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很久的后日谈(爬来),而且后面还有(你)
1 来去仙中·上
这是预谋。
不知道是谁把“来去仙”饭店守住了的消息传了出去。
鬼神“消失”后,人们将再次回归原本平淡的生活。一些敌人含恨退去,一些不甘心的家伙还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报复。因此侦查处的人依旧安排了人手对死城进行清扫,尽管他们已经顶着黑眼圈死战数日,但为了日后的安宁,他们乐意为此献上一切。
但侦查处组长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就在数十个小时前,他们在与魔方的混战中弄丢了两个孩子。尽管她们算是战力的一部分,但那也只是在安全范围内——她们的第一位身份依旧是被死神怜爱的孩子们。
侦查处自然将方针转换为优先寻找那两个孩子,但队里的感知者却说那两个孩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死城外赶去。
“……是她们之前预测过的方向。”感知者说完后瞧见了队长的脸色,干脆闭嘴,免得被怒火牵连。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队长,这是有预谋的。”
是的,这是预谋。
侦查处队长心道,不管那两个女孩使用了什么样的玄机,她们也只是用他们作为“跳板”。她们真正的目标在死城之外,寻找一个高度危险的家伙。
“继续,给我继续找。”男人沉声,“有什么线索和消息都报过来。找到之后……”
他回望周身漫无天际的尘土与惨叫。
“先找到人再说。”男人将怒意隐藏起来,他抬手,干脆利落的送被俘的敌人去牢狱里过下辈子,然后指挥着队里的人继续搜索。
回到现在的时间,侦查处依旧没能找到人。
感知者已经能瞧见队长脑门上暴跳的青筋,他心想要么那两个不怕死的孩子活下来了,要么……不过他比较怂,没敢开这个口。
“队长,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好了,下一个街区……听消息说那边已经安定下来了。”其他队友更是担忧地扶住他,听说那边的来去仙饭店还开了门,能接纳不少受伤的居民。
不过当侦查处的人抵达来去仙的时候,这里的情况还是让他们十分意外。
许多附近的居民都在这里歇脚。不少人还是受了伤,还有一些噬魂师也瘫在大堂的椅子上,而阵阵香气正从来去仙厨房里传来。
“好像还不错,队——”感知者刚回头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一阿姨挤到一边,他摇摇晃晃地站稳,瞧见人家手里提了一只半死不活的鸡。
随后相对应的,来去仙那边走出两个十分眼熟的家伙,非常热诚地接待了来客。
“小贝啊,阿姨这老母鸡被那群人牵连着劈了一刀,这蛋也不能下了……”那阿姨絮絮叨叨地,语句间对魔方的人全是愤懑,“哼,叫那群暴徒干的好事!”
“贾阿姨您别太生气,伤身体。”失踪人一号的视线落在那只鸡上,“您这是……”
“哎!刚巧,听说大家都拿家里剩下的食材过来换口饭吃不是?阿姨倒也没事,家里的孙子去死武专避难了。这鸡你和你那小搭档弄去厨房里,给大伙炖点汤水吃!”
“这可真是……贾阿姨也先进来找地方休息吧——小柳!”
很快,从大堂人群里钻出来失踪人二号,端了不少被吃干净的碗筷稳稳当当地跑出来:“诶,来了、呃……”
柳山白下一秒和门口一脸不可思议的感知者对上眼。
更有甚者,她还看见感知者身后脸黑如锅底一般的侦查处队长。
自从脱离侦查处后,她和贝贝遭遇了不少事。一时间竟然忘了去和侦查处交代。这下可完蛋了——她咽了咽口水,顶着侦查处队长的杀人视线,硬着头皮转身将那些碗筷都送到后厨去。
“怎么啦?你这脸色像看见了鬼似的、的……呃。”偏偏贝阔雪也转过头来。此时侦查处的人已经进了饭店,找了张还算完好的板凳坐下,其中感知者一脸“自求多福”,而身边那个熬夜多时的男人将佩刀杵在地上,对着贝姑娘露出危险的笑容。
贝阔雪明面上牢牢地端着新炒的豆腐盘子,心底却惊叫起来:“……妈耶!!!!!”
