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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同学荔枝人的对话都是由尼格勒完成的。尼格勒,社恐室友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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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走得很快,暮秋月已过去大半。月初的寻人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随后就沉进记忆。
苏古塔并不如它表现出的那样平静,海鸥振着翅膀像要掀起风浪,埋藏在土壤下的某种东西也敛起爪牙静待时机。一切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上,改变已经发生,只等某个坍圮的信号。
而无论风暴的潮气如何逼近,那股子水腥味没过头顶将人沉浸其中,日子也还要照常过。沙子落下从不等人。
“——也就是说,要做作业。”
“我觉得这句话前几个月也常听到。”尼格勒回答。
这不是错觉,早秋月里发生窗外那件事的时候他们正扎堆赶作业,理式说很抽象,对面三楼中间的窗户又那么扎眼,总惹得人想瞧。阿列克谢或许是看书看得错乱,他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一句“理式说”,教人分不清他是单纯地提醒还是在开雪精灵特色玩笑。
“我们好像总在探索本质:魔法的,或者世界的。”
“或许这就是法师。”奇维纳人正在读一本诗集,那是他从家乡带来的。
在场三个人,其中有两名法师,说话的正巧是战士。
斯特凡诺说:“你也得做作业。”
“可能这事就和上班一样吧。”尼格勒放下笔,看向窗外。这次他抬头,星星沿着时间的河流游动,现下天空的布局已和几个月前大不相同。
“上次我和同学聊天,”阿列克谢突然说,“对方告诉我一些事。”
两位法师一齐看向他:奇维纳人当然有与人正常沟通的机能,只是他平时说话实在不多,甚至有往外蹦词的时候(比如在离开赌场后对奥斯维德的安慰)……很难想象他与什么人谈笑风生。
奇维纳人接着自己的话说:
“库瑞比克的星空似乎只有两片,三个世界共享同一片星空,只是它们所处的阶梯不同,星星升起的时间也不同。”
“像是环状或者锥形?”斯特凡诺在纸上画示意图。
阿列克谢回答,“我只懂通过星空辨认地上的方位。”
尼格勒凑近看斯诺画的图,他想了想,拿笔直接在稿纸上增改。
“如果联系顶点世界、游动世界和永恒世界的称呼,再加上地脉说,”翼族法师用笔尖圈出几个点,“或许魔流就是某种看不见的绳索呢,几个世界按照一定的规律分布在它划出的界线中。”
“或许吧,”雪精灵已经放下书,同样看着这张图,“但我们还是需要找到一位天文学院的同学。”
尼格勒笑起来,说:“我倒知道一个。”
翼族行动很快,他早已约到天文学院的弦理,今晚就准备同他一起去天文台附近。弦理是一位交流起来非常轻松的同学——不同人交好,也不同人交恶,可你与他说起什么,他总能作出十分恰当的反应。这样的距离对于两人而言正好合适,拜托的话语也就很自然地说出口了。
今晚是个晴夜,天空中少有浮云,尼格勒和弦理也就能更好地观察星空。
斯特凡诺和阿列克谢坐在阁楼上读书,雪精灵仍旧在读诗集,人类手上拿着一本风物志。他们在等尼格勒。
翼族直到深夜才回来。他看到楼顶的亮光,也就顺着木梯爬到阁楼,让自己埋进软垫。
“怎么样?”斯诺问。
“嗯……聊了很多,”尼格勒回答,“命运啊,世界啊,传说什么的……不过介绍星空的部分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可能是我记混了吧。”
“哦,对了,”奇维纳人想起什么似的,“菲列克斯·西罕诺、克拉丽莎·伶、尼尔·伶、彻丽·莱、乔布·伊亚、菲琳·其伊。”
剩下两人仍旧看着他,雪精灵突然报菜名似地说出一长串名字,这和他们之前的话题没有任何联系。
“菲琳是指菲琳学姐吗?”斯特凡诺问。
学生们在西拉托挖到过菲琳的信物,后来才得知她已经失踪,阿列克谢仍保存着她的护身符,等着有朝一日将这寄托了祝愿的物件交还给她。
“应该就是,”阿列克谢作出判断,“这些人是从兰院来的,都失踪了。新交换来的那一位姓深亚。”
雪精灵说的话似乎毫无联系,上一句还在讨论兰院,下一秒就跳到同学的姓氏。不过他的室友们已与他相处过不短的时间,尼格勒甚至成为了读省略号大师(阿列克谢专门),他们立刻领会到雪精灵未说出口的话语。
“他们的姓——”
“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伊亚深。”
雪精灵点点头:“这也是那位同学告诉我的。”
“如果有更多的资料……”斯特凡诺站起身,他准备回房了。
机会很快到来。
End.
