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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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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难题
关于“梦”的学说并没有让切·拉卡路亚·光辉头痛,梦中的图书馆和少女也没有让他念念不忘,令他头痛的是这次的论文主题,和他的那位美女房客。
关于理式说的问题切尔并不陌生,这些被抛弃过又重新拾起来的理论他在无聊时都作为消遣书籍读过,但它这么认真的在课堂上从那位大法师艾丹·弗宁的口中提出来,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会将理式说作为消遣来阅读这件事,似乎也有些出乎年轻高等精灵那些各怀心思的房客们的意料就是了。
但现在他们都沉浸在梦乡中,不像切尔只是在书房的沙发上小睡了几个小时,就接着在那张放满了理式说学术著作的书桌上进行他的思考了。
“如果说神是原型世界——理式世界的投影,而我们又是投影的投影,而我们的梦境是另一层的投影,是不是说在梦境之中,我们就是那个世界的神?”
年轻人喃喃自语着,他手中转着一支新的储墨钢笔,切尔用旧的那支钢笔被拉薇妮亚要去做了外出文具,好在他来到苏古塔时带了不止一支这种方便的文具。如今这支价格不菲的金尖笔像是玩具那样在他手中被无意识地转动,有几滴墨水被他甩到了一字未动的白纸上,还有一滴落到了趴在凉垫上的麦格森太太脚边,这只小猫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发泄不满一样伸出爪子将站在架子上打盹的粉色鹦鹉拍了下去。
年轻精灵像是没看到两只魔宠打架一样继续自言自语:“这样看来,我们就像是诸神做的一场梦,某一天他们醒来,我们就将不复存在——或者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像艾丹导师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是‘有人在进行图文游戏时创作出来的角色’而已。”
麦格森太太打了个呵欠,对那只被拍下去的鹦鹉喵了几声,就像它能听懂自己的猫语那样。
随着年轻人的思考,太阳从东边升起,缓缓转到天顶正中,又从正中落到西方,直到这轮火球只剩一线红色的时候,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法师才从书房里出来,在厨房切了两片抹了果酱的面包就又回去了,完全无视了抱着自己魔宠的另一个法师好奇的眼神。
“麦格森太太,你的主人是不是出了点什么,呃,精神方面的毛病?”
拉薇妮亚把下巴埋在长毛小猫头顶蓬松的毛发里,用一种随意和好奇掺杂的语气对这只没法回答她的小猫提问。
而麦格森太太进入研究状态的主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魔宠被某人给“掳”走了,他甚至忘记了被自己拿进房间的面包,只是紧盯着某一本书的扉页。
“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吗?——由理式说所发散的疑问与悖论。”
从粉红色鹦鹉的角度看去,他和他的主人都能看到那本书的标题。
《神学、理式、真实与历史》。
“让我们假设,有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的法师实行了实验——也许他是一位宵银的信徒,当然我们没有任何对宵银不敬的意味——他的灵魂被从他的身体中分离了出来,收入了一个被魔法封闭,与某一个魔法阵相连的瓶子里。他的灵魂在这个瓶子里被囚禁着,但它所连接的法阵在向这个可怜的灵魂灌输使它产生幻觉的魔法,以使这个人保持着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被虚拟出来。这个灵魂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被邪恶法师变成实验品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这样的视觉信号,‘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这本书就算是在之前切尔读书饥不择食的时候,也只是被作为一个荒唐的悖论而一笑而过。但现在导师的那句话却让他不由得对这段话乃至这本书都认真了起来。
这本书被列为这位逻辑学家的败笔之一,不少人认为他之所以无法成功,有一半都在于他非要坚持早已过时的理式说,但他提出的研究三原则还是指导了一些自学法师的进步之路,对于这位大师,切尔总是抱着一种可惜又怜悯的心情阅读他的作品。
“这位大师太主观了。”他前两天还这样和跑到书房来凑热闹的拉薇妮亚解释,“他认为使一个理论陈述为真或假的是外物,而不是我们的实际的或可能的感觉资料、我们灵魂的结构或我们的语言等等。这就是他所谓的真理符合说,但这些显然不符合神的存在——说实在的,如果这些作品让斯卡蒂女士和雅丽蒂亚小姐看到,说不定她们母女二人会少见的站在同一战线。”
“他还说实证主义者由于不同意真理符合说,因而他们不能坚持研究结果与知识的会聚;而有些科学哲学中的历史主义者由于怀疑或否认知识的会聚,由此也怀疑指称和真理。”拉薇妮亚用她细长葱白的手指指着切尔很久之前做过的读书笔记,“这样的话,他就在某一种意义上完全的否认了历史和神明的存在意义,不如说,他的作品中完全没有诸神的位置呢。”
“是的,如果按照他的理论来说,不仅仅我们可能是假的,这个世界甚至神明们都是假的。”切尔合上那本笔记,完全忽视了桌子另一边对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纳尔和埃尔塔宁。
“我很难想象瑞图宁不存在的世界。”水妖精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有兰诺……她们如果不存在,我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切尔整理着桌上的字纸露出笑容来:“你只是无法想象美少女不存在的残酷世界吧?”
“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吗?”蓝眼睛的人类女孩扭头问起她身边的雪精灵,换来的只有纳尔一脸迷惑的摇头。
“我只听懂,大概拉薇无法想象漂亮女孩不存在的世界这件事。”寡言的雪精灵似乎在找合适的字眼,看了一眼埃尔塔宁的脸之后脸色微红的转过了头。
但那时候写出的论文已经被他揉成一团丢进了字纸篓,还被他的魔宠从里面掏出来当做玩具玩了很久。
越是想象“瓶中之魂”这个理论,他就越是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思考——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套进了这位魔学研究者画出的怪圈,在他承认这个理论为真来进行推理时,这个问题是永远无解的——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将更有可能成真的依据来源投放到了目前的乃至未来的“未知领域”,所以不论怎样,自己都无法彻底推翻这样带有怀疑论色彩的问题。
这个难题可能需要他研究一辈子也说不定,废寝忘食的新晋法师先生转动他疲劳到模糊的大脑这样想道。
|2|湖中来的女孩
“你应当休息了,切·拉卡路亚·光辉。”
拉薇妮亚一脸严肃且不悦地看着裹在灰色细条纹家居服里的高等精灵,后者把自己折腾得像只营养不良的瘦猫,就这样还在倔强地摇头,不肯离开书桌和书房。就算前两天他刚被这个女孩拉到了自己导师的宇宙塔去做了些在这位向来循规蹈矩的光辉家族大少爷看来足以被开除的事情,这家伙也没打算改一改自己的思路。
不如说,老师的那句“记得交论文”成了他的焦虑中心,眼看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切尔更是变本加厉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甚至下了“不准其他人用书房”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
他没注意到这里面有一半属于他的逃避心态。
“我想不到。”年轻的法师用陷在眼窝里的湖绿色眸子盯着水妖精,露出迷茫和痛苦对半分的表情,“我想不到,如果我是一个被囚禁在瓶子里的灵魂,我如何才能知道我是这样的存在?如果我不是,我又该如何证明我的实存?如果向诸神提问,我又如何保证他们对我的回应是真实的?”
“所以我才说你应该休息了,房东先生。”拉薇妮亚劈手把他拿在手里晃荡的钢笔夺了下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出门去吃顿饭,做些别的事,好好的睡上一觉,再去问老师这些问题。”
“我该如何证明我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我该如何证明我的家人、这栋房子、这个世界,我的房客,麦格森太太,还有你,你们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是什么邪恶的法师给我创造的幻觉?”切尔没理会水妖精的动作,他的眼睛里有种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光,除了恐惧还有种危险的狂热。
“就算神是真实的,他们也可以对你说谎,没人规定神就不能给错误的答案对吧?”水妖精少见地叹起了气,伸手开始理顺这个陷入思维死路的高等精灵变得凌乱的头发,“你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下一秒也是想不明白的,泡个澡或者睡一觉,让脑子放松一下说不定还有些帮助。”
可这段话没用,这家伙仍然两眼盯着桌上那些在拉薇妮亚看来只是一堆混乱字符的笔迹。
“快要到你们的秋节了,我听说菲薇艾诺人总会在那个节日到来之前酿酒,你连那件事都不打算参与了吗?”她拿出了杀手锏,“你不是一向表示自己是个十分忠于传统的精灵吗?”
切·拉卡路亚·光辉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拉薇妮亚·福玻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想,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需要邀请你去参加这个活动。”
重新把自己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大少爷对自己的美女房客彬彬有礼地鞠躬,只不过脸上那两个掩饰不住的陷坑还在无声抗议这具身体的主人之前对它进行了多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是这样吗?”拉薇妮亚乐得咯咯笑起来,“我可以把这当做是房东先生准备追求我的求偶行为吗?”
“我不会追求一个喜欢同性的女性,我认为这是对个人自由的不尊重。”切尔一本正经地看着拉薇妮亚紫水晶般的眼睛,“但我很感激你把我从思维的死胡同里救了出来,我可以有这个荣幸,邀请福玻斯小姐来参加为了庆祝我们菲薇艾诺的秋节而举行的酿酒活动吗?”
“当然愿意,荣幸之至。”拉薇妮亚咯咯笑着握住了高等精灵的手。
苏古塔和菲薇艾诺完全不同,这是切尔来到苏古塔之后就知道的事情。但就算在这里也有挂着菲薇艾诺之名的店家,虽然切尔并没有从那家店吃到家乡的味道,但那些棕妖精和店主琳蒂斯小姐的手艺都不错,他也还是很乐意去那家店照顾生意。
这次秋节前的备酿也由她来主持,消息仍然是隔壁精神矍铄的欧芮儿婆婆带来的。
“小琳说,听说我有个菲薇艾诺来的邻居,要我特意和你说一声,一定要去参加呢。”她笑眯眯的和时隔半月终于恢复了早上浇花工作的切尔这么说。
现在他和拉薇妮亚站在开店不久的甜品店门口,水妖精很惊讶于他没有邀请其他的房客,再次用语言调戏起这个一本正经的高等精灵来。
“房东先生,你难道真的想和我谈恋爱吗?”拉薇妮亚把两手的手指交叉起来,半调笑半认真地看着切尔,“我还以为你会把其他人都邀请来呢。”
“备酿不适合太多人一起进行。”切尔认真地向水妖精解释,“过多的人会带来过多的杂菌,有可能把果酒变成一锅腐烂的垃圾。并且我认为,如果借邀请很多人的事情来道谢,未免也太过不尊重人了。”
为了体现自己对这次活动的尊重,他特意换掉了平时总是套着的袍子和斗篷,穿了一身浅色的猎装,配上了新的棕色皮带和腰包,还因为早秋仍然炙热的阳光选择了半袖的白色衬衫——这身衣服在家时曾经被妹妹评论为“哥哥唯一正确认识自己长相的装扮”,所以成了他出门赴约最常穿着的装扮。
但这身衣服在拉薇妮亚看到的时候,这姑娘像是街边看到了漂亮女孩的小混混一样吹了个口哨。
“这次要酿的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发酵的,另一种要经过二次发酵,你应该喝过餐馆里有时会免费提供的气泡酒吧?那就是需要二次发酵的类型。”
切尔将衬衫的袖子卷到上臂,戴了一双胶皮手套,围着黑色的麻布围裙,指着面前的各种水果对他的水妖精房客做起了解释,琳蒂斯则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两个。
“想不到房东先生对酒也有了解,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喜欢点心和茶。”她这么笑着说,戴着同样的手套和围裙。拉薇妮亚自从在这家店试吃过就时不时拉着切尔或埃尔塔宁来照顾琳蒂斯的生意,导致这个漂亮的精灵姑娘也一起对着切尔叫起了房东先生。
“多多少少还是接触过的,在家的时候仆人总是会用果酒调制饮料。”切尔拿起一枚紫红色的皱皮果实,“这是在炎热的地区才能正常生长的水果,虽然可以鲜食,但我更喜欢用它泡出的红茶和饮料,虽然被称为百味果,但我们更愿意叫它叫它‘少女的恋心’。”
“为什么叫它这个名字?还是用精灵语命名的。”拉薇妮亚也拿起一个放在鼻尖嗅了嗅,“我闻不到什么味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
“因为在你打开它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旁人永远不知道她心中藏着的是怎样的爱恋。”切尔拿起水果刀,绕着这枚果子切了一圈,金黄色的果肉露出来的时候酸甜的果香也跟着飘散开来。
“看来这段恋爱是有酸有甜的类型。”琳蒂斯微笑起来。
高等精灵跟着翘起嘴角:“小说里大部分恋爱都是这样的,我想现实也一样吧?”
两人离开这家小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正毫不吝啬地用它的光芒染红苏古塔被暴风拥抱的天空。
“等到秋节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喝到那种发酵酒了。”切尔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味着作为下午茶品尝的鲜果茶,“起泡酒大概要再等这么长时间——大概到初冬的时候正好喝吧。”
“你还敢喝酒?”拉薇妮亚露出促狭的笑容,“你知道吗,你被几杯麦芽酒灌醉的时候,克拉德太太甚至以为我是去强抢良家小伙子的。”
高等精灵的脸变得通红。
“如果我什么时候想要和我母亲一样要个孩子,也许我是会来找你的吧?”水妖精脚尖点地转了个圈,白色的裙摆在旋转的过程中也染上夕阳的颜色,“如果不是女儿的话,我就要扔给你啦。”
切尔沉默了片刻:“那你要趁我没有结婚的时候去找我,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拉薇妮亚眨眨眼睛,“你结婚了和我想和你要个宝宝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建立了家庭,我就需要对这个家庭负责,那么我绝不会对我家庭之外的女性出手。”高等精灵收起了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
“那你要在那之前通知我才行。”拉薇妮亚用一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年轻精灵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我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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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美梦
似乎是第无数次的,切·拉卡路亚·光辉站在这间巨大的图书馆内。
说它是图书馆也许并不合适,它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城市,由无数的书架、书桌、纸张和文具构成的城市。人们在其间穿行,抱着数本精装大书的精灵少女利用浮空术带着那她不可能拿动的重量从人群之中轻巧地经过,她看到切尔手上拿着的不知名书籍之后,对他微微一笑便走开了。
与他之前“来到”这里时不同,这所巨大的图书馆里多了些人在玩着不知名的棋类游戏,色彩各异的棋子在他们手边放着,或被他们捏在手上,时不时还爆发出轻轻的笑声。
那笑声中是满含着快乐的,切·拉卡路亚能够听出来。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这座城市,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桌子,展开手上无名的巨大书籍,熟练地用手上线条流畅的金属钢笔做起“登记”来。
黑色的墨迹从他笔下流出,就算是通晓十数种语言的他也还是一直很喜欢这种音乐般动听的语言,毕竟这是作为他母语的精灵语。切尔的脚尖跟着写字的节奏轻轻地拍打在地面上,那种声音像是路边谁用手拍打的节拍,又像雨天击打在玻璃上的水滴。
“飞起来,飞起来,大家都飞起来。”
有个童稚的声音在年轻人耳边响起,像是儿歌,又像带着魔咒的咏唱,那种拍打的声音更清晰了。
伴着那些声音,他笔下的文字化作金色的光,蝴蝶一样朝着他面前巨大的玻璃窗翩翩飞去。光芒像是鱼儿投进水里那样穿过透明的窗户,在窗外绽放成大朵的烟花。
“飞起来啦!飞起来啦!”
“你看,我就说会飞起来的吧?我家的阿曼妮西斯可厉害了,这附近的鸟儿都听他的——如果他是个女孩就更好了。”
金色的蝴蝶消失了,巨大的图书城市消失了,他手上金属的笔和那些陌生的文字也消失了。
切·拉卡路亚·光辉抬起手臂挡住被什么反射到了眼睛上的阳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拉薇妮亚,可以带着加尔出去玩吗?”
他特意加重了“出去”这个词。
比起上一个季度那令他掉了不少头发的学术论文,这次的梦境论文他写得顺利不少,毕竟他从小就会经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有城市那么大的图书馆,有馆内穿行的司书,有会对他静静微笑之后走开的某个年轻姑娘,有巨大的玻璃花窗,而他拥有一张巨大的书桌,可以在阳光下面静静地看书,虽然那些书里的文字他醒来之后就忘记了。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世界,不是一件好事吗?切尔记录着自己刚刚被弟弟和租客打断的梦境,忍不住露出一个透着向往的笑来。
|2|夏日祭典
光辉一家少见地齐聚在了一个并不是菲薇艾诺的地方,其中包括切尔那个性强硬、独立又固执的妹妹,恰莎·希雅莉莉·光辉。光辉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不知为何不肯居住切尔提前订好的旅馆,而是执意要与哥哥住在一起,而希雅借着送加尔来的名义将整栋房子的租客挨个观察了一番,最后下了个结论,要切尔小心拉薇妮亚。
“那是个像蛇一样狡猾又会骗人的女人,像哥哥这种傻乎乎的性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希雅这样对兄长发出夸张的警告,对此切尔只能回以苦笑。
“她只是个租客,并且她更喜欢女性,你难道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吗?”
