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58,趁昨天传不上今天又塞了不少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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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美梦
似乎是第无数次的,切·拉卡路亚·光辉站在这间巨大的图书馆内。
说它是图书馆也许并不合适,它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城市,由无数的书架、书桌、纸张和文具构成的城市。人们在其间穿行,抱着数本精装大书的精灵少女利用浮空术带着那她不可能拿动的重量从人群之中轻巧地经过,她看到切尔手上拿着的不知名书籍之后,对他微微一笑便走开了。
与他之前“来到”这里时不同,这所巨大的图书馆里多了些人在玩着不知名的棋类游戏,色彩各异的棋子在他们手边放着,或被他们捏在手上,时不时还爆发出轻轻的笑声。
那笑声中是满含着快乐的,切·拉卡路亚能够听出来。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这座城市,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桌子,展开手上无名的巨大书籍,熟练地用手上线条流畅的金属钢笔做起“登记”来。
黑色的墨迹从他笔下流出,就算是通晓十数种语言的他也还是一直很喜欢这种音乐般动听的语言,毕竟这是作为他母语的精灵语。切尔的脚尖跟着写字的节奏轻轻地拍打在地面上,那种声音像是路边谁用手拍打的节拍,又像雨天击打在玻璃上的水滴。
“飞起来,飞起来,大家都飞起来。”
有个童稚的声音在年轻人耳边响起,像是儿歌,又像带着魔咒的咏唱,那种拍打的声音更清晰了。
伴着那些声音,他笔下的文字化作金色的光,蝴蝶一样朝着他面前巨大的玻璃窗翩翩飞去。光芒像是鱼儿投进水里那样穿过透明的窗户,在窗外绽放成大朵的烟花。
“飞起来啦!飞起来啦!”
“你看,我就说会飞起来的吧?我家的阿曼妮西斯可厉害了,这附近的鸟儿都听他的——如果他是个女孩就更好了。”
金色的蝴蝶消失了,巨大的图书城市消失了,他手上金属的笔和那些陌生的文字也消失了。
切·拉卡路亚·光辉抬起手臂挡住被什么反射到了眼睛上的阳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拉薇妮亚,可以带着加尔出去玩吗?”
他特意加重了“出去”这个词。
比起上一个季度那令他掉了不少头发的学术论文,这次的梦境论文他写得顺利不少,毕竟他从小就会经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有城市那么大的图书馆,有馆内穿行的司书,有会对他静静微笑之后走开的某个年轻姑娘,有巨大的玻璃花窗,而他拥有一张巨大的书桌,可以在阳光下面静静地看书,虽然那些书里的文字他醒来之后就忘记了。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世界,不是一件好事吗?切尔记录着自己刚刚被弟弟和租客打断的梦境,忍不住露出一个透着向往的笑来。
|2|夏日祭典
光辉一家少见地齐聚在了一个并不是菲薇艾诺的地方,其中包括切尔那个性强硬、独立又固执的妹妹,恰莎·希雅莉莉·光辉。光辉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不知为何不肯居住切尔提前订好的旅馆,而是执意要与哥哥住在一起,而希雅借着送加尔来的名义将整栋房子的租客挨个观察了一番,最后下了个结论,要切尔小心拉薇妮亚。
“那是个像蛇一样狡猾又会骗人的女人,像哥哥这种傻乎乎的性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希雅这样对兄长发出夸张的警告,对此切尔只能回以苦笑。
“她只是个租客,并且她更喜欢女性,你难道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吗?”
在这一点上,光辉家的三个孩子同样的愚蠢且迟钝——也许要去掉加兰德利尔塔,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切尔看着和自己的美女租客在花园中正玩得开心的弟弟这么想。
“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这可是书上说的。”希雅一本正经。
“你说的书是那些三流小说家写的爱情故事吗?”切尔少见地大笑起来,惹得妹妹蹙起了眉头。
“都说你和爸爸不像,笑起来的这幅表情明明就一模一样。”
为了这次的假期,光辉一家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乌尔洛萨为了长子的邀请,提前一个月将之前的急单全部搞定,剩下的工作分配给了几个心腹,之后空出了下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在苏古塔和路上度过;谭娜洛娃推辞了两个月内所有的社交邀请,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完成工作上,就连希雅也向自己和加尔的几个老师分别请了假,只为了这两周的夏休日。
“你们未免过于兴师动众了吧?明明派小科兹摩把希雅和加尔送来就可以了。”切尔看着前面兴奋蹦跳的的弟弟和一副淑女模样的妹妹,对着和自己并肩行走的父亲说起自己的想法。
乌尔洛萨手里拿着几支来自德莫拉的烤鱿鱼,听到儿子的吐槽时正把其中一支塞进他的手里:“这叫什么兴师动众?这可是我可爱的长子在其他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假期,不全家出动来陪你过节怎么行?”
年轻人接过那支散发着香气的烤鱿鱼,叹了口气:“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而且我不是当年那个要去深林城上学的小孩了……”
“你看,这虽然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缺点,你太认真了,切尔。”乌尔洛萨几步走到长子前面,将剩下的鱿鱼塞进自己妻子和女儿幼子的手中,“你应该多学学我,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不然这么长的年纪多没有乐趣。”
“学你什么,学你四处搭讪姑娘吗?”谭娜洛娃冷不丁损了乌尔洛萨一句,“那我宁愿让切尔死板一些,也不想让他变成花花公子。”
“哥哥这辈子也成不了花花公子的,神明们根本就忘了把这种东西放在他身上。”希雅耸了耸肩,这个不到百岁的雪精灵女孩用一种少见的狡黠眼神瞥着后方的兄长,“如果要说的话,我看加尔蛮有那股味道的,我是指爸爸年轻的时候。”
“咳,你个小丫头哪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乌尔洛萨眼神有点飘忽,抓着希雅和加尔的肩膀把两个孩子推到了切尔面前,“去,让你们哥哥带你们逛祭典去!那边好像有巧克力水果的摊位,加尔你不是顶喜欢巧克力吗?”
出乎意料的,他在巧克力水果的摊位前碰到了熟悉和有点陌生的面孔。月初刚刚一起偷偷闹过一场“坏事”的同窗伊孚·温图斯,还有黎维诚导师门下的塞穆尔·利特斯和成濑。切尔自然不会无视自己的学友,便挨个打过了招呼。
向摊主购买了些弟妹想要的零食之后,年轻的精灵饶有兴趣地注意到一种没见过的水果,带着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求知欲询问摊主:“老板,这是什么水果?”
“这个呀,这是产自坎维的果实,”摊主似乎最近生意不错,满带骄傲和舒心的开口,“这种水果在这片地方可是相当的少见,毕竟这附近都没什么沙漠……”
听着老板兴致盎然的介绍,切尔在某个不知名的果实上看到了一点点黑斑。
老板,它们看起来不太新鲜?
这句话没能说出口,他便看到那筐罕见的果实在他面前彻底的腐烂了。
|3|追捕
切·拉卡路亚不喜欢舞会。
舞会对于他而言不是放松的地方,而是一个浪费他的精力与能量的地方——他自小就讨厌这些活动,甚至曾经做出过为了逃避社交舞会用冷水把自己重复淋湿到感冒发烧的蠢事。虽然长到成年的现在,他也可以勉强应付这些场合,但总归不怎么擅长,相反他最小的弟弟却似乎天然喜欢这种场合,总会成为每次茶会上最耀眼的那个孩子。
但如今他和学友们身处一场诡异舞会的中央,这还要从他们看到那些水果的腐烂说起。
腐烂的水果不止于售卖巧克力水果的那一家,祭典的四处都传来尖叫,切尔一时顾不上寻找自己不知何时失去踪迹的弟弟妹妹——希雅也是个大女孩了,完全有了照顾好自己和弟弟能力——而是身体里本能的危机感对着这个有些不祥的氛围警铃大作。
起初他几乎要以为是城外的德鲁伊之家里出现了叛徒的枯萎者,但似乎其他植物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他暂时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和学友们一番询问之后,他们总算是指定了某个嫌疑人。按照摊贩们的叙述,那是个长着张马脸、留着长长黑发,还有双夺目的金色瞳孔的孩子,他从祭典的一头开始到另一头,摸过了所有的水果,再然后水果就依次腐烂了。
令人在意的还有一点,这些摊贩的记忆似乎都被什么法术模糊过了,在切尔四人的提醒下才想起还有这个孩子的事情。
——在他踏入魔法研究的大门时,切·拉卡路亚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永远不要用一个对象的外貌去衡量他的能力,也许面前只是个小小的婴儿,但他也有可能拥有把你从身体到灵魂全部毁灭的力量。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用了什么让人记忆模糊的幻术也不是没有可能。”追逐这个小孩子的路上,切尔这样评论这件事情。
“我们也只有先靠这些线索找找看了吧……啊这个味道我好想吐。”相熟的风元素裔露出一副绝望的表情。
几人追逐着可能的踪迹一路离开了祭典范围,街道一反常态地冷清,仿佛整个苏古塔只剩下现在四人一样。
“得赶快了!得赶快了!”
童稚的声音在年轻人耳边响起,像是儿歌,又像带着魔咒的咏唱。
之后,他们进入的便是这栋挂着“待售”牌子的屋子,除了在门外观望的成濑以外。
在苏古塔找到定居处之前,切尔详细地调查过了整个苏古塔的待售房屋,其中并没有这栋房子,而它明明挂着待售,房间内却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假面舞会。但现在他无心去关注舞会,如果那个小孩没有被抓住,大概这些摊贩这一季度的收入就全部泡汤了,作为商人的他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嘿,房东先生,来跳支舞吗?”清亮优美的精灵语在正寻找那个可疑孩子的年轻精灵耳边响起。
切尔本能地跟随声音转过头去,戴着半脸面具的精灵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蓝色如同天幕的长发流泻而下,紫罗兰色的眼中似乎落进了一片星空。
“……拉薇妮亚?”他愣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仍然露着优雅美好的笑容:“是的,房东先生,来跳舞吗?”
某个不冷静的切尔差一点就说出“好的,我们来跳支小夜曲吧”这句话。
这个女人绝不是拉薇妮亚,虽然和她跳舞一定是件美好的事情,那个一直很冷静很认真的切·拉卡路亚这么想道,但那个水妖精绝不会主动邀请一个男性跳舞。
“……不了,我就算了。”年轻的精灵摆了摆手,逃也似地离开了舞池。
“可不要告诉我这里的事情和外面水果腐烂的事故和你无关。”
切尔抓着长发小男孩的肩膀,湖绿色的眸子紧紧盯住他的眼睛,眼神从未有过地锐利。
“没礼貌!无缘无故地说什么呢!快放开!我还要去见主人呢!”
小男孩戴着一张马脸形状的面具,身体扭得像是前一天早上花园里被切尔用镊子夹起来的菜虫,金色的眼睛躲躲闪闪的不肯正面回答,只是不住地说着“主人”,年轻的精灵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扯着嗓子大喊“主人救命啊”,把自己变得像个受害者。
“主人?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所有苏古塔市民的困扰,如果和你的主人有关,我也要问问他这么做的缘由。”切尔的眉头皱了起来,把小孩子的肩膀捏得更紧了——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力量,一个成年男性的禁锢,他短时间内是逃不开的。
在他质问小男孩的时间里,塞穆尔从他们背后追了上来,堵在他们前面,试图封住通向楼上的道路。
“舞会的主人!放开放开,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他!”
小男孩挣扎得更厉害了。
“我是不会放开你的,除非你说明你在祭典上干了什么。”
切尔带着欺负小朋友的嫌疑步步紧逼。
“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那祭典上的水果怎么会跟着你的行动轨迹一起腐烂?”
“这我怎么会知道!”
“反正你不回答,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伊孚轻巧地插入到了争执当中,风元素裔的好奇心一如既往,指着男孩手中的盒子发问,“这个盒子是做什么用的……?”
切尔姑且也注意到了那个做工考究的盒子,放在平时他也会端详一番,但刚才舞池中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失态,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情。
“……是给主人的礼物。”小孩朝着伊孚吐了吐舌头,又在切尔手中挣扎起来,“这样算我回答过了吧。放我走……!”
“你这样不叫回答,”风元素裔童心未泯地也朝着小孩吐舌头,“你的主人会用这个做什么?”
“这是……是……是他、结婚时……”小男孩突然没那么对答如流了,最后他放弃了酝酿措辞,开始瞪着眼和切尔三人对视,在切尔眼睛里这几乎已经等同了“是的,我就是犯人”这句话,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如果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做,那你就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心虚。”
小男孩开始尖叫:“谁心虚了!倒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什么!”
年轻精灵冷笑起来:“你在祭典上,从第一个水果腐烂的摊位走到了最后一个,而所有人都说你是最可疑的那个,这还不够吗——而且,没有心虚的人都会像你这么说话。”
其实并没有人说这个孩子可疑,这句话里有一半都是在诈他。
“我只是从那边走过来而已!”他继续尖叫着。
“走过来需要把所有摊位的水果都摸一遍吗?“切尔脸上带着一股冷漠又嘲讽的神情,往常的温和和礼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如果是他的房客们在这里,大概会大惊失色地觉得房东疯了。
“喜欢水果又怎么了!这个东西和水果又没有什么关系!”小男孩发出刺耳的尖叫,狠狠地咬了切尔一口,之后撞开伊孚和塞穆尔,朝着二楼逃上去了。
|4|“王”
“欢迎,你终于打算加入宴会了吗?”
他们登上二楼台阶时,听到那个坐在“王座”上的男人这么说,同时成濑从另一侧的窗户里迈了进来。
“既然你这小跟班说他没做什么,那么你对祭典做了什么?”切·拉卡路亚仍然没什么好的态度,“再加上这待售房子里的可疑宴会……”
“宴会就是宴会,你们讨厌宴会吗?这里可是在光明正大地举行宴会……莫非是因为面具的缘故?这可就有点不好办了。”这唯一一个没戴面具的男人正将那男孩带来的戒指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真是枚漂亮的戒指。普卡,你和几位客人间有什么误会吗?”
被叫作普卡的小男孩像是找到了自己的饲主,躲在那王座背后对几人龇牙咧嘴:“是他们一直在咬定我弄坏了水果!我只是在找戒指而已!
“你从水果腐坏的源头一直走到了末尾,这让人如何不怀疑?”切尔对这孩子没什么好感,进而对他的主人也不甚友好,张嘴便反讽一句,“我不讨厌宴会,但是我讨厌不光明正大做事的人。”
反倒是另一边的吸血裔成濑的话合情合理:“关于今天的祭典,您有听说些什么吗?我们这几位来客也是循着唯一的线索来到这里的。”
这个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理解吸血裔的话,反而露出相当高兴的表情: “今天的祭典啊……啊,正是场热闹的盛宴!正是因为有这场盛宴,才会有我们这场宴会!普卡也没有恶意,不是吗?各位,你们也享受夏季的庆典吗?”
“由于水果的腐坏,变得无法享受了。” 年轻的高等精灵冷冷地回答这宴会的主人。
男人笑得似乎事不关己一般:“那还真是糟糕,好在我们这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怎么样,要加入这一侧的庆典吗?”
就像传说中蛊惑人类的恶魔一样,或是邪神科潘蛊惑那些可怜的卓尔一样,切尔不知不觉中对这个人充满了敌意:“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何必要将无关的事情说得有关呢?”主人读懂了四人的表情,笑呵呵地回应道,“宴会就是宴会,这只是一场与我的臣民们共同欢庆的宴会而已。”
“……臣民?你在这里自称为王?”
更加可笑了,切尔这么想道。
“我就是王。”这不知名的男人答非所问,“所以各位,意下如何?”想要走进这场宴会吗?想跳舞吗?还是有其它想做的?”
“那孩子是想帮上你的吧?可你自称这里的王,却不愿为子民的过错负责吗?”风元素裔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
“的确如此……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恶意,对吧?”男人张开双臂,仿佛是在嘉奖那个被四人一路追逐至此的孩子,“尽管有些自作主张,但这份热情难道不令人开心吗?”
“你要结婚了吗?”伊孚多了句嘴。
“王”露出陶醉一般的神情:“啊,是的,我亲爱的奥薇娅,我终于要与她结为连理。”
“非常可疑……无论是屋子,宴会,还是你们……”
有一股怒火在年轻人的心中缓缓升起。
“依我看来,这整个宴会都是幻觉,那些跳舞的人是,食物也是,恐怕这里有自我意识的只有你和那个小孩,或者只有你而已。”他重重地咬着每一个字,对于这种毫无人性的“王”,无论它是什么样的存在,现在的精灵都无法原谅。“或者说你也没有?自称是王,这个苏古塔可没有自称是王的人,愚者塔的那位也没有这样自称过。你对这孩子惹下的大祸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又或者,他的愤怒是源于那个幻觉一般的拉薇妮亚。
“幻觉吗……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称是“王”的男人大笑起来,他的幻影也一同大笑起来。
笑吧,总有一天,你们会在你们的大笑中灭亡,处在笑声中心的高等精灵目光已经冷得像冰一样。
|5|仲夏夜之梦
“正如方才那位所说,这孩子是想帮我,那恐怕是他在帮忙的过程中无意做了些什么吧?那么,你们希望他做什么呢?”
“王”似乎终于笑够了,又似乎是对这件事情厌倦了,最终开始着手解决“普卡”惹出的乱子。
“至少去和那些受害的摊主道歉,他们很多人都是把这一季度的收入都押在了这次祭典上,这些损失对于小本生意的他们而言已经很大了。”切尔收住了自己些许的怒气,在几个学友提出条件之前衡量了下事情的轻重,但还是没能忍住最后的反讽,“当然,最好可以有对他们的赔偿,如果你有那个气魄的话——我看你这个自称王的家伙是没有的吧。”
“除了道歉之外,介于他们似乎都不怎么记得这件事了,如何补偿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您真是‘王’,也应有公正的抉择吧。”塞穆尔补上了更加柔和的说法。
“原来如此,某种意义上,的确可惜。”男人随意地点了下头,看向一边的小孩,“普卡,记得好好向参与庆典的人道歉哦?”