2670字
我到底写了啥OTL
哈娜老师在课上对我们说:德鲁伊是一种根大自然拥有紧密关联的冒险者职业,他们透过感受自然,从自然当中获得施展神术的力量。
如果想要感受自然,到底应该怎么做呢?可以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鼻子去闻,还能用舌头去品尝,以及直接用皮肤——这个我们最为巨大的器官去碰触。
我们这次的作业,是拜访一位博物学院的学生,我和埃尔塔宁以及盖逖欧决定要一起完成这次的作业,我们还邀请了其他班的纳尔同学和切尔同学与我们同行,大家一起拜访了莫诺克洛斯同学,然后和他一起进入了森林,用我们的五感与大自然来了个非常亲密的接触。
我曾经听说过,松鼠在树木上攀爬时会制造出一些刮擦声,正在沉睡的鸟儿听见了这个声音,就可以飞起来避开它们的抓捕。我请我的朋友切尔跪在树干的一头,把他的耳朵靠近树皮,而我坐在另外一头,拿着一块石子敲击了几下树干——我也不是乱敲的,我们两前阵子从书上学会了一种远距离沟通的密码,我用那种密码传递了一个只有三个单词的讯息给他。我见到他绯红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听懂了,然后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了我,这是这次探索当中最有趣的部分。我虽然不是什么淑女,但我是不会说粗话的,那我到底说了什么呢?这其实一点儿都不重要。
我们还在那棵树上找到了一些半透明的东西,根据书上所述,这东西叫“树脂”,正如人或者动物受伤了会流血,树木受伤了就会流出半透明或者乳白色的“树脂”。文字写出来的话,一看就明白了,但用嘴说给其他人听,总会做成误会。我跟莫诺克洛斯说,我想要找“树脂”,结果他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递给我,真令人哭笑不得。
那么,树木的血液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呢?我们可以把它放进嘴里,用口腔的温度让它自然融化,等到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轻轻地咀嚼一下它,那就能获得一块能用来长时间咀嚼的胶状物了。
这听起来很有趣吧,但其实也没那么有趣,我都后悔死了。最开始会感到有些苦涩,只要把带有苦涩味的唾液吐掉就好了——哦,瑞图宁在上,我在一个刚成为我未婚夫的男人面前吐口水,他会不会因此而后悔答应我的求婚呢?尤其他还是个高等精灵,这个种族的成员比起其他的种族更加的穷讲究,完了完了,我要被退婚了!我要成为苏古塔学院的笑话了。
更悲惨的是,我第一次尝试的时候,还未等到”树脂“完全融化,就已经开始咀嚼它了,这导致我的嘴巴里都是一些恶心的粉末,直到第二次才成功。
当我和莫诺克洛斯都拥有了成功的经验之后,就开始去教其他人。
切尔果然不愧是个喜欢穷讲究的高等精灵,他就是不愿意尝试,还一脸——你脑子有毛病吧——的表情看着我,真是太缺乏冒险精神了!
不过根莫诺克洛斯同样身为人类的埃尔塔宁对咀嚼“树脂”这件事同样缺乏兴趣,而盖逖欧和纳尔明明和切尔一样都是精灵,却也都尝试了一下,所以说不定真的根种族毫无关系吧。
接下来,我们又在这附近找到了一棵被风吹倒了的树。我让埃尔塔宁按着书上教的方法,用刀子割开树皮,然后我就“撕拉——!”一声撕掉了它,让底下白色的东西露出来——这个东西叫“形成层”,里面蕴藏着大量的水分。
由于切尔已经好几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他又是法师,所以我率先把“形成层”递到了他的嘴边,却被他无情滴拒绝了,他说:“这不能吃!”
“倘若这不能吃,我刚才吃的又是什么?”