在这一点上,光辉家的三个孩子同样的愚蠢且迟钝——也许要去掉加兰德利尔塔,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切尔看着和自己的美女租客在花园中正玩得开心的弟弟这么想。
“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这可是书上说的。”希雅一本正经。
“你说的书是那些三流小说家写的爱情故事吗?”切尔少见地大笑起来,惹得妹妹蹙起了眉头。
“都说你和爸爸不像,笑起来的这幅表情明明就一模一样。”
为了这次的假期,光辉一家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乌尔洛萨为了长子的邀请,提前一个月将之前的急单全部搞定,剩下的工作分配给了几个心腹,之后空出了下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在苏古塔和路上度过;谭娜洛娃推辞了两个月内所有的社交邀请,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完成工作上,就连希雅也向自己和加尔的几个老师分别请了假,只为了这两周的夏休日。
“你们未免过于兴师动众了吧?明明派小科兹摩把希雅和加尔送来就可以了。”切尔看着前面兴奋蹦跳的的弟弟和一副淑女模样的妹妹,对着和自己并肩行走的父亲说起自己的想法。
乌尔洛萨手里拿着几支来自德莫拉的烤鱿鱼,听到儿子的吐槽时正把其中一支塞进他的手里:“这叫什么兴师动众?这可是我可爱的长子在其他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假期,不全家出动来陪你过节怎么行?”
年轻人接过那支散发着香气的烤鱿鱼,叹了口气:“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而且我不是当年那个要去深林城上学的小孩了……”
“你看,这虽然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缺点,你太认真了,切尔。”乌尔洛萨几步走到长子前面,将剩下的鱿鱼塞进自己妻子和女儿幼子的手中,“你应该多学学我,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不然这么长的年纪多没有乐趣。”
“学你什么,学你四处搭讪姑娘吗?”谭娜洛娃冷不丁损了乌尔洛萨一句,“那我宁愿让切尔死板一些,也不想让他变成花花公子。”
“哥哥这辈子也成不了花花公子的,神明们根本就忘了把这种东西放在他身上。”希雅耸了耸肩,这个不到百岁的雪精灵女孩用一种少见的狡黠眼神瞥着后方的兄长,“如果要说的话,我看加尔蛮有那股味道的,我是指爸爸年轻的时候。”
“咳,你个小丫头哪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乌尔洛萨眼神有点飘忽,抓着希雅和加尔的肩膀把两个孩子推到了切尔面前,“去,让你们哥哥带你们逛祭典去!那边好像有巧克力水果的摊位,加尔你不是顶喜欢巧克力吗?”
出乎意料的,他在巧克力水果的摊位前碰到了熟悉和有点陌生的面孔。月初刚刚一起偷偷闹过一场“坏事”的同窗伊孚·温图斯,还有黎维诚导师门下的塞穆尔·利特斯和成濑。切尔自然不会无视自己的学友,便挨个打过了招呼。
向摊主购买了些弟妹想要的零食之后,年轻的精灵饶有兴趣地注意到一种没见过的水果,带着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求知欲询问摊主:“老板,这是什么水果?”
“这个呀,这是产自坎维的果实,”摊主似乎最近生意不错,满带骄傲和舒心的开口,“这种水果在这片地方可是相当的少见,毕竟这附近都没什么沙漠……”
听着老板兴致盎然的介绍,切尔在某个不知名的果实上看到了一点点黑斑。
老板,它们看起来不太新鲜?
这句话没能说出口,他便看到那筐罕见的果实在他面前彻底的腐烂了。
|3|追捕
切·拉卡路亚不喜欢舞会。
舞会对于他而言不是放松的地方,而是一个浪费他的精力与能量的地方——他自小就讨厌这些活动,甚至曾经做出过为了逃避社交舞会用冷水把自己重复淋湿到感冒发烧的蠢事。虽然长到成年的现在,他也可以勉强应付这些场合,但总归不怎么擅长,相反他最小的弟弟却似乎天然喜欢这种场合,总会成为每次茶会上最耀眼的那个孩子。
但如今他和学友们身处一场诡异舞会的中央,这还要从他们看到那些水果的腐烂说起。
腐烂的水果不止于售卖巧克力水果的那一家,祭典的四处都传来尖叫,切尔一时顾不上寻找自己不知何时失去踪迹的弟弟妹妹——希雅也是个大女孩了,完全有了照顾好自己和弟弟能力——而是身体里本能的危机感对着这个有些不祥的氛围警铃大作。
起初他几乎要以为是城外的德鲁伊之家里出现了叛徒的枯萎者,但似乎其他植物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他暂时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和学友们一番询问之后,他们总算是指定了某个嫌疑人。按照摊贩们的叙述,那是个长着张马脸、留着长长黑发,还有双夺目的金色瞳孔的孩子,他从祭典的一头开始到另一头,摸过了所有的水果,再然后水果就依次腐烂了。
令人在意的还有一点,这些摊贩的记忆似乎都被什么法术模糊过了,在切尔四人的提醒下才想起还有这个孩子的事情。
——在他踏入魔法研究的大门时,切·拉卡路亚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永远不要用一个对象的外貌去衡量他的能力,也许面前只是个小小的婴儿,但他也有可能拥有把你从身体到灵魂全部毁灭的力量。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用了什么让人记忆模糊的幻术也不是没有可能。”追逐这个小孩子的路上,切尔这样评论这件事情。
“我们也只有先靠这些线索找找看了吧……啊这个味道我好想吐。”相熟的风元素裔露出一副绝望的表情。
几人追逐着可能的踪迹一路离开了祭典范围,街道一反常态地冷清,仿佛整个苏古塔只剩下现在四人一样。
“得赶快了!得赶快了!”
童稚的声音在年轻人耳边响起,像是儿歌,又像带着魔咒的咏唱。
之后,他们进入的便是这栋挂着“待售”牌子的屋子,除了在门外观望的成濑以外。
在苏古塔找到定居处之前,切尔详细地调查过了整个苏古塔的待售房屋,其中并没有这栋房子,而它明明挂着待售,房间内却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假面舞会。但现在他无心去关注舞会,如果那个小孩没有被抓住,大概这些摊贩这一季度的收入就全部泡汤了,作为商人的他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嘿,房东先生,来跳支舞吗?”清亮优美的精灵语在正寻找那个可疑孩子的年轻精灵耳边响起。
切尔本能地跟随声音转过头去,戴着半脸面具的精灵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蓝色如同天幕的长发流泻而下,紫罗兰色的眼中似乎落进了一片星空。
“……拉薇妮亚?”他愣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仍然露着优雅美好的笑容:“是的,房东先生,来跳舞吗?”
某个不冷静的切尔差一点就说出“好的,我们来跳支小夜曲吧”这句话。
这个女人绝不是拉薇妮亚,虽然和她跳舞一定是件美好的事情,那个一直很冷静很认真的切·拉卡路亚这么想道,但那个水妖精绝不会主动邀请一个男性跳舞。
“……不了,我就算了。”年轻的精灵摆了摆手,逃也似地离开了舞池。
“可不要告诉我这里的事情和外面水果腐烂的事故和你无关。”
切尔抓着长发小男孩的肩膀,湖绿色的眸子紧紧盯住他的眼睛,眼神从未有过地锐利。
“没礼貌!无缘无故地说什么呢!快放开!我还要去见主人呢!”
小男孩戴着一张马脸形状的面具,身体扭得像是前一天早上花园里被切尔用镊子夹起来的菜虫,金色的眼睛躲躲闪闪的不肯正面回答,只是不住地说着“主人”,年轻的精灵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扯着嗓子大喊“主人救命啊”,把自己变得像个受害者。
“主人?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所有苏古塔市民的困扰,如果和你的主人有关,我也要问问他这么做的缘由。”切尔的眉头皱了起来,把小孩子的肩膀捏得更紧了——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力量,一个成年男性的禁锢,他短时间内是逃不开的。
在他质问小男孩的时间里,塞穆尔从他们背后追了上来,堵在他们前面,试图封住通向楼上的道路。
“舞会的主人!放开放开,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他!”
小男孩挣扎得更厉害了。
“我是不会放开你的,除非你说明你在祭典上干了什么。”
切尔带着欺负小朋友的嫌疑步步紧逼。
“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那祭典上的水果怎么会跟着你的行动轨迹一起腐烂?”
“这我怎么会知道!”
“反正你不回答,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伊孚轻巧地插入到了争执当中,风元素裔的好奇心一如既往,指着男孩手中的盒子发问,“这个盒子是做什么用的……?”
切尔姑且也注意到了那个做工考究的盒子,放在平时他也会端详一番,但刚才舞池中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失态,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情。
“……是给主人的礼物。”小孩朝着伊孚吐了吐舌头,又在切尔手中挣扎起来,“这样算我回答过了吧。放我走……!”
“你这样不叫回答,”风元素裔童心未泯地也朝着小孩吐舌头,“你的主人会用这个做什么?”
“这是……是……是他、结婚时……”小男孩突然没那么对答如流了,最后他放弃了酝酿措辞,开始瞪着眼和切尔三人对视,在切尔眼睛里这几乎已经等同了“是的,我就是犯人”这句话,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如果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做,那你就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心虚。”
小男孩开始尖叫:“谁心虚了!倒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什么!”
年轻精灵冷笑起来:“你在祭典上,从第一个水果腐烂的摊位走到了最后一个,而所有人都说你是最可疑的那个,这还不够吗——而且,没有心虚的人都会像你这么说话。”
其实并没有人说这个孩子可疑,这句话里有一半都是在诈他。
“我只是从那边走过来而已!”他继续尖叫着。
“走过来需要把所有摊位的水果都摸一遍吗?“切尔脸上带着一股冷漠又嘲讽的神情,往常的温和和礼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如果是他的房客们在这里,大概会大惊失色地觉得房东疯了。
“喜欢水果又怎么了!这个东西和水果又没有什么关系!”小男孩发出刺耳的尖叫,狠狠地咬了切尔一口,之后撞开伊孚和塞穆尔,朝着二楼逃上去了。
|4|“王”
“欢迎,你终于打算加入宴会了吗?”
他们登上二楼台阶时,听到那个坐在“王座”上的男人这么说,同时成濑从另一侧的窗户里迈了进来。
“既然你这小跟班说他没做什么,那么你对祭典做了什么?”切·拉卡路亚仍然没什么好的态度,“再加上这待售房子里的可疑宴会……”
“宴会就是宴会,你们讨厌宴会吗?这里可是在光明正大地举行宴会……莫非是因为面具的缘故?这可就有点不好办了。”这唯一一个没戴面具的男人正将那男孩带来的戒指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真是枚漂亮的戒指。普卡,你和几位客人间有什么误会吗?”
被叫作普卡的小男孩像是找到了自己的饲主,躲在那王座背后对几人龇牙咧嘴:“是他们一直在咬定我弄坏了水果!我只是在找戒指而已!
“你从水果腐坏的源头一直走到了末尾,这让人如何不怀疑?”切尔对这孩子没什么好感,进而对他的主人也不甚友好,张嘴便反讽一句,“我不讨厌宴会,但是我讨厌不光明正大做事的人。”
反倒是另一边的吸血裔成濑的话合情合理:“关于今天的祭典,您有听说些什么吗?我们这几位来客也是循着唯一的线索来到这里的。”
这个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理解吸血裔的话,反而露出相当高兴的表情: “今天的祭典啊……啊,正是场热闹的盛宴!正是因为有这场盛宴,才会有我们这场宴会!普卡也没有恶意,不是吗?各位,你们也享受夏季的庆典吗?”
“由于水果的腐坏,变得无法享受了。” 年轻的高等精灵冷冷地回答这宴会的主人。
男人笑得似乎事不关己一般:“那还真是糟糕,好在我们这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怎么样,要加入这一侧的庆典吗?”
就像传说中蛊惑人类的恶魔一样,或是邪神科潘蛊惑那些可怜的卓尔一样,切尔不知不觉中对这个人充满了敌意:“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何必要将无关的事情说得有关呢?”主人读懂了四人的表情,笑呵呵地回应道,“宴会就是宴会,这只是一场与我的臣民们共同欢庆的宴会而已。”
“……臣民?你在这里自称为王?”
更加可笑了,切尔这么想道。
“我就是王。”这不知名的男人答非所问,“所以各位,意下如何?”想要走进这场宴会吗?想跳舞吗?还是有其它想做的?”
“那孩子是想帮上你的吧?可你自称这里的王,却不愿为子民的过错负责吗?”风元素裔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
“的确如此……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恶意,对吧?”男人张开双臂,仿佛是在嘉奖那个被四人一路追逐至此的孩子,“尽管有些自作主张,但这份热情难道不令人开心吗?”
“你要结婚了吗?”伊孚多了句嘴。
“王”露出陶醉一般的神情:“啊,是的,我亲爱的奥薇娅,我终于要与她结为连理。”
“非常可疑……无论是屋子,宴会,还是你们……”
有一股怒火在年轻人的心中缓缓升起。
“依我看来,这整个宴会都是幻觉,那些跳舞的人是,食物也是,恐怕这里有自我意识的只有你和那个小孩,或者只有你而已。”他重重地咬着每一个字,对于这种毫无人性的“王”,无论它是什么样的存在,现在的精灵都无法原谅。“或者说你也没有?自称是王,这个苏古塔可没有自称是王的人,愚者塔的那位也没有这样自称过。你对这孩子惹下的大祸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又或者,他的愤怒是源于那个幻觉一般的拉薇妮亚。
“幻觉吗……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称是“王”的男人大笑起来,他的幻影也一同大笑起来。
笑吧,总有一天,你们会在你们的大笑中灭亡,处在笑声中心的高等精灵目光已经冷得像冰一样。
|5|仲夏夜之梦
“正如方才那位所说,这孩子是想帮我,那恐怕是他在帮忙的过程中无意做了些什么吧?那么,你们希望他做什么呢?”
“王”似乎终于笑够了,又似乎是对这件事情厌倦了,最终开始着手解决“普卡”惹出的乱子。
“至少去和那些受害的摊主道歉,他们很多人都是把这一季度的收入都押在了这次祭典上,这些损失对于小本生意的他们而言已经很大了。”切尔收住了自己些许的怒气,在几个学友提出条件之前衡量了下事情的轻重,但还是没能忍住最后的反讽,“当然,最好可以有对他们的赔偿,如果你有那个气魄的话——我看你这个自称王的家伙是没有的吧。”
“除了道歉之外,介于他们似乎都不怎么记得这件事了,如何补偿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您真是‘王’,也应有公正的抉择吧。”塞穆尔补上了更加柔和的说法。
“原来如此,某种意义上,的确可惜。”男人随意地点了下头,看向一边的小孩,“普卡,记得好好向参与庆典的人道歉哦?”
“可是我只是想取戒指……”那孩子似乎还是想要争辩。
“即便如此,也是败坏了大家的热情,要好好向他们道歉。”“王”将“普卡”推向了外来者的几人,“去吧。至于赔偿,没有问题,我会支付他们的。”
风元素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向王座上的男人:“我叫伊孚,伊孚·温图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乃道恩迈特,夏之王庭之主。”他再次微笑,切尔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不属于人性的凉薄,“如何,你们得到想要想要的结果了吗?”
“所以,取戒指和水果有什么关系?” 高等精灵最终没有忍住自己的求知欲,开口向普卡询问。
“嗯?你们没有取过吗?戒指是用水果做的啊?”普卡说得含糊不清,似乎很不愿意和他交流。
切尔一下将之前他的话串联了起来,惊得瞪起了眼睛:“……所以你才把那些水果都给??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才会用那些水果做成一枚戒指????”