“可是我只是想取戒指……”那孩子似乎还是想要争辩。
“即便如此,也是败坏了大家的热情,要好好向他们道歉。”“王”将“普卡”推向了外来者的几人,“去吧。至于赔偿,没有问题,我会支付他们的。”
风元素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向王座上的男人:“我叫伊孚,伊孚·温图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乃道恩迈特,夏之王庭之主。”他再次微笑,切尔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不属于人性的凉薄,“如何,你们得到想要想要的结果了吗?”
“所以,取戒指和水果有什么关系?” 高等精灵最终没有忍住自己的求知欲,开口向普卡询问。
“嗯?你们没有取过吗?戒指是用水果做的啊?”普卡说得含糊不清,似乎很不愿意和他交流。
切尔一下将之前他的话串联了起来,惊得瞪起了眼睛:“……所以你才把那些水果都给??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才会用那些水果做成一枚戒指????”
街上空荡荡的,摊贩们都开始收拾东西离开,而小男孩不再理会切尔的问话,跑向了最近的一个摊位。
看着普卡在摊贩之间鞠躬道歉,他闻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酒香,有种抑制不住的困意袭上高等精灵的眼皮,它们像不再属于切尔那样沉沉合上,年轻精灵的记忆就此中断。
“哥?哥,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
朦胧中切尔感到有人在捏自己的脸,他挣扎着睁开眼,只看到希雅蓝色的眼睛在自己面前从模糊变成清晰。
“啊,醒了。”妹妹巴掌大的小脸从他面前移开,朝着不远处大声招呼起来,“爸,没事了不用找医生了,我哥好像喝多了。”
“我睡着了?”切尔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刚才躺在一张长椅上,睡惯了软床的自己竟然没觉得这张木头长椅硌得难受,这让他有些惊讶。
“对啊,有人送来了一批果酒,你喝了两杯,就睁不开眼了,吓得爸爸以为你中毒了,正在张罗找医生的事情呢。”希雅耸了耸肩膀,而不远处的加尔手中正拿着那种不知名的坎维水果裹上巧克力和花生碎做成的零食啃得津津有味。
“果酒?水果腐烂的事情呢?”切尔有些摸不着头脑,四处张望着周围,只看到还在睡得香甜的另外三个学友。
“什么水果腐烂?”希雅莫名其妙地看了切尔一眼,“快走吧,你的酒量是真的不行,烟火大会都要开始了,你看,天都黑透了。”
“……也许这一切是一场梦,又或许是那位‘夏之王庭’之主的补偿,总之,作为另一个可以作为梦境来讨论的话题,我将这件事情从头记载至尾,希望能够作为材料来提供一些关于幻觉魔法研究的方向。”
切·拉卡路亚放下笔,看着卧在壁炉前酣睡的猫咪,和躲在她长毛之间的鹦鹉,无言地叹了口气。
END.
总字数:2462
盖逖欧侧头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发酸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说实话,找到一位愿意为盖逖欧施展神术的德鲁伊是一回事儿,盖逖欧自己也是一个大问题。
性格上,就盖逖欧那个少言寡语的性格,他根本不会愿意去找人交谈。而实际上,盖逖欧连该怎么去与陌生人交谈都不清楚,他甚至想到了要不要就这么放弃这个作业去把时间花在对自己更有益的事情上。
开始思考该怎么去找借口放弃作业的盖逖欧在收拾好课本后,起身走到教室外。
“德鲁伊之家?”
“对啊,我一直想找时间进去瞧瞧,你想想,那里面住的可都是德鲁伊啊,那可是德鲁伊啊!”
经过的学生之间的对话流入盖逖欧耳中,德鲁伊之家,倒是忘了这个地方了,去德鲁伊之家确实可能会便利许多,但是对于社交困难的盖逖欧来说,难易程度相当于要求盖逖欧对着路过的每一个陌生人深情对视并露出和蔼亲人的笑容,令人致命。
最终,满脑子心事的盖逖欧回到了合租屋内,在回房放下自己的课本后,盖逖欧下楼走到开放式的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再次思考起该如何解决这次的作业。
要不,先去德鲁伊之家看看?可只是去看看有什么用呢,那就主动搭话试试?可说些什么呢?又怎么去开这个口呢?随便找一个德鲁伊问就行了吗?会不会不太礼貌,会不会打扰到人家。大脑疯狂运转的盖逖欧用力皱着眉头,坐在餐桌旁的座椅上,手里握着未喝的水,只是直直地盯着餐桌,旁人看了可能会以为盖逖欧准备跟餐桌决一死战呢。
片刻后,盖逖欧注意到埃尔塔宁回来了,毕竟那鲜艳的发色很难让人注意不到啊~
他叫住准备上楼回房的埃尔塔宁,犹豫了一下,开口讯问起埃尔塔宁关于哈娜布置的德鲁伊作业。
“德鲁伊的事情你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吗?”盖逖欧带着一丝迫切望向埃尔塔宁,埃尔塔宁看起来似乎被好友从未有过的迫切语气惊到了,她愣了一下,面露遗憾的说道:“啊,其实我在试验场那天就已经看过德鲁伊施展的神术了。”
看到盖逖欧听完话后逐渐紧皱的眉头,埃尔塔宁提出了建议。
“你知道,咱们班里的锡里昂同学其实是一位德鲁伊,你要不要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帮你这个忙?”
盖逖欧轻轻歪头,试图在脑海中搜寻到有关锡里昂同学的形象,他记得那位同学与他的房东一样同为高等精灵,可一眼看上去,却明显能看出来锡里昂同学是属于年龄更小的那一方。
也许,比起到德鲁伊之家请一位陌生人施展神术,向同班同学寻求帮助会更容易一些。
盖逖欧向埃尔塔宁表达了谢意,并在第二天的课间,询问了锡里昂关于是否愿意找时间为他们施展神术以完成作业,锡里昂欣然答应,埃尔塔宁提议时间就约在暑假的前两天,地点就在德鲁伊之家。
于是,本着既然是请别人帮忙就应该带点东西以表诚心的心理,埃尔塔宁与盖逖欧出现在了购置食材的大型超市内,他们决定带一些自己擅长做的食物去看望锡里昂,并且埃尔塔宁看起来十分期待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锡里昂的动物伙伴,埃尔塔宁可是给盖逖欧讲了一路的伯伦希尔-那只巨大的雪原狼摸起来的手感是多么的爽,性格又是多么的温顺,盖逖欧听着埃尔塔宁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和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表情,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那只雪原狼太大,她甚至会将它偷走作为自己的伙伴养起来。
经过商量,埃尔塔宁负责主食部分,盖逖欧负责饭后甜点,于是,两人分开行动,分别拿去了自己需要的食材,并共同结账完成了采购任务。
考虑到要做四人份的甜点,盖逖欧决定除了原先定下的糯米滋外,再加一道菲薇艾诺特有的黑森林蛋糕,纯黑的外表,一点涩涩的苦味,一点香香的甜味,再带上一点奶油特有的奶香味,入口间,便幸福感爆棚,试吃了一小块后的盖逖欧嘴角微微上扬,对自己的作品极大的满意,并在蛋糕上放上了几枚樱桃做以修饰。
许是埃尔塔宁没有见过糯米滋的样子,在见到盖逖欧做出的成品后,她盯着糯米滋出了神,不忍埃尔塔宁继续盯下去,盖逖欧最终拿起一块草莓糯米滋递到埃尔塔宁手中,“要不要来一块?”
埃尔塔宁欣喜的接过,两三口便吃完,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边对盖逖欧说:“很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盖逖欧再次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来自好友真诚的评价让盖逖欧十分开心,虽然表露出来的表情不是很明显,但接下来,明眼可见的,盖逖欧做糯米滋的手速和表情都轻快了许多。
巧的是,等埃尔塔宁和盖逖欧到达德鲁伊之家,正是午饭时间。锡里昂和伊莉莎同学看起来已经在此等候了有段时间,刚进入门内,盖逖欧就眼见着自己那满眼兴奋的好友手提重物却健步如飞的疾速走到角落那只雪原狼身边,在打完招呼后,放下手中的饭盒便开始上手抚摸那只巨大的雪原狼,场面属实有点怪异。
盖逖欧收回自己放在埃尔塔宁身上的眼神,转头放下双手沉重的饭盒,与两位同学一一打了招呼,也许是饭盒中的香味过于诱人,锡里昂提出大家先吃饭,饭后再商议关于作业的事情。
虽然锡里昂同学有试图提起那看起来就相当重的饭盒,但是最终的现实阻止他的行为,果然饭盒还是太重了啊,“还是我来吧。”埃尔塔宁十分容易的提起饭盒向房屋内走去。
提前到达房屋内的盖逖欧,十分娴熟的将餐具一一准备好并坐在了座位上等待着众人的坐下,他见到伊莉莎从她的包里拿出了名为“列巴”的方形面包,看起来有些坚不可摧,可能吃上去会比看上去更好一点吧,盖逖欧心里想着,在众人都就坐后,主动拿起了切好的一片列巴放入口中,念想破灭,盖逖欧愣了愣,缓缓地从口中拿出那硬的有些硌牙的列巴,嗯,他一口都没咬动,他侧身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前牙。
本着礼貌,盖逖欧向伊莉莎轻轻点了点头,“好吃。”
伊莉莎似乎是没有意识到列巴会这么硬,“你可以泡在汤里试试,也许会软许多。”
锡里昂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撑头捂脸,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无法忽视的笑声都表明了他现在笑得有些开心。
埃尔塔宁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一点,埃尔塔宁估计并不认为列巴有那么难咬,顶多是筋道了一点罢了,她无所畏惧的拿起列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用餐结束后,应了大家的要求,锡里昂在众人面前施展了神术-影之路,接着,四人又围绕着神术与法术之间的区别探讨了几个时辰。
夕阳西下,带着些许橙红色的阳光照进了屋内,衬得屋里暖洋洋,“搞清楚些问题,就是我们要学习的目的。”埃尔塔宁提议,“不过现在,去放松一下吧?”
暑假,开始。
共25315字
为了方便不喜欢图片版排版的同学另发个文字版。
有尬夸自己,小心防雷
只提了一嘴儿的同学我就不响应了!
自行排版并有插图漫画的完整版在这里:http://elfartworld.com/works/22513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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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
洛尔迦,男,16岁,鸮形人游荡者,两年前杀掉仇人后离开部族,目前就读于苏古塔魔法学院,主修法阵构成。
锡里昂,男,95岁,高等精灵德鲁伊,两年前拯救过世界,目前就读于苏古塔魔法学院,主修神奥关联。
埃尔塔宁,女,20岁,人类,为了实现梦想努力攒钱,如今终于得以入读苏古塔魔法学院,主修神奥关联。
洛尔迦在认真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去揍那个叫锡里昂的高等精灵。
明明对方做出了这么可恶的举动,换做是以前,洛尔迦早就扑上去打了。
对方很强,他会唤来雷电和巨大的白狼,但这还不足以让洛尔迦放弃。
对方看起来很幼小,有着稚嫩的脸和青涩的少年气质,但这也不足以让洛尔迦手下留情。
所以洛尔迦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试图重头捋一遍自己的内心想法。
事情可以从洛尔迦站进溪水中说起,当时他收敛起黑色的羽翼,让自己投在水面上的身影尽可能小。
清澈的溪水只到他的小腿,他的脚和游鱼一样清晰可见,那些鱼并没有因为惊吓远离这个不速之客,它们只是懒洋洋地游动着,直到一记迅捷的爪捞,它们中的一条被从水中剥离,落在鸮形人青年的手中,其他鱼才象征性地、带着几分不情愿游离原处。
洛尔迦仔细审视自己手中的这条鱼,它鳞片光滑、腮是健康的鲜红色,眼珠清澈,看起来非常健康,外表上没有任何能揭露它们无精打采原因的迹象。他将检查结果告诉了周围的同伴,同伴之一的埃尔塔宁问道:“能吃吗?”
“看起来能吃。”洛尔迦说出自己的判断,他知道面前的这位红发姑娘身手了得,是一位擅长丛林生存的弓箭手,同时也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没有多少能在人类社会称得上财富的积蓄,因此也就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于是他将鱼送给埃尔塔宁,后者刚开始思考如何料理这意外的食材,第三位同伴突然伸手抢走鱼,丢回溪水里。
那是一位叫锡里昂的高等精灵德鲁伊,他拧紧眉头,扬起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很是严肃地解释道:“很抱歉,但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在非必要的情况下烧烤野生动物。”他顿了顿,将自己的意见用更加简练的方式重新表达了一次:“请不要吃野味。”
这话让洛尔迦吃惊不小。
因为他曾与另外两个高等精灵并肩战斗在一个没有树的城市,刚见面时,其中一个还在心慌意乱跌跌撞撞地乱跑,试图跑出这个没有树也没有花的城市,或者干脆跑出整个噩梦。
很快,洛尔迦知道了那座城市连一片绿叶都没有的原因:侵略者们每处死一个反抗的精灵,就会烧掉一棵树。后来,他又通过书本了解到这座别号“绿林故都”的城市何等的与丛林高度融合,何等的绿荫如盖郁郁葱葱,才更理解了那两个高等精灵的悲愤与不忍。
他也因此以为精灵和鸮形人相似,都更注重自身与丛林的联系。或者说,更接近人类口中的“野蛮”。
对洛尔迦来说,食物按来源可以分为两种:普通正常常规习以为常再自然不过的,和驯养出来的。
他也知道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食物按来源可以分为野味,和普通正常常规习以为常再自然不过的。
所以当他听到一位高等精灵德鲁伊管河鱼叫野味时内心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这份冲击力不亚于他听到城镇居民争论猫滥杀鸟现象时说的“流浪猫杀流浪鸟”,这话说得仿佛鸟儿本该都养在房子里属于人类,没被人类关起来的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鸟。
是的,这份冲击的确会减淡他不少动手的冲动,但更关键的还在于食物的归属和他肚子的状况。
那条鱼已经被洛尔迦送给埃尔塔宁了,锡里昂抢走的是埃尔塔宁的食物,不是洛尔迦的。对此表达不满是埃尔塔宁的权力,洛尔迦无需置喙。
而农民的驯养和资助人的慷慨使得洛尔迦在吃上非常富足,洛尔迦已经很久没再体会到饿到脑子里只剩敌视和贪婪的滋味了,能否看到第二天的月亮不再取决于能否捕获一条鱼,失去一条鱼也就不至于那么生死攸关,值得怒发冲冠。
想明白这些后,解开疑惑的洛尔迦回到岸上,抖落水珠,边穿靴子边沿着新发现的自身变化进行着不知将来能否派上用场的思考。把没能燃起的怒火、锡里昂和鱼忘在脑后。
“顽固、易怒,信奉丛林法则,落后、野蛮,长相可怕”, 在有关鸮形人这个种族的描述里总会有这几个关键词。距离鸮形人被发现才过了两年,对库瑞比克的历史来说这实在太短,短到人们容易忽略掉这是个上一次冰期前就存在了的古老种族。这样一个崭新又古老、以异族冲突为开端接触大世界的种族要如何在更为广阔的新世界走下去,是一件难免令有识之士担忧的问题。
但这些关键词在洛尔迦.笑音身上并没有得到太多体现,咋一看,除了黝黑的皮肤、头发和翅膀,他看起来就只是个温和有礼、认真求学的好小伙。
性情上,不但没有杀死人类的前科,反而有从激进精灵信徒的手中保护人类的履历。入学这段时间以来未曾与人发生过冲突,还积极参与了各类任务和志愿者活动,就结果而言全部完成了预定目标。
学习上,尽管他读写基础还很薄弱,但他每堂课都会准时到达认真听讲。他不是第一个交作业的学生,但却是个把临摹十张的作业临摹出三十四张的学生。
信仰上,虽然他是复仇女神的信徒,但当一份恨意有着明确指向性并且已经达到目的时,一位冰霜的信徒或许比一位错误理解春神教义的狂热信徒要安全可信。而且他仇恨的对象是另一个鸮形人,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对人类的敌意并不强烈。
外表上,虽然据当事人说上半身什么都不穿才是最舒服的,但平日有好好地保持着不挑战公序良俗程度的着装,上课时还会加罩一件。脚上也一直穿着鞋子,没有露出过据说十分骇人的大爪子,连那对令人生畏的黑翼都比一般鸮形人小很多。(注,虽然这里用了偏向褒义的陈述,但不建议在当事人面前用称赞的态度叙述他翅膀小的事实。)
最神奇的还是他在苏古塔魔法学院上学这件事本身,作为一个没有什么前人经验可以借鉴,也没有前人财富可以继承(大部分鸮形人连武器都没个铁的)的年轻人,能够从与丛林截然不同的庞大社会中打拼出学院的入学资格,实在是个把运气机遇和主动选择结合到极致的幸运儿。
但洛尔迦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对他而言,他只是从熟悉的丛林来到另一片陌生的丛林,一个由死木、石头、金属和让他目不暇接的陌生者组成的丛林。这里的木头都被剥掉了皮,这里的石头被切成一样的大小,这里的金属有血的味道。尽管有许多具体而细微的区别,但二者本质并无区别,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通用的法则。
在故乡,食物是指山川河流间能采集到的一切可食用的东西,包括树上的嫩芽果实、水中的鱼虾贝类、大地上有呼吸和心跳的动物,但在外面的世界,这些会被称为野味,甚至被认为是不洁的、需要忌讳的。外界所说的食物通常是指从固定的土地里种出的麦子和蔬菜、自家屋檐下驯养的动物的肉和奶,但对鸮形人来说,驯养本身就是个陌生的概念。
具体途径不同,但从比自己弱的生物身上获取可食用部位这点是共通的。
在故乡,强者可以直接从弱者手中抢夺他想要的。在外面的世界,领主和贵族这类身居高位的人可以一辈子双手不沾泥土仍衣食无忧,因为他们能够收税(洛尔迦花了很大力气才弄明白税的概念,但他很难认同世代劳作的人无法拥有土地,安逸度日的人却能凭借祖上的战果始终占有土地。),农民、商人需要定期将一部分自己的劳动所得交给贵族,不然就要被抢走家畜、挨鞭子、进牢房。这显然也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掠夺。
在故乡,偷了东西会被失主及其家人追打,因为这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在外面的世界,偷了东西会被失主及不相干的人追打,那些不相干的人通常被称呼为警备队、治安官或是巡逻队,他们这么做是因为统治者并不希望自己的领地治安恶劣,领地治安恶劣会影响税收,也就损害了领主的利益。
领民虽然是弱者,但领主是能够命令警备队的强者,从领民那盗取食物看似欺压弱者,实则招惹到了弱者所依附供奉的强者,因此盗取并不是长久之道。这就是洛尔迦没有成为盗贼而是做了冒险者的原因之一。
他做冒险者的路途也颇为坎坷,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难关,他所属的种族也带来许多麻烦,不了解鸮形人的人会因他的外表升起警惕和反感,了解鸮形人的人则会产生更大的警惕和反感,例如和洛尔迦同为苏古塔学院学生的高等精灵锡里昂。
别人记住锡里昂是因为他身边有只巨大的白狼,洛尔迦记住他却是因为开学式上他初见自己时瞬间腾起的杀气,尽管锡里昂最终没有作出任何实质性的敌对行为,但洛尔迦对他当时复杂且变换不定的神色印象深刻。在日后相处加深了解后,洛尔迦更能确定他不是一个会因为陌生种族的外表吓人就产生敌意的人。因此也就更能确定锡里昂与自己种族之间有过什么见血的关系。
洛尔迦至今还记得他作为冒险者成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当时酒馆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冒险者,还是个瘦巴巴小少年的洛尔迦站在墙下,用一路流浪学来的通用语磕磕巴巴比比划划地与招待生沟通,要弄清楚墙上贴的薄片上密密麻麻画的都是什么内容,离他最近的一个男性冒险者见他笨拙的样子,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急促的“哧”,对女性同伴不屑地说了一句:“现在什么三流货色都想当冒险者。”
洛尔迦察觉到了什么,停止比划,扭头定定地看着那位冒险者,男人被他暗红的瞳孔盯得发毛,皱紧眉头挥手:“去去去,反正你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该干嘛干嘛去。”说完移开视线,低声嘟囔了句“走地鸡。”
这就像给了洛尔迦一个信号,尽管洛尔迦的确没听懂话语的含义,但他能从对方的语气和神色里看出鄙夷,从移开视线这个动作里看到怯懦,于是他扑了过去,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将那个男人砸在身下就是好几拳,接着就赶在其他冒险者围过来之前从大门窜了出去,飞到天上没了影。
直到第二天,洛尔迦才重新出现在酒馆附近的屋顶上,趴在房檐上探着头小心翼翼地查看情况,昨天他逃走后又去了别的地方找工作,但一无所获,只好再来碰碰运气,如果酒馆里的人一见他就喊打喊杀,那他就只能另谋出路了。
“是你。”一个清亮透明如冬日初雪的声音从附近的小巷里响起,那是一个颜色也像冰雪的女人,洛尔迦觉得有些眼熟,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昨天揍的那个家伙身边的女人好像就长这样。于是他把头缩了回去,下意识想跑,又想到她没有翅膀,抓不到自己,于是壮着胆子又探头出去,看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在找工作吧,要不要来我们队伍。”女人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指了指自己。
洛尔迦圆睁着眼睛看她,他只听明白了“工作”,“来”,而她平静的声音与舒缓的动作没有一丝敌意,也没有人类说谎时硬挤出的古怪笑容和急切,就只是一个询问,一个邀请。
“为什么?”洛尔迦看了看四周,提防有谁趁他交谈分心悄悄爬上来偷袭他。
“因为你身手好,又会飞,这很有用。”
洛尔迦这次也听明白了,他有些高兴,与那些没有翅膀的生物比起来,他的确该以身手为傲,他飞过天空时,人们扬起面庞看向他的目光总会比从地面俯视他多一些向往和羡慕。
但洛尔迦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他继续问:“那个人,被我,打,那个人呢?”