2 浪子归家
树白,你与我有多久没好好聊一聊了?
边城柳宅。
夜幕之下,巷道里燃起一盏盏古典的烛灯。烛光缭乱了众人的脚步,左晃过对面宅邸的牌匾,右摇指向深黑色的木漆大门。一位绿袍的白发女性站在队伍一侧,后面的人费力抬着一个担架,而担架之上还绑着一个疯狂挣扎的人。柳楼白绷着脸,她已经护送这危险包裹一路,面上常在的笑容被磨灭得七七八八。本来还有出来的宅邸管家伸手阻拦,当瞧见她取出来的一块木牌,吵闹声便再次回归平静。
“楼白小姐……”管家将视线放向对面被动静惊到的门扉。左家的宅邸里也开始亮起稀稀落落的灯。
“我会去处理,你们几个,送到老爷子那里去。”柳楼白松开手中牵了一路的束带,环视周身一圈,她之前出示的木牌依旧警示着众人,“不看、不听、不说——明白了吗?”
柳老爷子的决定没人敢反驳,族人只将已经在崩溃边缘的青年送至祠堂门口后便松开了束缚。
“——”
而束缚的锁链松开刹那,青年就将异变的利爪向祠堂中的老人袭去。他的双眸已被侵蚀着变为了完全的红色,他的动作之大,将包扎好的地方悉数崩开,隐约溢血也不曾在意。自死城外反击魔人一津辞失败后,他失去了许愿的竹简,彻底无了对抗狂气的手段。他曾经以自己掌控了狂气为傲,而对上鬼神和其眷属后,才知道自己那“自我磨练”的事物不过是其冰山一角。
他本该死在死城外的。但楼和亭来了,还有山也……她们不是已经看到了他的末路了吗?为什么现在,自己却回到了这个……这个充斥死气的柳家?
穿着同样青色褂子的老人只是抬手将手背抵在了青年的手腕上,随后动作行云流水般拨开了极凶的气息。
青年立刻将另一只手改变进攻方向,由下而上。若说他依旧机动灵敏,却是不然。那不过只是他身体上本能的反应罢了。
但老人依旧将巧力拍向青年袭来的手背,再次拨开了杀意。
“树白。”柳老爷子平静的看着如痴如狂的孙子,“你与我有多久没好好聊一聊了?”
青年没有作答,只是闷声出手。
但老爷子依旧将话说了下去。
“是从你十一岁的时候开始,对不对?”
柳家的小辈们在十岁前就开始被父母交由老爷子照料。白字辈的城、树、亭、楼、山五人皆是堂兄妹。山白更是在出生不久后就被送到了柳宅,她的父母常年出差,是柳石黑带着她,因此她也与柳石黑最亲近。
那个时候城白与树白最大,亭白与楼白微小,但都很照顾最小的妹妹。只是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每天固定时间里都有自己的功课——这是柳家的规矩。
很多次,树白都会在路过院子时看见那个小鼻涕虫抱着皮球,哑着声音到处找哥哥和姐姐。知道教条的姐姐们会哄她,让她乖乖的等在原地。而她就傻乎乎地哪里也不去,等待姐姐哥哥们下学回来一起玩。
树白却觉得,这样可真够残忍的。
于是他偶尔会翘课,然后带着小鼻涕虫到处玩。那个时候少年心想,就这样陪小鼻涕虫把还能珍惜的童年过了吧。
“但那一年,柳家外派的人出了事故。”
容易被狂气影响的特殊体质,成为了最后的催命符。
……
少年第一次去柳家疗养院,探望的是自己的父母。但事实上,他对父母没有多少能够亲近的情感,他只知道他们强大,强大到不需要谁人担忧,不需要一个拖后腿的孩子。
是了。他心想父母把他送到老爷子那里去,定然是不需要他的——但血缘在拉扯他,让他最后还是去了那两人的病房里,看见他们狼狈如斯的模样。
“……那个敌人参透了柳家的秘辛。他知道噬魂师们的联系堪比金坚,但也因此,弱点也最为明显。”
噬魂师夫妻被拆散,没能护住工匠的武器目睹了心爱之人最残酷的处刑。他疯了,疯得足够彻底。柳家的后勤找来时,柳岩霞身上的狂气比地上奄奄一息的魔人强烈了不知多少倍。而躺在一旁的他的妻子左铃,成为了虫魔人最杰出的蛊人。