街上空荡荡的,摊贩们都开始收拾东西离开,而小男孩不再理会切尔的问话,跑向了最近的一个摊位。
看着普卡在摊贩之间鞠躬道歉,他闻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酒香,有种抑制不住的困意袭上高等精灵的眼皮,它们像不再属于切尔那样沉沉合上,年轻精灵的记忆就此中断。
“哥?哥,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
朦胧中切尔感到有人在捏自己的脸,他挣扎着睁开眼,只看到希雅蓝色的眼睛在自己面前从模糊变成清晰。
“啊,醒了。”妹妹巴掌大的小脸从他面前移开,朝着不远处大声招呼起来,“爸,没事了不用找医生了,我哥好像喝多了。”
“我睡着了?”切尔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刚才躺在一张长椅上,睡惯了软床的自己竟然没觉得这张木头长椅硌得难受,这让他有些惊讶。
“对啊,有人送来了一批果酒,你喝了两杯,就睁不开眼了,吓得爸爸以为你中毒了,正在张罗找医生的事情呢。”希雅耸了耸肩膀,而不远处的加尔手中正拿着那种不知名的坎维水果裹上巧克力和花生碎做成的零食啃得津津有味。
“果酒?水果腐烂的事情呢?”切尔有些摸不着头脑,四处张望着周围,只看到还在睡得香甜的另外三个学友。
“什么水果腐烂?”希雅莫名其妙地看了切尔一眼,“快走吧,你的酒量是真的不行,烟火大会都要开始了,你看,天都黑透了。”
“……也许这一切是一场梦,又或许是那位‘夏之王庭’之主的补偿,总之,作为另一个可以作为梦境来讨论的话题,我将这件事情从头记载至尾,希望能够作为材料来提供一些关于幻觉魔法研究的方向。”
切·拉卡路亚放下笔,看着卧在壁炉前酣睡的猫咪,和躲在她长毛之间的鹦鹉,无言地叹了口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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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外信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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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拉卡路亚·光辉看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侏儒,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前一天下午他还在画着这片钟乳石林的风景素描,而现在他身处其间,却完全无心去欣赏这难得的奇景。
如果从头说起,还要从他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战胜了高等精灵对卓尔本能的厌恶,让他申请了艾丹导师安排的卓尔城市游学这件事开始。无论是黑暗的地下荒野,还是勾心斗角、充满计策和权谋的卓尔社会,这些未知的东西一直像是麦格森太太的尾巴那样痒痒地挠在年轻精灵的心口上,当他面对一个可以得到这些问题的解答和了解完全不同社会构造的机会的时候,作为一个立志成为学者的高等精灵,他完全无法拒绝。
而现在的情况,只能让他连连感叹自己还是过于年轻,无论在储备的知识还是处理问题的手段上。
“谢谢几位老爷救我性命!”
“别叫我老爷!”雪精灵发出几乎是低吼的回答。
如果不是自己伸手抓住了他那几乎被几个卓尔女人打成碎布的后领,大概这个有些遍体鳞伤的侏儒会给自己的额头上再留下些伤疤,高等精灵心想。
“别跪别跪……”切尔看着被阿列克谢吼得全身一抖的矮小侏儒——就算在侏儒里,他的个头也算是比较小的,暗暗叹了口气,“你这是要跑去哪里?”
“我想要逃出城……”侏儒露出几近谄媚的表情,一双灰色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学生们,“那几个娘们天天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若斯特她们吗……”切尔皱了下眉头,他相当讨厌“娘们”这种称呼,就算是对于自己的敌手。
若斯特算是是他们名义上的向导,虽然这只是个姓氏——想来也是,在这个女性独尊的畸形社会中,她们甚至懒得告知几个素不相识的男性“客人”自己的名字,也是可以理解的。
与绚烂的待遇截然不同,在他们踏出法师塔之后,这个可以说还只是个少女的卓尔女性只是将他们带到了五个学生现在住的那间简易房,之后扔下了一本据说是之前来访者的笔记的本子,又发狠话警告了几人一番之后就走了。之后这整整一天的参观与旁听都是由一个名为阿莱克的卓尔男性带领的,比起那位“小姐”,他相比起来性格平和而细致,在切尔看来,如果让他在这两人中选择一个进入学校,他毫无疑问会选择阿莱克。
但这里是卓尔的城市,是费尔法尔,是奈琳菲亚学院,所以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切尔同样不喜欢老爷这个称呼,但他早晚有一天要接受的。他曾经想过,如果到他继承光辉家族商会的那一天,他更愿意让管家仆人们称呼他先生,让商会成员称呼他会长,而不是那个带着严重阶级味道的“老爷”。
但乌尔洛萨似乎不以为然,对于父亲的态度,他亦无话可说。
在一个社会单元之中,从任何一个人各自的角度去看,他们做事总是有理由的,那之中有种微妙的平衡,如果某个人强行去改变一件事情,这个平衡便会被打破,整个社会结构便会如同抽掉的房梁的危房那样轰然倒塌。
侏儒逃跑有他的理由——他想活着,在他的角度上,自己是一个拥有权利的个体,而这些卓尔毫无疑问已经侵犯了他的权利。若斯特她们将逃跑的侏儒捉回来惩罚暴打也有她们的理由,在这些卓尔看来,那些侏儒、矮人是她们的财产,是活着的钱币,是劳动力和实验材料,而偏偏不是拥有权利的个体。
站在任何一方来看这件事,切尔都无法指摘他们,毕竟这就是卓尔的社会。
“说是逃出城,出了城你能去哪里?”他叹了口气,决定先站在面前这个侏儒的角度来解决问题。
不知名的侏儒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几乎是尖叫一般地激动起来:“先逃出去再说,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吧!”
高等精灵吓了一跳,本能地向钟乳石林外张望了下,确认若斯特一行人并未在附近后回头小声斥责了这侏儒一句:“嘘,声音太大会被发现的。”
“您、您说的对。”侏儒缩得更小了。
切·拉卡路亚愈发觉得这侏儒可怜又可憎了。
切尔始终相信,被他人对待的态度,取决于自己对待他人的态度。就算是商贾家庭出身,他也始终只以一个精灵的身份与他人交流,或是以学生、后辈、兄长、商业伙伴之类的合适身份与人交往。
——也许有那么些特例,但他始终相信要人与己为善的前提,是自己先与人为善。
换言之,如果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做人,那么就不会有人把这个人看作是与自己相平等的个体。
这个侏儒显然就犯了这个错误,切尔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没有问他的名字,但他也并不想问,他无比地讨厌这种将自己低入尘土里的姿态。
虽然他并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批评这个可怜的生物。
“其他人都在哪里?听你的说法,出逃的人还挺多的吧。”翼族法师的声音有些波动,和少年人平时的声音不大一样。
侏儒摇头:“没有,只是我正好找了个机会逃出来了——就算我们是一起逃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别人在哪啊,当然是自顾自能跑多远是多远。”
尼格勒的眼睛里有些光:“我是指……其他的奴隶被关的地方。”
“……你打算打开他们的笼子吗?”切尔被尼格勒的激进吓了一跳,如果关押奴隶的监牢被打开,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个学院会像是被飓风刮过一样混乱一阵的模样。
“……不,只是……”翼族的法师叹了口气,“………先问问吧。”
“学生抓来的有的被关在那边——”侏儒朝石林外指去,正是几个学生临时宿舍的方向,“有的被送到法师塔附近了……”
……合着我们跟奴隶住在一个地方啊。精灵心里这么想,也许可能也说出了口,他对于这些黑色的表亲印象更差了,甚至低于听过那位严重歧视卓尔的牧师演讲之后,毕竟耳听不如眼见。
“我想偷偷干点儿坏事了。”尼格勒的双手和翅膀一起张开。
“打开奴隶的监牢吗?”切·拉卡路亚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们能救一个两个人,但不可能全部救下来。”
他顿了顿,看着少年人开始燃烧的眸子又说:“也不可能颠覆这座学院的秩序。”
翼族的少年、年轻的人类、雪精灵,这三人在切尔的目光中愤怒了起来。
没关系,这股怒气是你们的特权,而我不配拥有,也无法拥有。
富商的长子仿佛看到了自己与同窗间的那道鸿沟——像是无底的深渊,又像细细的溪流,但他不想踏出那一步,那意味着他苦苦保持至今的冷静和中立将会被打破,他讨厌那些东西,讨厌不冷静的自己,也讨厌那些摇摆不定的立场。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看到了。”雪精灵的声音里含着隐约的风霜,像是他的家乡。
“我想炸掉笼子。谁能逃掉,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翼族少年似乎按下了自己的怒气,用相对平稳的调子说出这句话,只是眼睛像是鹰隼那样锁着高等精灵。
伊孚·温图斯开口试图打破这个僵局:“虽然我没什么立场这样说……但我们这样会害了阿莱克吧。”
“……啊,阿莱克。”尼格勒眼睛里的光暗了一瞬。
也许这是个机会,让他们放弃这种危险的想法,高等精灵心想,这次他没说出口。
“是这样,这个学院的男性卓尔,全部都会遭殃。”切尔接上伊孚的话,“并且炸掉笼子毫无疑问会吸引全学院的目光,到时候大概没人能逃得掉。”
“那就装作没看到吗?”少年人再次愤怒起来,高等精灵看得到他捏紧的拳头,“他们可以反抗的,每个人都可以反抗。”
阿列克谢的话里带着凛冽的风:“他们有力量。”
斯特凡诺仿佛在与高等精灵划清界限:“如果要顾及所有人的话,那什么事也没法做成,而且这是他们内部的问题。”
他们那样愤怒,切·拉卡路亚仿佛看到那条深渊愈发宽阔。
这些奴隶同样有力量,他们同样可以反抗,但他们不会成功,就像那些卓尔男性也不会成功那样。他们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最低微的位置,一个从灵魂便如此卑微的人,是永远不会成功,也不会反抗的——他们没有输在力量上,他们输在了灵魂上,输在了精神上。
但这些话他又怎么和这些同窗说呢?他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们说呢?
谭娜洛娃和乌尔洛萨·光辉,切·拉卡路亚·光辉,恰莎·希雅莉莉·光辉,加兰德利尔塔·光辉,整个光辉家族都站在“剥削者”的立场上,他作为这个家族的长子和继承人,又有什么立场说出这些话呢。
最后他决定不再说这些话,但他绝不能看着他们去做这些明显毫无章法的事情。他们来到这里的身份是客人,是交流的学生,邀请到家中的客人烧了家中的马棚,如果换做切尔,他会当场把这位“客人”扭送至治安队,更不要说这些卓尔了。
“……虽然我很难和你们描述,并且我不赞成这些卓尔的行为,但的确炸掉笼子的行为有点太乱来了。”他抬起双手,又放了下去,“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例如?”尼格勒翅膀上的飞羽根根乍起,切尔觉得他如果有利爪的话,现在大概正在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随时准备把他撕成碎片。
“我不知道。”高等精灵回答得十分坦然。
“你可以看着。”阿列克谢的回答变得相当不友好。
“我怎么可能看着?”切尔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喉咙深处烧起来,他的指尖有些发凉,又似乎在发热。
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同窗去涉险?虽然在他们认识之前,这些人可能经历过无数比这更加危险的境地,但现在他不能放任这些人放手去干这些疯狂的事情。
“如果您不赞成,那您可以先回到塔里。”尼格勒霍地起身,行了充满敌意的一礼,“在混乱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没有余力去阻拦塔的离开,而是会全力捕捉逃散的奴隶。我会尽力避免暴露,并选择合适的时间。”
高等精灵的手握紧又张开,之后再次握紧:“……如果只有这个可以做,那我只能去另一个地方闹出更大的动静,引开他们的注意。”
他感受到自己修剪圆润的指甲扎进了掌心,有种模糊的刺痛。
尼格勒作为一个拯救过世界的冒险者,他的身上还有些那时候留下的遗产——一棵能够长出“门”的种子。它被种在了钟乳石林的中心并成功长出了“门”,虽然它的颜色与切尔这两年走过的那些门不同,但总归是大同小异。
对于这件事,成功地完成了自己义举的尼格勒反而有些不安,甚至在那些奴隶奔向钟乳石林的时候让他们向外面跑,而不是进入“门”内。
“为什么你会说那扇门不能进?”哪天晚上切·拉卡路亚这么问这个冒险经验多于社会经验的小少年。
“‘门’不应该是紫色的,这个不对劲。”尼格勒摇摇头,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肯定比这个地方对他们而言好。”切尔露出放下心的神情,又小心的掩藏好,希望自己的同伴没看出什么端倪。“我们明天去逛街吧——看今天的情况,我们要扮成女孩吗?我会不会太高了?”
“只要衣服尺码适合就好了。”接近两米的阿列克谢说起这件事竟然比高等精灵更加坦然,切尔差一点就问出来“难道你们那边一米八以上的女孩很常见”这句话。
早夏日快要结束了,年轻人期待起了即将到来的假日。
加尔又长高了吗?他这么想着,看向窗外城中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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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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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雅丽蒂亚和牛奶布丁
在寻找曾经去过绚烂的学姐这件事结束之后,时间已经接近三月份了。切尔终于又和拉薇妮亚提起了她的牧师朋友那件事,彼时这个模样完美的水精灵正在搅着一锅内容十分可疑的糊糊,切尔觉得她大概和那只皮可西可以比一下黑暗料理的功力。
“她还在,还好你迟了几天找她,仲春日的祈祷过去之后她可是整整缓了两天才过来。”拉薇妮亚看也不看手中的搅拌器,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让那锅不明物体变得更加可疑了。
“她是珂旭的牧师?”听到仲春日的祈祷之后切尔本能地把拉薇妮亚口中的牧师和珂旭联系在了一起,他怎么也没办法想象这个极度热爱自由、相信漂亮姑娘是生命一部分的水妖精会和一个出名死板的珂旭牧师是朋友——这点上他已经在自己没成年的妹妹身上体会很多次了。
“不,她是瑞图宁的牧师,只是她们家的空气都珂旭浓度过高而已。”拉薇妮亚耸耸肩,把手中的锅子放下,摸出一个细密的筛网来,“她的父母和未婚夫都是珂旭的牧师,她家只有她的哥哥不是珂旭信徒,我在那里做客的时候感觉背后都被珂旭的目光盯着似的。”
切尔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她怎么成为瑞图宁的牧师的?”
“个人选择咯,要讲故事那就要讲好多天了。”拉薇妮亚将锅里的半流体朝筛网倒了下去,“简单说就是少女有一颗背叛家族的叛逆之心,她又碰巧很喜欢瑞图宁女神而已。”
切尔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个味儿,不再就这个问题往下问:“她叫什么名字?”
“雅丽蒂亚。”拉薇妮亚完成了过滤工作,看着筛网上留下的一堆固体皱起了眉头。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两个精灵一起等在了白鼬家在苏古塔居住的豪宅内,坐在会客厅等待着那位小小姐现身。
天还没亮,切尔忍不住打起了呵欠——前一天晚上看书晚了,他只冥想了大概三小时左右,而麦格森太太还没起床。他膝盖上放着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这是他之前就托时常在暗月城工作的小科兹摩带来的,据说是来自瓷器之城“琅嬛”的特产之一。而拉薇妮亚提着一个不大的食盒,里面的东西前一天就被她冰在了一盆冷水里,今天早上又神神秘秘地装了进去,切尔也没看到里面放的是什么。
“说起来,雅丽蒂亚家是为什么搬到苏古塔来的?”为了抑制住自己的倦意,切尔索性和拉薇妮亚聊起了天,据说这位瑞图宁的牧师小姐喜欢等待太阳升起,他们只能在日出之前跑来等候。
拉薇妮亚似乎之前走得有些脚痛,不停地换着两只脚的着力点:“似乎是她们家的老太太想要换个环境,这里是她舅舅的房子,不过她不太想说具体情况的模样,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那倒是。”切尔看着窗外一轮红日缓缓地从云海中升起,静静地等着那个一直只活在拉薇妮亚描述中的女孩露面。
太阳失去红色,变得金光四射的时候,雅丽蒂亚·白鼬终于结束了她的祈祷和整理,出现了会客厅另一端的门口。
“雅丽蒂亚!我给你带了牛奶布丁!”拉薇妮亚在这位牧师开口之前就兴奋地打开了食盒,白色的半凝固甜点在里面微微颤动着。
“谢谢你,拉薇妮亚女士——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深褐色长发的少女款款地从门口走到两个法师面前,颇有贵族淑女风度地向切尔和拉薇妮亚略一躬身,切尔连忙站起来回礼,并将手中的点心递给这个瑞图宁的牧师,向她说明来意。
既然要做麻烦他人的事情,那么礼数就要先做全,这是他的礼仪老师给他上的第一课。
雅丽蒂亚微微侧着头认真听他说完请求,了然地点了点头,一双初春树林那样的深绿色眸子盯着切尔:“谢谢您的礼物,您想要看什么样的神术呢?”
“由于艾丹导师提到了奥术与神术的干涉关系,在‘生命之流’模型上,也许我们将会得到不一样的思索和全新的构建。”切尔在膝盖上交叉起手指,双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雅丽蒂亚,思想已经完全进入了学术讨论模式,“在我的猜测里,有可能新的奥术模型会从神术的原理出发构建也说不定,所以我想让您先介绍一下,在您的施法过程中,感觉最为接近所谓‘生命之流’的神术是哪些。”
“毫无疑问,如果让我来评价女神赐予我的能力,最接近生命之流的我将会选择呼唤神祇加护的‘神能’神术。”雅丽蒂亚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接着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对于我们牧师而言,最强力的盾牌和武器,都是祷告——在命悬一线之间,女神回应了我的祈祷,她将她的力量暂时地赐予我……生命之流的象征即为神祇,我的祈祷引来了她的注视,在那一瞬间,我感到女神与我同在,女神——生命之流,将我层层包裹,在那一刻我便是生命之流的化身。”
“只是这种高级的神术,显然不是能够用来作观察实验的示范使用的。”切尔听完她的叙述微微皱眉,看着高等精灵少女端起半满的茶杯放在嘴边,“如果退而求其次,用一个不那么惊扰神明的神术,您会选择哪个神术?”