“被我拒绝了,他太弱,不适合做我们的同伴。”
洛尔迦盯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好一会儿,觉得她说的应该都是真的,并没有要为那个男人报复的意思,于是他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钱,吃的。”
“咕——”洛尔迦腹中的饥鸣适时地为他生涩的通用语做了注解。
“做得好,钱平分。作为定金,我请你吃饭,如何?”女人走出小巷,有那么一瞬间洛尔迦以为她谈不拢,要走了,但她只是在酒馆门口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很快里面便传来打火声、叮当撞击声以及食物被加热后冒出的香味。然后女人回望向屋顶,大拇指冲身后的酒馆指了指。
于是洛尔迦最后一次四处张望了一下,站起身,舒展开双翼跳回地面,仰头直视她,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郑重地用发音奇异的母语说了一段话,然后又用磕磕巴巴的通用语艰难重复了一遍:“我是,来自巴拉姆的,笑音氏族,的,战士,图栀卡之子,洛尔迦。以我母亲的名字,起誓,你,酬劳,我的兵刃,劈向你的敌人。”
女人虽然听过这种语言,但彼时她与这种黑翅膀的生物处于敌对状态,不曾听过如此郑重平稳的语调,她看了看洛尔迦短短的羽翼,内心竟产生一丝怀念之情,她也将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我叫奇诺娅,是一位诗人,也是此次冒险任务的队长,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这就是洛尔迦与奇诺娅的成功交涉,与他故乡的交涉秉持着同样的原则:不要露出牙齿或兵刃表露敌意,讲清双方的付出与回报,成则各取所需,不成则好聚好散。
在那场任务中,他总算没有辱没母亲的名字,实现了自己对奇诺娅的誓言,他以手中的匕首砍亡魂,靠背后的双翼绕开关卡将货物带出去,最后还与奇诺娅一同毁掉货物,并保护了货物的发明者。
最后两件事听起来很矛盾,但却如果让洛尔迦重新选择,他还是会那么做。任务要求他们护送的货物会以牺牲千万人性命为代价消灭迷离的雾,发明创造这个货物的贵族学者坦白了这一点,并且尚未伤害任何人。
而且老实说,他那被毁掉的作品实在太过神奇,以至于洛尔迦在拿到任务尾款后,又回到这个贵族学者被送去的教会,想向他请教其中的奥秘,尽管奇诺娅敲昏了学者并搜刮了他的家,并和洛尔迦一起毁掉了货物,但洛尔迦只拿取了自己原本应得的那份酬金,没有接受卖掉赃物得来的钱财,因此他去重见贵族时可说是毫不心虚。
再说学者这边,无力处理他的教会将他转交给了大领主,大领主十分欣赏学者的成果,给予他更多的支援,能以自己的方式继续为故乡的未来奋斗的他斗志昂扬,心情高昂,也就对再次拜访的洛尔迦大为宽容,基于洛尔迦曾维护过他生命的恩情、对他成就由衷的钦佩以及对魔法奥秘的求知欲,这位在学识上另辟蹊径的学者于人情往来上也发挥了他古怪的脾性,竟然决定出资送洛尔迦去苏古塔魔法学院进修,还包办了学前基础知识突击补习和住所介绍,让这样一个一个荒蛮民族的小伙子得以投身浩瀚的知识之海。
入学费用高昂得超出洛尔迦能理解的概念,但背后的道理很好懂,在大多数鸮形人看来,生命宝贵,因此当被救者愿意为救命之恩给予礼物时,无论礼物价值几何,救人者都当欣然接受。
对刚刚适应人类社会的洛尔迦来说,他起初只打算找个铁匠铺学习些铸铁技术带回族群,好让族人不必以易碎的黑曜石对抗那坚韧锋利的铁器。当命运为他打开一扇迷离魔幻且罕见的门时,他没能抵住诱惑,一头扎了进去,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施法天赋,着迷于那些由最狂热的知识分子钻研累积出的符号和神秘。
人物介绍:
奇诺娅,女,年龄不详,半精灵吟游诗人,冒险经验丰富,对洛尔迦来说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雇主和队长。
艾伯特·斯泰吉德,男,出身迷离的人类贵族兼学者,家徽是象征智慧的猫头鹰,对家乡有深厚的爱(但不太能被外乡人理解),知识渊博且富有创造力(但手段不太能被大众认同)。
———夜鸮的夜宵———(纯情要素注意)
人物介绍:
洛尔迦,男,16岁,鸮形人游荡者,翅膀有天生的缺陷,离开部族的独行者,目前就读于苏古塔魔法学院,主修法阵构成。
法雅,女,150岁,翼族,古老贵族世家的末女,世间的苦难和疼痛对她来说都是新鲜且陌生的,目前就读于苏古塔魔法学院,主修诗歌魔法。
阿列克谢,男,198岁,雪精灵,前飞雪骑士团成员,心怀家乡困境的有志青年,目前就读于苏古塔魔法学院,主修魔法本源。
时值深夜,天空中稀稀落落地点缀着几点星子,明晃晃的月光照进一栋两层民居,把走廊里张牙舞爪的蝎尾狮标本照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尾尖的黑一路刺进厨房。
洛尔迦在给自己准备夜宵,他晚上必不可少的两大功课是学习和锻炼,他习惯在锻炼完后来点扎实的肉食,好慰劳自己的肌肉。他将烤箱里用炭火余温烤熟的半只鸡取出来,余光注意到一个白白的影子向着厨房慢慢走来,原来是正小心翼翼想避开一路上杂物的法雅。
自从两人发现彼此是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后,这还是第一次在室内相遇。
洛尔迦主动打了招呼:“晚上好,法雅,是什么风将你吹到这里?”
“晚上好,洛尔迦,我想吃点心,所以需要一些热水。”法雅低头从标本高扬的狮爪下钻进来,挽了一下垂落额前的散发,目光在厨房里左停停,右停停。
她自小便被定时送到手边的水果点心小食下午茶养成了少食多餐的习惯,独自一人求学后,便时不时陷入虚弱、无力、心情低落的困境,直到吃过饭才好些。她花了好几天才意识到这是饥饿感,自己是被漫长的用餐间隔给饿着了。尽管她刚来到寄宿家庭就额外出钱请厨师把她那份一日两餐改成一日三餐,但小小的胃还是无法一口气容纳下能支撑三分之一天活动能量的食物,不足的部分就只好靠外面售卖的点心来补足,勉强算是个权宜之计。
洛尔迦也随着法雅的目光在厨房里左看看,右看看,因为这个家的主人在生活质量上的精简压缩,仆人除了做完饭就走的厨师,就只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他年纪太大,天一黑就睡下了,因此这会儿一个能帮忙的仆人都没有。洛尔迦利索地往一个小锅里添了些水,点着了灶火。然后才回过味来,提出问题:“热水和点心,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吃点心需要热水?”
法雅将手中的茶具亮给洛尔迦看,茶壶把手上的瓷质小鸟精细纤巧,好像随时会从小尖嘴里啼出一串婉转低鸣:“泡茶。点心太甜了,我想配茶吃。”
洛尔迦倒是明白茶的含义,他跟着贵族学者学习入学前必备的基础知识时,发现学者很喜欢用热水将一种干树叶浸泡成浅褐色的苦水来饮用,只要喝了那个,人类在深夜也能精神得像只猫头鹰。于是他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这么晚了,还喝茶?你不想睡觉吗?”
法雅楞了一下,思索片刻,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于是她将茶壶的盖子打开,露出底部的白色干花解释道:“不是所有的茶都能提神,我想喝的是不会影响睡眠的花茶。”
洛尔迦似懂非懂:“原来花也能泡茶,为什么不直接吃呢?”他实在不明白,把花晒干再重新泡湿多麻烦呀,为什么不在它水灵灵的时候就吃呢?
法雅也被难住了,这对她来说就像是在问:“你是如何控制手臂将它抬起的。”她重新审视了自己习以为常的行为,回顾着每次泡花茶时的所感所想,陷入沉思。
锅中的水开始沸腾,气泡卷着水咕嘟嘟翻涌,它们被洛尔迦倒入茶壶,干花的香气迅速散入空气,茶壶里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粉,就像法雅的头发。原本如薄纸般的干花被热水一浸,膨大舒展开来,像是得到了生命中的第二次绽放。半透明的花瓣漾在水中,像被沾湿的白鸟羽尖,又像法雅盛装时的层层袖口。
洛尔迦又惊又奇地看着干花的变化,闻着空气中甜甜的香气,忍不住露出愉快的笑容,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掀开大大的挡路的叶片,发现林间空地上的一圈莹蓝小蘑菇,或者滚进山谷里的灌木丛,一抬头被饱满的黑野莓吻了额头。
法雅把洛尔迦丰富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知道他已经为自己的疑问找到了答案,也就没有再多做解释。
两人就这样在长桌前坐下,分享多汁的烤鸡、馨香的花茶和对两人来说都有些甜的点心。法雅家的膳食一贯清淡,而洛尔迦不习惯水果之外的甜,他更加理解了为什么吃点心还要配茶,但他喝完茶顺手吃掉花的行为却对法雅造成了小小的冲击。
通常来说,洛尔迦会觉得一个人进食更有安全感。而法雅觉得独自进餐更自在惬意,但今天两人都觉得像这样一起吃也不错。
从洛尔迦的角度来看,吃起饭来小口小口像小小鸟啄食一样的法雅既不会抢他的食物,也抢不过,毫无威胁。
对法雅来说,会直接用手撕烤鸡大口啃连骨头两端都嚼烂咽下去的洛尔迦根本不可能懂什么繁琐的进餐礼仪,因此更不会在这方面对她有什么严格的要求,不会使她回忆起过往的拘束和窒息。
再加上法雅提到了自己容易饿的苦恼,而洛尔迦觉得做一人份食物和做两人份食物差不多,这之后,两人便养成了一起吃夜宵的习惯。
对洛尔迦来说,法雅这样一个连每日食物都搞不定的大小姐很弱小,和他所熟知的女性不同,是该保护的对象,但四月初发生的一件事却改变了他的认知。
事情开始于雪精灵阿列克谢主动与洛尔迦提起的一些情报:某个酒馆出大事了,有人就因为泄露了铸有海鸥图案的硬币的用处,被一支箭贯穿了脖颈,死在一些学生的面前。这对洛尔迦来说是件荒唐的事情,尽管他不是没见过死亡,但因为这种事情死人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让他关于“学校是个可以安心求学的地方”的认知受到冲击,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环境。
猛兽该当定期巡视领地,小动物更要对巢穴附近的情况了如指掌,风吹草动都铭记于心,连猫在睡前都要转个几圈再躺下,他,洛尔迦,一个身处在满是人类及其他异族的庞大社会里的鸮形人,更该小心谨慎,时刻明察周边环境,才能保证自己不会闭眼睡下后陷入名为死亡的永眠中。
更何况阿列克谢还讲了后续的计划:他与他的舍友们打听到了那枚硬币的用法,打算一探究竟。雪精灵想表达的“这件事很危险”被鸮形人妥妥地接收到了,但雪精灵的“很危险因此不要去”却像滚出高巢的鸟蛋,完全没被接住。
对洛尔迦来说,他很是喜欢这位如雪山般沉默稳重的雪精灵,对方也允许洛尔迦称呼他的乳名阿廖沙——这对洛尔迦来说是一个相当友好的信号,成年的鸮形人之间更习惯用从战斗中赢取的第三个名字称呼彼此,而不是出生时父母起的第一个名字,也就是乳名。洛尔迦只是因为刚成年便离开族群,无缘获取战斗称号,才只能在外报上自己光秃秃的乳名,倘若他也有“飞雪骑士团的战士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这样响亮的称号,他是不会轻易让人喊自己“阿廖沙”的。(阿列克谢并不是一个爱夸耀的人,甚至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洛尔迦能够得知他在飞雪骑士团的履历,还是讨论锡里昂的大白狼时话题发散得来的。)
这样一个被洛尔迦视为同伴的人说要去危险的地方,洛尔迦便会自然而然得出一个结论:“我也该一同前去”。
结果就这样与雪精灵的初衷背道而驰,倘若这两个人弄明白了各自心里想的但没表达出来的部分,一定都会感慨不同人之间思维差异之大。
总之,因为洛尔迦打定了主意要和阿列克谢去赌场,却又连赌场是什么都不清楚,当晚与法雅一同吃夜宵时,他思考着去之前该做些什么准备,闲谈间便走了神。
“洛尔迦,你今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法雅指出这一点,将叉尖上的小块烤肉蘸了些许盐粒,送入口中。
“我在思考一些事情,这与我要去的地方有关,法雅,什么是赌场?”洛尔迦吃掉粗骨中的最后一点骨髓,开始舔手指上的油脂。
法雅在心里归纳总结了一下,答道:“据我所知,大多是一些想以额外运气来弥补自身实力不足的人们所去的投机取巧的特殊场所。为什么你会问起这个呢?”
洛尔迦花了点时间去消化法雅这段解释,实在没能从中看出什么残忍嗜血的端倪,于是他感谢了法雅的解说,并将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
法雅难得地蹙起秀眉,看着洛尔迦:“我也一起去。”
“很危险。”洛尔迦摇摇头。
法雅没有动摇,继续用含着担忧的目光看着洛尔迦,反而让鸮形人青年的心跳乱了节奏,不由得作出让步:
“知道了,一起去,我会保护你。”
既然是危险的地方,就不该带这么柔弱的女孩一起去,洛尔迦的理性如此谴责自己,但他的感情却因为可以和法雅一起做些什么而欢欣雀跃起来。他像只被卷入上升气流的小鸟,飘飘乎乎地等到了和阿列克谢约好的日子。(阿列克谢:并没有。)
谁知事情一上来便差点黄掉,引路人要求每个人都用黑布蒙上眼睛,洛尔迦内心警钟大作,暗中窥视猎物的是猎手,被蒙上眼的是待宰的牛羊,他几乎差点就要拉着法雅和阿列克谢直接走了,想来剩下的两人也就止步于此,不再呆头呆脑地深入危险。
但法雅却第一个接过黑布系在脸上,看起来胸有成竹。
也是这个法雅,进入那个到处都亮到晃眼的地方后并没有像洛尔迦那样东张西望,连穿着奇怪的侍者也没能多吸引一分她的目光,反倒是洛尔迦多打量了好几眼,暗暗纳闷他们没长翅膀也没长鱼尾,为何背后不着寸缕,腿也完全光着。
尽管洛尔迦对金钱没太有概念,但当他看清桌上摆的钱币数量后还是产生了惊讶:“他们,在干嘛?为什么,围在旁边?入口,角落,还有看守?”
