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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2226
还没修,之后会有扩充(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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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书》
伊藤林叶写下第一行字
【姐,我回不来了。送信的人是天野海斗,是个爱哭包,和我一个高中。你稍微安慰他吧,让他多来宠物店。遗嘱在、】
他停下来用笔尖敲着桌子,回忆。
伊藤的第一封遗嘱写在高中三年级,清水寺离去的那个夏天。薄薄的一张纸,完成后装了两层信封、写上“伊藤花咲 亲启”塞进原来套漫画用的塑封袋,摆在放着乳牙的高柜顶。老姐知道那里有他攒了好多年的宝物:稀有对战卡片、和朋友的合照、毕业证、特别喜欢的珍藏杂志之类,平时不会随便去碰。但如果他死了,她一定会帮他拿下来,回顾一通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绞尽脑汁去想他为什么早早死掉……这可谓是不用声明也能让她看到的完美放置点。
当时他身边其实没有多少财产要分配,但还是觉得比起遗书,那更应当称作遗嘱,因为里面没有死因、对于世界的看法之类,只是干巴巴地交代了零花藏在哪,附加一句“除了帮我扫墓以外,每年八月二日到六楼那间教室也放枝花,要白色,插在我攒在阳台的空牛奶瓶里,先放20年再说。”
结果一直到阳台放了三箱空瓶,牛奶品牌全线改用纸盒包装,伊藤也没有死。
于是他又写了第二封。
这一封藏在纹身店的工作台,薄薄一页展平着,没有信封,压在老姐觉得很土的软玻璃垫下的台布下,也没有什么位置提示——虽然说纹身店的铺面是他已经买下来直接赠予给老姐,但目前还在分期付款中,没还完的部分要有劳她代为付清,平时被翻出来一定会挨揍——但要是名为伊藤花咲的豌豆公主伏案哭泣,一定能发现有这么张硌手的纸。
不过,话又说回来,回不去的话也就挨不了揍了不是吗?
【在工作台上,你找一下。】
于是伊藤最终还是做了一点提醒。
接着,他写道:
【由于种种原因,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都没了,你当我已经埋在祖坟就好。指甲之类就算了,这束头发给你做纪念。】
多亏了从小野田唯鞋柜中发现的信封,伊藤总算有地方放害自己差点秃掉的这些碎发。来到这里后,大概是由于营养和压力方面的原因,没有什么新生的黑发。伊藤试了几次后几乎是把良平送的爪刃按在头皮上操作,才剔下不会和狗毛混在一起的黑色发根。
……小野田唯。
那个女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所知太少,伊藤无法推断这把自己也当作一枚棋子利用、满心想替遭受冤罪的老师讨回公道的孩子,在四年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又做到了什么。
……应该没有像夏川慧芳一样死于非命,吧?
可大寄美海,那个同样也是小六的学生又怎么样了?会已变成和清都茂久一样的白骨一具吗?她所做错的事情……需要用生命来抵偿吗?
要是小野田唯果真设计杀害他人,这件事理当被公之于众,吧?
可……
伊藤想起一个人。
他提笔,写下的是夏川慧芳、北野澈的事。
【老姐,可以的话去报个警吧?我看见封遗书。】
他将庭月野的遗书与那本日记的纸页塞进信封,写下满是尸体的寺庙池塘、恶贯满盈的僧、尸身不知何处的少年与自刎的少女。
受害者已付出所有能支付的代价,但并非所有为恶者都已受到制裁。
【如果这种邪教不彻底根除,必定还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也许警方根本不会受理这种只有遗书作为证据的案件,说出来也只是给老姐你多找麻烦。但要我当什么都没看到、到死都烂在肚子里也不可能,拜托啦。】
是的,必定还会发生,如绫小路家一般。
……绫小路良平。
他在扭曲的环境中成长并引以为傲、于歧视之中自我厌恶、并将日益茁壮至自身无法承载的恶意全部转加于他人。
伊藤想着十七岁的绫小路良平——理所当然,他不会再像七岁一样鲜明地表示好恶——那只温和地搭上伊藤手掌的手已经套上一层又一层秩序公德织成的血肉手套,长到和他差不多大小。
伊藤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现。
纵使良平在他面前曾恶意地笑着、期待着他的失态,他也只把这当成少年叛逆期的恶趣味而已……但不是的。
“我想当第一位。”在捏碎玻璃杯之后的那个早上,绫小路良平安静地捂着他的眼睛,摘下层层叠叠的手套,说,“你要多久才能看到我?只要把碍事的东西都清除就可以了吗,还是说只有在你心里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才不会被忘记?”
他是那么温和地在说,伊藤即使看不见也嗅的出来,这是只披着人皮的怪物,如今撕开了表象,再平常的装扮也是血肉模糊。
伊藤短暂地逃走了。
他坐在良平身前,睁着眼,说了谎。
画在7岁绫小路手上的幼稚自画像仍有残留,在斑驳伤痕里浅浅地浮现着,叫他不想承认那些极端偏激的偏执与仇恨已鲜血淋漓地裹缠进少年的骨骼。
幸好他的眼睛被遮住了,不然它一定会向良平发问:你为什么还活着?
想要的东西被一样样剥夺,原有的东西被一件件否定,恨到认为除了天上的月光外,所有人都是死了的好。
……就因为渴求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得到之后,就会像终于确认了答案、说出一句“bingo”的清水寺一样……
心满意足地死去了吗?
不,绝不能再次无动于衷的如食腐的秃鹫般看着、等着。
伊藤走回去,轻率而傲慢地向这年轻的怪物承诺,“你要是不想待在绫小路先生身边,我那里姑且还有些空间。”
——我要持有那样东西,但不给予。
“……你应该也能明白吧,自己现在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因为“被看管”就停手的打算,也从来不曾因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普通的话,不会有人想要把“杀人犯”放在自己的身边哦。”
怪物说着敬语。他的声音奇异地轻,像怕惊醒一个梦境。
伊藤迟钝地眨眨眼,握住他的手,拉开,“有机会去做才会是,不是吗?”
“原来如此,你想饲养怪物。”怪物笑着,变回了绫小路良平的样子。
而伊藤林叶想着,不会有机会的,他不会让他有机会变回怪物了。
……但如果他死了……
伊藤写着要留给姐姐的那些话,在信纸上加了一句。
【如有一位绫小路良平找到我们家,请将他作为我们家的弟弟,告诉他,伊藤林叶想问他要不要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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