的玻璃罐子空了一个,令他意外地是巧克力燕麦饼干与装饰着糖球的纸杯蛋糕几乎全军覆没。
他的这位邻居,以前可从来不喜欢吃过于甜腻的东西,即使是要吃加料多成小山一样的圣代,也只会相当浪费地在刚端上来的时候吃上那么几口。
“是其他食物不合口味吗……?看你吃了很多蛋糕,早知道多买点了。”
“没有啦……是今天很想吃甜食。”伊孚轻飘飘地说着。
“是你最近一直很喜欢吃甜食吧。”塞穆尔垂着眸子,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对方的第一层掩饰。
“嗯……有吗?人的口味总会有变化的,适应了之后觉得也没有那么腻。”伊孚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如既往地带着些玩笑语气地说着。
塞穆尔叹了口气。如果他没看到过伊孚那次昏倒在路边,或许还会相信这人的鬼话,但伊孚最近反常的嗜甜,和变得消瘦的身体都让人格外在意……艾丹的课程有那么随意吗,这人大段时间不在学院真的没关系吗?
疑问早已在他心中盘桓了很久。模糊的直觉和内敛的性格规劝着他少去碰触他人的秘密。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便脆弱如泡沫,经不起怀疑与试探的戳弄。上次在暗月城制作的精巧玻璃耳饰还没送出,他不想让这成为又一件送不出去的礼物。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却仍旧保持着责任感与担忧,他害怕这些微小的现象是某种灾祸的征兆,也害怕自己因为不必要的距离而错过挽回的机会
“蛋糕的话,你喜欢的话能给你做的……”塞穆尔思索着词句,“同样的……有什么需要的帮忙的……希望你能告诉我……”
嘴唇碰上了干燥柔软的事物,耳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张开。姗姗来迟的视觉提醒着早已超越安全区的距离,下颌与手指触碰的部分激起战栗,被轻轻圈住的手腕变得沉重僵硬。
预备好的台词被擦去,沙堡在潮汐的猛烈冲刷下垮塌。试图嗫嚅出什么的嘴唇与对方的嘴唇更加尴尬地摩擦了一下。带着刺痛感的热度迅速漫上,耳膜鼓噪着令人思维停滞的心跳声与血流声。
塞穆尔无用地逃避着。视线归于黑暗,烧灼一般的触感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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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6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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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瞳黑发的小孩子。身高不到1m。”
“脸很长。”
“对水果特别感兴趣,即使水果只是装饰也要摸摸看看。”
“水果腐烂的方向与孩子走远的方向一致。”
塞穆尔,伊孚,切尔,成濑交换了下彼此得到的情报,向着祭典集市外走去。
远离集市的街道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微凉的夜风也让之前收集证据的众人冷静了些。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奇怪了,无论是突然腐烂的水果,还是诡异的小孩子。
“得赶快了——得赶快了。”
小孩子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明显,在街灯的光芒下很容易辨识出他的黑色头发。他跑得很快,不一会便闪进某间屋子内。跑在前面的伊孚和切尔也随他进了屋子。
“唔……”房子明明挂着待售,屋内却亮着灯,不时还有隐隐绰绰的人影。后到的塞穆尔望着门缝内流出的光芒有些犹豫。在他转头之时,看到成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某种意义上这位血族同学相当具有表演惊悚剧的天分,塞穆尔收敛了下发散的思维。
对方似乎全然没有吓到他人的自觉,茫然地看着塞穆尔,片刻后点了点头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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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番电波交流后,成濑留在外面接应,塞穆尔则推门,进入到了这诡异的待售屋中。
眼前的景象远超塞穆尔的想象。穿过简单到有些简陋的门扉,进入的却是相当奢华的宴会厅。分离,旋转,聚合。应和着乐队演奏的悠扬舞曲,镶着精细蕾丝边的裙裾扬起轻巧的角度,耳间、胸前、腕上的宝石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永无止歇的舞会中,一个略显突兀的矮小身影灵活地穿过人群,出现在塞穆尔面前。
“格雷西……是你吗?”明知道胞妹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但……今夜的展开已经足够离奇,她也还有可能滞留在苏古塔。想到这里,塞穆尔越发紧张起来,他半蹲下来,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小孩子”。与盛大的舞会不符,“她”穿着剪裁相当简单的连衣裙,脸上的假面也没有金丝或羽毛的装饰,只是简单的白色面具。
面对塞穆尔担忧复杂的眼神,“她”微微撅起了嘴,苦恼地用手指卷了卷垂坠下来的弯曲褐色头发,纠结了一下回答道。
“不是哦……不过我真的很想邀请你一起跳舞。”“她”伸出了手,就像记忆中的妹妹一样,橄榄绿色的眼瞳中满是天真烂漫,拉住了塞穆尔的衣角。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没办法与你共舞。”
说出拒绝话语的那刻,塞穆尔察觉到对方的气场产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仍旧保持着友好,却变得陌生起来。