“在赌博,恐怕是不合法的。”法雅这样回答他。
这就是赌博?洛尔迦还是不太能把法雅对赌场的说明和自己亲眼看到的景象联系起来,他知道钱可以交换很多东西,在集市和店里,人们会把货物展示出来,把钱藏好。但他这次只看到了被大剌剌堆积在桌上的钱,却没看到足以和这许多钱交换的货物。他也不明白拥有这么多钱财的人为什么仍要靠运气投机取巧。他一肚子疑问,形势却不给他一一询问探索的机会。
他们先是发现了法雅的老师奥斯维德·埃文斯,又被赌场的守卫发现他们并非是诚心来赌场赌博的正经客人,那些五大三粗的守卫堵住除上空之外所有逃路的动作让洛尔迦心中一激,危机感恨不得化作新的飞羽冒出来,好让他炸毛的翅膀变得更加蓬松。他一边绝不示弱地瞪着守卫们,一边考虑真动起手来时该掀翻哪张钱最多的桌子抓住哪个看起来最不事劳作却又位高权重的人才能让形势大乱,这样才好让其他同伴逃离这里。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样只能打破一时的困境,却会给同伴们和老师带来无穷的麻烦和后患。
但就连当时的他也能看出来,奥斯维德老师是在以他的方式帮学生们平安脱身,以在这片丛林更能发挥作用的手段。相比起能与老师打配合的阿廖沙,对老师的暗号执行得当的尼格勒,镇定自若适时出钱的法雅,从善如流没拖后腿的斯特凡诺,自己是最不熟悉这片丛林规则的一个。
这件事让洛尔迦更深刻地意识到每个人在不同领域的强弱差异,也对法雅的强大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同时他也隐隐意识到了,这片丛林和自己来自的那片丛林之间最大的不同,是欲望。
猛兽的杀只是为了果腹,是为了自身生存必须做的。即使是老虎,吃饱后也会懒洋洋睡大觉。野兽的欲望简单且少。
这里的人在满足一切生存必需的欲望后仍能对同类下杀手,仅仅是因为泄露了一些信息,一些有心人总能打听到的信息。即使有了充足的食物,厚实的衣物,坚固的住所,仍要追求更加精致肥嫩的美食、华丽繁复的服饰、宽大豪华的住宅,以及可以交换到这些的金钱、金钱和更多的金钱,此外还有知识、力量……为此他们愿意牺牲一切,尤其是他人的一切……人的欲望复杂,且无穷无尽。
洛尔迦对此感到恐惧,尽管他有过几次被叫成怪物的经历,但对他来说,这无穷无尽能吞噬一切的欲望才是真正的怪物,他惧怕自己也会成为这怪物的牺牲品,也惧怕着自己萌生这怪物的可能性。
————土和水知道答案————
海鸥赌场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洛尔迦参与了德鲁伊之家的新任务,苏古塔这座被风暴包围的浮空城连有翼种族都很难凭借自身力量闯入,更别提一般的飞鸟走兽了,这样的地方生态本该非常简单,但最近却接连出现了巨大蜜蜂、蚊蝠等异常的动物,因此德鲁伊之家十分重视,发布了从土与水中采集样本的新任务。
洛尔迦独自在空中警戒着,下方是其他几名学生,有上次一起行动过的伊莉莎、锡里昂,也有在皮克西花园事件里认识的埃尔塔宁。
法雅不在。
洛尔迦望着从脚下绵延到视线远方的枝干,下方栖息着种种花鸟虫兽,风毫无阻隔地在空中流动,比起纸醉金迷四方封闭的赌场,这才是属于他的领域。队友们看起来也都很擅长野外行动,无需特别照顾。洛尔迦感到自在的同时却又觉得胸腔里空落落的,只有队友的小鸟伙伴才能给他一丝慰藉。
因此当他发现一只小鸟伙伴被熊一样的生物用陷阱捕获拔毛下锅时,便立刻冲过去抢走小鸟,甚至把鸟儿安顿在安全的枝杈后还要接着去教训那两只熊一样的生物。只不过其他队友并没有留给他再次出手的机会,当他再次冲回现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体型只有半个人类大的熊形生物(锡里昂他们称之为熊地精)面对偷袭、魔法、人数碾压和巨大白狼的肆虐毫无还手能力,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这幅景象刺痛了洛尔迦,他为这场一面倒的战斗感到羞耻,并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这种生物并不强大,如果还需要与它们战斗,绝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以多欺少了,即使周围没有同族会因此给他起一个“弱者杀手”或“以多欺少”的耻辱称号,他也无法接受这样做的自己。
好在队友们也不认为为果腹设下陷阱捉鸟吃的行为该死,尽管这可能破坏当地脆弱的生态。(这对洛尔迦来说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他的认知中,丛林是富有活力且强韧的庞大存在,丛林喂养着万物,并吞噬着万物,“脆弱的丛林”就像“溺水的鱼”、“优雅柔弱的兽人”一样不可思议。)
他们为熊地精做了治疗,将之留在安全的地方,任凭它们逃走。
好不容易捡回命、惊魂未定的熊地精仓皇逃回巢穴时,并没有发现悄无声息跟着他们的鸮形人,就这样将巢穴的入口暴露给了学生们。
学生之一的锡里昂出于冒险者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洛尔迦拦住了他,认真地表达了“只是一探究竟,不是去打架的话,我奉陪,但我们刚伤过它们的同胞,不打起来,很难。”的意见。尽管洛尔迦知道自己探查到的情报可能导致这种结果,但他依然希望尽可能避免“打破他人安宁生活”的结果。
他已经做好了锡里昂无法给出令他信服的理由却又执意进洞时以暴力解决分歧的心理准备,所幸众人也都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他们采集了附近的土样水样、在地图上标记了熊地精巢穴、临时营地的位置以及它们设下的陷阱范围后便回去了。
原本的任务目标完成了,任务的发布人也称赞他们做得很好,但洛尔迦心中有某种不安的预感在盘旋,不肯落下。他告诉这位已经打过两次交道的德鲁伊,如果还有巨大蜜蜂或熊地精的任务,请务必再叫上他。而他也在学业的间隙里关注着这件事。
当他得知苏古塔决定招募冒险者讨伐熊地精时,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甜蜜的小熊———(少许猎奇&胡言乱语要素注意)
熊地精这个名字很贴切,地精代表了它们所属的大类,熊则精准地概括了外表特征,这些圆乎乎的生物像刚吃饱了春天花蜜和嫩芽的小熊,连走路都带着一种娇憨的笨拙。
它们本不可能、也不该出现在这座风暴之城,按常理来说,在山洞里栖息的他们光靠自己是进不了一个浮在天上裹满雷云的城市的,他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和这块脆弱的土地有冲突。如今城市发现它们威胁到了这里的鸟和鱼,又和最近一系列异变有联系,针对它们的讨伐自然是板上钉钉。当一群专业冒险者集结起来后,它们的家破人亡也是大势所趋。
而它们很可能对灾难的到来一无所知。
在丛林里,多的会分给少的,湖里的水太多就会溢出来,流淌成溪河灌输进更低的地方,枝干上的果实太大就会低垂下来,成为动物的食粮。在学校里,多的也会分给少的,那些知识渊博的人会从他们热衷的研究课题里抬起头来,分一些宝贵的时间用来传授知识给所知甚少的学生。每当洛尔迦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翻下去向楼下的法雅请教,只要窗前没有挂着谢绝打扰意味的厚实窗帘,就总能得到法雅的认真讲解。
洛尔迦很喜欢这种慷慨的行为,他也想做类似的事情。知道的少的难以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弄明白什么。知道的多的有义务去告诉知道的少的,如果能帮他们找到更合适的栖息地并说服它们搬迁,就有可能避免一场冲突的发生。
为此他将几乎全部的课余时间挤出来,通过请教自己认识的德鲁伊及巡林客来了解熊地精,尤其不放过有关它们的性格、栖息地类型的信息。
又通过查阅地理资料将门能到达的地区里筛选出适合熊地精生存的。
还终止了对作业的反复练习,作业要求的是“临摹十张法阵”,在远超十张的密集练习量下,洛尔迦的临摹稿已经能和原图叠在一起透着光也看不出偏差,他却总觉得还欠缺了什么,还想多试几次,但为了能坦然向老师讨教,他清点了一下已经完成的三十四张法阵图,从里面挑出自己最满意的十张上交给了黎维诚老师。然后说出自己除了交作业的另一个来意:请教交涉经验。
洛尔迦还记得上次的皮可西花园事件中,当他想用从高空垂直落入皮可西藏身的小木屋来破除幻象时,是黎维诚老师劝阻了他,这才避免了吓到皮可西令事态恶化的结局。
事实上,真正地和皮可西对上话后,洛尔迦才意识到他们有多么地惧怕着这群突然闯进来的庞然大物,他们反复确认着来者的意图,反复询问“你们不会伤害我们吧?”让洛尔迦深刻地意识到种族不同在意的重点有多么不同。
黎维诚老师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我能建议你的是两点:一,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进行交谈,二,向对方展示自己没有威胁性。”
因此洛尔迦只穿了最简单的衣物,让身上没有可以藏兵刃的余地。
没带惯用的匕首让他有些不安,但他安慰自己,至少见势不妙可以逃回空中,那些小熊般的生物可没翅膀。但他请来的翻译怎么办呢?希望对方跑得够快,或者足够轻,轻到能让洛尔迦带着飞……正想着这些的洛尔迦,在约定碰面的地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奥菲利亚!奥菲利亚·雪风?是你吗,我的朋友?是我,洛尔迦!真高兴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必然会再重逢!”洛尔迦高兴得差点要给对方一个拥抱,在他惊喜的注视下,那个披着灰绿色斗篷的雪精灵看向他,以一种并不陌生的态度打了招呼,好像靠梦认识的人出现在现实里很稀松平常似的。
两人聊了一阵,说到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洛尔迦才发现奥菲利亚就是接下自己委托的地精语翻译,这才放了心——他记得这位诗人是如何抱着手风琴迈开两条大长腿从乌压压的兽人大军追捕中逃走的,想必从矮圆胖的熊地精那逃脱更不成难事。
在去熊地精巢穴的路上,洛尔迦把情况(尤其是风险)给奥菲利亚作了说明,后者则在等待熊地精出现的空闲时间里给洛尔迦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有关神奇的笛子、一位男酋长的儿子去救回另一位酋长被掳走的女儿的故事。直到整个故事结束,熊地精们还是没有出现的迹象,
(蛇如果不将毒液灌注进滚烫的赤血里,那具破败暗淡的躯体就无法彻底冰冷。)
洛尔迦决定主动出击,请奥菲利亚表达出“住在这里的朋友们,我无意伤害你们,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们说。”的意思。
经由奥菲利亚翻译出的熊地精语切实地传入洞穴,但预想中的回应或威胁并没有出现,只是隐约从夜视力优秀的鸮形人和精灵都难以看清的黑暗深处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声,它们属于熊地精,但毫无章法,尖利而短促,并不能称之为语言。
两人讲故事时是站在洞口上风向的,对洛尔迦来说,躲在下风处掩盖气息是捕猎者的行为,将外来者的气味传递过去是一种坦荡的打招呼方式,此刻为了喊话站到洞口处,洞窟内部因为封闭和栖息生活积压起的浓重臭味便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二人的鼻腔,彰显着里面有大量活物的事实,幸好,这种臭是丰富多样的臭,并非单一的血腥味或尸臭。
洛尔迦又请奥菲利亚再传达一下“很抱歉之前伤害了你们的两个族人,这次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不会攻击你们。”的意思
奥菲利亚尽忠职守地照做了,但回应他们的依旧是显现不出理性的叫声,只不过这次有什么没被叫声掩盖,窸窸窣窣地被洞外的黑耳朵和尖耳朵捕获,那听起来更像是某些对话,但就连见多识广的奥菲利亚也说不出这是什么语言。
(是什么蔓延到眼角鼻孔,扎根的同时还要勒住喉咙?)
洛尔迦想起一个有关勇敢的孩子和聪明的母亲的故事。
某个黑夜消退初现晨光的早上,在外玩耍的孩童们之中最勇敢的那个与玩伴们告别,回到自己的家门前,他大声嚷嚷着自己的肚子饿了,向他聪明的母亲讨要吃的,却在进门前被母亲的声音喝止:“我要和你爸爸寻找你的弟弟或妹妹,你先去姥姥家找些吃的。”
孩子没有弟弟或妹妹,这是父母为了亲热赶走碍事孩子常见的借口,因此他乖乖照做了,在姥姥家填饱了肚子,睡起了觉,然后在黄昏到来之前就被许多大人的声音吵醒。他才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
从血迹干涸的程度来看,他们就死于清晨,母亲要孩子走开时,凶手正守在入口处的内侧,倘若母亲要孩子快逃,这勇敢的孩子一定会冲进家里救母亲,死在一起,因此这位聪明的母亲强忍疼痛,用与往日无异的声音骗走了孩子。
这些熊地精倒不太可能是在对洛尔迦和奥菲利亚发出警告,但里面多半发生了不寻常且不祥的事情。
洛尔迦索性进入主题:“上次只是一群年轻的战士,之后会有更强更多的战士来这里,驱逐你们,这会造成你们的死伤,而我不想见到这个结果,如果你们愿意主动离开这里,我会为你们引路,去一片更安全食物更丰富的地方。”
(这里的丛林没有能施予我们的庇护,只是一片被造出来的苟延残喘难以自保的伪物。)
奥菲利亚惟妙惟肖的地精语回荡在洞窟的石壁间,洛尔迦可以肯定,只要里面的生物没有死死捂住耳朵,就能将它们全部听见,但本该属于熊地精的回答依旧没有出现,无论是怀疑、认同还是谩骂,全都没有。能被听见的只有古怪的叫声。
像蜗牛蠕动成百上千只牙齿时的敲击。
像陷入噩梦的幼犬惊慌划动四肢的低低尖叫。
像石像腹内还残余的柔软血肉鼓动出的肠鸣。
像海底的食腐棘皮虫把自己内外整个翻转的摩擦声。
像被掳到巨云深处又被遗忘的孩子尸身枯朽折断的脆响。
像厮杀过后的战场上被遗漏的幸存者眼球被乌鸦摘取时的撕裂声。
像断了一只胳膊,只能单臂挂在悬崖上逐渐力竭的猿猴,到死都没有合拢的空洞眼窝被风拂过时发出低低呜咽。
在奥菲利亚听来,这就像倒着活过一生的人急促说出的一连串预言,被卷入失控的疯马车轮底,碾作尘埃中干涸的音调残渣,又被细长的鸟爪轻轻揭起。
像蜗牛蠕动成百上千只牙齿时的敲击陷入噩梦的幼犬惊慌划动四肢的低低尖叫石像腹内还残余的柔软血肉鼓动出的肠鸣海底的食腐棘皮虫把自己内外整个翻转的摩擦声被掳到巨云深处又被遗忘的孩子尸身枯朽折断的脆响厮杀过后的战场上被遗漏的幸存者眼球被乌鸦摘取时的撕裂声断了一只胳膊只能单臂挂在悬崖上逐渐力竭的猿猴,到死都没有合拢的空洞眼窝被风拂过时发出低低呜咽。
(如果你常吃的小鸟化作百倍大的不祥黑影来寻找你。)
洛尔迦疑惑地皱起眉头,唯一没被头发遮住的那只眼中积淀起深深的疑惑,他低声向奥菲利亚询问道:“这种事情正常吗,它们看起来,甚至没有内部交流决策。”
奥菲利亚耸耸肩,摊开她唯二的两只前肢:“就算是我,也觉得这相当不正常。”
(小女孩苏卡被杀了,
长发漂浮在湖中心,
小船被染成了可怕的红。
为了平复心中的悲伤,
人们把小船全凿沉了。
这是我们的耻辱啊,
这是我们心头的刺。
水草在水面上漂浮着,
小船们在水底朽烂着。
叫苏卡的女孩不能长大,
凶手却在慢慢变老。
这才是最大的耻辱呵,
是谁都不敢触及的那根刺。)
洛尔迦虽然很想进去一探究竟,但这未经主人允许,既冒犯,又危险。
所以他只能请奥菲利亚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警告和邀请,并告诉它们“不需要引路的话,我们就走,祝他们好运。”
如果从洞里传出求救声,哪怕再微弱,洛尔迦或许都会冒险进去,去与藏匿在黑暗里的什么搏斗,去把那些不正常的熊地精拎到太阳底下晒晒。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像被锁进箱子里很久很久的猫,你可以确信它死了,但你只要不打开箱子,就永远也不知道它以一个怎样的姿势腐烂出了一滩什么形状的污渍。
———甜蜜的小熊,未完待续,敬请期待六月七月的后续事件———
———流星和雨———(纯情要素注意)
这是洛尔迦刚决定要给熊地精们提出警告,还处在资料收集阶段时发生的事情。
五月二日,时至深夜,夜深人静,洛尔迦一边倒挂在横梁上用腹部的力量将自己的上半身弯起又放下,一边读着有关熊地精的资料。
伴随着振翅声,一个大大的影子落在他所在的阁楼窗前,敲了敲窗框,那是借住在这个家庭的另一位学生,同时也是与洛尔迦一起搭伙吃饭的伙伴、多次并肩探险的朋友、在他为家人悲伤时给予温暖拥抱的女孩子,法雅。
洛尔迦一发力,勾着房梁的脚一绷,人来回一晃,整个人绕房梁转了一圈将身体正回来,变成一手拿书一手捞住梁木悬挂在半空的状态,然后手一松,轻轻落地,为来人打开窗户:“晚上好,法雅,有什么事?”
法雅淡粉色的头发被深蓝的夜空映成一种柔和的紫灰色,橙黄的双眸像没及时褪去的黄昏,她微微睁大双眼,手指遮在小巧的嘴前:“原来你是这么从倒吊的姿势回到地面的呀。”
自从洛尔迦知道她就在自己楼下后,便常常直接从楼上倒挂下来,指着书上的某段话向她讨教,配上他身后垂下来的黑色翅膀,整个人活像一只蝙蝠。待得到答案后便缓缓升起,从法雅的窗景中退场。法雅意外满足了好奇心,又想起自己原本的来意,接着道:“晚上好,洛尔迦,今晚有流星雨,要来一起看吗?”