树白看见母亲时,她正被封在冰棺中。而他的耳边还时不时传来父亲癫狂的嘶吼声——哪怕他的敌人早已死在他的手上,他仍然高喊着爱人的名字,试图攻击身边的人复仇。
大家手忙脚乱地去请柳石黑老爷子,没有人注意到少年单薄的身影。他在母亲的棺前坐守一夜,没有哭,没有说话。母亲没有死,但也不算是活着。寂静的夜晚里,他听见她体内的蛊虫每分每秒都在啃食她的躯体与灵魂,这比死亡更加痛苦。
为什么会落得这个地步?少年平静地看着母亲的面庞,他心想,一遍一遍地问着:为什么强者也只能落得这个地步?这样,还能算是强者吗?他不明白,甚至觉得整件事情十分匪夷所思。他将带来的百合花放在棺上,看见了自己颤抖的手。
少年叹息:“原来我这是恐惧。”
在柳石黑老爷子镇压柳岩霞的时候,左家的人也匆匆赶了过来。他们有人寻到了出事夫妻的儿子,左家的姨婆怜爱地与少年说话,希望他能够从刺激中缓过神来。
而少年如她所愿,露出悲伤而懂事的笑容。
因为恐惧,于是厌恶弱小。
【山白,我的废物妹妹。你这么弱,以后即便成了魔武器,还有谁会留在你身边?】
少年借着看鲤鱼的话将妹妹哄骗进了水缸里,看着她在水里喘息,小小的身形只在大缸中留下一串水泡。他摇摇头,强硬地扳掉她扒拉杠沿的手。他曾想过维护小姑娘的天真,现在,他看着她不知所谓的笑容,却只想毁掉它。
小姑娘呛了水,剩下的话早已含糊不清。
【那就,跟着哥哥。】
母亲那美丽而安静的死状闪现片刻。
……
少年顿了顿,还是强迫自己离开那个翻起水花的瓷缸。
“你知道吗?你对山白做的所有事情,她没有提起过你一次。”此时老人已经钳住青年的两只手腕,他的话则让其顿了顿,进攻的趋势骤减。青年的模样分明与当年柳岩霞的样子不差分毫,此刻却仅仅是用话语便停下了动作。柳石黑叹气,他已经从楼白的汇报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看着五个孩子一同长大,却因为他的恐惧,让这五个孩子成就了不同的未来。
他想起因为黑字辈的反叛,他开始教导孩子们如何用血缘捆绑狂气:亭白完完全全长成了和他一样的人,那孩子乖巧宁静,眼眸中却再无灵气;树白放任了狂气,那孩子聪慧早熟,很快便知道了黑字辈反叛的真相;楼白和城白感到了异样,心已离家而去。而最小的山白,那孩子时不时对现下的事实困惑,时不时充斥迷茫。最后她将一切都压在心底,等死般变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所以他重新做了决定。
而这或许,也是他迄今为止,唯一对的决定。
【老爷子,柳石黑,你——】青年一直听着,听见族妹的决定露出森然一笑,【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是她,我是我。你!你有什么资格说你造就了我们?!】
“树白……是爷爷错了。”
老人说着,他的头发此时竟然都如炸毛猫一般直立起来,他赤红起眼睛,那模样与发狂的青年别无二致。
是的,这就是青年发现的事实,这就是真相。
当年纵使他有百般武艺,又如何拦住那些癫狂的反叛者?那些人中不乏比他更有天赋的家伙,也不缺比他更刻苦的家伙——但现在他们站在他面前,过去兄友弟恭的画面成为了播放至尽头的录像带,很快便被名为“狂气”的白页替代。
绝望是会传染的。
手刃亲族的绝望,无法挽回的绝望,不知所措的绝望,名为恐惧的绝望,绝望,绝望,绝绝绝绝绝绝望望望望……
绝望之后还剩下什么?祠堂先祖的牌匾在数年后再次向狂气者们投去质问,他们问,绝望后还剩下了什么?