“好吧。但还是祝你能在这场宴会里玩得开心~”眨了眨眼,“格雷西”不甘心地放下了手,走回了舞池中。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的身形在往回走的同时渐渐拔高,身上的服饰也逐渐变得华美,就像大部分舞池中心的人们一样。在“她”彻底融入人群之时,未知的、古怪却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能解读出确切的含义,只能感受到淡淡的遗憾。
叹了口气,塞穆尔沿着房间内缓步行走着。宴会大厅远比外界所见的要宽敞许多。他谨慎地前行着,目光扫过整个场地。
“……”
他瞥见伊孚正熟练地踩着三拍子与人跳着舞,相当轻松自如的样子。不知应感慨伊孚过于豁达还是没心没肺,塞穆尔捏了捏额角,对于自己邻居的跳脱感到熟悉的无力。目光对上的瞬间,伊孚对他眨了眨眼,头微微向左偏了偏。
“嗯?”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塞穆尔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比他们先进入宴会场地的切尔似乎发现了目标,冲向了角落的楼梯。塞穆尔对伊孚点了点头,也跑向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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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要告诉我这里的事情和外面水果腐烂的事故和你无关。”
“没礼貌!无缘无故地说什么呢!快放开!我还要去见主人呢!”
见到切尔勉强将小男孩的肩膀锢住,塞穆尔跑到两人之前,防止小男孩再度逃脱。
“主人?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所有苏古塔市民的困扰,如果和你的主人有关,我也要问问他这么做的缘由。”切尔的眉头皱了起来,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舞会的主人!放开放开,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他!” 小男孩不耐烦地敷衍着,使出了更大的力气试图往二楼冲去。
在如此激烈的争吵与挣扎中,塞穆尔注意到小男孩手上仍紧紧抱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盒子。银色的月桂枝条图案镶嵌缠绕在乌色木盒的镂空处,蛋白石与黑曜石制的月相图沿着盒子开口走了一圈,在窗外月色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发出微弱的彩色光芒。
“我不会放开你的,除非你说明你在祭典上干了什么。”切尔冷静地说道,
“我什么也没做!”小男孩果断否认,将手中的盒子握得更紧了些。
“什么也没做?那祭典上的水果怎么会跟着你的行动轨迹一起腐烂?”
“这我怎么会知道!”小男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大理石楼梯上再次传来了清脆的声音,风元素裔轻巧地到了争执中心。那孩子变得更加焦急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冲破三个人的防御线并不容易。
“反正你不回答,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伊孚轻快地说着。他也注意到了小男孩手中的精致木盒:“这个盒子是做什么用的……?”
“……是给主人的礼物。”小孩子朝着伊孚吐了吐舌头,身体又不老实地扭动了起来,“这样算我回答过了吧。放我走……!”
伊孚翘了翘嘴角,学着小孩子的动作夸张的吐了吐舌头,而后指着盒子说道:“你这样不叫回答哦。你要交给他什么,还有,你的主人会用它做什么。”
“这是……是……是他、结婚时……”小男孩不断酝酿措辞,笨拙地寻找可以避重就轻的言辞,在短暂的努力之后他放弃了,改用明亮的金色眼睛 “凶狠”地瞪着在场的三个人。
“如果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做,那你就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心虚。”切尔一句话戳破了那孩子的虚张声势,引得他又是一番大吵大叫。
“谁心虚了!倒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什么!”
“你在祭典上,从第一个水果腐烂的摊位走到了最后一个,而所有人都说你是最可疑的那个,这还不够吗——而且,没有心虚的人都会像你这么说话。”
“我只是从那边走过来而已!”他大声辩驳着。
“走过来需要把所有摊位的水果都摸一遍吗?“切尔慢条斯理地反问着。
“喜欢水果又怎么了!”小孩子小声抱怨着说着,挣扎的力度也小了点,“这个东西和水果又没有什么关系!”他突然拔高了声线,对着一直禁锢住他的那只手狠狠咬了一口。切尔下意识将手松了开来,小孩子便利用这个机会,灵活地绕过三人,冲向了二楼。
遇到这过激的行为,三人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于此同时,窗外闪过了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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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妙的音乐,璀璨的灯光,水果与佳肴的香味与沙沙的笑语就像一张绵软的网,轻柔黏腻地盖在到达二楼的众人身上,让他们的行动不禁迟缓了下来。
“请不要在宴会上过于激动——啊,热情一点倒是没有问题。”站在水晶吊灯下的人看不清具体的面貌,他摆了摆手指,“在楼梯上奔跑,是会影响其他人的。”
接着,他走到一边将窗户打开
“欢迎,你终于打算加入宴会了吗?”