“不吃拉倒。”我说着,就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发现那不是一般的奇怪,吃起来就像是占满了奇怪粘液的……胡萝卜?总之不是什么好味道。
当我正在吃的时候,盖逖欧和纳尔已经自动自觉地吃起来了,如果世界末日来临,雪精灵活下来的可能性肯定比一个高等精灵来得大。
我又拿着刀子割了一块,递给了埃尔塔宁,结果这个人类女人竟然摆摆手说:不吃。”
“你真的不吃吗?”我反问道:“不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很有趣哦。”
“我为什么要吃这个?”埃尔塔宁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显得相当的坚决:“虽然我比较拮据,但也没到要吃树的程度。”
我踢着地上的碎石子,发泄着我的不爽。虽然我不指望在感受了大自然之后,就能使用德鲁伊神术了,不过这很有趣不是吗?
“我是个猎人。”埃尔塔宁说道:“我可以在森林里找到其他的食物。”,她带领众人走向了一棵树,并且摘下了一块树叶,用两个大拇指甲着它,放在唇边吹了一口。
我听见了尖锐的哨音,那就像是雌鹿在对着整个森林的异性大叫:“我要生宝宝!”般,我以前也见过别人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我倒是从未尝试过。
我们等待了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把我的笔记递给莫诺克洛斯,让他给我找我在书上抄下来的那些小生命。他果然是我最忠实的朋友,问都不问就直接回到了刚才那棵死树的旁边,直接抓了一只白色扁平的虫子给我。
“这不是天牛的幼虫。”盖逖欧说。
“有区别吗?我觉得长的一样啊!“莫诺克洛斯戳了戳那只虫子。
”天牛幼虫的头是深咖啡色的。”盖逖欧说道。
“噢噢。”莫诺克洛斯说道,他显然轻易地就被说服了。
盖逖欧在附近抓出了好几只,放在掌心当中,递到众人眼前。
“可否容许我多嘴一问,你们找这些虫子,到底打算做什么?切尔的声音当中毫无笑意。
“吃。”盖逖欧回答说。
“这能吃?”切尔毫不吝惜滴表现出了他的震惊。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抓了一只,放在切尔眼前晃了晃:“要试试看吗?据说是带有泥土清香的坚果味呢。”
切尔摇摇头:、摆摆手:“为什么要吃这种不是食物的东西?”
我理所当然地说:“我们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用口腔来感受大自然,对吧?莫诺。”
莫诺克洛斯同样面有难色:“我也不想吃。”
我本来打算直接把那只虫宝宝放进自己的嘴里,但切尔用眼神威胁了我。
世界上竟然有人忍心威胁一位水妖精,我想兰诺女神创造我们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很多做别人老婆的女人都很喜欢用眼神 警告那个做别人老公的:如果你敢做某件让我不高兴看到的事情,那么,你今天晚上就别想来上我的床了!
我虽然不是那个做切尔老公的,切尔也不是那个做我老婆的,但我的确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违抗他。
我把虫宝宝交给了盖逖欧,他后来又去抓了好几只,跑去找埃尔塔宁和纳尔去了。
埃尔塔宁还在拼命吹那块叶子,纳尔留在她身边陪她。
我们继续留在这边也没有意义,所以也就跟了过去。
有一头年轻英俊的公鹿满怀希望地飞奔了过来,那些“事业有成”的中年公鹿一项不允许任何情敌出现在它们的视线范围当中,而他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可惜,正等着它的并不是一头美丽的雌鹿,而是一个拿着弓箭的人类女人和她的伙伴。
埃尔塔宁和两个雪精灵一起给牺牲者剥了皮,我后知后觉地对大家说:“我已经请餐厅为我们预留了位置,等你们把猎物收拾好,我们就回去吧,不然恐怕就要来不及啦!”
众人都用一种令人不安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也许,是让盖逖欧吃不下晚饭?
我不配搞哲学,我好弱啊.jpg
包含了对现实中存在书本的思考【非引用原文
全文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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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手里拿着笔,对着纸发愁。
奇维纳人喜欢思考,也喜欢发呆。他能在坐在水边,从太阳仍在天空到它落进水里撞出一池余晖,只是放空思绪,或想些对一个普通公民而言过分大的问题。
“首先,是对自身与世界的疑问;
其次,是对人的理性的讨论,它是否独立?