“流星雨?流星?雨?”洛尔迦重复了这个陌生的通用语词汇,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法雅,就像他每次请教法雅那样。
而法雅也一如既往地认真在心里梳理了一番,才开口回答:“流星是天上的沙粒和碎石落下时摩擦起火形成的天文景观,因为看起来像是星星从天上流过,因此叫流星。流星雨是许多流星一起出现的景观,星星们像雨一样落下,因此叫流星雨。据说对着流星许愿能实现愿望,不过这只是一种浪漫的说法,并不灵验,因为我试过很多次。”
趁着法雅打腹稿时一把抓起笔和纸的洛尔迦边点头边快速记录着她的话。他自从知道了“双语词典”这个东西后,便将自己学通用语精灵语龙语时写的备忘便条收集起来,也更加有意识地记录这类知识,想要制作一本以自己母语为中心的词典。只不过因为鸮形人还没有一般意义上的文字,倘若硬要将鸮形人语用笔固定在纸上,呈现出来的符号更像是一个个图案。尽管洛尔迦从父亲那学过这些“画”,但遇到所知范围之外的词语时,他就只好从通用语中寻找发音相似的元素来顶替。
他写完后心满意足地放下笔:“流星我知道,流星雨却没见过,请带我看。”
法雅便招招手,带着洛尔迦来到屋顶上,她拢了拢身上轻薄而多层的白色睡裙,在一大块铺开的毯子上坐下,又披上一件刺绣了金色枝叶的斗篷,将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里暖着,一抬头就能看到广袤无际的天空。
洛尔迦也学她的样子在旁边坐下,并接过她递来的另一杯茶,带着水果香气的白雾弥漫在空气中,将洛尔迦的心思彻底从书页间揪到星空下。
自从法雅因为泡花茶的事情与洛尔迦成为一起吃夜宵的同伴后,洛尔迦便经常顺手帮她烧一壶开水,用来泡这样那样的晒干的植物。但两人毕竟是朋友而非有雇佣关系的主人与仆人,因此一来二去,法雅便向洛尔迦学习了生火的办法。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洛尔迦旁观的情况下自己烧制出开水泡的茶。
洛尔迦也喝习惯了叫茶的东西,他没有像第一次喝时那样烫到嘴,而是吹了好几下,才浅浅尝了一口:“好喝。”
法雅很高兴,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除了许愿,在人类中还有个关于流星的传说——星星的坠落,意味着有伟大的人去世了。洛尔迦的故乡有什么关于流星的传说吗?”
“在我的故乡,流星,意味着,强壮的孩子诞生了,他将成为伟大的战士。”
在鸮形人的传说中,星龙,世上最初的龙,那名最早拥有智慧的伟大生物回归天空后,自夜晚的天空中落下了黑色的结晶,就是最初的鸮形人。
法雅听洛尔迦提及过他种族的起源,因此立刻理解了这种认知:“生与死,不同民族的文化差异真有趣。”
洛尔迦点点头:“有趣。对他们来说死后才能到达的天空,是任由我们翱翔的家园。对我们来说是神明国度的大地,他们却终日奔波其上。听起来倒像是,星星落下,人类的伟人,变成了鸮形人的强壮孩子。”
法雅赞同地笑了,相反的认知竟然能够接续起来,并且形成了自洽的内在逻辑,与洛尔迦的对话总能给她带来这样的惊喜。
两人就这样聊起星星、生死、鸮形人的文化,洛尔迦从鸮形人的出生聊到了他们一生该拥有的三个名字,聊到自己的兄弟姐妹,又猝不及防地被法雅把话题带到自己身上,面对“洛尔迦这个名字在鸮形人语中是什么含义”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抛开“名字的含义不能轻易告诉外人”的禁忌,抛开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羞涩,在法雅耳边悄悄告诉了她答案。
此时天空中出现了闪闪发亮的丝线,末端坠着一颗宝石,远处传来惊呼声和低低的赞叹声,在那些牺牲睡眠等待星星的人们的期望之下,流星雨如约而至。
它们像颗颗闪耀的宝石,点缀着名为黑夜的长裙,像雨丝飘落,像白羽的群鸟掠过天空,像溯游于深海的银鱼,有的会留下淡淡的痕迹,蜿蜒盘旋好似巨龙,有的会猛然亮起,照亮下界每一张仰望自己的眼睛,有那么一阵子,法雅觉得流星们像泪珠,不断从夜空的面庞滑落,然后她意识到身旁的鸮形人青年真的在流泪。
“洛尔迦?”她担心地轻唤一声,经过多日的相处,她知道洛尔迦看似野蛮的外表下有一颗感性的心,她猜想是不是之前生死的话题让洛尔迦想起了他失去的家人们。
洛尔迦定定地看着那些长长的星光,喃喃自语道:“真美。”才将视线移到法雅身上。
法雅白色的羽翼映衬着漫天星光,就像误入黑夜的光之子。
洛尔迦突然就回想起一句谚语:“率你前行的,就是你的族长,伴你身旁的,就是你的美人。”
“真美。”他又重复了一遍。
无论伴与不伴,她都是个美人。
洛尔迦这样想着,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边解释道:“谢谢你带我看流星雨,它们很美,对我来说,流星只是一个短暂的光,它们聚集起来竟这样美,亲眼看到之前,我想象不到。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刚才所看到的,这将是我一生的珍宝。”
法雅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你太夸张啦,不过很高兴你能喜欢,我原本还犹豫要不要为这个打扰你学习呢。”
洛尔迦摇摇头,认真地做出解释:“学习就像天空,没有尽头,但流星雨,绝对值得我在枝头稍作停驻。谢谢你,法雅,尽管我是黑夜的子民,却头一次知晓夜空中有这种壮丽,我的灵魂受到了很大的震颤。我知道的词语不够多,难以描述我胸中的感动。”
“所以说,洛尔迦你太夸张啦。”法雅笑着掏出手帕,为洛尔迦擦掉眼角残余的泪水。
“法雅你,很平淡?你很细腻,很敏锐,为什么能保持镇定?”洛尔迦任由她用折叠成小方块的绵软织物沾掉眼泪。
“流星雨的确很美,但这种规模也就五十年一遇?多看几次就会像我一样镇定啦。天文台可以预测流星雨的到来,下次我也会叫上你的。”法雅解释完,手腕突然一紧,被洛尔迦紧紧捉住。
“你说,五十年一遇?”洛尔迦定定地看着法雅,是一种让法雅感到陌生的目光。她有些不安:“洛尔迦,你怎么了?请放开我的手。”
洛尔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立刻松开手。
法雅将手抽离,这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差不多五十年就会有这种程度的流星雨,还有百年一遇的更大规模的流星雨。”
洛尔迦的声音也让法雅觉得陌生,一贯平稳的嗓音多了几分滞涩,仿佛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我,一生只有这一次了,我们,若不死于战场,也不过五十年。你们呢?翼族的一生有多长?”
法雅一怔,随后悲哀像一滴冰雨一样滑进她的心里,羞愧的热度悄悄烧红了她的耳朵尖,她像往常一样为了回答洛尔迦的问题陷入思索,最后她选择舒展开双臂,抱住了他,就像她从小面对难以回答的问题时会做的那样。
法雅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注意到有些时候沉默比说出来更好,拥抱比沉默更好。
她此刻在为自己的无知发言伤害了洛尔迦而感到愧疚,也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聪明在按部就班将知识送到面前的教育中如鱼得水,但在一个更加自由、更需要自己去主动探索的环境下却显得迟钝又淡漠,就像她被家中每日定时送到手边的餐点培养出的胃,一旦换了环境,连陌生的饥饿感都能使她不知所措。
她轻轻抚摸洛尔迦的头作为安抚,那像鸟羽般隐隐有暗红和灰蓝光泽的黑发干爽顺滑,摸起来手感很好,而后者脖颈一僵又缓缓放松下来,好像一只突然被抚弄又很信任她的猫,两人的身高相差十厘米,因此洛尔迦的头渐渐埋了下来,平稳的呼吸轻打在法雅为了抵御夜风披的斗篷里,热量透过织物传递到法雅微凉的肌肤上,让怕冷的她觉得又痒又舒服。
不要和陌生男性太亲密。这句训诫突然在法雅脑中响起。
法雅的家族为年幼的家庭成员制订了许多有实际意义的规则,但对成年后的成员却采取更自由的态度,鼓励他们去自行决定接下来的路,将从家族学到的一切自主发挥出来。因此法雅在心中认真地审视了一遍这句带有警告意味的训诫,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我和洛尔迦之间并不陌生,我们是朋友,朋友间用拥抱作为道歉和安抚很合适,而且他不讨厌我这么做。
像是验证她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似的,洛尔迦的双臂也环住法雅的肩膀,轻拍她的肩头,也不知是谁在安慰谁。然后白色的亮光照亮大地,一瞬间亮如清晨,那是一颗突然大放光明的流星,像是要做一瞬间的太阳似的,引来无数观看者的啧啧称奇。在那之后,又有不知多少颗星星划过夜空,成为人们眼底细碎的光,落为人们心中的记忆。
“谢谢你带我看到这些。”当两人为了看流星雨不知不觉分开后,洛尔迦又一次道谢,虽然他仍未知道翼族确切的寿命,但从法雅经历过多次五十年一遇的流星雨来看,应该和精灵一样有几百年之久。所以,尽管法雅没有正面回答,他却没有追问。
“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夜有许多强壮的鸮形人孩子诞生了?”法雅想起了洛尔迦刚刚提过的传说。
洛尔迦点点头,看向无边无际的夜空,眼中是某种深邃的担忧:“但,最伟大的战士只会诞生于最残酷的战争,我希望,不必再开战。”
这场美丽的天象似乎已经结束了,两人再开口的期间没有落下任何一丝星雨。洛尔迦帮法雅收拾好毯子、茶杯、茶壶,与她道了晚安,回到阁楼,蜷进自己那颇有隐蔽性的窝,一闭眼却能仍能在眼皮与眼球间极薄的黑暗中看到那璀璨的流光。
那些流光化作真正的雨滴落入一个湖泊,温暖的湖面映着夜空的靛蓝,水底什么都没有,没有鱼、甚至没有水草,然后水位慢慢升高,溢出,在沙间蜿蜒成一条小河,流淌进生长着零星枯草的荒原,流过绿荫如盖的丛林,洛尔迦的家人们站在岸的左边,银色月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隐约描出那些强壮翅膀的轮廓,他们站在原地,渐渐从洛尔迦的视野中远去,洛尔迦却无法靠近他们半分。
他才察觉到自己蜷缩在一艘小船里,被水流温柔而不容许拒绝地带走。他的身体沉得像块石头,仿佛被千斤疲惫和困倦所束缚,整个人深陷在大朵大朵干燥的白色花朵中,蓬松的花垫在翅膀与船板之间,洒落在黑色的翅膀上,白花和黑羽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略微伸出船尾的脚尖被青苔染绿,小小的不知是水草还是蔓藤的细须缠绕延伸到脚踝,他似乎以这副样子漂流了很久,“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不赖”的想法如雾气般笼罩着洛尔迦的意识。
岸的右边也现出人影,在洛尔迦勉强撑起眼皮的视野里出现了雪白的有一双紫眸的半精灵诗人,红发如血的娇小精灵,高挑挺拔的绿斗篷雪精灵,只有一只眼睛灵动如常的精灵游荡者,她们都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注视着远去的洛尔迦。
左岸的是一头短尾有蹄的小兽,背上金褐相间的条纹仿佛花栗鼠。
那是被母兽抛弃后又被洛尔迦和他的兄弟带回家养的野猪幼崽,它什么都吃,最亲近常照顾它的洛尔迦,长到半大时毫无征兆地在某个凌晨一阵抽搐后没了气。
它沿着河岸跟着船跑,细瘦的四蹄却赶不上水的流速,没多久就被抛在洛尔迦看不到的地方。
我想起来了,我竟然把它忘了这么久,那时我哭得很伤心,也记得母亲说的“这下你明白它为什么会被母兽遗弃了吧。”但我还是一度忘记了它,为什么,因为它与我的生命只重叠了很短的时光吗?寿命短的就会被寿命长的遗忘吗?
河水毫不停歇地奔流,让洛尔迦不断地与旧识重逢又离别,洛尔迦很难断言自己这十几年人生认识的人多还是少,他眼睁睁看着高大沉默的男性雪精灵化作视野中的一个小点,又看到前方出现一抹明亮的暖色,卷曲蓬松的浅粉色发丝垂在白色的羽翼上,又从两翼间倾泻下来,她背对着河流,洛尔迦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当她的身影也因为二人间距的拉大而模糊不清时,洛尔迦终于勉强找回一点对身体的控制权。
有些我已离他远去,其余的终将离我远去。
不,不,不。
他拼命挣扎着想要起身,小船开始失去平衡,河流走势陡然降低,船自瀑布跌落,洛尔迦也被甩到半空,风从他的飞羽间呼呼擦过,吹掉他满身尘土,双足的根须被扯断,身下的大地,不,他以为是一片黑色沃土的东西,其实是一张巨大、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以为的温暖湖泊不过是在紧闭的眼角积蓄起的泪水,它逐渐冰凉,一路沿着脸颊滑入耳中,然后他醒了。
———流星和雨,落完。———
———烟花与种子———(纯情&焦虑要素注意)
作为带他看流星雨的回报,洛尔迦邀请法雅逛夏祭,虽然他不太了解什么是夏祭、烟花、巧克力水果,但这是夜晚的节庆活动,这就够了。对这个鸮形人青年来说,这让他回想起过去,仿佛回到那个身边满是同族亲人的时期。虽然路上熙熙攘攘的依旧是异族人群,但他们中的大部分夜视力不如鸮形人,这让洛尔迦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安心。
鸮形人是属于黑夜的生物,让他们活跃于星空之下就像把鸟儿放归蓝天,让卓尔待在地里,把水元素裔泡在清澈的水中一样。这不仅仅是他们大显身手的领域,也是灵魂始终渴望的养分。
看着鸮形人青年两眼发亮的样子,法雅嘴角浮现一丝清浅的笑意,欣然接受了邀请。
但她在约定的时间地点看到洛尔迦时,却下意识移开了目光,白皙的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红,就像浸泡过玫瑰花瓣的热牛奶,她轻咳一声,镇定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晚上好,洛尔迦,为什么,你,没穿上衣……”她一个词一个词地蹦着,仿佛一瞬间通用语退化到了洛尔迦的水平。
等在几盏吊挂扁圆形灯具下的鸮形人青年高兴地冲她挥挥手,扬起的手臂牵动厚实的胸肌,他上身除了惯戴的臂环什么都没穿,因此连腹肌也无遮无挡,只有最下方的两块连同腹股沟的深线没入了束着蓝红色刺绣皮带的长裤下,这些平日里被麻布料遮盖的黝黑肌肉在黑夜中本不该太显眼,但此刻被暖黄的微光勾勒出的轮廓反而格外清晰,那硬朗的曲线给习惯穿得层层叠叠的翼族少女造成一种难言的冲击。
“这样舒服,反正人类夜里,看不见!”洛尔迦看看汇聚向主场的拥挤人流,据说走向主场的过程就是夏祭游玩的一个环节,所以两个有翼种族决定收起翅膀,在人群中慢悠悠地走。
洛尔迦牵起法雅的手,女孩修长的指节在他的手心里白得像在散发微光,手腕在宽松的长袖下若隐若现。
“你今天,也很美,像新月。”洛尔迦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谢谢……”法雅却无心像往常一样从容接受对自己的赞美,洛尔迦的手掌上有刀柄和笔杆磨出来的茧子,糙糙的,让法雅柔嫩的肌肤有种被猫舌舔舐的错觉。她一边和洛尔迦前往夏祭的主场太阳塔,一边用她巨大的白色翅膀有意无意地遮挡着洛尔迦的上身,然后在心里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洛尔迦却沉浸在与同伴并肩游玩于黑夜的兴奋中,完全不觉得自己裸个上半身有什么问题,和平日一样与法雅保持着偶尔羽毛轻触的距离随意交谈着。
两人聊起各自作业的完成情况,又从法雅的作业聊到菲薇艾诺保卫战,聊到洛尔迦做过的无比真实的、精灵未能夺回菲薇艾诺的梦,洛尔迦讲起那残缺的穹顶,树木不复存在的废墟,眼神暗淡的精灵们,三个眼睛仍有光彩、知道自己在做梦的精灵,被烧掉翅膀的皮克西,看不见的硫磺味的雷,高塔上燃起的大火。这个梦的确真实得非比寻常,连法雅提出的一些琐碎的细节问题,洛尔迦都能在稍作回忆后给出解答,他还顺口唱了一段精灵诗人唱过的兽人语小曲,优美的旋律与粗野的发音组合成极其古怪的产物,引来路过的精灵诧异的目光。不知不觉间,法雅内心的紧张和局促被渐渐抚平了。
两人正聊着,喧闹的人声里混入一丝不协调,异状很快便自远处由近,惊呼声、喝骂声以及东西被碰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朝着洛尔迦与法雅的方向逼近,洛尔迦立刻让法雅躲到路边,自己飞起来用优异的夜视力向下观望,他本以为来的是被追打的小偷,但那绿色的斗篷和浅金的头发着实眼熟,那怎么看都是洛尔迦在梦中结识、又在前几天因雇佣而重逢的朋友,洛尔迦挥着手落回地面,喊出对方的名字:“奥菲利亚!”
但那个被称之为奥菲利亚的精灵如猫般绕过洛尔迦,擦肩而过,绝尘而去,丝毫没有放缓脚步的意思。
洛尔迦有些迷茫,紧接着他注意到又有人从同样的方向赶来,他疑心这是逼得奥菲利亚只能亡命奔逃的追兵,手按在腰间的匕首柄上,却又因为来者火红的头发松开,他这次眼疾手快舒展开长长的臂膀像接扑进怀里的妹妹一样捞起来者,顺势将她在空中转了一圈抵消惯性,然后才将她放回地面:“梵塔西娅,我是洛尔迦,好久不见!”