雅丽蒂亚抿了一口红茶,深以为然地跟着点了点头:“‘不可试探神,不可窥视神’,切尔先生,您有很好的信仰之心——恕我唐突,您信仰的是哪一位神明?我认为信仰不同的神明,大概感受到的生命之流也有所不同。”
“作为一个追逐着未知与根源的研究者,我自然信仰着神言拉玛大人。”切尔挑了下眉毛,“但我并不是牧师,因此很遗憾,我并无法借助这位隐秘之神的力量——就算真的是拉玛大人的牧师,他们对于借助他的力量这件事,也似乎并没有什么非常大的兴趣,也许是神职不同的缘故吧。”
雅丽蒂亚的表情似乎有些遗憾,将话题转回到了神术上:“我作为女神的牧师,总是认为能够某种意义上借助到她的力量是荣誉的一部分。如果选择另一个接近生命之流的神术,我自然会选择女神的神授之力涌泉,这种能力将会让地面涌出来自女神的泉水。”
“那么如果方便的话,就拜托您为我演示一下这个神术了。”切尔看了眼外面的太阳,估算了下现在的时间。
大概半小时之后,白鼬家的几个仆人、雅丽蒂亚的母亲斯卡蒂牧师、还有切尔和雅丽蒂亚一起站在这栋贵族豪宅后院的一个角落里,他们中间是一汪刚刚从地底涌出的清泉。至于拉薇妮亚,她在切尔和雅丽蒂亚进行理论探讨的过程中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雅丽蒂亚干脆把她安排在了客房休息一会。
“这就是‘涌泉’了。”结束祈祷的雅丽蒂亚对着切尔点点头。
切尔早就站在一边用一支自来水笔将这个过程记录了下来——这支笔也是小科兹摩带给他的,据说是暗月城某个侏儒的改进版,修正了上一版本容易漏水的毛病——现在正在思考这个神术过程中雅丽蒂亚是如何利用“生命之流”的。看到瑞图宁的牧师结束祈祷,他便合上了笔的盖子,对她道了谢,又追加了一个问题:“您在施展神术的过程中,能够感受到生命之力的流动吗?如果能够感受到,那又是种什么感觉?”
“那是种生命之流随着泉水从地底涌出的感觉,仿佛瀑布落下时濛濛的水雾,又像是白云岩的水池里游动的金鱼。”雅丽蒂亚露出神往的神情,“那种借由神的手引导生命之流的感觉就像是阳光,而神祇就是太阳——‘我看到了太阳,即便没看到我也知道它就在那。知道太阳在那——就意味着一个完整的生命。’清泉涌出的时候,我感受到光芒仿佛绽放了,它随着生命之流,随着泉水渗透了这片大地的一切。”
在切尔能够将她这段奇妙的比喻消化之前,雅丽蒂亚的母亲先开口了。这个脸上微微的皱纹都带着严肃的中年精灵用一种复杂的口气教训了她的女儿一句:“雅丽蒂亚,我希望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想想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決定。”
切尔听到这句话之后决定关闭自己的感受器官,用自己闹市读书的能力去研究这位瑞图宁牧师的一大段形容,而不去理会这家人内部的家务矛盾。
|10|试吃启事
少有的,在“太阳”塔区勉学路42号,这幢带花园的三层独栋的餐厅里,六个住客竟然在不是用餐时间的时候齐齐的聚集到了一起。
“大家听我说,我有一个重大咨询要发表。”水妖精拉薇妮亚脸上带着忍不住的得意,两手按在一张似乎是从广场告示板上揭下来的纸上。
“什么事?我都把今天的加班给推了。”埃尔塔宁半是抱怨半是好奇地发言,最近她被拉薇妮亚影响得也学会开玩笑了。
拉薇妮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都是狗!”
剩下五个人脑袋上同时冒出了问号。
“咳咳,言归正传,我在城市广场看到了这个。”水妖精好像发现自己的玩笑没被另外几个人接上,只好拿开了挡着宣传单的手,“甜品店的试吃启事,虽然没有字全是画。”
切尔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张启事,他平时不在书房就在图书馆,只有很少的时间会在城市里的其他地方度过,所以自然没机会看到类似的宣传单——这让他反思起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应该多出去走走,多看看这个完全不同于菲薇艾诺的城市。
“真的都是画诶……还是张地图。”艾姆瑞德趴在拉薇妮亚手上,这张宣传单的大小可以做她的被子了。
从地图上大概可以看出来,这似乎是家正准备开始试营业的甜品店,和很多其他的甜品店一样都开在“调节”塔区内,告示上的意思大概是想要征集试吃员去尝试这位店主的新作甜点。
“我们有六个人,作为试吃员应该足够了。”拉薇妮亚两眼闪闪发光,而埃尔塔宁也马上表示同意——有报酬又能吃到甜点,这样的事情谁不愿意呢?
切尔和盖逖欧也都相继同意了,而纳尔因为强烈的社交拒绝倾向被善解人意地原谅了,只有皮可西苦着一张脸:“我去不了,周末是餐馆最忙的时候……想要不被炒就绝不能请假。”
最后除了艾姆瑞德和纳尔之外,四人都定好了去这家甜品店的日程,将三月的第一个周六给空了出来。
切·拉卡路亚借着初升的日光给院子里种植的材料植物浇水的时候,正好看到隔壁的人类老太太挽着篮子从街道的另一头走过来。
“啊,欧芮儿婆婆,您早呀。”切尔微笑抬手,习惯性地对这位住在自己隔壁的老人打了个招呼。
在年龄上甚至还没有光辉家最小的儿子大的老婆婆对着这个相当清爽帅气的高等精灵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早呀,像你这么勤快的年轻人在苏古塔可不多见——他们都是书呆子,只知道待在房间里看书,年轻人就应该多接触一下阳光才好,想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
切尔一边干活一边微笑着听这个老太太唠叨,几乎每次他这样和这位空巢多年的老人遇见,她都会叨叨一番她那几年前去世的老伴,而深知她过得相当孤独的切尔也愿意听她每天这么唠一会儿——举手之劳就能做到的好事,他从来不拒绝做一下。
“……说起来,小琳好像从菲薇艾诺回来了,你好像也是从菲薇艾诺来的吧?”叨叨了半晌的老太太忽然想起了别的事,举起左手的食指,“琳蒂斯她好像去那边学了两年的甜点,那个孩子从小就喜欢做那些东西——不对,那时候我和她的模样也差不开多少,她应该还那么年轻吧,我现在都是个糟老婆子了,啊哈哈哈。”
切尔收起手上空了的喷壶:“哪有,您现在的模样才应该说有时间留下的气质,这些东西在我们身上可要几百年才能体现出来呢。那位做甜点的小姐也真的很用心,菲薇艾诺的甜点是我这么多年吃过的最好吃的下午茶点心。”
作为一个在绿林故都长大的精灵,他对于自己家乡的甜点有一种从骨子里培养出来的自豪感。
“是呀,她的梦想一直都是开一家甜品店,现在大概终于能如愿了。”老太太用手挡着太阳看了一眼,“哎呀,都这个时间了,我得去准备午饭了——今天我的女儿回来看我,得准备些好吃的才行。”
和老太太道别之后,切尔将浇水培土的工具收进铁皮小桶里,从房子的后门回了被他当做工具间的小仓库里。
|11|甜品店与草药与派
时间过得很快,甜品试吃这件事很快就被列在了“今日日程”的表格里,切尔本着一个准商人的本能带上了足够的金币,给闹着要跟去吃零食的麦格森太太梳了毛——她正处于春天的换毛季,这段时间她被切尔赶到了院子里的小屋子去,以防她的猫毛飞得满屋都是。
四人按照启事时间来到这家尚未开门的甜品店时,苏古塔的大钟刚刚敲响九声,太阳从天空斜斜地将两男两女四个学生的影子拉长。
这间店铺的店面在切尔看来绝不算大,如果让他来评判,甚至有些过小了。白色的招牌上甚至还没有加上店名,门外用原木色和白色的木架做了装饰,一些札兰亚常见的攀援植物在上面缠绕着,从外面看来窗明几净,一阵陌生但好闻的点心香味从里面飘出来,显然店主无论是对这家小店还是对手上的甜品都十分的用心。
虽然十分用心,但还是过于朴素了,作为一家甜品店完全可以再高档一些,切尔在内心这样评判,而这个跟着家中亲族去过无数主打下午茶的甜品店的高等精灵完全是有这个资格做评价的。
“打扰了,有人吗?”拉薇妮亚伸手摇动门口的黄铜铃铛,之后推开了同样用木质白色网格装饰的大门。
切尔从水妖精的背后沿着门口望进去,有位穿着绿色衣裙的黑发精灵正坐在门口附近的椅子上,就算之前没人在她的腰板也挺得笔直,像是被老师面试之前的切尔那样,全身上下都透着紧张两个字。她听到门口的铃铛声全身一个激灵,马上便朝门口扭过了头。
拉薇妮亚露出看到漂亮姑娘时特有的愉悦笑容:“你好吗?我们是约好了来试吃甜点的人。”
“小姐您好,是您发出的试吃委托吗?”切尔只好在她背后半鞠一躬,补上了拉薇妮亚完全缺失的礼仪,“我想我们应该按时赴约了。”
这位店主立刻露出笑容来——就算是笑容,也带着一股紧张的气味:“你们就是接受委托的人吗,欢迎光临——你们很准时,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吧!”
话没说完,她就跑去了后厨,似乎是要往外端什么试吃的点心。
你甚至没来得及介绍一下自己,或者认识一下试吃者们……切尔在心里笑了一声,随手拉开靠窗座位上一把白色的靠背椅坐下。
几人都坐定的时候,绿衣的黑发精灵也把点心给端了出来,而麦格森太太早就在挠切尔的裤脚了。那是个规模不小的果酱派,编织得精致好看的网格派皮在上面紧紧覆盖着,表面大概因为满满涂抹的蛋液而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黄油和奶酪的味道从上面阵阵飘出,无论从卖相还是香味看来,作为商品是没有问题的。
拉薇妮亚发出不知是真是假的惊叹:“哇,好漂亮的派。”
“试吃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埃尔塔宁拿出自己准备的纸笔,“比如记录味道和想法之类的?”
“在这之前,请问小姐怎么称呼呢?”切尔提醒了一下这个绿衣精灵,她的紧张从他们进门开始就没有消失过一点。
绿衣精灵愣了一下,脸微微红了起来:“对不起,忘了自我介绍。你们叫我琳蒂斯就可以了。几位该怎么称呼?”
切尔忽然想起前几天与欧芮儿婆婆的对话,她提起的那个曾经和她同龄的女孩,似乎就叫作琳蒂斯。
“请问有红茶吗?”相互认识过之后,拉薇妮亚一边提出要求一边拿起餐刀切开金黄色的派,切尔闻着里面传来的有些陌生的味道忽然觉得一阵危机感袭来,提出自己的要求:“清水也可以,毕竟甜品的品尝中需要清理掉口腔中的其他味道。”
其实是因为如果有什么奇怪的问题,清水是最容易把味道去掉的饮料,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可以的话我也要清水,谢谢。”埃尔塔宁认真地拿着纸笔,似乎真的准备记录试吃的心得,“需要记录吗?”
“请各位告诉我试吃的感想就可以了,如果您可能的话也非常感谢您的想法,为了制作新的派我还在尝试不同的材料和配比——有红茶,请稍等。”琳蒂斯放下两把餐刀之后急急忙忙地回答了埃尔塔宁的问题,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后厨,似乎是沏茶去了。
切尔露出真情实感的笑容来,对着琳蒂斯的背影提高了声音:“好的,琳蒂斯小姐,麻烦您了,请不用着急,我们有时间。”
盖逖欧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这个沉默的雪精灵正盯着这个金黄色的看起来很诱人的派,不知心里在琢磨什么。
“给我吃!给我吃一口!”麦格森太太在桌子下面不停扯着切尔的裤腿,结果在切尔来得及自己吃一口之前,先从手中的派里切了一小块给这只心急火燎的小猫。
店主小姐从后厨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个壶,放在桌上之后又拿了四个玻璃杯。
“我难道是唯一的红茶党吗?”拉薇妮亚从壶里给自己倒了热腾腾的红茶,放在鼻子前面嗅了起来。
埃尔塔宁一脸的认真:“红茶的酸甜味道有可能会影响甜品的味道。”
拉薇妮亚完全没有被这句话打击到,继续就派的问题问了下去:“请问这款是什么派?闻起来很香。”
琳蒂斯仍然有些紧张,似乎对自己的创作不太自信:“我在试着用一些草药来做辅料,不过不知道能不能符合大众的口味,所以才想请各位来协助试吃。”
切尔听到草药的时候已经拿着手中那块派闻了闻——刚才那种奇怪的、带着果酱甜味的陌生气味并不是他的错觉,这里面的确有种说不清楚的奇异味道。他说不太清楚,只能点点头:“草药啊,是很不错的想法。”
而拉薇妮亚并没有吃派,只是缠着琳蒂斯继续追问:“什么样的草药呢?有美颜功能吗?”
你这哪像来试吃,简直是来泡姑娘的。切尔一边腹诽,一边开始了自己的试吃工作。本着一个研究者的谨慎小心,他在保证自己可以同时吃到派皮和内馅的基础上咬了一小口,一股奇怪的刺激性味道从果酱的味道里涌了出来,完全盖过了果酱的甜味和表皮的香味。那种复杂的感觉在他嘴里倒是久久没有散去——在“留香”这点上,这款甜品倒是做得十分成功,只不过留下的不止是香。他有些奇怪,麦格森太太居然什么都没反应,心灵连接里安安静静,就像她的嘴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
切尔抬头去看其他人的表情,盖逖欧嚼着嘴里的派皱起了眉头,眼神似乎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水杯,而埃尔塔宁沉吟一阵之后提出了另一个柔性建议:“或许……可以做成咸口的点心?”
拉薇妮亚这才咬了一小口手里的派,还欲盖弥彰地多说了一句:“我在减肥。”
“嗯……琳蒂斯小姐,您用了什么草药?”切尔喝了口水冲掉嘴里奇怪的味道,又思索了一阵措辞,“以及您用这种草药制作甜点,是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呢?”
琳蒂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失望:“是相当常见的奥尼尔草,它经常被用来作为护肤产品的材料之一……也就是说,不是很合口味吗?”
确实是常见的草药,就算切尔自己的后院里也有这种植物的种植,只是他从没想过这种植物可以食用。
水妖精放下手中的派:“我不喜欢味道太过浓烈的食物。”
“草药的味道过于激烈,我建议用量减少到只有最淡的味道,之后增加果酱的用量。”切尔按自己的食用经验给出了建议,但他自己也完全没有下过厨,所以这个建议也是他的极限了——他现在更担心自己的魔宠,时不时将目光往桌子下面投过去,只看到麦格森太太的尾巴以一种缓慢但又规律的速度扫来扫去,他才放下心来。
也许是由于工作这个名头,雪精灵罕见地给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许少加一点,味道会好很多。”
“我觉得这种味道或许咸口会好一点。”埃尔塔宁露出她那种特有的冷静,“和果酱在一起稍微有些怪异。”
切尔接上埃尔塔宁的建议:“如果改成咸口,也许可以和肉类一起制作成馅饼,但大概就不再属于甜品的范畴了。”
拉薇妮亚倒是毫不客气,催起了下一道甜品:“接下来还有别的吗?”