绝望不是结束。
绝望后,是新的开始。
“树白,现在我们用当年一样的方式、用和你父亲一样的方式……我来告诉你接下来的事。”
在祠堂先祖的灵牌前,老人的身侧在话音后被一股可视的邪物笼罩。那是某种丑陋而可怕的怪物,尖利的爪牙,化脓的躯体……那怪物本没有耳目,却在青年面前有了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那自然是狂气,是,却又不是。
青年惊觉自己竟然只剩下仰望这一种选择。他原本已经被鬼神污染的神志此刻却变得无比清晰。跟随着老爷子的话,往事全都跃然纸上。只是他早已无法回头,沾染狂气的结局他比谁都了然。因此当老爷子“以身作则”般以狂气之姿展现在他面前时,他没有半点欢喜。这不是他期望的事情。
【……有什么用?沾染狂气的人,回不到过去。你,还是我,还是柳岩霞——】在怪物的注视下,青年的嗓音更加沙哑。他停顿片刻后就朝着老人再次伸手,【在其他人眼里,我们早就是怪物了!!!】
听说柳岩霞病故了。
那个应该被叫做父亲的男人,在他的儿子步其后尘,来到疗养院中时,他只留下一座冰冷的墓碑。疗养院的人说他死于心病,在左铃的墓前咽了最后一口气。
……
“可怜的家伙、哈、哈……”青年站在父亲的墓前,他一言不发,身后缓缓走来的老妪却替他嗤笑出声,“可怜的岩霞……现在是他的儿子替他站在这里啦。”
青年转过身,他身上接过老妪的拐杖,自己则扶着她往回走去。他的神色多少有些无奈:“珠黑老前辈,您是当年那件事后还保持清醒的、现在还在世的人了。这里风太大,您来这里做什么——”
柳珠黑不满地打断他关心的话:“叫什么‘老前辈’?石黑这小子把这一代柳家人教得这么无聊了吗?树白,我是你那老爷子的姐姐,来,叫声奶奶来听听。”
“可是昨天是您让我叫您‘老前辈’的……”
“嗯?欺负老婆子听不见吗?”
柳树白看着顽童脾气的老妪,知道她的记性也已经随着岁月而老去。他张口叹气:“奶奶。”
“嗳,乖孩子,我要是有一个亲孙子,那也该和你一样大了。不过这里的家伙们都没有后代,一个也没有。”柳珠黑絮絮叨叨的,但柳树白依旧听得很认真——哪怕每一天都是这样重复的话语。但他依旧觉得悲伤。
柳家疗养院,别称“精气神”。
黑字辈后,这里收留的都是“不幸”沾染上狂气的柳家人。霞字辈的狂人只有他的父亲,而再往上,就是黑字辈的老家伙们。再往上数,大多归入土中,成为祠堂里一块单薄的牌匾。“幸运”的人们活在虚假的安全中,将一枚逆反的棋忘在桌上。
他原本是打算再见一面父亲的,但在那晚后,疗养院也不再传消息到老宅,消息被完全封闭了。黑字辈的人里也只剩下了一位记忆只有一天的老妇人。
疗养院里并没有多少护工,整个建筑却大得可怕。有些房间里还摆着茶盏,但都落下了厚厚的灰尘。水井里结满了蛛网,据柳珠黑说,除了老宅送的物资,她依旧每日去疗养院旁的山上自己准备吃食——她初次见他的时候,抛给他一个有点发酸的霉苹果。
“我听见我的后辈在问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空荡荡的院子里站着一位穿肥大袍子的老妪。她露出发黄的牙齿,指着树白哈哈大笑:“我认得、我认得!蠕虫魔人死的那天晚上,我在这里见过你!你是小岩霞的儿子!太好啦,我们又有传承啦!”