曾经与洛尔迦一样高的精灵少女一瞬间表情变得相当精彩,被陌生鸮形人袭击与梦中队友重逢你怎么长这么大追捕逃犯时被截胡的警觉紧张惊喜震惊恼火错愕混杂在一起,最后总算是由重新燃起的责任心正义感占了上风,她喊了一句“我先干正事回头再说!”话音落下时人已冲向远方,消失在和奥菲利亚相同的方向。
洛尔迦只来得及大喊一句“我就在这里求学,回见!”也不知道那只小小红红的精灵听进去没有。眼见两位熟人滚滚而来呼啸而去,后面又不再有任何追兵踪迹,洛尔迦也只能勉强得出梵塔西娅在追奥菲利亚在逃的结论。这两人之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像夏日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不给人反应时间,很快,被她两惊扰到的人群也各自散开,继续享受夏夜的游玩。
洛尔迦找到法雅,开心地向她询问:“你看到了吗?她们真的存在!那不仅仅是梦!第一个,雪精灵奥菲利亚,是我梦中遇到的诗人,是伊莉莎的姐姐。第二个,高等精灵梵塔西娅,是在高塔上点起大火的牧师。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一点没变。”他的笑容突然冷却下来,有些忧伤地重复了一遍,“一点没变。”
这让法雅想起流星雨那夜,洛尔迦手舞足蹈地表达着对那奇景的感动,甚至说出“一生也不会忘记今夜”的话,她只觉得这太过夸张,流星雨虽然美,却也不至于太罕见,即使是这种大规模的,长这么大也该看过两三次了。何况洛尔迦身为鸮形人,应该对这种夜间才能看到的景色习以为常了。
两人都感受到他们在这个话题上微妙地错开了。
他们花了点力气,才明白问题出在两人的年龄上。
对平均寿命是五十岁,今年才十六岁的鸮形人青年来说,五十年一遇的流星雨是可遇不可求的绝景。
对平均寿命四百岁,今年一百五十岁的翼族少女来说,这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精彩瞬间。
那时候洛尔迦的表情也是这样,笑容像蒲公英结好的白色绒球,风儿一吹便消散了。他压低眉毛,抿紧嘴巴,用从未有过的悲伤眼神看着法雅,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再次拉住法雅的手,往既定的目标走去。
法雅没让沉默在两人间持续太久,她提起自己之前为了完成作业去酒馆见的那位吟游诗人。
那是托洛尔迦的福才有的缘分,如果是过去的她,根本就无从得知酒馆这种场所,自然也就不可能去。
她提起四月初在赌场有惊无险的风波。
那也是因为认识了洛尔迦才得到的际遇。
她没有明说,但提到的事情全都是自己遇到洛尔迦后产生的变化、做出的改变。这些改变成为现在的她的一部分,而未来的她必然是从改变后的基础上延伸出的。
他没有察觉到法雅说的这些事情的共通点,但自己胸中却被一种温暖的东西所填补,刚才涌起的几分惆怅和悲伤就像被暖春河水冲刷的冬季残雪般迅速消融,于是他也重新加入话题,气氛逐渐恢复到刚才愉快的状态。
“看,烟花要开始了!”“呀,已经这个时间了?”周围的人因为重头戏的即将到来产生骚动,加快了前进的流速,洛尔迦一边追随着人潮,一边问法雅:“对了,烟花,是什……”
“嗖——”一个尖利的怪声划掉洛尔迦的话尾,扶摇直上,紧接着“嘭!!!”一声巨响震响在天地间,激起几声惊叫,法雅能感受到鼓膜一阵令人不适的颤抖,仿佛有人将巨大的火把掷到黑色的天幕上撞击出无数星火,它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甩成无数光丝,从她的视野划过。
不,星火只是在天上逐渐散开落下消失,身体的失重感告诉法雅,动的不是那些光点而是她。她看到和自己距离迅速拉大的人群,感受到身体的某些部位被抓紧或颠簸碰撞,闻到某种好闻但说不上是什么的气味,听到无数枝叶摩擦的声音,然后一切近距离上的感官冲击和变化骤然停止了。
烟花炸裂的声音仍在天上此起彼伏,仍掩盖不了身旁的人剧烈的心跳,洛尔迦背对着法雅一动不动地看向天上开开败败的烟花,按在腰间的手边闪耀着一丝寒光,法雅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烟花刚一炸起,洛尔迦就把她扛起来狂奔,直到躲进附近林子的灌木丛中才把她重新放下。
洛尔迦压低了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的声音:“别大声说话……我在梦里见过它,是兽人奴役精灵的硫磺味的雷,是打伤我翅膀的武器,为什么,连它都从梦里出来了……”
在一明一灭的火光照耀下,法雅能看到洛尔迦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握住微微出鞘的短刀刀柄,整个人半蹲在灌木丛中,从与他融为一体的黑暗中有某种不再潜藏的力量沿着他的脊背一路绷到脚踝,像一支架在满弓上蓄势待发的箭,像一头随时会撕裂敌人喉咙的猛兽,浑身泛着摄人的气势。
法雅很快意识到洛尔迦说的“它”是指什么,但她不急着给洛尔迦做出解释,反而就势欣赏起这幅难得的景象,她平日里看到的都是认真学习求教的好学生洛尔迦,骤然看到野性的充满危机感的战士洛尔迦使她觉得非常新鲜。
洛尔迦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出幽幽的光,凝视着天空中密集的火光与下方被照亮的人群,原本看起来只在考虑战斗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困惑,就像他每次发问前的表情。
果然,没多久,洛尔迦便开口了,声音仍然压得只有身后的法雅能听见:“奇怪,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受伤,甚至很高兴?”
“洛尔迦。”法雅轻轻唤道,双手慢慢覆盖上洛尔迦握住刀柄的那只手,“我想你也发现了,天上的那个并不是在梦中打伤你翅膀的那个,你刚才不是问我,烟花是什么吗?这就是了。”
洛尔迦体内烧得噼啪作响的战意和快把内脏灼透的敌意被那双手的凉意浸染,渐渐平复下来,他放松手指,用掌心将短刀按回鞘中。回望法雅:“所以,烟花说的是天上不断爆发火焰的那个?不是花?”
法雅笑了:“对,就像流星雨不会打湿衣服,烟花不能从地上摘取,那只是一种娱乐手段,没事的。”她轻轻拍了拍洛尔迦的手。
洛尔迦脸上的困惑并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厚,他嗅了嗅弥漫着硫磺味的空气:“可是,它能将火喷到那么高的地方,力气一定很大,如果是对着我们呢?弓箭已经很可怕了,无数刺眼的火焰的箭,太危险了!”他指了指自己和法雅的翅膀。
法雅被问住了,她意识到自己被已有的认知束缚了,洛尔迦提出的问题从逻辑上来看的确值得深思。但因为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战斗或争斗的经验,所以即使沿着这个问题往下思考,脑中也只是一片空白。
洛尔迦这次倒没有指望法雅给出答案,他站起身,分开灌木丛:“我要去询问,烟花的持有者或许能回答,烟花有危险的气味,我不能忽略它。”
烟花的负责人在听过洛尔迦的来意后欣然一笑,解释道:“不必担心,我们的烟花只是一种为节日夜色添彩的娱乐工具,别说特意对着人了,我们放前首先就会确认空中是否存在有翼种族。你提到的「硫磺味的雷」的确很有趣,这启发了我……哦,请放松,这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负责人摊开双手手心向着一黑一白两个有翼种族晃了晃,见那个黑的半边翅膀不自然地抖了抖,已经满脸写着不安了,负责人连忙补充道:“烟花燃放时会有鲜明的征兆,你们应该也听过了,是嗖——的一声,而且会有火星窜上来,相信凭借你们的速度绝对可以避开。”
法雅接受了这个说辞,但她在回去的路上瞥见洛尔迦心事重重的表情,就知道他仍在介怀。
虽然她听洛尔迦提起过梦中翅膀受伤的事情,知道他当时已经做好了翅膀如果从此无法飞翔就索性剁掉翅膀的觉悟。但她始终没法像洛尔迦那样恐惧且警惕。
洛尔迦则在不断回忆梦中有关那可怖凶器的一切,负责人的言辞神态,思考该如何才能打探到更多情报,又该如何向族人示警,如何掌握这种技术并传递给族人……
他越是增加对外界的了解,便越能感受到自身的无力和渺小,铁器、魔法、火器,外界危险而陌生的力量太多了,倘若这些全落在敌人手里,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种族会遇到怎样的灭顶之灾。
他失去了太多,已经受够死得只剩自己、自己谁也救不了的滋味了。
如果那个人说的是假话,其实他们早已拥有那种可怕的雷呢?
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话,但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兽人正在制造那雷呢?
甚至如果那个烟花负责人从自己的话中得到启发,真的去研究制造那雷呢?
那自己岂不是用言语帮梦中的凶器降临到这世间?
但换个角度来说,倘若他的族人掌握了这种凶器,再加上高空优势,岂不是能在与侵略者的战斗里无往不利……
可是他受够杀戮了,不管他站在杀戮的哪一边,不管杀戮的双方谁与他更近,就不能在动手前多利用一下言语吗,粗口是好东西。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吗,倘若帝国不去砍伐我们的丛林,不去强行建造港口,那许多勇猛的战士现在仍能自由翱翔在晴空之中。
可侵略者未必这么想,当谁拥有压倒性的力量时,耳朵就失去了倾听他人愿望的能力。他的族人若是拥有这许多力量,也会变成那样吗……
他该回去一次,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族人,但他不知道自己回去后得到的会是什么。
就这样忘记故乡和族人安心过好现在的生活一定能更轻松,反正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已经全都不在了。但他做不到,他不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故乡的恐惧和回归冲动像要互相扒掉外皮的双臂一样撕扯着他,不祥的可能性和该思考的问题像争夺地盘的群狼在他头脑中肆虐,他思考得太过全神贯注,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与法雅告别的,他没有蜷进自己的窝,而是躺在阁楼的横梁上,在黑夜中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看向虚空,任凭内脏里名为焦虑的毒焰折腾蔓延,任凭心脏里名为恐惧的寒冰冻结冰封,与脑内纷乱混杂越来越脱缰失控如荒原风暴的想法一起,让自己缩成广袤黑暗中的一粒种子,在重压和苦闷之中无声地忍耐,唯有一星半点的幼芽静静萌发,向着那片丛林的方向生长,向着那片星海相隔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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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喵——”
猫妖精老师在讲台上伸了个懒腰,懒懒地歪倒在桌上,毫无形象的眯眼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倍的大高个学生,有些不满。
这个羞羞脸什么的——真的是太乖了喵!毫无挑战性喵!
“所以我们下次的课题是魔法失落哦喵~”
看着眼前乖乖点头的少年,猫妖精老师继续布置着这次课的作业。
“那么,这次课的作业就是,帮我去城外的哈珀草莓园照看草莓喵——”
听到老师的这个“作业”,纳尔有点吃惊的抬头看向讲台上东歪西斜的老师。
“噗嗤,骗你的啦哈哈哈哈,这次的作业是到拉玛神殿去,参观一下喵。我听说神殿里有供奉着未写之年那个年代的魔法物品喵。这次你就去看看吧~”看到纳尔微微惊讶的表情,猫妖精老师嗤嗤地开始偷笑着,果然还是看这个傻大个表演各种表情的样子让人要来得愉悦~
纳尔有点无奈地看着这个调皮的猫妖精老师,自从跟老师熟了之后,这些被调戏的事情就变得越发的多了——上次是说指导作业结果被指唤去挤牛奶,上上次是说课外采风结果是到老师家帮忙把草莓捣碎,上上上次是说去看历史遗迹结果是到草莓园摘洗草莓,上上上上次是……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纳尔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以前在深林城待着的时候,哪有这些什么草莓什么牛奶的可以去弄?这些经历对纳尔来说也是十分宝贵的经验,所以纳尔也乐得帮老师做这做那,反正做完了作业后除了去图书馆也没啥事做了。
“唔,你知道要怎么去拉玛神殿去的吧。”说着,猫妖精老师就从讲台上伸了个懒腰,又滚了一圈后落到地上站好,走到讲台旁的小桌上拿起自己的包翻找了好一阵子。
“喏,这个给你,喵~”
纳尔有点惊讶的站起身上前接过,是一封用牛皮纸信封装好的信,信封背后用粉红色火漆封好了,上面还印着一个草莓的图案,纳尔认得,那是老师家的草莓园大门上的标志。
“这个是介绍信喵~说明是神殿供奉的东西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给你看嘛喵,喏,你拿着这个介绍信去找拉玛神殿的塔司塔卡普神官,他会给你行方便的啦~”
纳尔点点头,把信认真的夹在了笔记本中。然后又再看向老师,等待着老师的下文。
猫妖精老师慢吞吞地把尾巴拉起来放到身前顺了顺毛,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纳尔认真的盯着自己,有点被吓到。
“干、干嘛啦!已经下课了喵,你要记得完成作业喵,我可是拉下了脸给你写的这个介绍信喵,咳咳你要是太闲了的话,草莓园——有空你也来啦!”
说完,猫妖精老师有点炸毛地一把抓起自己的包,蹦蹦跳跳地跑出了课室。
老师跑得飞快,纳尔来不及阻拦,就已经一溜烟的跑掉了。
倒是说清楚要看的物品有没有指定哪一件啊!
算了,去拉玛神殿哪问问那位……呃,是塔司塔还是塔卡司塔来着……
所以直到纳尔站在了拉玛神殿内,他也还是没搞懂要来参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好把一向随身的笔记本带进来了。至于提斯卡尔,则是按照神殿的规矩,被留着了殿外交给了一位神殿的管理员帮忙照看。
神官大人拿到介绍信后就进去了神殿的内殿里,让纳尔一个人在主殿里待着,纳尔抬起头观看起殿内的壁上画着的那些壁画。前阵子纳尔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的时候有看到过一本野谈集说,苏古塔的拉玛神殿主殿内的壁画是苏古塔的拉玛神殿主神官,特地到其他世界发现的的未写之年那个年代的遗迹之中,对着那遗迹里发现的壁画,一比一精心仿绘过来的。只是平时来神殿参拜的民众基本都只能在神殿的外殿处,甚少有人能进入到主殿里,所以这主殿里的壁画也甚少有人能得以亲眼目睹。
拉玛神殿主殿里的壁画绘制的是一个故事。
具体的意思其实纳尔也不太能完全看懂,毕竟是古老的艺术,表现的形式也与现今的绘画表现差异很大。纳尔仔细地查看着这些壁画,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这左边的一幅似乎是画的有一个人手握权杖,身后匍匐着许多的民众,而背景则是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椅子之类的,大概是……王座?
而右边这幅似乎是画的一个巨大的人形,地下还有许多渺小的像是人一般的形状。那巨大的人形似乎是双手交握在身前,人形背后还有很多蜿蜒向上的线条,看起来就像是在举行什么祈祷仪式一般。
再前一点的这幅画的则是一人高举着什么东西,身后似乎是一呼百应似的也有许多人重复着他的动作。
再往前一点……只可惜纳尔还没有看完,神官大人便从主殿的侧门进来了,手上还捧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盒子。
“我真没想到若泽居然让你来看这东西……”神官大人深深推了推眼镜,一边说着让纳尔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一边把纳尔引到殿侧的一处桌椅边上。
“坐下吧。”
神官说着,示意纳尔坐到那拉开的椅子上,然后轻轻地拿出一块暗红色的锦布,铺到了桌上。
纳尔坐到了桌边,见神官这么隆重的,还铺着锦布,心底不由得也生出一丝紧张感。
“在打开之前我先要说好。这个物件虽然是由未写之年流传至今的物品,魔力已经开始日渐熄微开始变得微弱,但是对于那些对魔法操控能力不强,甚至是没有魔法天赋的人来说,它依然是强力且不可抵抗的魔法……它是在一个遗迹中被发现的。根据史学家们的推测,发现它的遗迹曾经有极大的可能是一座大法师——甚至是神的居所。而这个,则是作为一个为那作建筑看守门口的法阵的阵眼之用。那个法阵是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闯入而设置的,所以作为阵眼的它可以说是集惑控,预言,幻术这些对人的心智产生影响的法术的集合体。”
神官神色严肃地对纳尔进行了一大段的说明,他定定的看着纳尔那幽绿得犹如宝石一般剔透的双眼,仔细地向纳尔确认到,“即使有可能会被拉入幻觉之中无法抽离,你也还是要遵从老师的意志,要查看这个物件吗?”
说实话,神官那一大段严肃的说明确实让纳尔有点被吓到,甚至心里也不禁有个声音悄悄地在打起了退堂鼓。纳尔回看向神官,心底的心思却是千回百转——这,这到底要不要看呢。只是那个悄悄在打退堂鼓的声音才刚刚冒出来,另一边一个强硬的声音却在脑海中响起来,“想想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到了苏古塔,想想你来苏古塔到底是想要学到些什么吧!”
纳尔抿了抿唇,他想到他的父亲,那个一生都在探寻魔法真谛的男人,他从未说过放弃,即使是为了母亲而停留在深林城,他也从未放弃过探寻魔法真谛。想到这些,纳尔认真地回答神官的问题。
“即使有可能会被拉入幻觉之中,我也想要知道它背后的故事,了解他的历史。”
“哈哈哈,好样的。”明明是很认真地回答着神官,可那一向表情严肃的神官大人却突然哈哈大笑,然后大笑着重重地揉了揉纳尔的头,直把纳尔那头柔顺的银发都揉成一团乱七八糟的鸡窝。
这神官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让纳尔有点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却听到耳后响起神官的声音,“怎么了,想东西想的这般入神?这个破玻璃珠子也没啥特别的啊……?”
纳尔有点疑惑地回过头,却见刚刚明明还在面前把自己的头发乱揉一通的神官此刻正站在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
纳尔再回头看向前方,可面前还哪有什么神官,只有面前桌子上一个打开的木盒子,里边是绒垫放的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透明,无色,甚至就跟路边那些小孩趴在地上玩的弹珠相差无几。
身后的神官倚在纳尔坐的椅子的靠背上,一只手还搭着纳尔的肩膀。纳尔转头看向神官,却只见神官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还对纳尔眨了下眼,“怎么样,我就说一个破玻璃珠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若泽居然还让你特地跑过来看,还那么隆重地写个介绍信,我跟她关系那么好,她给我个口信就行了啊~”
面对着此情此景,纳尔一时间有点怀疑人生。
他这是在幻觉中还是刚刚的才是幻觉啊???