然后,是学问、或说知识,以无限(此处指无边际的自由)否定了人在面对巨大未知时的恐惧,解决了人理智的危机;
再来,是新的创造发现,让人能更深入地观察自己,从单纯的思考变成搜集经验的证据。此时,更重要的是对事实的理论解释。”
——理式说:在我们能接触到的世界之外,还有一处原型的世界,在那里有着万物最本质的原型。
雪精灵困扰地看向天空,在风暴墙的作用下,苏古塔的空气总带着股潮湿,潮气再搅上夏日残留的暑气,他的脑子越发混乱。奇维纳有不少人爱写些佶屈聱牙的书,也不少人爱读,年轻人总觉得手上拿一本大部头是很了不得的事,哪怕他不能保证自己能懂,阿列克谢当然也曾有那么一段时候(“曾”的意思是现在他能坦然承认自己没懂)。可闲书是闲书,它们能庄重地安稳于书架,作业却不行,这非理解不可。
他写下两行字:对内,人自身的探索;对外,世界及其起源的探索。阿列克谢在两行字下方画上横线,又用笔点了几下。
从自己开始吧,他决定。
高鼻子,略微下垂的眼睛和下撇的嘴角;半长不短的卷灰发,精灵中算高的个子……阿列克谢在已经写废的稿纸上画了个简略小人,在旁边写上“阿廖沙”。画得比那位阿廖沙还差,他暗自不满,接着他在“阿廖沙”下边写些他对自己的认知:奇维纳人,雪精灵,臭脸臭脾气……
“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符号系统——语言——是受到‘世界’影响而诞生的,此种‘工具’又反过来影响我们的文学、宗教、艺术。甚至说,以上诸种,全般依赖它。这里想强调的是,尽管我们所使用的文字、符号是人在摸索一般普遍性,将具体上升为抽象,从事实总结出概念的过程中顿悟的,但它仍不过是原型世界影响下‘影子’的造物的造物。
也就是说,从符号的角度看,我们所创造的文化,我们的思想,总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原型世界的影响,是它在‘库瑞比克’世界的投射;而符号的意义,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会与原型世界相呼应。”
按照理式说,自己的原型会是什么样?也有那么一块奇维纳似的冰封大地吗?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是否也会靠酒精挨过冬夜?……他们会怎样摆脱困境?青年心中是否拥有一个热切的理想,如同天上明星?
“真理不是现成的东西”,学问在对话中产生——问、答、问、答。
阿列克谢同自己对话。
理式说很适合作为编剧和诗人的材料,雪精灵开小差般地想,他又写不下去了。“我们最终只会发现,我们不过是有人在进行图文游戏时创作出来的角色”,编剧和小说家们会将这句话作为剧本的核心(一出绝佳的讽刺剧),而诗人们则会表演般地指着天空控诉:
你以为自己是生活的主角,是我的创作者?也许你才是被窥视的那个呢!你被创造出来,由一串信息组成,又被丢进一个设定好的世界……灾难只用随机,什么道理都不用讲,不必有逻辑!系统里一个数值的改变就能打乱数据们的轨迹,一个指令错误,你的整个数据就完蛋了!你们还管这种轨迹叫人生!
这番话可能过于夸张,不过更加偏好戏剧感的诗人也许还会在演说结束后附上一连串笑声(比如某位银发半精灵诗人)。
阿列克谢并不是擅长文学创作的人,由此,他也只是继续写下字句。
“那么,那个世界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的神话从何而来?也许,在目睹了各种不受意志操控的现象后,人们从其中抽取出某个特征,再将它与自己的心愿连结,于是,祈祷诞生了。那些想法……概念,既不存在于事实,也不存在于个人独有的心灵世界,它们借由文字、借由捕捉住思绪的字符,以带着意义的符号为材料建筑起恢宏的圣殿。而我们的世界,也不过是圣殿一隅。“
End.
5211
没什么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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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难题
关于“梦”的学说并没有让切·拉卡路亚·光辉头痛,梦中的图书馆和少女也没有让他念念不忘,令他头痛的是这次的论文主题,和他的那位美女房客。
关于理式说的问题切尔并不陌生,这些被抛弃过又重新拾起来的理论他在无聊时都作为消遣书籍读过,但它这么认真的在课堂上从那位大法师艾丹·弗宁的口中提出来,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会将理式说作为消遣来阅读这件事,似乎也有些出乎年轻高等精灵那些各怀心思的房客们的意料就是了。
但现在他们都沉浸在梦乡中,不像切尔只是在书房的沙发上小睡了几个小时,就接着在那张放满了理式说学术著作的书桌上进行他的思考了。
“如果说神是原型世界——理式世界的投影,而我们又是投影的投影,而我们的梦境是另一层的投影,是不是说在梦境之中,我们就是那个世界的神?”