那个时候树白闻见一股腐烂的果味。
酸涩、浓郁、苦闷——那并不是来自于烂苹果,而是老妪本身。那是老妪身上溢出的狂气。
和一个疯婆子待在一起,就是他柳树白的余生吗?
“乖孩子,奶奶问你,我们为什么要守在这里?”
扶着柳珠黑的青年回神,他回答:“奶奶,是因为传承。”
疗养院的人自然不会有子嗣,但他们以狂人为血脉,为每一个来到此地的柳家人施以他们独有的【传承】。
“是啦,”老妪浑浊的双眼凌厉起来,“柳氏狂人,是柳氏人总会走上的一条路。”
据说在黑字辈之前,没人知道柳家人容易被狂气影响的事情。这是因为黑字辈之上的人封锁了这样的秘辛。他们为了避免过去那些已经无法再追溯的悲剧,决定以封锁来断绝这样的可能。他们希望新生代能在无知中过得更加幸福——
“‘无知也是一种绝望。’在我们那一辈,狂气给了我们柳家新的答案。要怎样做才能让柳家人走得更远?染上癫狂的我们,每一个黑字辈的人都能听见那一晚,祠堂里先祖们的怒吼与质问。”
“哦?你注意到了?‘新’的答案。”
“这就是老婆子我说的‘传承’。每一代都会有狂人的诞生,不管是被迫的、还是你这样自愿的。这不是个例,而是历代——只是我们黑字辈时最多罢了。”
“对于柳家来说,狂人是柳家前进中不可或缺的角色。无知的柳氏在当时一度陷入低谷,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特别,不了解自己的本心。他们没有抵御恶意的办法,只有泼去半边天的热血,和冷彻的躯体。于是那个让石黑一战成名的夜晚,黑字辈们听见了先祖的呼唤。”
“我们前赴后继地向先祖发起挑战,因为先祖说:不改变,那就亡于柳!于是我们出手,我们向自己的亲族动起刀来!在混沌与尖叫中!在哀嚎与血泪中!等待有人逃出先祖的威压,等待有人站在我等的对立之面,等待有人在绝望中新生!!!”
有人逃脱了,带着恐惧站在了亲朋好友的对立面,然后,他独自走向了新生。
“其实柳家没有传承。”柳珠黑又像个孩童一样笑起来,她被柳树白扶着回到院子里,从庭院的躺椅上拿起一件起毛的绿色袍子。她看上去只是个老婆子,与那日说起传承时的肃穆模样截然不同。她穿着单薄的里褂,却把那袍子披在柳树白身上:“可是岩霞是听不见的,他不是狂人,他只是疯了。”
柳树白沉默地握住柳珠黑的手,他细细地抚摸老人手上满是褶皱的软皮。他知道老人要说的话。
“总得有人知道这个故事。总得有人选择背负。”
“所以我来了,奶奶。”柳树白轻声说道,“您该休息了。”
来到这里,得到一个并不理想的答案,然后守候在这里。直到老去,直到下一个狂人来此。
所以柳树白感到悲伤。
他曾引以为傲的强大之路,其实早就在那日给了他残酷的答案。
……
“我没有忘记。”
祠堂中,柳石黑赤色的眼睛像是要滴出血。他与孙子的过招中出手更加狠厉,几息之间又将狂气向孙子碾压而去。他的声音哑不可闻,但那是灵魂的咆哮,足以叫人震撼在地。
“过去发生的一切,我都没有忘记。树白,在你出逃后,珠黑去世了。”
柳树白惊愕抬头。
“‘我老婆子最后的叛乱……’她临走前这样说。大概是她放你离开的事情,树白,你说柳家真的有【狂气传承】这样的东西吗?”