“谢谢各位的意见——我还有一种口味想请各位试试,请稍等片刻。”琳蒂斯听着这些想法两眼发光,手上往笔记本里记录着,对桌旁的四个人点了点头算是致谢,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盒曲奇放在桌上,“先吃着这些曲奇吧,这是用普通方式制作的黄油曲奇——有原味、绿茶味和巧克力味,有些还带着果干和坚果碎——我再去沏些茶,请稍等片刻。”
拉薇妮亚揭开盒盖的时候,琳蒂斯已经返回茶水间了。
|12|食材小偷
切尔伸手把麦格森太太从桌子下面拽了出来,这只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安静,让他有点担心是不是吃东西吃坏了。这只魔宠被他拽出来的时候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反抗,只是两只蓝色的眼睛缓慢地一眨一眨,最后用一种有点奇怪的音调回答了切尔:“……干啥,别耽误我入定。”
“你没事吧?”切尔伸手揉她的脑袋,“别再吃个派吃坏了,我看你跟傻了一样。”
麦格森太太两眼发直:“我只是在想,我是谁,谁是我,为什么我是猫而你是精灵,这个世界从哪里来,而我又要到哪里去……”
切尔一时语塞:“你这只猫比拉玛的牧师想得还多……”
当店主把散发着香味的红茶再次端上来时,麦格森太太已经被拉薇妮亚抱在腿上撸毛摸肚皮了。切尔趁琳蒂斯还没回来的时候,将自己和隔壁的欧芮儿婆婆的聊天告诉了几个室友,就“菲薇艾诺甜品”的特点发表了一番评论。这只猫很快从那种奇怪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在美女的按摩之下发出呼噜呼噜的舒服声音。之后琳蒂斯便匆匆忙忙地又往后厨走了,似乎着急去做下一款甜品。
“利用草药制作甜品倒是一个很新颖的尝试……但最好把拥有刺激性味道的草药排在甜品制作的菜谱之外,那些草药用来调制饮料也许可以尝试一下。”切尔喝了口红茶,看着坐在对面的盖逖欧,“我记得你也是从菲薇艾诺来的?至少刚才的那道派,完全不能算作菲薇艾诺甜品,我是这么认为的。”
盖逖欧轻轻点头,似乎是在表示赞同。
拉薇妮亚将小杯里的牛奶倒进红茶里面:“如果是玫瑰或者薰衣草之类的草药,用来制作甜品倒是还蛮适合的。”
埃尔塔宁似乎正想开口,后厨却传来了一声惊叫,听起来像是店主琳蒂斯小姐。
“琳蒂斯小姐?”切尔站起来,借着自己的身高往后厨看去,试图看到什么端倪。而其他三人反应更快,已经先他一步往后厨赶去了,被拉薇妮亚扔在地上的麦格森太太不满地发出了喵的一声。
瞬间变得拥挤起来的厨房里,几人看到琳蒂斯正对着一张空空如也的材料台发呆。材料台上的面粉和材料残渣都证明上面曾经放着不少材料,似乎有草药和奶酪的碎屑,可是现在它们都消失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准备好的材料……不见了。”琳蒂斯的语气听起来相当难以置信,“谁会对这么多食材感兴趣?”
盖逖欧挑起一边的眉毛:“小偷?”
埃尔塔宁的问题更加具体:“上一次见到材料是什么时候?”
“刚刚将派端给你们的时候材料还在。”琳蒂斯回答,似乎有些慌乱。
“没关系,请冷静一下……”切尔想缓解一下这个小店主的紧张情绪,开了个不那么好笑的玩笑,“让我们看一下这个‘犯罪现场’。”
拉薇妮亚则毫不放过机会地拍了拍这个姑娘的手背:“你还有后备食材吗?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埃尔塔宁四处环顾了一下:“这家店有后门吗?”
高等精灵低头看着料理台上的残渣,这些食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搬运走了,从大理石的桌面上一直延续到地面,之后他和寻找线索的雪精灵碰上了眼神——确实有这么一个或是一伙“食材小偷”,在这个厨房里犯下了“盗窃罪”。
“面粉之类的材料当然还有,但是准备的草药全都被偷走了。”琳蒂斯打开食材柜子看了看,似乎确认了常规材料还都在,然后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扇木门,“后门是有的,食材的进出都通过那扇门,但是它应该是锁上的。”
“能在区区几分钟的时间内将食材偷走……”切尔看向厨房的窗户,虽然它是打开的,但这个大小似乎并不可能让人形生物通过——更何况,那些家伙也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他沉默着想到了皮克西棕妖精之类的小型智慧生物,在他的知识范畴里,只有这些小妖精才会做出类似的行为。
盖逖欧用手指了指从料理台一直延伸到外面的碎屑痕迹:“跟着那个可能会找到些什么吧。”
那些食材的碎屑一路指向了看上去像是碗橱柜的柜子后面——简直像是在给大家指路。
拉薇妮亚仍然在想着其他的事情:“贼人说不定是对你的那些草药感兴趣呢,介意告诉我们是什么种类的草药吗?”
切尔没再理会水妖精的天马行空,只是看着那个个头不小的橱柜撸起袖子:“琳蒂斯小姐,介意我把橱柜挪开吗?”
“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草药,虽然也有那个计划但是还暂时没有开始。”琳蒂斯还是一筹莫展的模样,对切尔点点头,“劳驾您移开了,这个柜子还挺沉的,请小心些。”
几人合力把相当沉重的碗橱柜推开了,这个放了不少餐具的柜子里虽然传来了些金属碰撞声,总算也没有发生什么盘子碗摔落一地的惨剧——而碗橱柜后面,有一个还没到切尔膝盖的洞口,食材的碎屑一路进了这里,而这个大洞只是黑黢黢的似乎在嘲笑他们。
“喔……这洞口通向哪儿呢。”高等精灵露出玩味的微笑来,只是他自己并没注意到这个表情。
看到这个洞口,琳蒂斯看起来也相当惊讶:“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儿有个洞。”
“这里有蜡烛吗?”水妖精发问。
“哪用得着蜡烛。”切尔伸手拍拍麦格森夫人的头:“劳驾你啦,去看看。”
“那晚上我要牛肉干当零食。”小猫对主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切尔推了这只馋猫的屁股一下:“都给你吃,快去。”
拉薇妮亚发出一声叹息:“对呢,猫能在夜间视物。哎呀,能成为法师的人真是幸福呢。”
高等精灵借着魔宠的视线看到了这个洞穴里的状况,它似乎通往地下,而且分支众多,看起来就像是大号的老鼠洞。而食材的碎屑不知为何在每个路口都多多少少有些分布,麦格森太太站在每一个路口都要犹豫半天,直到切尔告诉她直接往前走才往下个路口探索。
等到这只小猫从洞里钻回来,这群人还是除了“下面是个有很多分支的地洞”以外一无所知。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麦格森太太看着切尔有点失望的目光打了个呵欠,“我只是只还没长大的猫而已。”
切尔伸手捏住她的嘴:“我只是在想这是什么……巨大老鼠空间?”
拉薇妮亚听了切尔的语言转播:“可惜我们没带皮可西。”
盖逖欧嘴里蹦出一个单词:“群居?”
“……说得对,如果艾姆瑞德在就好了。”切尔叹了口气,回头问店主小姐,“琳蒂斯小姐,你认识妖精或皮克西吗?或者可以使用自然变身的德鲁伊也可以,我想我们需要一支小小冒险队。”
“非常抱歉,我并不认识——顺便,能请各位明天再来一趟吗?我会准备好两天份的报酬。”琳蒂斯的表情相当沮丧,“我现在想去重新筹集材料,也顺便将这件事报告给治安官,可能会很花时间,我想在今天市场关门之前买到需要的药草。”
拉薇妮亚和店主相反,两眼甚至闪闪发光:“我们不妨买好草药,然后在这边等待贼人再次上门,然后抓住它?我想那一定很有意思。”
盖逖欧一脸疑惑地看着水妖精:“在这里过夜吗?”
拉薇妮亚在地面上转了下脚尖:“有什么不可以呢?反正刚开学,也没什么事情做,就帮帮这个姐姐嘛。”
埃尔塔宁说了另一个提案:“或许可以分头行动?说不定这个小偷还会再出来”
“各位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我也会准备好相应的报酬。”琳蒂斯似乎有点着急,语速比刚才快了很多,“不过我准备去买食材了,如果各位愿意帮忙的话,劳驾市场关门时分再来吧。”
切尔看了这个小店主一眼:“好吧,那等到关门的时候我们会再来。”
然后他顿了一下,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一句鼓励。
“没关系,您的草药甜品是一个开创性的创新,我相信经过实验之后一定可以在苏古塔大卖的。”
切·拉卡路亚·光辉不常鼓励人,他在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在挑他人的毛病。虽然在周围人看来他宽容善良、彬彬有礼,是个颇有贵族风度的富商后代,实际上富家子弟所有的缺点他也一样没有落下,其中就包括不由自主的苛刻这一项。
“你不能这样”,被父亲多次这样说过之后,他一直在寻找一种能够让自己变得不那么苛刻的方式,其中就有适时的鼓励这一样,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有没有用。
|13|棕妖精
图书塔里,切·拉卡路亚和盖逖欧·艾斯尔特两个精灵正搬着两本巨大的本地生物图鉴翻阅查询。他们已经看了整整一个小时还多,甚至已经开始感到有些头晕,那些字母和图片似乎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地在切尔眼睛里面跳舞。
“没有找到。”他扭头去看雪精灵,“你那边呢?”
盖逖欧同样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找到类似的生物。
“难道真的是巨大的老鼠?”切尔开始从记忆里寻找类似的生物,首先他就排除了皮克西,这群小东西虽然喜欢恶作剧,但绝对无法忍受住在黑暗无光的地底生活。
盖逖欧仍然默默地摇头,似乎表示他也一筹莫展。
高等精灵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年轻人少见的因为看书有些头痛:“30cm左右的生物……会偷盗东西,有一定智慧,还会建立洞穴网的生物……难道是魔法生物吗?难不成真是皮可西?他们又不是不认识植物……”
两个年轻人沉默了一阵之后,切尔干脆破罐破摔地走到放着大本图鉴的书架前面,将苏古塔本地的妖精图鉴给抽了下来开始查找——死马当作活马医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太阳变成红色的时候,四个人再次聚集到了这家以白色和绿色为主题色的甜品店门口,带着或许有了也或许没有的答案。没过多久,拎着大包小包的店主琳蒂斯也回来了。
“琳蒂斯小姐,我去查过书了。”切尔迎着琳蒂斯走上去,对她点了点头,“目前唯一能够找到的有嫌疑的生物是棕妖精,但也不是能够非常确认的。”
他最终在妖精图鉴上找到了棕妖精的条目——这种似乎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小东西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单论在借宿的人家打洞居住的行为,确实很像是棕妖精的所作所为,但据说他们只会挑选那些真正对他们友善的人家居住,如果是棕妖精的话,琳蒂斯的小店甚至不知道这些妖精的存在,显然不能算是“真正友善”的地方。而且像这样偷窃食材的棕妖精似乎也并不多见,他们只能算是这次的“嫌疑犯”选项之一。
“棕……妖精?”琳蒂斯一边开门一边皱起眉头,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说是传说故事里,会偷偷帮助人的那种?比如那个有名的鞋匠的故事……”
埃尔塔宁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真的有这种生物。”
琳蒂斯已经打开了甜品店的大门,将食材放在餐桌上收拾着:“我也只是听说过相关的传说呢……如果真的是棕妖精的话,它们拿走我的草药难道其实没什么恶意吗?”
“正是那种妖精,从大小和喜欢打洞的习性而言都很符合,”高等精灵开始他习惯性的长篇大论,“只不过他们总是只寄居在对他们真正抱有善意的人家中,看样子琳蒂斯小姐并不知道这种生物,所以这个问题就有点复杂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留一些诱饵在外面,我会让麦格森夫人暗中观察,如果有什么生物出来,她就可以抓住犯人。至于偷走了你的草药这件事,如果是棕妖精的所作所为,我想大概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也许他们需要草药。毕竟,这间店面里比草药值钱的东西多得去了。”
水妖精顺着切尔的话问了下去:“你被偷走的草药有什么功效呢?他们说不定真有需要。”
“并没什么贵重的草药……除了一些其他的年轻女孩喜欢的草药,就是一些对皮肉伤恢复有好处的之类的……”琳蒂斯露出恍然的表情,“这么说的话,也许它们之中有不小心受伤的?”
“也许确实是因为他们有受伤的同伴。”切尔略微思考了一下,“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帮助他们,但是要先告诉他们,盗窃是不好的行为。”
“不管是不是这样,感谢切尔先生您的调查……”琳蒂斯这么说着,拎着被分拣好的食材进了后厨,和几人的距离已经有些远,切尔已经听不清她的声音了。
而几秒之后,四个学生却又听到后厨传来了她的惊叫。
“又怎么了?”高等精灵有点愣住,而其他三人又重复了早上的行动,前前后后朝后厨跑过去了。
之后他们和琳蒂斯一样愣住了——材料台上摆着一个已经做好的派,表皮金黄,黄油和奶酪的淡淡香味散发出来,薄薄的派皮里隐约露出深色的果酱,外表就看得人食指大动。
“……看起来真的是棕妖精啊。”半晌,切尔发出一句苍白无力的感叹。
“是谢礼吗?”埃尔塔宁问。
拉薇妮亚的表现有些夸张:“这是你给我们的惊喜吗?”她伸手去握琳蒂斯的手,似乎想要表现出自己真的很惊讶,却被琳蒂斯轻轻松松绕开了。
“不……我也不知道。”琳蒂斯快步靠近那个派,“闻起来味道很好,虽然好像有点冷了。”
切尔看着这个满脑子只有姑娘的水妖精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总是露出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这明显是那些小东西们做的……不管是不是棕妖精。”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应该可以尝尝看。”琳有些好奇地伸出了手,派虽然已经冷了,但切开还是很容易,她拿起一块端详了一下。
“我可以尝一口吗?”拉薇妮亚也跟着拿起了派。
“请吧,这也许就是那些小家伙的善意呢?”琳蒂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小小地在上面咬了一口,“确实应该是用了我的药草,但是确实比我之前做的更好。”
切尔看着两位女士尝试这个“棕妖精派”,自己也拿了一块起来:“这是修鞋匠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了吗,甜品店老板的版本?那琳蒂斯小姐一定能做出更好吃的甜品了。”
他咬了一口,这个派和早上的试吃派似乎用了不同的药草,不那么刺激,但也没有甜味,虽然有种淡淡的涩味,却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果酱过重的甜味,像是普通甜点里用到的柠檬皮。虽然已经凉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疑似出自棕妖精之手的派,味道相当不错。
剩下两人也陆续拿起了派,埃尔塔宁和上午一样细细的品尝着味道:“如果能见到棕妖精,或许可以请教一下制作方法。”
“他们可能就是想给你一点新的灵感呢。”拉薇妮亚吃了一口之后眼睛开始发亮,接着一口接一口地吃了下去,嘴里的话都有些模糊不清,“你产生什么有趣的新想法了吗?”
“这个真的很好吃,我觉得可以当做店铺的招牌了。”切尔三下五除二吃掉了手上的半块,将剩下的一小半塞给了正在挠着他裤腿的麦格森太太,“或许我们可以给棕妖精们也留一些谢礼……他们喜欢什么来着?”
埃尔塔宁的蓝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被什么感动了:“如果能制作的话,绝对会大卖的”
“能吃得出来是怎么制作的嘛?”水妖精意犹未尽地擦着自己的嘴角,“我们也为他们准备一个派吧。”
“我想对于琳蒂斯小姐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她对草药的熟悉程度应该比我们更深。”高等精灵丝毫没有怀疑店主的水平,在他看来不炸厨房的人厨艺都远强于他——在这点上那只皮可西也是一样的,“至于谢礼,我觉得可以放几瓶牛奶在桌上,再附上一张感谢的纸条……他们认识文字吗?”
根据图鉴上的介绍,棕妖精们最喜欢的食物是牛奶,而有一部分棕妖精能认识通用语,至于甜品店的这些疑似棕妖精他也不能确认了。
“我知道它们用的是什么,但是还是希望能和它们沟通一下。”琳蒂斯果然不负众望,“如果它们愿意的话,我也想和它们友好相处。”
拉薇妮亚两手一拍:“不如我们制作些牛奶布丁送给他们吧。”
切尔想起她给那位牧师小姐带去的甜食,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牛奶布丁也许也是不错的想法。”
埃尔塔宁似乎也想起了同样的甜食,眼睛里仿佛装了星星:“哦!牛奶布丁,谁不喜欢呢?”
“书上有说他们使用什么语言吗?”水妖精扭头盯着切尔,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百科全书”四个字来。高等精灵不禁失笑,摊开手回答她的问题:“有些棕妖精会用通用语,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虽然这么说很无趣,到现在这些神秘的小客人到底是不是棕妖精还要打个问号。”
“所以是要做好牛奶布丁,引诱他们出来吗?”盖逖欧倒是一副很确定棕妖精存在的模样,也许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相当寡言的雪精灵意外的是个童话传说的热爱者,只是引诱这个词怎么听都像是设下了陷阱等着智力不高的野兔上门。
拉薇妮亚意有所指地问出另一个问题:“这里谁写的字最漂亮呢?”
接着埃尔塔宁非常有默契地看向了切尔。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写这封信的,高等精灵哭笑不得:“放一些牛奶布丁感谢他们,再附上一封表示想要和他们沟通的信件?至于谁写信的问题,我觉得琳蒂斯小姐亲自写信会更加显得有诚意。”
“您说的对,我现在就去准备给它们的信——牛奶布丁的材料也应该有现成的……”琳蒂斯说着在那个巨大的橱柜里翻找起来,一样样拿出牛奶布丁需要的材料来。
水妖精的小心思被揭穿,一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们今天晚上可以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来临吗?我从来都没见过他们的身影呢。”
“但我们等在这里,他们并不一定会出现。”切尔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的想象,“我们也帮琳蒂斯小姐一起做吧,我不擅长厨房里的事情,给大家做点杂活大概比较合适。”
“我们躲起来一点点。”水妖精贼心不死。
“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敏感多了。”切尔把她扯回料理台前面,毫无疑问,制作牛奶布丁的主角一定是拉薇妮亚。
切尔一直很纳闷拉薇妮亚手中的那些可疑的糊糊到底是如何变成光滑白嫩的布丁的,但就算近距离看了她做甜点的过程,他仍然无法理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比魔法还魔法的事情。
这不魔法!