年轻人喃喃自语着,他手中转着一支新的储墨钢笔,切尔用旧的那支钢笔被拉薇妮亚要去做了外出文具,好在他来到苏古塔时带了不止一支这种方便的文具。如今这支价格不菲的金尖笔像是玩具那样在他手中被无意识地转动,有几滴墨水被他甩到了一字未动的白纸上,还有一滴落到了趴在凉垫上的麦格森太太脚边,这只小猫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发泄不满一样伸出爪子将站在架子上打盹的粉色鹦鹉拍了下去。
年轻精灵像是没看到两只魔宠打架一样继续自言自语:“这样看来,我们就像是诸神做的一场梦,某一天他们醒来,我们就将不复存在——或者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像艾丹导师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是‘有人在进行图文游戏时创作出来的角色’而已。”
麦格森太太打了个呵欠,对那只被拍下去的鹦鹉喵了几声,就像它能听懂自己的猫语那样。
随着年轻人的思考,太阳从东边升起,缓缓转到天顶正中,又从正中落到西方,直到这轮火球只剩一线红色的时候,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法师才从书房里出来,在厨房切了两片抹了果酱的面包就又回去了,完全无视了抱着自己魔宠的另一个法师好奇的眼神。
“麦格森太太,你的主人是不是出了点什么,呃,精神方面的毛病?”
拉薇妮亚把下巴埋在长毛小猫头顶蓬松的毛发里,用一种随意和好奇掺杂的语气对这只没法回答她的小猫提问。
而麦格森太太进入研究状态的主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魔宠被某人给“掳”走了,他甚至忘记了被自己拿进房间的面包,只是紧盯着某一本书的扉页。
“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吗?——由理式说所发散的疑问与悖论。”
从粉红色鹦鹉的角度看去,他和他的主人都能看到那本书的标题。
《神学、理式、真实与历史》。
“让我们假设,有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的法师实行了实验——也许他是一位宵银的信徒,当然我们没有任何对宵银不敬的意味——他的灵魂被从他的身体中分离了出来,收入了一个被魔法封闭,与某一个魔法阵相连的瓶子里。他的灵魂在这个瓶子里被囚禁着,但它所连接的法阵在向这个可怜的灵魂灌输使它产生幻觉的魔法,以使这个人保持着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被虚拟出来。这个灵魂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被邪恶法师变成实验品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这样的视觉信号,‘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这本书就算是在之前切尔读书饥不择食的时候,也只是被作为一个荒唐的悖论而一笑而过。但现在导师的那句话却让他不由得对这段话乃至这本书都认真了起来。
这本书被列为这位逻辑学家的败笔之一,不少人认为他之所以无法成功,有一半都在于他非要坚持早已过时的理式说,但他提出的研究三原则还是指导了一些自学法师的进步之路,对于这位大师,切尔总是抱着一种可惜又怜悯的心情阅读他的作品。
“这位大师太主观了。”他前两天还这样和跑到书房来凑热闹的拉薇妮亚解释,“他认为使一个理论陈述为真或假的是外物,而不是我们的实际的或可能的感觉资料、我们灵魂的结构或我们的语言等等。这就是他所谓的真理符合说,但这些显然不符合神的存在——说实在的,如果这些作品让斯卡蒂女士和雅丽蒂亚小姐看到,说不定她们母女二人会少见的站在同一战线。”
“他还说实证主义者由于不同意真理符合说,因而他们不能坚持研究结果与知识的会聚;而有些科学哲学中的历史主义者由于怀疑或否认知识的会聚,由此也怀疑指称和真理。”拉薇妮亚用她细长葱白的手指指着切尔很久之前做过的读书笔记,“这样的话,他就在某一种意义上完全的否认了历史和神明的存在意义,不如说,他的作品中完全没有诸神的位置呢。”
“是的,如果按照他的理论来说,不仅仅我们可能是假的,这个世界甚至神明们都是假的。”切尔合上那本笔记,完全忽视了桌子另一边对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纳尔和埃尔塔宁。
“我很难想象瑞图宁不存在的世界。”水妖精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有兰诺……她们如果不存在,我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切尔整理着桌上的字纸露出笑容来:“你只是无法想象美少女不存在的残酷世界吧?”