要是老婆子我有孙子,那一定和你一样大了。
“树白,难道你要将你父亲的遭遇,也称作是命运吗?”
可怜的、可怜的岩霞。可怜他的儿子也站在了这里。
“现在我们就站在先祖面前,为什么先祖不再呼唤你我?”
总得有人选择背负。
但是树白,奶奶不希望还有人要来背负。
所以去吧,去找新的可能,去做你的选择。去找你想要的证明,去看你想看的结局。
【……】
柳树白一言不发,他那时打断了柳珠黑的话,就是因为他知道她会这样说。她一定会这样说的。但他一意孤行,走到了最后的死局。若说他还留有对柳家的爱,那也会是极致的扭曲。在双亲死去与疯魔的夜里,在白字辈阴沉压抑的管教下,在柳山白不谙世事的啼哭中——如果他那亲爱的、可爱的妹妹还是那样无助地站在岔路口上,那么他就会像过去那样久违地牵住她,然后再次一起成为柳家的【传承】。
可是柳山白说了,她不会再和他一起了。
【因为先祖也……先祖也希望,狂人只剩最后一个。哈,结果现在又多了一个我,还真是抱歉啊,老爷子。”被压制到吐了口污血出来的青年仰躺在地上,他的眼眸重新变回成清澈的蓝色,裂开的痛觉再次回到他的身躯。他苦笑,眉眼由失落描绘,随后又变成仰头大笑:“您把我关回去吧,我不会再出来了。”
“足够了,让我来当这最后一人,您就赶紧退休吧。”
3 歧路奔走
或许未来的某天他会选择说的。
那不叫歧路啦。
虽然有说要让小满哥成为死神武器,但我们终究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些话说来又有些像是异端,但显然,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很简单的告别罢了。
魔方与死神之间到底要何种方式共存,亦或者要如何走得更远——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于是我将其写在笔记中,等之后旅途中,又一次写着“死城”的时候,我会回来问问这里的人们。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走得足够远,去往连儿时梦境都抵达不了的更远方;我应该见到过比这死城之战中更多残酷或美丽的事物;我应该结识更多像小满哥或魔人那样执拗而坚守的魂灵。
等到那些之后,我会重新踏足这片起始的土地。那个时候我会带着我的笔记,重新回望此刻还未远行的我。
未来可期。
我侧头看向街道,还未意识,或者我本身并不想意识到自己拉着小满哥衣摆的手还在收紧。我想我终归会有不舍的。我不敢去想更多,也不愿去妄自猜测更多。
现在的小满哥,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可真是大闹一通……这边和那边,还有我们卖过洋芋的地方!全塌了!”为了做最后的收拾,我拉小满哥回趟死武专。依稀记得贝柳组说请客吃饭的事情,现在看来,说不定要实现心愿要很久很久以后。
“啊、是啊……”小满哥大概又回想起之前和魔女鹿猎的对话来,那是他最后的目标——具体是怎么回事,或许未来的某天他会选择说的。当然,永远当做未解之谜也不错。
就这样,他想着什么,我也想着什么的时候,迎面撞上来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
“抱歉,请问来去仙怎么走?”那女子问,她头上固定发丝的碧色簪子轻微摇晃,身下的打扮也相当古典,就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美人。不过美人有些困扰,因为死城之战让许多建筑成了废墟——还让她手上的地图成了一团废纸。
“唔……我看看,这个地形,先左后前然后右边拐弯应该就到了吧。”我习惯性看小满哥,“对吧小满哥?”
小满哥抬头,却露出和我之前一样的错愕来:“嗯?我想是的。”
“那就多谢了,工匠小姑娘和武器小哥。”美人这样说着,向我们指的方向而去。而我扯了扯小满哥的衣角,咬耳朵:“等等,那个模样,她和柳山白同学是?”