成濑从窗外跳了进来,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音。犹豫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向着同伴们靠拢过去。
那个人对着众人行了个有些夸张的欢迎礼,抬起身来。与宴会上其他的男男女女不同,他并未带着面具。
这是位相当英俊的男士,五官深邃,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戴着平和的笑意。他穿着贴身的礼服,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月桂叶胸针。
那个孩子抱着盒子跑到他身边,像是献宝一样将盒子呈到男人面前。他轻轻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打开了精巧的盒子。
黑色天鹅绒内衬里躺着一枚被打造成衔尾蛇样式的金色戒指。
大概这就是宴会的主人了吧,众人交换了下眼神。
“既然你的小跟班说他没做什么,那么你对祭典做了什么?”切尔首先打破了沉默,咄咄逼人地问到。“让小孩子去跑腿做坏事 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里可是在光明正大地举行宴会……莫非是因为面具的缘故?这可就有点不好办了。”主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戒指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真是枚漂亮的戒指。普卡,你和几位客人间有什么误会吗?”
被称为普卡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躲在主人后面委屈地反驳。
“是他们一直在咬定我弄坏了水果!我只是在找戒指而已!
找戒指……?塞穆尔困惑地思考着。
“你从水果腐坏的源头一直走到了末尾,这让人如何不怀疑?”切尔追问下去,但普卡有了“靠山”之后便越发嚣张——他躲在主人之后一言不发,恭敬地低着头站在他身后。
成濑思索了一下,试图从一个更为柔和的角度打开话题:“关于今天的祭典,您有听说些什么吗?这里的来客也是循着唯一的线索来到这里。”
主人露出相当高兴的表情: “今天的祭典啊……啊,正是场热闹的盛宴!正是因为有这场盛宴,才会有我们这场宴会!普卡也没有恶意,不是吗?各位,你们也享受夏季的庆典吗?”
“由于水果的腐坏,变得无法享受了。” 切尔小声咕哝着。
主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提及到远方一场罕见的暴风雪一样:“那还真是糟糕,好在我们这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怎么样,要加入这一侧的庆典吗?”就像是楼下的人们一样,他也相当兴致勃勃地提出了邀请:“想要跳舞的人就在一楼舞蹈,想要享用美食的人可以留在二楼。”
对方看似了然,实则全然没将祭典上的“灾难”放在眼里的态度让人一阵语塞。
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四个人头脑中闪现过相似的念头。
“何必要将无关的事情说得有关呢……?”主人读懂了四人的表情,笑呵呵地回应道,“宴会就是宴会,这只是一场与我的臣民们共同欢庆的宴会而已。”
“……臣民?你在这里自称为王?”切尔狐疑地反问着。
“我就是王。”男人嘴角的弧度稍稍敛下了些,雕塑般俊美的脸上多了些威严感,“所以各位,意下如何?”想要走进这场宴会吗?想跳舞吗?还是有其它想做的?”
“那孩子是想帮上你的吧?可你自称这里的王,却不愿为子民的过错负责吗?”伊孚斟酌着发言、试图让对方正面回答问题。与摸不清底细、显然与人类观念完全不同的生物对话对还算能言善道的他来说显然也不轻松。
“的确如此……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恶意,对吧?”应和着他的话语,普卡拼命地点头,“尽管有些自作主张,但这份热情难道不令人开心吗?”
“非常可疑……无论是屋子,宴会,还是你们……”切尔缓慢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依我看来,这整个宴会都是幻觉,那些跳舞的人是,食物也是,恐怕这里有自我意识的只有你和那个小孩,或者只有你而已。”
他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看向主人,“或者说你也没有?自称是王,这个苏古塔可没有自称是王的人,愚者塔的那位也没有这样自称过。你对这孩子惹下的大祸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幻觉吗……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主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毫无顾忌,服帖的头发也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翘起了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周围所有人也同时笑了起来。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老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构筑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墙,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可惜了。”
“他无法理解啊。”
——在笑声渐渐平息的时候,切尔听见了这般的窃窃私语。
“解释啊……”主人似乎才从“笑话”中缓过来,他从上衣口袋中取出手帕,轻轻沾了沾眼角。“正如方才那位所说,这孩子是想帮我,那恐怕是他在帮忙的过程中无意做了些什么吧?”