当牛奶布丁的甜味在厨房里飘散出来的时候,琳蒂斯也带着封好的信回来了,她手中的信封意外的和整间店面也相当合拍,微微发黄的纸张和上面隐约的花草纹路、淡绿色的封口火漆,都在无声叙说着写信人的审美。
拉薇妮亚毫无疑问地做多了布丁,在麦格森太太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拿出了六个给自己,剩下的排成了一小堆放在料理台上,还画上了巧克力色的笑脸——不久前那里还放着那些小客人做的派。琳蒂斯点燃了带着花香味道的蜡烛,昏黄的光很快充满了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用牛奶布丁贿赂过之后,麦格森太太爽快地答应了当做猫型警铃的委托,趴在橱柜顶端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毛色雪白的前爪。
“因为是第一次给妖精写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体,”琳蒂斯坐在点燃了吊灯的甜品店大厅里,脸蛋红红的,看起来有些紧张和害羞,“也谢谢各位今天帮了我这么多。”
高等精灵尽可能地宽慰着这个性格比她的年纪看起来更小的小店主:“没关系,那些小家伙非常友善,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
“妖精都是一些亲切的小东西。”水妖精点点头,似乎和妖精打过很不少的交道。
五个人各揣心思地坐在大厅里等着那些小客人出现,甜品店柜台上的八音盒被琳蒂斯旋了几圈,正在缓缓地播放着清泉般的单音小曲。
没过多久,麦格森太太的声音在切尔的脑中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她的声音慵懒又满足,听惯了她尖叫的切尔竟然一时有点不适应,“是棕妖精,你没猜错。”
高等精灵站起身来:“看起来那些小家伙们出现了。”
切尔可以借助麦格森太太的视野,剩下的几人就轮流从钥匙孔里悄悄看过去——有三个棕色皮肤的小妖精正围着布丁坐在料理台上,他们戴着歪歪扭扭的灰色帽子,有一只脚上只穿着一只鞋子,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一边嗅着放在一边的牛奶布丁,一边似乎正在读着琳蒂斯留下的信。
不知道琳蒂斯小姐有没有告诉他们擅自拿走东西是不对的,高等精灵心想。
这件小小的趣事很快便过去了,虽然得到了些对于普通人而言不算低的报酬,但在高等精灵看来,比起这几个硬币,他得到的真正报酬是真的见到了传说的“棕妖精”这种妖精类智慧生物。至于切尔想要帮助这个小店主提高名声的合作邀请都被她一一婉拒,他也只能以后用时常来打扰这件事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了。
后院里的奥尼尔草快要开花了,切尔又趁着太阳完全升起之前去给它们浇水——这些植物不能被怠慢一点,一旦没有定时定点的浇水、施肥、松土,它们就会给种植者脸色看,用来做实验的效果也会差很多。
之后他毫不意外地又看到了挽着篮子回来的欧芮儿婆婆,她脸上的皱纹似乎比前段时间舒展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婆婆早呀,今天您看起来特别精神,就像少女一样。”切尔微笑着抬起一只手,算是和邻居婆婆打了招呼。
“哎呀,你这孩子还是嘴甜,真讨厌。”老太太也笑着摆摆手,“最近偶尔会去小琳的店里坐坐——你知道吗,据说她的店里有棕妖精帮忙,现在生意可好啦。”
高等精灵浇水的手停了一下,露出笑容来:“是吗?那可真是一件好事,我有空一定会去做客的。”
+展开日常运转,17067
玩了几个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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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课
当夕阳收起了它的最后一丝余晖,切·拉卡路亚·光辉终于将他的最后一批藏书也整整齐齐列上了书架。他顺手点燃桌上的煤油灯,火焰在雾气般的玻璃背后将年轻人的影子拉长到书房的墙上。
切尔喜欢书,可以说他喜欢书多于喜欢其他的一切。
当然,他不可能仅仅喜欢书这一样东西,他一样喜欢甜食、戏剧、音乐和各种美好的东西——对于高等精灵比起其他种族可以称得上是漫长的生命而言,如果不多上几样喜欢的东西,那这辈子将会过得十分枯燥,就像他的家庭教师莫洛斯大师那样。但对于切尔而言,如果让他在他喜欢的所有东西里选择一样伴他度过余生,那毫无疑问将是书籍。
年轻人对着泛起紫檀色的窗外天空伸了个懒腰,再过上几天他就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借助魔法前往另一个世界,也是为了这一天他才选择了那位据说是第一次真正教授学生的通道大法师艾丹·弗宁。
如果不是从艾丹导师介绍的公开渠道知道了他是个风元素裔,切尔毫无疑问会认为他和狄伦老师一样都是人类,毕竟这个无论相对于人类还是精灵而言还都非常年轻的男人,就外表看来没有任何地方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切尔一向对于人类抱持着复杂的情感——他羡慕人类,为他们如同春芽那样迅速的生长速度,和海绵般吸收知识的能力。同时他又为这些脆弱早逝的种族叹息,他们总是带着遗憾去世,也许是为了和他们出色的学习能力形成一种平衡,他们甚至很少能活到对于一个精灵而言还是生长期的年纪。
在一个精灵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许就会见到很多人类朋友的衰老和死亡了。
至于他现在的老师会不会和那些普通人类一样,他并不太清楚,毕竟对于元素裔的研究还是太少,而毫无疑问对于一个智慧种族的“研究”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情,无论它是多么的具有吸引力。
胡思乱想间切尔已经坐在书桌后面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看着上面的文字陷入沉思,用蘸水笔轻轻敲打着桌面。
由于并没有到完成作业的死线期,这间书房暂时还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油烟味道和墨水味飘散。现在整栋房子里除了他以外,似乎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无论是和姑娘搭讪还是满足自己攒钱的愿望,只有他能这样悠闲地坐在书桌前思考关于研究的问题。
来到苏古塔之后他无数次地感叹资本的力量,现在忍不住又感叹了一次。
视线回到笔记上,他思考起该如何去完成作业的问题。
“神术和奥术的干涉关系……见证一次神术的施展过程?”
如果是在家里,那他马上就可以完成这项作业,先不说他的父母都是相当资深的德鲁伊,就算他的妹妹也是珂旭教会的见习牧师,随便找出一个人来都能让他仔仔细细地观摩一次神术的释放过程,一次不够还可以两三次。
然而现在他显然不可能让他们花上半月时间来回跑,就为了给自己施展一次神术看看。
“之前拉薇妮亚好像说过她有个朋友是瑞图宁的牧师……?”年轻精灵自言自语着用红色的墨水在“新的理论模型”下面划了道线,“也许可以请她帮忙。”
“没问题呀,雅丽蒂亚和我关系可好了。”拉薇妮亚边嚼着嘴里的小羊排边点头,边说边吃的模样丝毫没有符合她淑女外表的形象。
切尔被她干脆的同意稍稍震惊了一下,他以为这姑娘至少要和他谈一下条件的:“真的没问题吗?毕竟是件挺麻烦的事情。”
“我觉得雅丽蒂亚不会在意的,毕竟她肯定想要更多人见到女神的奇迹之力,而且我的作业也要她施展神术。”拉薇妮亚从右手的大啤酒杯里灌了一大口水,一边左手又叉了块肉塞进嘴里。
“那大概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切尔在脑子里排起了日程表,一边祈祷着那个女孩能在他去绚烂回来之后再进行这件事。
“仲春日吧?”拉薇妮亚偏头思考了一下,“仲春日她们家会去珂旭神殿祈祷,之后她会去瑞图宁神殿,到那时候应该可以看到她施展神术吧。”
“仲春日……那是我最后在绚烂交流的最后一天。”切尔有点为难,“能让她稍等几天再走吗?我可以帮她付旅馆钱。”
“没必要,他们在这边租了房子,大概这段时间内不会回菲薇艾诺,你改天再去拜访她就好啦。”拉薇妮亚摆摆手,“雅丽蒂亚的话大概每天都会去瑞图宁教会吧。”
切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被旁边出声喊他的皮可西给吸引了注意,这个小家伙吃完饭之后就骑在麦格森太太身上撸她的毛,而这只慵懒的小猫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比起她来都很小的小东西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切尔,我想听你解释一下魔法的释放,老师讲了生命流什么的东西,我听得糊里糊涂。”艾姆瑞德拽着猫背上的两缕长毛直起身来,被拽痛的麦格森太太不满地喵了一声,“我的作业是拜访法师,你和拉薇不都是法师吗?”
“生命之流……”切尔苦笑一下,自己的导师刚刚从某一方面否定了生命之流模型,而现在又来了个小家伙要他讲解这个模型,他实在有点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只能把这件事往后再推一推,到自己把问题理顺以后再想。
他最后给这件事下了结论:“等我从绚烂回来再给你讲吧,离交作业的时间还远呢。”
艾姆瑞德重重点点头:“那我等房东先生讲课。”
接着她就又陷进了麦格森太太柔软的毛发中。
|2|另一个世界
日子过得很快,在切尔能把“生命之流”相关的模型和理论捋清楚之前,去绚烂的日子就到了。之前艾丹导师还下发了一套关于绚烂本地和若光学院的资料,他同样也将这些资料通读并仔细地做了笔记,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出什么差错。
一起参与交流的有同班的另外三个同学——切尔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另外两人选择了艾丹·弗宁却没有参加这种难得的交流,但人各有志,他也不能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他和另外三人并不太熟悉,只是在课堂上相互介绍了一下而已。他提着行李箱和自己的手杖,和另外三个大男孩按时在老师的“宇宙”塔外碰头之后,仅仅打一个招呼的时间,切尔和同学们就被导师接进了这栋圆顶城堡般的魔法塔里。
魔法塔大门上那句神秘的契文在他的脑子里一晃而过,“通往本源的微渺一步”。
塔内的装潢并不豪华,但处处都能体现出“宇宙”塔塔主倾向于精致整洁的审美观念,包括考究的挂画和不时给人以惊喜的小小装饰品。风元素裔伊孚的脚步轻快到像是漂浮着,将近两米的雪精灵在他背后小步跟着,至于那个还没长大的翼族法师尼格勒,切尔的视线里只剩下这个孩子一对雪白的翅膀——但他实际上应该是在场的几个学生里经历最精彩、经验也最丰富的一个,他有一条黑色的毒蛇作为魔宠,麦格森太太第一次见到那条蛇的时候全身的毛都炸开了,躲在切尔背后不停哈气。
现在这只小猫已经学会了无视在场的另一只魔宠,正在他前面迈着优雅的方步,松鼠般蓬松的大尾巴来回扫着空气。
艾丹·弗宁引着这四个学生进入了宇宙塔下层的一个颇为宽敞的休息室里——切尔注意到,那个总是跟着他的翼族少年没在这里——也许是塔内的魔法效果,这个休息室的大小从外面看来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你们都待在这里,尽量不要到外面来,尤其不要上塔顶。”艾丹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休息室,至于他究竟去了哪里,就不是他们这些学生能够探究的了。
四人刚刚坐稳,切尔就感觉到这座魔法塔开始了轻微的震动,就像在大路上高速行进中的马车,不平稳,但也不颠簸。窗外有各种难以辨认色彩的光团掠过,看到这些,他才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真的是在穿越世界,感受到心脏由于那种难以言喻的激动而打鼓般跳动起来。
伊孚·温图斯正坐在那扇能看到光团的窗户前面,麦格森太太似乎对这个白金短发的风元素裔印象颇好,被他用不知哪里摸出来的树叶钓着跳来跳去——切尔想学自己养了只雪豹的母亲那样用这一招的时候,总是被麦格森太太用看智障的目光盯着看,虽然她全身的肌肉都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明明她成为魔宠之前脾气相当不错,可建立了心灵连接之后,这个小家伙就变得傲娇又臭屁,对她的主人比对任何人都要苛刻,这点让切尔时常很受伤。
翼族少年尼格勒一边看着伊孚逗猫,一边和旁边大个子的雪精灵阿列克谢说着话——实话说,第一次和他见面听他介绍的时候,切尔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听明白,他叫“阿列克谢”,而不是“阿列克虾”——也许是那口浓重的雪域口音的原因,这个总板着一张脸的家伙和他的外表一样沉默寡言,只是时不时应和一声,发出磁性而沉重的男低音。
舒展筋骨般展开自己翅膀又收起的翼族法师顺着闲聊说起了之前他们在法之理酒馆遇到的事情——就算是和其他酒馆截然不同的法之理,切尔对这种地方也是向来敬谢不敏,自然不会无事跑去那里,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法之理抓到了似乎是德莫拉海盗的家伙,似乎还由着这个少年的性子把那家伙狠狠揍了一顿。
“然后,他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暗箭给射杀了,只留下那枚海鸥硬币。”尼格勒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像个少年,“我们还被哈娜老师问了‘不是你们干的吧’,有那么一会我还是蛮困扰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件事不应该怪你们。”切尔点点头,他发现从小生活优渥的自己很难和这几个在动荡中长大的同学有共同语言,就像和他的租客们一样,另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在他的心里悄悄生长起来。
在尼格勒回答之前,塔身的震动停止了,没过几分钟,和伊孚同属风元素裔的导师打开了休息室的大门:“我们现在在‘极彩’绚烂,之前应该也给过你们这里以及若光学院的资料,希望你们有好好预习。”
切·拉卡路亚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将双手绞到了一起,同时脑中迅速将关于绚烂和若光学院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次——对于这里的气候和宗教习俗,都相当好理解,对于法师们而言最重要的一点大概是,这里的魔法具有极强的随机性,至于这个随机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资料上好像并没有细说,看起来之后要就这个问题请教一下当地的学生或老师,他自忖。
四个学生跟着艾丹走出“宇宙”塔,西拉托镇和煦的暖风不知不觉便吹到了切尔的脸上,麦格森太太在他身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顺便朝着那条叫福摩的黑色毒蛇哈了一声。
|3|叶娜
“欢迎各位光临若光学院,我是负责照顾你们这几天的人,叫我叶娜就行啦。请跟我来吧,我带各位去临时宿舍。”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孩对四个大男孩这么说。
在似乎是专门停放魔法塔的空地上和几个法师问过好之后,这个名叫叶娜的人类女性法师接待了四个学生。她留着棕色的齐耳短发,身上的法师袍缀满了星星——切尔猜想按照这样的审美,大概这些星星在黑暗中是会闪闪发光的——还悬挂着彩虹色的束带,上面的小小口袋被什么有棱角的东西撑得满满当当,切尔猜那可能是宝石也说不定,毕竟那位幸运女神似乎很喜欢闪闪发光的宝石。
他们被叶娜带着和艾丹·弗宁分开了,那位导师似乎有自己的研究安排,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边是教学楼,那边那栋稍矮一点的是食堂,沿着食堂旁的岔路可以前往学院内的图书馆……”她伸手点着远处一栋栋的建筑,语速有些快,切尔记路记得相当有点辛苦,“大家在若光停留期间可能会用到的建筑大概就是这些,有其他想要了解的也可以问我。”
“麻烦叶娜小姐了,称呼我切尔就好。”切尔对着这个女孩微微躬了下身。
可能用到图书馆的时候还是要麻烦一下叶娜小姐,他点点头,决定为了自己这一周的麻烦先和她赔个不是。
伊孚仍然露着有些轻飘飘的笑容:“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如果要去图书馆,是否需要特别的手续或凭证?”阿列克谢用他的男低音直入主题,而这也是切尔想问的。
“各位可以凭你们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学生证明出入各个设施,权限与本校的学生大致相同。”叶娜耐心满满地做着解说,似乎对于接待外来交流生这件事十分高兴。
雪精灵仍然板着一张脸:“那么出入校也是靠凭证吗?”
棕发的小法师似乎蛮开心:“是的,以各位的学生凭证也可以在正常的出入校时间顺利出入。”
“多谢。”大个子点点头,道谢也和他的问题一样简短。
“叶娜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是关于‘随机’性质的。”看起来似乎他们不再有其他的问题,切尔提出了自己想了一路的问题,虽然也并没有指望能够靠这样一问得到回答,“虽然来之前老师对我们说过,这里的魔法有‘随机’的特质,不过我还是不太能够完全想象——施放一个魔法,却变成了另一种魔法,这种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
“并不是施放一个魔法会变成另一个魔法,而是同一个魔法会出现不同的效果。”叶娜笑得眯起眼睛来,看起来这是个很爱笑的姑娘,“你们施展火球术时,难道没有注意到过火球有时大有时小吗?我们这里的人就喜欢往这个地方钻研。”
切尔想要习惯性地用手捏一下自己的下巴,却发现自己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握着手杖,一瞬间有点尴尬,而麦格森太太毫无疑问地在心灵连接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发出了下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在这里我们如果使用你们的法术,要随时小心会不会把自己炸成一团焦炭了。”
“一般来说,魔力的量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简单来说,一个一环法术不太可能变成二环法术,所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叶娜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感谢您的解释。”
看起来还在可控范围内,但有可能从威力到形式都会发生变化,容易对自己造成问题的魔法还是不要释放比较好,但原本的魔法应该问题不大,他在心里这么下了个暂时结论——只是来到这么奇妙的地方,不试验几个绚烂的魔法体验一下这种变化实在是太可惜了。
尼格勒又接着补上了另一个问题:“或许我们有相对安全的地方可以实验魔法?”