“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吗?”蓝眼睛的人类女孩扭头问起她身边的雪精灵,换来的只有纳尔一脸迷惑的摇头。
“我只听懂,大概拉薇无法想象漂亮女孩不存在的世界这件事。”寡言的雪精灵似乎在找合适的字眼,看了一眼埃尔塔宁的脸之后脸色微红的转过了头。
但那时候写出的论文已经被他揉成一团丢进了字纸篓,还被他的魔宠从里面掏出来当做玩具玩了很久。
越是想象“瓶中之魂”这个理论,他就越是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思考——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套进了这位魔学研究者画出的怪圈,在他承认这个理论为真来进行推理时,这个问题是永远无解的——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将更有可能成真的依据来源投放到了目前的乃至未来的“未知领域”,所以不论怎样,自己都无法彻底推翻这样带有怀疑论色彩的问题。
这个难题可能需要他研究一辈子也说不定,废寝忘食的新晋法师先生转动他疲劳到模糊的大脑这样想道。
|2|湖中来的女孩
“你应当休息了,切·拉卡路亚·光辉。”
拉薇妮亚一脸严肃且不悦地看着裹在灰色细条纹家居服里的高等精灵,后者把自己折腾得像只营养不良的瘦猫,就这样还在倔强地摇头,不肯离开书桌和书房。就算前两天他刚被这个女孩拉到了自己导师的宇宙塔去做了些在这位向来循规蹈矩的光辉家族大少爷看来足以被开除的事情,这家伙也没打算改一改自己的思路。
不如说,老师的那句“记得交论文”成了他的焦虑中心,眼看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切尔更是变本加厉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甚至下了“不准其他人用书房”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
他没注意到这里面有一半属于他的逃避心态。
“我想不到。”年轻的法师用陷在眼窝里的湖绿色眸子盯着水妖精,露出迷茫和痛苦对半分的表情,“我想不到,如果我是一个被囚禁在瓶子里的灵魂,我如何才能知道我是这样的存在?如果我不是,我又该如何证明我的实存?如果向诸神提问,我又如何保证他们对我的回应是真实的?”
“所以我才说你应该休息了,房东先生。”拉薇妮亚劈手把他拿在手里晃荡的钢笔夺了下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出门去吃顿饭,做些别的事,好好的睡上一觉,再去问老师这些问题。”
“我该如何证明我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我该如何证明我的家人、这栋房子、这个世界,我的房客,麦格森太太,还有你,你们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是什么邪恶的法师给我创造的幻觉?”切尔没理会水妖精的动作,他的眼睛里有种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光,除了恐惧还有种危险的狂热。
“就算神是真实的,他们也可以对你说谎,没人规定神就不能给错误的答案对吧?”水妖精少见地叹起了气,伸手开始理顺这个陷入思维死路的高等精灵变得凌乱的头发,“你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下一秒也是想不明白的,泡个澡或者睡一觉,让脑子放松一下说不定还有些帮助。”
可这段话没用,这家伙仍然两眼盯着桌上那些在拉薇妮亚看来只是一堆混乱字符的笔迹。
“快要到你们的秋节了,我听说菲薇艾诺人总会在那个节日到来之前酿酒,你连那件事都不打算参与了吗?”她拿出了杀手锏,“你不是一向表示自己是个十分忠于传统的精灵吗?”
切·拉卡路亚·光辉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拉薇妮亚·福玻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想,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需要邀请你去参加这个活动。”
重新把自己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大少爷对自己的美女房客彬彬有礼地鞠躬,只不过脸上那两个掩饰不住的陷坑还在无声抗议这具身体的主人之前对它进行了多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是这样吗?”拉薇妮亚乐得咯咯笑起来,“我可以把这当做是房东先生准备追求我的求偶行为吗?”
“我不会追求一个喜欢同性的女性,我认为这是对个人自由的不尊重。”切尔一本正经地看着拉薇妮亚紫水晶般的眼睛,“但我很感激你把我从思维的死胡同里救了出来,我可以有这个荣幸,邀请福玻斯小姐来参加为了庆祝我们菲薇艾诺的秋节而举行的酿酒活动吗?”