“行了,这玻璃珠有啥好看的,也不知道为啥我们神殿要把它给收起来。看完了吧?还要继续看吗?”
纳尔望着神官,呆呆地摇了摇头,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再摸摸头发,顺滑的很,一点被揉乱过的迹象都没有……
只是那神官似乎大条的很,一点也没发现纳尔的异样,自己径自把那木盒收好,由拿起桌上铺好的锦布擦了擦合上的木盒,然后一把揣进怀里,往主殿的侧门走去。走的时候还不忘跟纳尔交代。“好啦,东西你也看完了,你就自己再在主殿里四处逛逛看看吧~走的时候把你刚进来的门带上就行~”
说着,神官已经走到了主殿的侧门处,拉开门的时候,还不忘再对纳尔眨眨眼,“喏,我跟你说我们主殿的这些壁画啊,可都是大神官大人在某个神秘遗迹里对着遗迹的壁画一笔一笔临摹回来的~你是跟若泽学的魔法史对吧?多看看有好处哦~”
纳尔抬头,再次看向主殿壁上的壁画。
似乎跟刚刚看到的没什么不同。
嗯?
刚刚那个壁画上的人是对我眨了下眼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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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去采购甜点需要的材料,我就去准备蔬菜和肉什么的。”埃尔塔宁对着盖逖欧说道,顺便从身上掏出了之前准备好的采购清单,将其中一半撕了下来交给了盖逖欧。“需要买的我之前已经列好了,这是甜点的部分,钱的事情我们之后再算吧。”
盖逖欧点点头,轻声应了下,毫无留恋地转身走向了他的目的地。
埃尔塔宁随后也朝着蔬菜店走去。实际上家里还有一些食材,但这次是为了拜访锡里昂和伊莉莎而准备做一些菜肴,特别要为伯伦希尔炖一些骨头汤。那么用家里公共的食材就不是很合乎礼仪了。
去拜访锡里昂是盖逖欧率先提出的,自从哈娜老师布置了见证德鲁伊神术的施展的作业后,盖逖欧便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拜访一下锡里昂,毕竟他是在这里唯一一个认识的德鲁伊了,尽管锡里昂特别强调了他现在是一名卷宗学者,不过无论怎样他都是目前能够展示德鲁伊神术的不二人选。
当两人在之前的地点集合时,毫不意外都是满载而归。鉴于要做四人份,埃尔塔宁还专门为伯伦希尔准备了许多大骨,当然也有为黎曼准备一些小浆果,这些食材也算不上多。在讨毛绒绒的欢心这一点上,埃尔塔宁向来是毫不逊色。
埃尔塔宁准备制作深林城的特色菜罗宋汤。那是她非常喜欢的一道菜,炖的软烂的牛肉和爽脆的圆白菜,酸甜的汤汁再配上硬面包,再合适不过。而且不放肉也不要紧,其余食材都很便宜,属于好吃而且划算的类型。盖逖欧准备了一些菲薇艾诺的甜点,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些水果糯米滋。埃尔塔宁向来对甜点一窍不通,她没怎么吃过甜食,对于独自生活的她来说甜点已经算得上是奢侈品了,不过她还是挺喜欢吃巧克力的,但这个叫做糯米滋的甜点还是她第一次见。
埃尔塔宁盯着那个雪白的糯米滋半天,突然说道:“看上去……挺可爱的。”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冬天的时候在森林中出现的雪兔,也是这样一个雪白的团子,软软的,毛绒绒的。重点是烤兔子也很好吃。
盖逖欧拿起了一块糯米滋递给埃尔塔宁,“要不要来一块?”
“谢谢。”埃尔塔宁有些欣喜,小心翼翼地接过尝了尝。糯米外皮尝起来有一丝淡淡的奶味,可能是掺了牛奶的原因,中间是草莓馅儿的,酸甜的味道中和了糯米外皮稍显粘腻的口感。一块并没有多大,埃尔塔宁两三口就吃完了,她舔了舔手指,有些意犹未尽。“很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盖逖欧笑了笑。“谢谢。”埃尔塔宁看得出她的好友对自己的夸赞很受用,不过鉴于盖逖欧沉默寡言的性子,能笑一笑就非常不错了。
“这是最后的了。”埃尔塔宁把甜点小心的放在食盒的最上面一层,扣好盖子提了起来。“我们出发吧,差不多也到时间了。”
两人到达德鲁伊之家的时间正好是午饭的点。伊莉莎和锡里昂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埃尔塔宁第一眼便看见了那只巨大的冰原狼。她几乎是冲向伯伦希尔,上次在试验场骑在伯伦希尔背上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忘了。埃尔塔宁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再次和伯伦希尔玩耍的场景,手中沉重的食盒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矫健的步伐,身后的盖逖欧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友人力气如此大,她是如何做到提着这么重的食盒并且保证它不晃动的?
埃尔塔宁向两位同学打了声招呼,放下食盒揉了揉伯伦希尔的耳后,这只巨型犬科显然对埃尔塔宁的手法十分满意,他闭上眼忍不住的将脑袋靠近埃尔塔宁的手掌。埃尔塔宁沉浸在毛绒绒里已经快要忘记此行的目的了。
“不如我们先吃饭?”锡里昂提议,他试图一只手提起食盒,低估了食盒重量的年轻精灵差点闪到自己的腰。
“还是我来吧。”埃尔塔宁提起食盒向屋子里走去。
“我没想到它会这么重。”锡里昂跟上埃尔塔宁的脚步。“你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罗宋汤,还有给伯伦希尔的骨头。”黎曼听到没有自己的份在伊莉莎的肩膀上扇了扇翅膀以示自己的不满。
“黎曼的份也有,我带了些浆果希望你会喜欢。”埃尔塔宁打开盖子将上层的甜点和浆果率先拿了出来。“盖逖欧还做了些很好吃的甜点。”
“甜点还是放到餐后享用,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伊莉莎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块方形的不明物。“我做了些列巴,可以当作主食。”
“要我说列巴就不该像是砖块。”锡里昂有些固执地说道。“但伊莉莎竟然说标准形状的列巴方便储存。”
埃尔塔宁也是头一次见到方形的列巴,“我想形状并不会影响到它的美味,列巴很适合和罗宋汤一起。”
伊莉莎赞同的点点头。盖逖欧显然对列巴的形状并不在意,他已经整理好了餐具就等着大家入座了。
锡里昂已经率先就坐了,他似乎是为自己没做任何准备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作为这次的被委托人是拥有享受服务的特权的。
用餐结束后大家拿出了本子准备记录德鲁伊神术的施展。
“拜托了。”盖逖欧冲着锡里昂说示意他可以施展神术了。
锡里昂点了点头,施展了神术影之路,尽管是在大家都看着他的情况下,埃尔塔宁还是明显的感觉的锡里昂的存在感变弱了。
“无论是牧师还是德鲁伊使用神术都需要花时间祈祷或者是感受自然,但是法师却不需要有这样类似沟通的而步骤,是因为是使用自身的生命之流吗?”埃尔塔宁问。
锡里昂解释说:“对于德鲁伊来说感受自然和了解知识都必不可少。就像哈娜老师说的,在这一点上德鲁伊和法师很像。”
“但是正确的施展法术却需要很严格的规定,言语,姿势以及素材都不能出错才行。”在场唯一的法师表示。“而且法术书的制作也很复杂,不讨论天赋问题,光是施展法术的条件就更加严苛。”
盖逖欧思考了一下,“只能说,各有利弊,三言两语分析不清楚。”
“搞清楚些问题,就是我们要学习的目的。”埃尔塔宁合上本子,“不过现在,去放松一下吧?”
伯伦希尔站起身来,卧在他头顶的黎曼差点被甩下去。他用头蹭了蹭锡里昂,表示了自己想要出去的愿望。
“说得对,毕竟现在是难得的假期。”锡里昂揉了揉白狼的脑袋,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
沃玛兹神殿坐落在奥拉的北风区,它的外墙又高又大,由洁白的巨石砌成,这建筑也因此被叫做“雪殿”。为了突显严冬之父的威严,神殿被建得宽阔极了,如果愿意,飞雪骑士团的骑士能在里边遛马,不过没人这样做。
神殿经历过数次维修,逐渐变成现在的壮丽模样:某一任皇帝为显示风雪之主的庄严(与他的统治相衬),下令巩固建筑的圆顶,又对腐朽的木柱及古旧的吊灯进行更换;另一位皇帝喜爱艺术,他要求工匠与画家在神殿的墙壁上绘制世间与北风有关的传说;还有一位皇帝觉得雪殿要与晴宫交相辉映,于是又在神殿钟楼的塔顶添上直刺天穹的黄金尖顶。
——阿列克谢坐在长椅上,瞪着眼前踢踢踏踏闲逛的大角鹿,实在不明白这家伙是如何溜进神殿的
哦,它过来了。
“我手里没嫩叶。”雪精灵说。
“倒也不吃那个。”动物回答。
这可奇了。
奥拉小伙看着从上到下打量自己的鹿,真诚地问:“那你找我干嘛?”
这生物结束居高临下的探究,屈下前腿,让自己与雪精灵的视线平齐。它说:“来看看你。”
原来如此。
雪精灵点点头。我是在做梦,他想,可我为什么要把奥列格想成大角鹿?真是奇怪,他是像这样说话的吗?鹿不满于他的沉默,拿头顶他,又把头歪向一边,接着转身。阿列克谢没法拒绝奥列格的邀请,他从长椅上起来,小跑着跟上一直往前的大角鹿。公平地讲,鹿走得不快,是雪精灵步子迈太小:少年体型,手脚长,个子却不高。
阿列克谢没有开口叫奥列格停下来等自己,也不上前抱住他,跟他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告诉他不能这样做。雪精灵决定听从直觉。
一个晃神,在前头领路的动物就越过一道藩篱,消失不见。阿列克谢看着无边无际的高大树木,略微犹豫。奥列格带他来这儿干嘛?
“艾列克!”
一声呼唤传来,阿列克谢皱了下眉头,他还是拨开茂密的植物,迈入北风广场旁环绕的森林。也许为了保护树木,也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愿在休整绿化上花费太多力气,整个奥拉的植物都过得相当惬意。这些没法走动的生物把根扎在土壤里,以算得上野蛮的姿态生长,争夺生存必须的物质,这使得它们高大壮实,就像拉扎银龙雪山的忠诚守卫。
他们沉默地走着,没有朋友间应有的交谈。阿列克谢不喜欢这样。终于,雪精灵少年问了:“我们去哪儿?”
“东区。”奥列格简短地回答。
“那为什么不走中央广场?”
“过不去,路被堵了。”
“对了,”鹿提醒,他没有停下,边走边说,“待会儿别乱说话,出什么问题我可不管。”
没有应答,这下轮到大角鹿不满。他屈尊回头,四处都不见雪精灵的影子:来的路上有一个坑洞,大到能咬着一个奇维纳人,深到能吞进一个奥拉居民——鹿轻巧地避开了它。“好吧,我的错。”他稍微起来些歉意,但不是对着没来得及出声就掉进去的雪精灵。
<二>;
阿列克谢在坠落。
雪精灵控制着自己不要尖叫出声,在梦里尖叫是相当没品的事,他有些抗拒。反正是在梦里,他想,要是我愿意,随时都能停下。梦里的人没意识到这关于梦的想法有何突兀,这念头自然而然地滑进阿列克谢的脑子,仿佛应知的常识。
事情并未照他想的那样发展,他一直落啊落,没个停。失重感叫他肚子揪得难受,有个爪子扯着似的,他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毛病。总之,阿列克谢就在这个长得惊人的隧道中坠落,周围还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摊开的书,也没有能一把抓来的神奇糕点,梦的这部分显得相当无趣。就在一成不变的景色即将变得令人厌倦时,几乎无尽的下坠停止了。雪精灵落在一个矿车里,那小方块载着乘客横冲直撞,沿着轨道狂奔,阿列克谢只能牢牢抓着矿车边缘,免得自己在转弯时被甩出容器。
矿车猛地停下,雪精灵几乎是从车里翻出来。他仰躺在地面,听着咕噜噜远去的车轮声,觉得实在不该让脾气暴躁的矿车承担载人的职责。为什么人总不能选择自己适合的事?催促一个慢悠悠的人,又叫一个丢三落四的去校对书本……简直是折磨,是酷刑!想想无辜的其他人吧!
等躺够了,清醒了,肚子里的坏脾气也发泄了,阿列克谢才站起来。他朝洞窟四周看,这里空空荡荡,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只有脚下一条小路向更远处延伸。梦境没有给他更多选择。雪精灵耸耸肩,迈着不快也不慢的步子走了。
道路两边长满钟乳石,这些钟乳石与他曾见过的很不一样(在哪儿见的?),它们不再是无聊的灰白,而是彩色,并且散发着莹莹的光(这才像样)。漂亮的光照着路,阿列克谢试着往远处看,连个灯火都没有。
“看来这路也挺长,”他想,“最好别淹水……实在不知道出口在哪儿。”
于是,变化发生了。
水从地上涨起,很快没过奥拉少年的膝盖,又攀到他的腰。浠沥沥的水声回响在地下的黑暗空间,钟乳石将点点星光撒在水面之下,像流在地上的夜空。水中跋涉不是件轻松的事,一条小船从远方划来,大度地停在雪精灵面前。阿列克谢应承下对方的好意,他上船,说了声谢。
“您不点灯吗?”雪精灵问,他看见船尾的提灯。
“你看得见,我也看得见。”对方回答。
“可总得有点光。”
“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光。”
尽管做出这样的回答,坐在船尾的人还是打了个响指:几个光球从空气中挤出,绕着他们飞快转圈,蜜蜂似的,就差叫几声。多动的小月亮照亮水面和船,也照在雪精灵灰色的头发和沙漠精灵褐色的头发上。
“如果要找光,你还得走很久,很久那么久。”奥斯维德·埃文斯说。
小船沉默着前进,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流推着它游过黑黢黢的洞窟,穿过发光的石头森林,最后停在码头旁——一块突出的石头。奥斯维德示意阿列克谢先下船,在雪精灵站稳后,他才跨上岸。奇维纳人没问多余的话,他看着奥斯维德屈起手指敲几下石头门,接着伸手推开它。因为是在梦中,高大的门很轻易地就被推动了,辉煌的灯光从门缝里涌出,阿列克谢只能眯起眼睛。强烈的亮光造成的不适没有持续很久,他看着门后的景象:
同浮空岛鬼鬼祟祟的地下建筑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舞厅。高大的石柱撑起半球状的天穹,水晶灯被色彩鲜亮的刺绣帷幕裹挟,身着华服的人就在底下跳舞;有着复杂花纹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优雅的三拍子舞曲飘在这堂皇的空间里。这是一场典型的奇维纳舞会,要花很多钱的那种。
“——欢迎来到愚人之国。”
“什么渔人之国,”阿列克谢回道,“奥拉地下动土,市政厅批了吗?”
奥斯维德大笑起来。
「
“来吧,最后一天可是有烟花呢!”
“……不。”
面对艾伦·贝克,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只一味摇头。实在不能怪他,仲夏月13日时,他同室友一起外出,体会过游玩的乐趣,奇维纳人被淳朴的白日所迷惑,误以为夜晚应该也差不多,就答应了偶然碰见的艾伦的邀请。当艾伦说还要等别人时,他觉得有点不妙;后面来了些年轻男女时,他开始头疼;在他们(尤其是女性)围上来、问一些关于雪精灵还有奇维纳的话时,他差点倒退三步。到后来,艾伦看出他的窘迫,把他从人堆里扯了出来。但他并未简单放过阿列克谢,他模仿着他们刚见面时雪精灵的语气,问:“你是奥拉人?那里的人都不会逛祭典,不会好好玩上一圈吗?”
“如果你想知道,”阿列克谢也故意做出虚弱的样子,“我们会把花冠戴在头上,然后男孩子和女孩子牵着手跳过火堆。”
苏古塔人在脑子里想象自己的朋友戴着花冠、面无表情跳过火堆的样子,发出被娱乐到的笑声。
“就几个人,真的。”艾伦诚恳地说。
“没门儿。”
“哎呀,相信我!”
“想都别想。”
艾伦实在拗不过,他妥协道:“行吧,你真害羞。”
“就雪精灵而论,我实在算得上开朗。”阿列克谢回答。
苏古塔人不带恶意地瞟他一眼,挥挥手走了。阿列克谢看着他走远,心里松一口气:感谢他朋友的友善开朗,也许有时让人困扰,可他仍是个相当不错的结交对象。至少艾伦能理解阿列克谢的固执,而阿列克谢也很愿意对他多讲些话。
尽管拒绝了朋友的邀请,雪精灵还是在烟花炸响时出现在太阳塔区。他没往人堆里凑,雪精灵喜欢保持一定距离:投入祭典,就意味着打破自己的形状,让情绪流露出来,与他人的混在一起。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将自己交付给团体的确可以得到某种安心,狂欢般的宣泄也搅得人晕乎乎的,在庞大的漩涡面前,人们举手投降,这和站在高处就想往下跳是一个道理。
雪精灵不愿在这样一个节日将自己关在家,也拒绝就这么一滴水似地汇进欢乐的海洋里,所以他挑了个能看见人群,又不至于那么吵闹的长椅,打算安安静静地过这一晚。他抬头看着天上,看着五颜六色的光撒在黑色的夜空,阿列克谢投入地看了片刻,随后才意识到这椅子上又坐了什么人。
“哟,真巧啊。”奥斯维德冲他笑一下。
阿列克谢先是反射性地点点头,又马上觉得不妥。他很快反应过来,说:“老师。”
“哈哈,别那么拘束……校外嘛。”
沙漠精灵穿着平时上课那身,头发耷拉在两边,看起来相当放松。他们没进行更多的交谈,只专心看着祭典最后一夜的焰火。雪精灵多少有些惊讶,他以为奥斯维德准会在海鸥的地下赌场消磨时间。或许他是想换个心情,阿列克谢想,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把钱赌光了,只能暂休一天。
想到这里,雪精灵忍不住观察起这位魔法学院的教师:他绝不是那种红着眼睛赌上头的恶棍,也不像是为了追求机会,将希望寄托在瞬息万变的赌桌……奥斯维德只是维持着他那副自得其乐的样子,耍着赖找学生借钱,再去地下赌场寻求刺激,将财富掷进水里。他当然也会去想一些严肃的问题:做些研究,很有必要;思考意义,没什么值得。用一句自甘堕落的话来说——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的,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可学生不行。奥斯维德分得很清楚,生活与责任,我与“他者”。“这里不是你们这样有着大好前途的学生该来的地方”,沙漠精灵对待学生严肃认真,尽管他不把此种态度摆在明面上,还会用言语的幕布遮掩。
也许是雪精灵的目光太过直接,奥斯维德忍不住问道:“呃,有什么事吗?”