“是的,想要试验的话可以去那边的魔法试验场——”叶娜指了指稍远处的一间相当巨大的场馆,就切尔看来那栋建筑快和小地方的神殿差不多大小了,“不过据我所知,魔法的试验主要由导师们进行……至少我没有听说各位有需要进行试验的日程。”
“我们的日程大概是什么呢?”他最终还是没忍住,继续发问了,“进行什么课程的学习,或是做一些记录?”
“是的,几位在这边的主要行程也是参观学习。”叶娜点了点头,“总之,几位放好行李之后,我想请各位先来尝试一下若光学院——不,应该说,绚烂的特色欢迎仪式。”
“那我要提前感谢各位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特色欢迎仪式,切尔的通常做法是总之先谢一下,有什么问题之后再说。
说话间苏古塔来的交流生们已经到了宿舍区,作为他们临时宿舍的是一栋看起来很不错的小屋,至少比起切尔租用的房子而言更加宽敞舒适,房间也足够四人一人一间。
等其他三人选完房间,切尔选了一间带两扇窗户的房间,放下手杖,把两件换洗衣物挂了起来,蘸水笔、羽毛笔和白纸也一样样归位,最后将法术书锁进箱子,他的整理就算是完成了,而麦格森太太早就开始催促他出门了。
|4|你的幸运
“这是绚烂的特色之一——‘试运甜点’。”叶娜笑眯眯地介绍着她面前方盘里的白色小点心。
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坐在空荡荡的若光学院食堂里,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切尔从小也不常出门吃饭,而苏古塔学院并没有这样的设施,这里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带着一股新鲜的气味。
“虽然从外面看起来都是糯米做的点心,但是内里的馅料却有很大的差别——当然无论如何都不会难吃。”叶娜双手托腮,两眼闪闪发光,“不过不同的口味出现的机会是有所不同的,是我们佩特拉信徒最爱的点心和游戏之一。来试一试吧,我请客。”
“竟然是这样的特色,真的很有意思。”能把点心也做成概率游戏,大概只有绚烂的人才能做到,切尔真情实感的感到好奇。
“糯米糍……”尼格勒小声嘟囔了一个词。
四人各自伸手选了一个白色的糯米点心,叶娜摸了摸胸口的虹环之后也捏了一个起来,好像是祈祷过了。
“香橙……”翼族的声音很轻,只能听到他小声说出自己吃到的口味。
“……我没吃过这东西,”雪精灵皱起眉头,“甜,好像又有点酸?里边应该混了奶油。”
“我看看。”叶娜从桌子另一头凑过来看着阿列克谢咬开的点心,“啊,这是芒果奶油。”
“要试试我的吗?”尼格勒提议,这次切尔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也是南方出产的一种水果。”
这两个似乎是室友的年轻人毫无芥蒂地相互交换了手中的点心。就像是兄弟一样,切尔看着他们心想。
“最稀有的是哪种口味?”伊孚一边问一边把点心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切尔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于是一边小口咬开充满弹性的糯米外皮一边静静地听着风元素裔的问题,感受浓郁的草莓香味和奶油的甜味一起冲进自己嘴里。
“啊……又是普通的奶油——最稀有的是传说中幸运女神大人的喜欢的草莓奶油……”叶娜咬开了自己的点心,表情先是有点失望,随后看着高等精灵手里的糯米点心瞪大了双眼,“啊,切尔先生,难道说你那个就是……!”
“啊,这个……嗯,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呢。”切尔看看自己手里的点心,对叶娜露出礼仪性的微笑,“草莓味道。”
听起来似乎是象征着最高幸运的草莓奶油点心,吃到它的人不开心是骗人的。
叶娜看着切尔手中的点心,眼睛里带着点难以置信:“切尔先生的运气相当不错呢!最普通的是奶油味的点心,水果味稍微稀有一些,不同的口味稍微有些区别——这取决于厨师自己的喜好——再加了奶油的更稀有一些,而草莓奶油味则是统一的最稀有的口味。”
“原来是最稀有的……如果不介意我咬了一口的话,可以分给大家,也可以分享一下这份好运?”切尔摊开手,让那个小小的点心躺在自己手上。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一人一口,这块点心大概也就被吃完了。
“这是属于你的幸运。”阿列克谢拒绝得直截了当,伊孚倒是过来揪了一块,但切尔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只拽下了糯米外皮还是也吃到了草莓馅。
尼格勒有些犹豫,看了看只剩一口的点心,摇了摇头拒绝了。
其实吃了最后一口也没什么,虽然切尔想这么说,最终还是尊重了这个少年的想法——他自己也想吃。
“草莓奶油最稀有 ,是因为传说中的幸运女神喜欢这种口味吗?”切尔无视了疯狂扯自己裤腿的麦格森太太,将最后一口草莓奶油糯米糍塞进了嘴里。
“是的,是传说中佩特拉大人最喜欢的口味。”叶娜嘴里正念念有词地从那个鼓囊囊的口袋里往外摸着什么东西,顺口回答了他的问题,接着将那些东西丢在了桌子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怎么了,叶娜小姐?”尼格勒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切尔看得真切,那是几个形状各异的木质骰子,有四面六面八面的,上面刻着不同的数字和符号,而看起来他刚才以为是放宝石的小袋子里装着的全都是这种骰子。
“看样子你也被女神眷顾了。”伊孚把头凑了过去,审视那几个小木块。
切尔半是好奇半是开玩笑地开口:“这算是特别的占卜吗?”
“没什么,只是做了些每天都会做的事。”叶娜摇了摇头,将那几个骰子收回口袋,“各位还有想了解的事吗?今天仅限学院内,明天我会带各位去学院附近逛逛——话是这么说,其实学院也是这附近最热闹的地方了,毕竟这里可是卡拉福最偏远的地方之一。”
她好像对于这个地方的偏僻和安静相当不满。虽然在学校里最重要的的还是学习和研究,但切尔也可以理解她的感受,在一个商业完备的地方和一个荒凉到连只鸟儿都不会落脚的地方生活,体会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也是他认为自家商会生意的存在有着重要意义的原因之一。从这里到镇里可以坐畜力车在一天之内来回,但这所学院也理所当然地有门禁和防护,今天又已经到了午后时间,出门是不可能的了。
切尔无视了麦格森太太正用他的裤脚磨牙,问起现在若光学院的研究方向,得到了虽然倾向于随机性但其他研究也在正常进行的回答,又和叶娜来回问答了几个问题,便和同学一起和这个年轻法师告别,离开食堂各自活动去了。
周围没人的时候麦格森太太终于有机会释放起她的不满,一边喵喵大叫一边用她的爪子不停抓着切尔的裤腿,在心灵连接里吱哇乱叫:“为什么不给我吃!为什么没有我的份!为什么没有我的幸运!”
“你是我的魔宠,我的幸运也就是你的幸运。”切尔好不容易让这只臭脾气的猫吃了次哑巴亏,心情相当不错,“再说了,你又尝不出甜味,给你不是浪费?”
“我能!我是魔宠我和普通的猫不一样!”麦格森太太用小女孩的声音尖叫,然后躲开切尔伸过去摸她的手,“莫挨老子!”
“你消化不了糯米,如果闹肚子呕吐费劲的还是我,难受的是你。”切尔开心得简直想吹口哨,“晚上给你带牛肉或者鸡肉,重油重盐重糖的点心你就不要肖想了,我不会让你吃到的。”
接着他无视了麦格森太太的尖叫,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朝着图书馆方向走去了。
|5|小小冒险的开端
切·拉卡路亚·光辉在晨光中擦干自己的头发时,麦格森太太也伸着懒腰打起了呵欠。
在若光学院的第一夜过得很安静,既没有尖锐的猫叫也没有雪鸮被扑了翅膀发出的惨叫,某种意义上这栋临时宿舍比他在苏古塔的住处还要适合居住。
把自己收拾整洁之后大门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阿列克谢和尼格勒似乎都对社交兴趣缺缺,而伊孚好像还在赖床,切尔把还没完全清醒的猫从自己身上拽下来之后打开了门,齐耳短发的小法师站在门口和高等精灵打了个招呼:“早上好,昨晚睡得如何?”
“托您的福,休息得很好。”他微笑着再次把扒在自己斗篷上的麦格森太太给拎下去,“叶娜小姐早,您今天看起来真漂亮。”
“今天的行程也麻烦了。”有些闷的男低音在他背后响起,雪精灵听到了他们早晨的寒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其他两人相继来到客厅之后,几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往昨天已经去过的食堂走去。早饭时间的食堂比昨天下午要热闹许多,各种种族各种模样的学生从排成一线的窗口前取走他们想要的食物,他们使用一种切尔没见过的装置记账,而学生们似乎也用相对的装置付钱。没有那种装置的几个苏古塔学生理所当然地使用铜币付钱,窗口的营业员也照单全收,给了他们相对应的食物。
几个人坐下开始进餐之后,相当喜欢聊天的叶娜又挑起了话头:“虽然昨天说了要带各位参观镇子……但是西拉托和寻常的镇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相当不发达,我想提出一个替代方案——”她挤了挤左眼,“不过各位要保密哦?”
风元素裔没说话,只是用勺子搅着早饭抬起了头,而尼格勒露出了符合他年龄的热切神情:“听上去让人更期待了。”
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替代方案呢?切尔想不出可能的选项,只好点头:“您说。”
“我从以前住在我宿舍的学姐那里得到了一张旧地图,”叶娜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眼睛和昨天一样闪闪发亮,“原本我一直没搞明白地图画的是哪里,但是我昨天终于找到了它画的地方——我想这一定是托了看到了女神微笑的各位的福,所以想邀请大家和我一起去找这张地图所指示的到底是什么宝藏!”
“……这个,”切尔的手僵了一下,觉得自己如果现在嘴里嚼着面包,大概率会被这个大胆的姑娘提出的方案给呛到:“私自进行遗迹探索之类的活动,不会被老师责怪吗?”
“哈哈,没有人会知道的。”伊孚笑了起来,小幅度地挥了挥勺子,“这不是比在镇上吃点心要有意思多了吗?”
“我想应该不会是遗迹什么的,”叶娜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羊皮纸,几人的视线都被那张地图给吸引了过去。
满是折痕的地图上没有署名、没有谜题、没有奇怪的字符,也没有华丽的花纹和隐藏的提示,羊皮纸看起来也不是多么上档次的那种类型,很明显这张地图不是什么尊贵的古人留下的东西,而更像是这座学院的学生用来埋藏什么东西而画下的指示图。
看到这张简陋的的地图,切尔某种意义上地放下心来,这说明这种小小的违规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情况出现:“有可能是谁埋藏的纪念物之类的?为了给后来人一个惊喜吗?”
“不一定是遗迹,也许是其他有趣的东西呢……”尼格勒的眼睛和叶娜的一样闪闪发亮——在生长程度上而言,他们两个本就应该算是同龄人,“它在哪儿?”
“应该就在学院的后山山顶附近,”她指了指地图上画着一个小小印记的地方,“这应该就是山顶,东西似乎埋藏在山顶附近的地方。”
伊孚用勺子敲了下盘子边缘:“哼嗯,那位姐姐给你这个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
“其实……这地图不是她亲手交给我的,而是她留在宿舍里的。”叶娜摇着头露出有些狡黠的神情,“所以她当然也没机会‘说过什么’啦。”
“我觉得比起单纯的逛集市而言,似乎这个更有些意思。”切尔笑起来,人的本质中一定有窥私欲这一项,而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行动一般而言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一直沉默的雪精灵用他充满凛冽风霜味道的口音开口:“如果发生意外或异常状况,我会立即联络老师,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叶娜将地图又收了起来,切尔觉得下次打开的时候它的折痕大概会变得更多,“而且如果后山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本来就该向导师们报告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尼格勒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了。
“吃完早饭就出发吧!”棕发的小法师露出明媚的笑容。
切尔不声不响地小踹了桌下慢条斯理啃着小牛扒的麦格森太太一脚,这位小小姐则因为被催了而充满不满地喵了一声。
|6|幸运的另一种表现
“来后山‘交流学习’?”
这个在一般人中比起来相当高大健壮的门卫充满狐疑地看着这四个苏古塔学生和他们的引路人,而叶娜睁着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似乎在说“看我无辜的眼神”:“对呀,苏古塔的学生每年才来一次,当然要带他们好好参观一下,后山就是今天的参观内容。”
“真的?”这个约摸四十岁上下的人类又打量了五个学生一会儿,一挥手,“算了过去吧,反正你们几个学生也翻不了天,别把林子烧了就行。”
“谢谢大叔!”叶娜欢呼着往门卫手里塞了几颗彩虹色的糖果,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扯着尼格勒和伊孚两个个头相对小的男孩往山路上跑去了。
往后山来的路上切尔才意识到若光学院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大很多,这所学校甚至拥有属于自己的农田和牧场,他能看到有人在那里对着动物们记录着什么,田里还有正在拔草的学生。后山门口还站着门卫,按叶娜的解释是怕有人从后山偷偷溜进学校才设置的,所以才会这么容易的就让他们过去了。
“山上可能会有野兽什么的,但是我想应该不会主动袭击我们……所以也不算什么危险的地方。”叶娜一边爬山一边展开“藏宝图”确认方向,木质骰子在她的口袋里发出叮叮咚咚的撞击声。
“只要我们身上没什么会吸引野兽的东西……”切尔用力把靴子从一团烂泥里拔出来,在树梢跳跃的麦格森太太再次对他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
伊孚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看她,切尔不禁失笑:“她很乖的。毕竟是我的魔宠嘛。”
在当个警卫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方面,这位小小姐还算是个尽职尽责的魔宠。
“真可靠啊。”伊孚点点头,风元素裔的回答让切尔听得有点画问号,但他姑且把这句话当做赞扬来替麦格森太太收下了。
而事实证明,虽然麦格森太太很可靠,但切尔的幸运却没那么可靠。他再次把脚从泥巴里拔出来之后没有几分钟,就又踩上了其他奇怪的东西——这东西把寻宝的一行五人倒着提了起来,五个学生在叶娜的尖叫中你挨我我挨你地被挤在一起,切尔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前胸又被自己的手杖顶着,有些喘不上气;伊孚的反应最快,已经用匕首割起了绳子;雪精灵被头下脚上地悬在空中使不上力气,他的半个身子都在网兜的束口外面;尼格勒的翅膀更是像真正的鸟儿那样,羽毛全都通过这个吊网陷阱的洞口支棱了出来,日常缠在他身上的黑曼巴蛇正在嘶嘶叫着——至于叶娜,切尔的视线被尼格勒的翅膀挡住了,只能听到她短促的尖叫。
至于麦格森太太,她正用“猫怎么可能中这种陷阱”嘲笑着她的主人。
“……叶娜小姐,可能今天我们不宜出门。”切尔沉默了几秒之后学着伊孚摸出自己的装饰匕首,这东西他通常用在开信上,能不能割破这个看起来相当结实的网兜还是个未知数。
在两把匕首能割开一个供几人脱身的洞之前,一阵尖锐的叫声从路边的灌木丛里传来,几只裹着破布的绿色皮肤小怪物从茂密的树枝中间钻了出来。
“哦……这种肮脏的家伙下的陷阱啊。”高等精灵对着几只地精皱起了鼻子,毫不掩饰地露出一脸的嫌恶。
这种小东西切尔太熟悉了,作为低智力的怪物之耻,这些家伙经常打光辉家商队的主意,每次都被护卫们杀得丢盔卸甲,扔下一地同伴的尸体屁滚尿流地跑掉,以至于他们已经彻底把这些家伙当成了开胃小菜之类的存在。而切尔讨厌地精的原因并不是它们的低智商,单纯是因为这些家伙太过肮脏,就算隔着这么远他也隐约闻到了它们身上的臭气。
这帮脏兮兮的长鼻子小怪物用它们自己的语言叽里咕噜地交流,用它们细长畸形的手指对着几个学生指指点点,似乎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猎物。没过几分钟,它们把网兜给放了下来,先把看起来最强壮的阿列克谢双手绑了个“结实”——只是它们认知意义上的结实,切尔觉得那截细细的麻绳,雪精灵使使力气都能把它给崩断。接着它们把叶娜从网兜里拖出来,给她的双手也上了绳索,后面的三个学生也被一一捆起了双手——它们还拿走了切尔的手杖,这让高等精灵一阵反胃。
“……呃。”尼格勒似乎有点无语,它们在绑这个年轻翼族的时候忘记了他的翅膀,只要尼格勒展开翅膀飞起来,这群地精就只能干瞪眼了。但他倒没有这么做,只是在观察着地精们前进的方向。
“它们抓了我们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吃掉?”切尔有点啼笑皆非。
阿列克谢耸耸肩,讲了个冷笑话:“或许这也是运气的一部分。”
“哈啊……总之先从这里面脱出来吧 可以搭把手吗?”伊孚看了看被切尔藏在袖筒里的匕首,它虽然没那么削铁如泥,对付这截麻绳倒是绰绰有余。
“我还没去过地精的巢穴呢……”尼格勒露出不合时宜的认真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理论问题。
这话提醒了切尔,他也忍不住思考起来:“我也没去过地精的巢穴……也许能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也说不定。”
伊孚瞪大了眼睛:“喂——”
叶娜故意补了一刀:“后山居然有地精进来了,看来我们运气确实不太好——虽然这种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应该也其实没什么威胁吧?”