我猜小满哥想说对,因为他头都点了半截。
但前面那美人走了几步后又转头看来,显然把我们的悄悄话听了个全:“两位是柳山白的同学?正好,不如就一起过去吧。”
4 来去仙中·中
那一刻她想起来为什么柳城白说她是个旧时代的人。
“有、有鸡汤……老师喝鸡汤吗?”
新饭客光临来去仙的时候,就瞧见两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端着一碗鸡汤,被她们称作“老师”的男人坐在长凳上,盯了会儿鸡汤上的油沫,发出一声冷笑:“两位同学可真是好本事,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怎么还需要花大心思来我这小小侦察队?”
白色头发的女孩即刻咽了咽口水。
她身边的红发少女贴着她站在一起,身后的手也握在一起,眼睛灵巧地左右瞟瞟。
“队长、那个,这不是人没事吗?”一旁和男人同一样式制服的人试图劝架,“而且贝柳二人还夺回了来去仙,现在也可以当做修整的据点,这……”
他发言时,贝阔雪在柳山白身后,在侦查队长看不见的角度狠狠赞同。她们好好地回来了,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她身边的柳山白刚刚从搭档的手心获得了一点争辩的勇气,一抬头看见了新来客——她又立刻低下头去,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哦?你是说她们违反规矩跑到死城外,浪费大量人力的行为是正确的?你觉得她们从一开始就说着谎的行为是值得支持的?还是说……”男人抬眼,前两句问话的语气轻柔到队员起鸡皮疙瘩,“你觉得我是个不讲情面,冷漠的暴君?”
队员也咽了咽口水。
他还记得面前的男人为什么是侦查队的队长。严谨,且重视每一个同伴——若只是这些,还是会有人站在其面前出言挑衅。但男人只是说:凭实力说话。
大多数人没看清他怎么动的手,少部分人知道他根本没动手——因为那只是灵魂的压迫感。失去了他的工匠后,这位魔武器“剔骨刀”不再被任何人使用,尖锐的意志是其强大的资本。
“您……唉,我不是这个意思——”
队员解释的话没说半句,新的两个声音加入进来。
一个充满惊喜:“贝贝和小柳!你们真的在来去仙!”
一个充斥阴郁:“山白,你违反了规矩,还撒谎?”
侦查处的人回头,就见一位穿着渐绿旗袍的女性带着两个少年人走上前来。少年人自然是死武专的学生,正发愁怎么躲过挨骂的贝阔雪听闻有熟人,泥鳅似地窜了过去:“小玉和宁满!你们来吃饭的吗?!”
而穿着旗袍的女子还未走近,就看柳山白护住了自己的脸原地蹲下:“亭白姐!你已经教训过我了!呜!记得别打脸!”她甚至准备好了惨叫的声音,但柳亭白只是脸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蹲在地上的妹妹,随后转身面向侦查队长。
“我是这孩子的姐姐,就像您刚刚所说的那样,我已经知道她犯了多么严重的过错。这一路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头上的发簪轻轻摇晃。起身之时,她也想到了如何去应对对方的怒气。
毕竟她记得他们柳家大院的幼年里,她也是这样,总是收拾着树白和山白的烂摊子,和周边怒气冲冲的邻里挨个儿道歉。树白说她不像个小孩,讨厌淘气鬼的她也不屑成为一个小孩——但山白最早看她的眼神,就是那样惧怕她的吗?
“该庆幸的是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活着回来了。”侦查队长叹了口气,当发现这两个孩子不见踪迹时,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搭档。那是个眼神明媚的女性,死去的前一个月表明了她的心意。“在穷凶极恶面前,再多的勇气都只是一条送命的路。小姐,在战场上,无知和莽撞是致命的。”
“您说的是。”柳亭白应答着,侧头正对上柳山白指缝后的眼睛。她心下一怔。“幸好她们回来了。”
“也罢,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那大概是缺点,也是一种优点吧。”侦查队长在队员惊讶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他还是放过了这两个小姑娘,“那么休息得也够多了。小队所有人,继续巡查!”