“当然愿意,荣幸之至。”拉薇妮亚咯咯笑着握住了高等精灵的手。
苏古塔和菲薇艾诺完全不同,这是切尔来到苏古塔之后就知道的事情。但就算在这里也有挂着菲薇艾诺之名的店家,虽然切尔并没有从那家店吃到家乡的味道,但那些棕妖精和店主琳蒂斯小姐的手艺都不错,他也还是很乐意去那家店照顾生意。
这次秋节前的备酿也由她来主持,消息仍然是隔壁精神矍铄的欧芮儿婆婆带来的。
“小琳说,听说我有个菲薇艾诺来的邻居,要我特意和你说一声,一定要去参加呢。”她笑眯眯的和时隔半月终于恢复了早上浇花工作的切尔这么说。
现在他和拉薇妮亚站在开店不久的甜品店门口,水妖精很惊讶于他没有邀请其他的房客,再次用语言调戏起这个一本正经的高等精灵来。
“房东先生,你难道真的想和我谈恋爱吗?”拉薇妮亚把两手的手指交叉起来,半调笑半认真地看着切尔,“我还以为你会把其他人都邀请来呢。”
“备酿不适合太多人一起进行。”切尔认真地向水妖精解释,“过多的人会带来过多的杂菌,有可能把果酒变成一锅腐烂的垃圾。并且我认为,如果借邀请很多人的事情来道谢,未免也太过不尊重人了。”
为了体现自己对这次活动的尊重,他特意换掉了平时总是套着的袍子和斗篷,穿了一身浅色的猎装,配上了新的棕色皮带和腰包,还因为早秋仍然炙热的阳光选择了半袖的白色衬衫——这身衣服在家时曾经被妹妹评论为“哥哥唯一正确认识自己长相的装扮”,所以成了他出门赴约最常穿着的装扮。
但这身衣服在拉薇妮亚看到的时候,这姑娘像是街边看到了漂亮女孩的小混混一样吹了个口哨。
“这次要酿的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发酵的,另一种要经过二次发酵,你应该喝过餐馆里有时会免费提供的气泡酒吧?那就是需要二次发酵的类型。”
切尔将衬衫的袖子卷到上臂,戴了一双胶皮手套,围着黑色的麻布围裙,指着面前的各种水果对他的水妖精房客做起了解释,琳蒂斯则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两个。
“想不到房东先生对酒也有了解,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喜欢点心和茶。”她这么笑着说,戴着同样的手套和围裙。拉薇妮亚自从在这家店试吃过就时不时拉着切尔或埃尔塔宁来照顾琳蒂斯的生意,导致这个漂亮的精灵姑娘也一起对着切尔叫起了房东先生。
“多多少少还是接触过的,在家的时候仆人总是会用果酒调制饮料。”切尔拿起一枚紫红色的皱皮果实,“这是在炎热的地区才能正常生长的水果,虽然可以鲜食,但我更喜欢用它泡出的红茶和饮料,虽然被称为百味果,但我们更愿意叫它叫它‘少女的恋心’。”
“为什么叫它这个名字?还是用精灵语命名的。”拉薇妮亚也拿起一个放在鼻尖嗅了嗅,“我闻不到什么味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
“因为在你打开它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旁人永远不知道她心中藏着的是怎样的爱恋。”切尔拿起水果刀,绕着这枚果子切了一圈,金黄色的果肉露出来的时候酸甜的果香也跟着飘散开来。
“看来这段恋爱是有酸有甜的类型。”琳蒂斯微笑起来。
高等精灵跟着翘起嘴角:“小说里大部分恋爱都是这样的,我想现实也一样吧?”
两人离开这家小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正毫不吝啬地用它的光芒染红苏古塔被暴风拥抱的天空。
“等到秋节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喝到那种发酵酒了。”切尔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味着作为下午茶品尝的鲜果茶,“起泡酒大概要再等这么长时间——大概到初冬的时候正好喝吧。”
“你还敢喝酒?”拉薇妮亚露出促狭的笑容,“你知道吗,你被几杯麦芽酒灌醉的时候,克拉德太太甚至以为我是去强抢良家小伙子的。”
高等精灵的脸变得通红。
“如果我什么时候想要和我母亲一样要个孩子,也许我是会来找你的吧?”水妖精脚尖点地转了个圈,白色的裙摆在旋转的过程中也染上夕阳的颜色,“如果不是女儿的话,我就要扔给你啦。”
切尔沉默了片刻:“那你要趁我没有结婚的时候去找我,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拉薇妮亚眨眨眼睛,“你结婚了和我想和你要个宝宝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建立了家庭,我就需要对这个家庭负责,那么我绝不会对我家庭之外的女性出手。”高等精灵收起了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
“那你要在那之前通知我才行。”拉薇妮亚用一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年轻精灵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