“叶娜小姐也?!”
叶娜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几只地精:“而且这几只地精来的方向跟我们目的地的方向还是一样的呢。”
“总之我已经让麦格森太太在灌木丛里跟着我们了,说不定那小姑娘现在心里正笑话我们呢。”切尔把话换成了精灵语,反正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懂,而这群地精是绝听不懂的,“是跟着它们去地精巢穴玩一下,还是直接让它们变成实验材料?”
尼格勒用翅膀拍了下伊孚:“你看,这样不是很方便。说不定‘宝藏’就在地精的巢穴里呢。”
他的这个动作让地精意识到了他还有翅膀,轰的一下围过来,七手八脚把他的翅膀也给捆上了。
“那直接让它们带路吧,这种家伙比起我们对后山要熟悉多了。”切尔现在对这件事的发展充满了兴趣,看着它们捆尼格勒的翅膀差点就笑出声来。
“你这家伙刚刚还一脸厌恶吧。”伊孚露出接近绝望的“还我自由”的表情,“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反正我们也是来探险的,不亏。”尼格勒开始打哈哈。
“讨厌这群臭气哄哄的家伙和利用它们是两回事。”高等精灵跟着开始打哈哈。
“就是不太舒服。”叶娜苦着脸试着挣脱绑在双手上的绳子,这截对于阿列克谢不算什么的麻绳,对于这个小法师而言其实还挺结实。
翼族还是没忍住,试着动了动自己的翅膀:“……要是他们没有捆我翅膀就更好了。这太难受了。”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跟着“带路”的地精往前走,除了被绑着双手以外竟然和郊游踏青有那么点相似。不得不说这群小怪物的认路水平还蛮高,这一路上基本都是干爽的土地,切尔也没再出现把靴子陷进泥里的情况。
“看起来好像快到了,”叶娜四下张望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和地图对比过了,“要这么被带进去吗?还是就到此为止?”
高等精灵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地精之间的距离:“看你们,我觉得都可以——就算进了巢穴也不是无法脱出,毕竟我们有至少两位真正的法师。”
切尔没算自己,因为他不知自己究竟算不算是个法师——施法者和法师在他的认识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里离目的地近吗?就地图而言。”雪精灵低着头看差不多到他胸口的小法师。
叶娜已经很熟练地无视了手上的绳子和前面的地精,像仓鼠一样探着头左顾右盼:“应该快到了……不过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的地方。”
“……挣脱吧,”尼格勒到了洞穴附近却退缩了,“里面说不定有三百只地精呢?”
“或者,叶娜小姐,看一下幸运女神的决定?做些简单的小占卜——”切尔抬起下巴指了指头上的树枝,“比如,下一棵树上,看到的第一根小树枝上的叶子是单数还是双数。”
叶娜似乎对这个提议十分赞同:“那么,单数就挣脱,双数就进去吧。”
“好嘞。”切尔微笑,而伊孚似乎已经忍受不了被绑着手的状态,早就动作缓慢地割起了绳子。
他们身边这棵树并不茂密的树枝很快被他们抛到了背后,露出了下一棵树,一根小树枝鹤立鸡群地从其他枝叶中探出身子,叶子有九片。
|7|“宝藏”
对于地精库克维维尔而言,今天可能是它的大喜日子。
这座山上没什么好吃的,而今天它们一队六个地精也没指望能抓到什么东西——能逮住只兔子都是它的幸运,而这些东西还要先给他们的首领吃,那个家伙因为太久没看到金光闪闪的钱币已经变得有点脑袋不正常了。等到那个胖子吃完以后,剩下的十几个地精就没什么可吃的了。
在它正犯愁今天应该用什么填饱肚子的时候,它们先前设下的陷阱突然有了触动的迹象,库克维维尔和它聒噪的同伴一起跳起来从灌木丛中钻出去,先看到一只巨大的翅膀,在它正纳闷为什么吊网陷阱会抓住鸟类的时候,它的同伴尖叫起来:“是人类!精灵!很大的鸟!”
鸟类可以吃,但人类和精灵不能吃——他们不好吃,并且如果吃掉他们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但人类可以换钱。
库克维维尔仿佛看到了大堆的金币正在向自己招手,以至于它将这几个人绑起来的时候都有点轻飘飘的感觉,无论是白色的翅膀还是那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棍子都好像变得金光闪闪,让它有点痴迷了。
将这几个人串成一串往巢穴走回去的时候,库克维维尔在思考着这根被那个精灵握在手里的棍子能做什么——这根木头很好,末端的尖锐部分也很棒,但有点太长了,应该把它截成三段,上面一段当做首领的权杖,把中间那段两头削尖,当做武器应该很好用,最下面那段可以当做长矛。那上面有颗很大的宝石,只不过没有被雕刻过,应该能卖个好价钱,或者直接和权杖一起献给首领讨他的欢心。拿着这根棍子的精灵看起来很有钱,从他身上应该可以搜到更多值钱的东西。
这么想着它扭头去看那堆闪闪发光的金币,却发现这群俘虏正在嘀嘀咕咕地交流什么。
就应该把他们的嘴也堵上!库克维维尔在心里骂了自己那群弱智的同伴一句,用半生不熟的人类语言尖声叫喊起来。
“你们在干——”
然后他看到那个头发颜色像金币一样的精灵突然朝他扑了过来,一只修长的大手握成的拳头在他面前迅速变大,接着重重地夯在了它的脸上——大概是鼻子的地方,它已经搞不太清楚自己五官的位置了——紧接着这只手由拳变掌把库克维维尔按在了地上,它手中的棍子也被抢走了,接着一阵钻心的刺痛从它的后背上传来,痛得它浑身发麻,库克维维尔扭头想要求救时却发现它的其他几个同伴也被打翻在地,其中一个还被那个大高个精灵用膝盖压在地上口吐白沫。
“是干掉,还是留着带路?”切尔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杖上被地精捏出来的印子,还有刚才用来戳了那家伙后背的杖尾。虽然理论而言对于法师来说有没有法杖辅助都没什么区别,但从心理上而言他总觉得这样更容易引导生命之流一些——并且用法杖的法师总是很帅气的。
“还是不要杀吧?”尼格勒轻松地用脚尖戳着那个被阿列克谢的一记飞踢加一个膝撞踹得口吐白沫的地精,“咱们有五个人呢,这帮家伙闹不翻天,把他们也捆起来。”
几分钟的战斗之后,五个学生抓住了四只地精,剩下那两只在它们的同伴被打翻的时候就已经慌慌张张地的跑向了巢穴的方向,虽然阿列克谢丢出去的石头砸中了其中的一只的脑袋,但它还是顶着那个大包跑掉了。切尔让麦格森太太追着这两个家伙过去,这小小姐虽然因为切尔的命令而骂骂咧咧的,但还是尽到了自己魔宠的职责,追着它们的踪迹跑掉了。
尼格勒一边露出少年人特有的促狭笑容一边将这几个地精背对背捆成了一堆:“刚刚可太难受了,得让他们也体会一下。”
“可以的话真不想碰到他们啊……”伊孚嘟囔着活动手腕,刚才他差点就把匕首给扎进一个地精的脖子里,如果不是用尼格勒和叶娜用闪电把它们给打晕在了当场的话。
“居然放过它们,我以为冒险者见到这种东西都是直接打死的。”切尔在跑商路上看那些作为他们商队护卫的冒险者杀了不知多少地精,一时间对同为冒险者的尼格勒做出的决定有点懵。
“可能别人是这样的吧——而且,我们应该也需要向导。”尼格勒拍拍手站起来,“看来没法秘密探索了呢。”
切尔看着几个七荤八素的绿皮小怪物思考:“如果是成气候的地精,大概不会只有这么几个跑出来劫道。”
尼格勒也露出思考的表情:“如果刚刚对那两个逃跑的家伙使用油腻术的话……”
“我刚才也在思考油腻术来着,但因为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切尔皱起眉头,“刚才叶娜小姐的法术球也表现出来了,虽然是同样的魔法,但两次的结果却不同。”
在制服地精的过程中,切尔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里的奇妙魔法:叶娜两次施法的咒语和手势并无区别,两次射出的却分别是闪电球和冰封球。
“用我们这里方式释放油腻术的话,大概射程和覆盖范围都会出现浮动,不过用基本方式释放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叶娜解答了他们的问题。
“射程出现问题?”尼格勒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
“也就是说有可能把油腻术给扔到自己脚下吗……”切尔也想到了那个令人尴尬的场景,“不过用普通法术还是可能把它们抓住的样子……”
伊孚咳嗽了一声,默默远离了三个跃跃欲试的法师。
在一片学术讨论的氛围中,雪精灵将话题引回了正路:“那是把这群地精捆起来吊着,还是让他们带路呢。”
此问一出,剩下四人面面相觑,最后全都把目光放在了冒险经验最丰富的尼格勒身上。
尼格勒愣了一下:“干啥!”
切尔一摊手:“你经验最丰富啊。”
“……”尼格勒露出了“我还只是个孩子”的表情,似乎在控诉这几个不靠谱的大人。
“那,先生,”数分钟的休整之后,尼格勒在地精面前蹲下,“您能带我们去您家里参观一下吗?”
地精叽叽喳喳地发出不知什么语言的声音,两条细瘦的短腿蹬得像是车轮。
“好,您答应了!您真是个好精。”年轻的翼族笑嘻嘻地把魔宠的脑袋对准了地精畸形的脖子。
一群人半强迫半恐吓地捆着地精带路,很快就来到了他们作为巢穴的洞穴附近,而麦格森太太正在山洞口等着,大尾巴扫着比她还高的野草,从心灵连线里对切尔发出“你们太慢了”的嘲笑。
山洞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分叉,各种颜色的魔法光芒在这个相对还相当宽敞的洞穴中闪烁了几个来回,这帮没成气候的地精就全都倒下了。把那个裹着脏兮兮破布的油腻胖地精也捆起来丢出去之后,这个小小的探险队终于有空去对比起那张皱巴巴羊皮纸上画着的地图,发现这个被地精当成了老巢的洞穴正是地图上所画的藏宝之地。
“还真的是这里,某种意义上我们还是蛮幸运的。”切尔掏出刚才的手帕擦了擦手。
“确实是运气的一部分吗……”叶娜似乎想起了之前雪精灵说的笑话。
她沿着地图开始进行真正的寻找,一路走到了连这群地精都没探索的洞穴深处,来回对比了地图和周围环境之后确认了位置,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铲,在地上挖起了洞。
还真有些寻宝的感觉,切尔看着这个挖得呼哧呼哧喘气的女孩心想。
终于,叶娜的铲子碰到了东西,她也不顾泥土,伸手将它摸了出来:“是个铁盒子……里面有什么?”
剩下的人哗地围了一圈上去,很有默契地腾出了让别人看的空地,麦格森太太则顺着切尔的背登上了他的脑袋,居高临下地往下看着。
|8|学姐们
这个小小的铁盒在六双眼睛——有可能是七双,切尔没看到尼格勒的蛇——的围观下被打开了,但它里面并没有装着什么宝藏,只有两个看起来是护身符的饰品、一张画像,以及两封信。
画像上是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而护身符中的一个是和叶娜身上那个相似的环虹,另一个是个羽毛形的挂件,让切尔瞬间和艾瑞克联系了起来,也许这个护身符的主人是艾瑞克的信徒也说不定。叶娜在一边相继打开了两封信阅读起来,里面提到了“我能够到绚烂,到若光学院来,遇到卡蒂尼,应该是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之一”“在女神的祝福下,我和菲琳很幸运的相遇了,在这里成为了朋友”“这是我们的时间胶囊,希望它十年之后还能被我们挖出来”之类的话,而信件最后的署名正是菲琳和卡蒂尼。
“确实是纪念物呢。”切尔看着叶娜将还算洁白的信纸装回信封,重新放回铁盒中。
“看来两人是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尼格勒对两封信里的内容做了总结。
“唉,可是……”叶娜的声音里露出一丝失望,开始动手将铁盒埋回它原先的地方。
“叶娜小姐为什么失望?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东西啊。”切尔有点不解。
“嗯……作为宝藏来说 没有想象中那么刺激吧。”伊孚在一边揣测着姑娘的心思。
阿列克谢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也许该把地图交到原本的主人手上。”
“是这样的,也许把地图还给你的学姐,或者由我们还给菲琳学姐。”切尔看着叶娜把填回去的泥土拍实,“不知她还在不在学院了。”
“没有刺激那么夸张,只是和我想的稍微有些区别,”叶娜结束了填土作业,拍拍手站了起来,“这样的话请你们将这张地图交给菲琳学姐吧,卡蒂尼学姐已经毕业了,还有这个幸运骰子,作为不小心挖出了她们时光胶囊的赔礼。”
雪精灵闷闷地点头:“明白了。”
“不过你想的是什么呢?”高等精灵有点好奇。
叶娜没有回答,只是将挂在身上的一个骰子模样的小挂件和地图一起交到了阿列克谢手里:“我想菲琳学姐应该还没有那么快毕业,就拜托你们了。”
“我们一定会交给她的。”每个女孩都有自己不想说的小秘密,切尔表达理解地点了下头,“或许我们也可以放些什么东西在这里,作为我们这次小小冒险的纪念也会不错。”
“嗯……毕竟这个盒子不是给我们的而是她们两个留下的,并不能算作‘宝藏’啦。”叶娜笑了笑,算是回答了切尔刚才的问题,“不过和各位的这次冒险确实很有趣,我们也埋下点什么来作为纪念吧。”
切尔摸出刚才擦手杖的手帕——本来他也不打算要它了,若不是看在这张手帕的质地相当不错的份上,他用它擦过手杖大概就丢掉了。单单一张手帕似乎少了什么,他又摸出蘸水笔在手帕上写下这次一行五个人的名字,最后用精灵语写了句“一次小小的冒险。”
阿列克谢摊了摊手:“我没什么可以留下的东西。”
伊孚从风衣的装饰上取下一小块石头的碎片:“嘛,虽然它已经不在作用范围了。”
尼格勒在叶娜同意这个提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翻口袋,最后终于在大家都确定之后摸出了一根自己之前脱落的羽毛,还用一块薄薄的布料将它仔细地包了起来。看到尼格勒拿出自己的羽毛,切尔随手把麦格森太太从自己头上抓了下来,在她不满的叫声中从她的大尾巴上用匕首切了一缕毛装了进去。
“有什么东西把它们装在一起吗?”高等精灵想起那个小小的铁盒,“用手帕包住?”
“那么我就……”叶娜将自己的一个环状装饰的发卡取下来,和其他的纪念品装在一起,这些小东西被切尔手帕包着,埋在了离盒子稍微有点距离的另一个地方。
拜这次小小的冒险所赐,四个苏古塔的学生很快和叶娜结下了不错的友谊,接下来的几天五人真正在学术讨论的氛围中度过,最后一天她还带着四个大男孩真的去了西拉托镇,切尔专门给自己的租客们买了当做礼物的护身符和彩虹色的糖果回去。
之后的离别来得很快,回到苏古塔之后,这四个回到学校的交流生却发现,如今的在校学生中并没有名为“菲琳”的学生。
伊孚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嘶地抽了口凉气,切尔则是一时有点蒙,倒是尼格勒反应快,既然从苏古塔去过若光学院,那么一定和艾丹导师有过交集,他第一时间便拿着画像去问老师了。
“她大约在半年前失踪了。”从导师处回来的尼格勒给出了几个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那我们这还不回去的地图和护身符要怎么办?”切尔一时有些犯难,无论是谁留着这些东西,给他的感觉都不太合适。
“我留着吧。”阿列克谢说。
到这里,在高等精灵的心中,这次小小的冒险才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它没有结束,至少在找到那位名为菲琳的学姐之前,切尔觉得,它都不会结束。
+展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毕竟是小猫嘛!还是只啥都想尝一口的馋猫x叫麦格森太太是玩麦格教授和哈德森房东太太的梗x
手杖其实说白了就是手杖比较帅!后面还想玩个you shall not pass的梗x
那段我回头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