普卡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气鼓鼓地看了眼众人,又可怜巴巴地看向主人,但还是因为尊敬,没敢解释什么。
“那么,你们希望他做什么呢?”主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看向众人。
“至少去和那些受害的摊主道歉,他们很多人都是把这一季度的收入都押在了这次祭典上,这些损失对于小本生意的他们而言已经很大了。”切尔一本正经地说着,不过,若是熟悉他的人应该能听出他平静话语中蕴藏的怒火,“当然,最好可以有对他们的赔偿,如果你有那个气魄的话——我看你这个自称王的家伙是没有的吧。”
“除了道歉之外,介于他们似乎都不怎么记得这件事了,如何补偿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您真是‘王’,也应有公正的抉择吧。”基于幻影的主人似乎不太具有常识,塞穆尔赶紧补充道,他不太希望还有后续的麻烦。
“原来如此,某种意义上,的确可惜。”主人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对着普卡说道 ,“普卡,记得好好向参与庆典的人道歉哦?”
“可是我只是想取戒指……”普卡泪眼汪汪地看着主人,但主人丝毫不为所动。
“即便如此,也是败坏了大家的热情,要好好向他们道歉。” 说着,主人把普卡推了出来, “去吧。至于赔偿,没有问题,我会支付他们的。”
他向着客人们微微躬身:“如何,你们得到想要想要的结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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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略显冷清的场景提醒着众人已经离开了那场幻影之筵,而成濑一如既往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中。
“所以,取戒指和水果有什么关系?” 一边走向摊位,切尔问着普卡。
“嗯?你们没有取过吗?戒指是用水果做的啊?”普卡哼哼唧唧地回答着,一副懒得跟人交流的样子。
“……所以你才把那些水果都给??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才会用那些水果做成一枚戒指????” 这似乎给切尔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让他一时失态。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祭典会场内,有不少摊主正在收拾东西,失落地准备回家。毕竟在这场奇特事件后,不少游人都选择回家而不是心大地继续逛街。那些用尽心思的装扮和灯光在凌乱的现场显得格外寂寥。
看着这样的场景,普卡抿了抿嘴唇,跑向了最近一个水果摊。
“对不起,是我让你们的水果……”
他的道歉声似乎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而此时淡淡的酒香围绕着众人,就像是陈年的甜美果酒,浓郁丰美,让人格外舒心。而在这微醺的气氛中,轻柔的睡意也包裹住了众人,带着他们进入无梦的浅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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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醒一醒。真有你们的,现在还能睡着啊。”在剧烈的摇晃中,塞穆尔迷蒙地睁开眼。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等,刚才不还在水果摊旁边,还闻到了酒香。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对了,请问祭典上的水果们怎么样了。”
“什么水果?你在说什么。哈哈哈哈我懂了。不知是从哪来的人运来了优质的果酒分给大家,托这个福,大家兴致都很高。你也是喝多了吧,我懂的我懂的,不过我可没喝醉。”
醉汉絮絮叨叨着,紧接着被自己夫人拽回了摊位上。她冲着塞穆尔连连道歉。
“没……没事。请问您有看到我旁边有其他人吗?啊我的意思是,我有两个同伴,我们三个人之前是走在一起的。”
“唔……你的同伴们似乎醒的比你早点,其中一个有家人来找他了,另一个看起来挺清醒的,也先走了,不过我不太记得他往哪里去了,当时在忙着收账。”妇人回忆了一会儿。
“……啊,好的……谢谢您。”塞穆尔一头雾水。他努力地搜刮着脑内的记忆,走向那神奇的待售房屋,却发现原本的房屋其实只是一片狭小的花园空地,建筑,灯光与人影早就不知所踪。
“烟火大会就要开始了哦。”冰凉的瓶身贴上了塞穆尔的脸,“啊,是我啦。”不知何时到来的伊孚笑嘻嘻的说着,饮尽了瓶身中最后一点果酒。
“……是啊。”塞穆尔似乎还想说什么,接着被伊孚打断。
“别多想了,不如还是好好享受夏天的夜晚……?”
“……突然有点羡慕你。”塞穆尔叹了口气,自己可能还是不太会享受突发事件带来的新奇与刺激,更多还是会感到麻烦和担忧。
“是塞穆尔真的很擅长多担心哦。”酒精带来的红晕爬上了伊孚白皙的脸,“走吧,我知道一个看烟花特别好的地方,没什么人。”
“好。”他们沿着街道向上走去,来到了某个隐蔽的观景平台上。
“到啦到啦。”伊孚招呼着塞穆尔坐下,“我前几天就考察过了,这地方看景色应该很不错。”
脚下祭典的明亮灯光与星空中银河交相辉映,千亿年前的星光与尘世的光辉共存于同一个夏夜。人群的欢呼随着风传了过来,仿佛小小浪花拍打在岩石上。
“5——!4——!3——!2——!1——!”
第一朵烟花摇晃着、又坚定无比地升上天空,将地上的光河与天上的星空链接起来,在坠落之前,散出灿烂的光点。紧接着,它的同伴们也升上天空,星星点点地交织出短暂而美丽的景色,映射在每个望着这片人造星海的人眼中。
这便是夏祭日平稳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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