实在不是我认输,他在内心辩解,所有人都该被雪精灵盯上个几分钟试试。
“地下,那个赌场,”阿列克谢问,“坐在赌桌旁是什么感觉?”
奥斯维德看着对方,没什么表情。过了会儿,他说:“没什么特别,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他们又看了彼此一段时间,直到响亮的声音打断沉默,那是今夜最大的一朵烟花。
“啊,总之,节日快乐。”奥斯维德又笑起来,他举起酒杯。
于是阿列克谢也说:“节日快乐。”
然后他们碰杯,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
」
“好了,就送你到这里。”
雪精灵点点头,他顺着沙漠精灵指出的方向走,很快就远离那个热闹的舞厅。他走过一段路,总算回到了地面上。
另一个问题到来:高大的树木遮挡住雪殿能让人辨认方向的尖顶,他迷路了。
“或许我该待在这儿,等着奥列格找到我。又或许我该往东走,去凛冬区等着他……可万一我现在就在东边呢?”
阿列克谢皱起眉头,他有些为难。或者我可以随便走,反正是做梦,走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同样的,他没意识到这想法有什么问题。就在他烦恼时,一阵歌声吸引了他,雪精灵决定碰碰运气。
<三>
“呀,你好啊。”
半精灵笑盈盈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
阿列克谢同奇诺娅讲过些话,次数不多,双方似乎都觉得他们之间最好不要再有更多的交流。雪精灵觉得半精灵装模作样的话太多,半精灵觉得雪精灵有趣的话太少。不过他们是成年人,成年人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论天气和故乡。
“既然你已经在暗月城听过艾路亚音·拉-凯法塔夏的史诗……菲薇艾诺是个不错的城市,值得一游。”诗人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并没有多少骄傲自豪的意思:这些东西是美的,就如此了。她没有去爱她的故乡,没有将自己的心系在奥伯森林新绿的树梢上,也没有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抚摸与时间一同远去的月河。这在奇维纳是很少见的。依靠拉扎银龙雪山的奥拉人对供养自己的土地充满敬意,他们与这地方联系在一起。
哎,她的敷衍甚至懒得掩盖——连自己的姓都没说。在奇维纳人眼里,这实在缺乏诚意。
」
还没等阿列克谢回话,奇诺娅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人没有树坚强。风这么大,树叶被吹向一边,树枝也要被催折,可它没断;倒是人,时间轻轻一个吐息,便没了大半——你看树枝上缀着的果实也还撑着,人可做不到这一点呐!”
这女人真的疯了,阿列克谢想,他跟不上诗人扭曲的比喻。
“有什么是永恒的呢?永恒?永远?永远不!哈哈!”
银发半精灵发出一阵大笑,开始唱《友谊地久天长》。
阿列克谢转头就跑。
<四>
运气没有辜负雪精灵的期待,他找到一条被人踏出的小径,顺着它走到北风广场,离开了环绕广场的森林。现在,他只需要通过这个地区,就能顺着道路走到凛冬广场。
“不好意思,”他向正在忙碌的守卫打了个招呼,“我现在能过去吗?”
扛着铁铲清理土地的骷髅抬起头骨,拿空洞的眼窝对着他。
“行啊,”白骨回答,真不知道他怎么发的声,“小心点,别踩着花。”
北风广场上开满了花,品种很多,却都是红色的。雪精灵呆愣片刻,随即小心地踩在这些卫兵们清理出的落脚点上。有几个骷髅看他跳来跳去,忍不住说:“也不必这么小心,偶尔磕磕碰碰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些花多好看啊。”
“是啊,的确不赖,可他们汲取血与肉的养分——我们身上剥落的血与肉,与脚下的土地揉在一起——所以,这些美丽的花朵还是进了博物馆的好。”
像是注意到阿列克谢的不安,这已逝的死者倒反过来安慰局促的雪精灵:不必在意,我们乐意给后来人踩踏,乐意给劳作的年轻人、玩乐的孩童、歌唱爱情的伴侣踩踏;我们的血肉就是为了这个……并且,你今后也会加入我们。灵魂在踩踏中被锤炼,在奉献与物质的交换中升华。
风雪砥砺者方可进入逝汀里尔。
“等等。”另一个骷髅突然盯着雪精灵瞧,他穿着挺老式的衣服,看样子得是黑暗之年往前、帝国制式的。
“我见过这小子,”他说,“他穿着军装,从我身上走过……好啊,那些混账!”
过去的怒火被点燃,他们可不管什么时代的问题,看起来合该阿列克谢倒霉了。雪精灵也明白辩解是白费功夫,他一边躲避,一边往东跑。其他的骷髅守卫不知发生什么事,他们围过来,无意中堵住阿列克谢的路。
“小子,上来!”
大角鹿从远处奔来,他撞散几架白骨,还有一位被挂在他的角上。
“行行好,把我放下去,”骷髅抱怨,“我快被颠吐了。”
“你吐给我看看。”鹿不怎么好脾气地说,他还是晃晃脑袋,把白骨甩在路边。
他们又跑了一阵,阿列克谢紧紧抱住鹿的颈子,觉得有点不对劲。
“奇怪,这不应该。”
“有什么奇怪的?你问题太多了。”鹿无情地说,“我不是说过别乱说话吗?”
“我只说了一句!”雪精灵反驳。
“行吧。”鹿大度地回答,但阿列克谢觉得他在讽刺自己。
“你不是奥列格,”雪精灵突然说,“奥列格才不会这样说话。”
鹿笑出声,他相当明显是在讽刺。
<五>
“奥列格对你太温柔了。”
阿廖沙说,他用词直接,简单利落。按他自己的话——“我和这小子又没什么交情,不惯着他”。
奥列格·波古今时常带着悲伤的幽默,高等精灵无法将残忍的字句刺向眼前的孩童(后来是少年、青年),也不愿对方因自己的沉默担心,于是他试着逗乐,想用笑安抚心灵。出乎意料的是,这助长了雪精灵古怪的幽默感。
“你和奥列格说的很不一样。”阿列克谢说。
“他把我想得太好了。”阿廖沙回答。
“他时常想你。”阿列克谢又说。
阿廖沙不说话了。
雪精灵安稳地趴在鹿的背上,他们沉默地走着,很快走到凛冬广场。阿列克谢在阿廖沙的示意下看向广场的边上,那里矗立着一座本应还在筹建的雕塑,是一位战士,他低着头,几只白鸟从他破碎的衣角飞出,飞向远方的蓝天;战士脚下则是纪念碑,文字被刻在石头上,它写得很清楚:
“他们在同邪恶的斗争中创造了无数的英雄战绩,为保卫人民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时光流逝,冬天过去,一春又一春。
今日,我们肃立在纪念碑前,由衷地感谢英雄,无名的英雄们!
战士的血与人民的血溶结在一起,他们将永远活在人民心里。”
阿列克谢忍不住抱着阿廖沙,他看着战士模糊不清的脸,问道:“那是谁?”
“没有名字,”阿廖沙回答,“我们都叫他‘阿廖沙’。”
就这样,阿廖沙和阿廖沙看着阿廖沙。
他们看了很久。
<六>
阿列克谢在报告中这样写:
暂未对梦境的世界有更为深入的探索。从目前的体验来看,梦似乎是人在睡梦中对过去经验与知识的总结整理——它依凭于现实,依凭于“个人体验的”现实,是物质与意识的结合。而很可惜的是,由于能力限制,我并未在梦中使用神术或奥术,这阻断了对梦境的进一步探究。
不过,法师尼格勒曾在501年进入过梦中世界,据其描述,梦中的世界有自己的规则与样貌,它们独自运行——“最疯狂的人也想不出那些钢铁与眼睛”。在冒险的最后,他与自己的队友见到了名为“夏绿书”的精灵,她似乎有着能使神术在梦境中有效的能力;同时,他也提到一位“梦神”,梦中的世界建有梦神的神殿,需要拿着与夏绿书有关的信物才能进入。
据夏绿书所说,当时不止有一队冒险者进入了梦境世界。这些去过梦境世界的人身上应该都带着一枚贝壳,这或许就是找到他们的线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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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6553
因为是梦境,所以相当混乱,没有逻辑,又是一次尝试。
简而言之,我ooc我自己!全员ooc!
纪念碑碑文有参考本地苏联烈士纪念碑,而雕像参考正在动工的勒热夫纪念碑。
字数3080 略微响应了下http://elfartworld.com/works/2249186/
对不起队友的可爱孩子们我太菜了.jpg 大家都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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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这里呢,作业是什么……?”伊孚收起前面轻飘飘中带有尖锐的态度,将话题引向了另一边。
“拜访一位法师,不过我还没什么头绪。”塞穆尔略显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喝了口热茶。继续整理起第二天所需。苏古塔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陌生,而贸然拜访学院里的老师又会显得唐突。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一下……”看着犹豫的塞穆尔,伊孚笑了笑,“要感谢我不如请我出去吃圣代……!我想吃新款。”
“……好,谢谢你。”塞穆尔郑重地表达了谢意。
“不错不错……能再帮我拿几片柠檬就更好了。”伊孚稍稍回避了下这过于真诚的目光,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看着那几乎要将杯子塞满的柠檬片,塞穆尔咽下了话语。
收拾完行李之后,塞穆尔陪着伊孚去了甜品店,任由对方将杏仁片、巧克力碎、樱桃、黄桃不要钱一样的加在在圣代杯里。过量的甜食与下午茶让塞穆尔在晚上没什么胃口,在简单与房东太太一起用过晚饭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考虑到清晨便要到达德鲁伊之家,洗漱完毕后。塞穆尔便躺到了床上。紧张感、新鲜事物与陌生人的相遇自然而然让他难以入睡。在辗转反侧之间,塞穆尔摸到了略硬的纸质封皮。他摸索着将灯点亮,发现正是伊孚平时看的那本小说。
……他是什么时候把书放在这里的。看他一直在看,还笑得挺开心的,估计内容还不错?
犹豫了一下,塞穆尔将枕头垫在身后,翻开书页认真阅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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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看恐怖小说并不是理智的选择,相信伊孚的品味也不是理智的选择。
无需确认,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熬夜过度眼眶发黑的样子。塞穆尔悄悄打了个哈欠、捋了捋单肩包背带,放松了下肩膀。虽然明知道并不可能将过于艰难的任务交给外行人,但是因为过于逼真的噩梦,塞穆尔还是临时又加了些急救用品。本就被伊孚吐槽过于丰富的装备现在已经变成了野外求生般的规格与重量。
嗯,这边也暂时没有异常。塞穆尔将附近的草木与德鲁伊之家提供的图鉴做着对比,余光瞥见与他平行的雪精灵伊莉莎正认真写着标注。她的魔宠黎曼,一只毛蓬蓬的煤山雀则站在她的肩膀上,时不时蹦跳两下。在他们前面的是高等精灵锡里昂和他的白狼伙伴伯伦希尔,而在上空不时传来的对话声则来自于翼族法雅与鸮形人洛尔迦。
在相当祥和快乐的气氛里,五人一狼有条不紊地巡查完了半座森林。在他们的前方露出了一片空地。横倒的树木上被苔藓覆盖,树桩上淡灰色的菌菇附着其上。旁边树木的根系则有一部分露出了地面,像是手背上浮起的青色血管。淡金色的光透过层层枝杈落下,勾勒出宁静的气氛。
“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森林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与伯伦希尔进行无声的沟通后,领头的锡里昂如此提议道。塞穆尔点点头,即使有着探索与发现带来的兴奋,长时间步行带来的疲惫仍不可小觑。伊莉莎嗯了一声,黎曼随即飞向高空,发出快乐的啁啾声,通知在空中的两位同伴下来休息。
“试试看,挺好吃的。”雪精灵分发着深林城风味的小点心,没有印染的朴素袋子里散发着黄油与糖分的丰厚香味。锡里昂从中摸出了一块洒满霜糖的黄油曲奇。在他品尝的同时,伯伦希尔也不自觉地甩了甩毛蓬蓬的尾巴,澄金色的眼睛盯着他的搭档……和曲奇。
“谢谢。”塞穆尔从袋子里摸出了一枚糖果。雪精灵向他点了点头,走向刚降落在地面的法雅和洛尔迦。剥开紫色的透明糖纸,塞穆尔将糖果放入嘴中。巧克力涂层在嘴里化开,露出了硬脆甜蜜的杏仁糖。稍加咀嚼后,充足的热量与杏仁的香气来的满足感便像是北国风雪般令人难以抗拒,眯起眼睛。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
洛尔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即使隔着距离也能听出其中的不安。塞穆尔的眼皮不自然地跳了两下,他努力侧耳倾听,却找不出异常。同样困惑的还有法雅,她擦干净嘴角的点心屑,摇了摇头。
“听到了。”
伊莉莎保持着雪精灵规格的冷静回答道,将点心袋子收了起来。而一旁的锡里昂则补充道:“这像是某种昆虫的……”
在众人的困惑、不解与紧张中,不速之客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它悠悠然地在空中跳着8字舞,然后自然地停在了白狼伯伦希尔的鼻头。
是一只目测至少有五公分的蜜蜂。
巨大蜜蜂的发现让这平常的巡视突然带上了怪异和紧张的气氛,而随后发现的蜂群则让之前轻松愉快的气氛逐渐消失。众人保持着原来的队形,小心翼翼地前进着。这片树林的怪异逐渐露出了它令人不安的一面。微妙提前的花期、销声匿迹的动物、令亲近自然的德鲁伊感到不适的甜腻花香,还有被层叠的紫色花幕遮盖的、巨大蜂巢。而在他们派遣黎曼去给斯达安先生报信,离开花幕继续巡视不久后,这种长久的诡异气氛被突然引爆。
“呀——救命!”
幼童清脆的声音透过花幕穿了过来。锡里昂捂着鼻子眯着眼睛,带着同样被怪异气味折磨得不轻的伯伦希尔折返跑了回去。雪精灵几乎同时做出了一样的动作,紧跟在德鲁伊身后。塞穆尔稍微犹豫了下也跟了上去。明显,高空中的法雅与洛尔迦同样听见了声响,急速飞行带起了不小的风。
随着他们的靠近,呼救声也变得弱了起来,但还能勉强分辨源头。等他们抵达时,发现了斯达安先生同样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踌躇着要不要进入那片花丛,站在他肩上不安地抖动着的黎曼则立刻钻回了伊莉莎怀里。
这时除了蜜蜂密集地、令人躁动的嗡嗡声,再无其他声响。
事急从权,锡里昂示意地上的众人先在稍远处待机,法雅与洛尔迦则在天上盘旋等待接应。他接过伊莉莎递给他的木棍,拨开那片花幕。
浓郁呛人的花粉涌了出来,让德鲁伊发出了近乎呛咳的声音。对危险的预感让锡里昂捂住口鼻,闷声喊道:“离那些花粉远点!”
稍远处的塞穆尔听不真切,但嗅到那不正常的甜味时也立刻捂住口鼻,在包中翻找起了纱布,分给有样学样捂住口鼻的伊莉莎与斯达安。
一株巨大的枯木出现在锡里昂眼前。洛尔迦比划的、足有一人高的蜂巢内则结在枯枝中央。蜜蜂的翅膀声很吵,吵得锡里昂头晕目眩。他定神一看,发现那呼救的孩子躺在地上,而周围仍围着一群蜜蜂不肯离去。
这样下去不行……锡里昂冲上前去,挥舞着棍子驱赶着蜜蜂。在空中的法雅与洛尔迦看到了这一幕俯冲下来。洛尔迦扇动翅膀,猛烈的气流吹得这些异变的蜜蜂七倒八歪,法雅则趁机将那孩子抱起飞向空中。
蜂群变得暴躁起来,灰黄色的浪尖对准了胆敢妨碍他们的新的闯入者。锡里昂的直觉再一次救了他。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了花丛,在外面等待的伊莉莎察觉不对,果断拉起全身沾满花粉的锡里昂一路狂奔。灰黄色的浪潮分作两拨、不依不饶地跟在他们身后,显得滑稽又危险。
得找找水源…… 这样下去不行。
塞穆尔想起之前讨论过预案,拍了拍身边的德鲁伊,后者差点一个踉跄滑倒:“斯达安先生,最近的水源在哪里,还有……”他担心地看着,“您有什么办法阻止蜜蜂吗。”
德鲁伊之家的德鲁伊回过神来,向前喊道:向东走,一直往前是这片森林的水源地——!”在呼喊过后,他念动咒文。粗壮巨大的藤蔓从地面升起,构成了一堵足够坚固的屏障。蜜蜂们狂躁地、徒劳地撞向墙壁。锡里昂与法雅的身影逐渐远去,法雅与洛尔迦也因为足够的高度而脱险。
“呼——”塞穆尔长长地出了口气。
“走吧,我们去水源地跟他们汇合吧。” 阿尔纳金·斯达安皱着眉,跟塞穆尔一起走向水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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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那听起来挺刺激的。”
“嗯……后续巡查的时候倒是没再发现异常。”塞穆尔吃了块饼干,略甜的巧克力夹心让他眯起了眼睛,“不过,之后向德鲁伊之家那边跟进的时候,锡里昂和洛尔迦有提过这片森林只有陈旧的、大型动物的痕迹。”
“哦呼……挺有恐怖故事的氛围嘛。未曾解开的谜团仍然潜伏在生活中的感觉。”伊孚轻飘飘地评价道,往水果茶里又加了三块方糖
“……你最近怎么突然喜欢上那么甜的东西了。说起来,你放在我这里的小说可以拿回去了。”塞穆尔指了指桌上的,被放在角落的、包装完好的书籍,片刻后克制地说道,“我觉得半夜看恐怖小说真的不利于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