一旁和姜玉映宁满两人唠嗑的贝阔雪差点跳起来,她可和严肃的人打不来交道。只是看那些人离开,她又吐了吐舌头,和朋友解释:“总之就是……回死武专会被罚打扫什么的吧哈哈哈……”
“真是想不到那个时候你们也去了城外。”姜玉映说着,脸上带着些微妙的笑意,“我们之后就去死武专拿点行李,小满哥呢?”
她问完,她和宁满二人的肚皮却抢先一步大吵大闹起来。
太宁笔枪无辜地回望她。
“哼哼哼,就知道你们都饿了。刚好之前泡了一大盆米线!”侦查处的人一走,贝阔雪当场满血复活,她一把提溜起宁满的衣领,向着厨房奔去,“没想到共饭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宁满你会下厨,也来搭把手呗?之前还是小柳眼睛尖,我都没看见那几大袋卡在楼梯上的米线……小玉你就休息一下,一会儿和小柳一起开饭!”
那我呢?我也需要休息——
姜玉映看着太宁笔枪被拉走,那声控诉都来不及说出。她先是愣了愣,随后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后她又看向柳山白,那个女孩追逐的人物,似乎与她家小满哥要去追逐的同样危险。现在,她又是如何呢?
“小玉同学,我脸上有巴掌印吗?”站在姐姐身边兢兢战战的柳山白指了指自己的脸。
“咦?没有呀?”
“哼,我还没揍你呢。”柳亭白冷笑,心想自己刚刚的心软果然是错觉:“你们聊吧,我出去走走。”
外面是个风暴后的艳阳天。
柳亭白靠在来去仙的木门前,回想着事情。她早些时候问路时遇见了那两个孩子。现在的孩子心里又大多揣着心事,是说还是不说,对于他们都会是一个漫长的提问。只是山白和小贝一起后,她便从柳宅真正的走了出去。她想到哥哥柳树白,想到妹妹柳楼白,又想到大姐柳城白……她好像已经想不起来,最初她们到底是如何相处的了。柳宅的人都称她为“柳石黑的代行者”、“行走的柳氏家规”、“处刑人”……她从不在乎,只觉得自己追求着无上公正。
是在什么时候……柳树白那滑稽玩笑消失了?
是在什么时候……柳楼白不再找她谈论心事?
是在什么时候……柳山白连看都不敢再看她?
是在什么时候,她将手中的亲缘线抓得如此凌乱。
“亭白,现在是我掌家,你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柳城白曾这样说,“祖爷爷的时代过去了。你不能成为那过去式的一员。你是他的孙女,但并不和他同一辈。你出去走走,离开柳家,去任何地方。直到你找到答案,你再回来。”
“城白姐,我不知道去哪里。我没有地方可去,我只有柳家。”
“那就去我让你去的地方。我给你任务。但亭白,任务之余,我希望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贝小姐父母居住的城市,充斥着糕点的香甜。在那里,她看到的是温情与宽容。死城大乱,支离破碎间,她看到魔人的诡诈,还有族兄族妹的坚持。
那一刻她想起来为什么柳城白说她是个旧时代的人。因为她将自己,生生地活成了傀儡。
5 来去仙中·下
之后的事情,就等之后再说吧。
“吃米线啦!我切了葱花,不喜欢葱的不要放嗷!小柳,愣着干嘛呢!上碗筷!”
周边的食客大都被喂饱,眼睁睁看着大锅米线出炉,干流口水。
坐上桌的宁满除了机械般用筷子搅动米线,其余半点心思也没有。女孩子们则七嘴八舌地称赞起诱人的汤汁。
“好香呀……”
“小玉多吃点!宁满也有下厨,真的很难得!”
“贝贝……再吃我那件褂子的扣子又要扣不上了嗷呜嗯嗯……好好吃……”
“小柳你姐呢——姐姐也来吃点吧,一路上真的辛苦啦!”
“嗯,谢谢——欸!好吃欸!”
油棕色的汤汁浇在软糯的米线之上,一股热气扑鼻而来,瞬间治愈了人们心中的疲惫。清亮的菜叶被滴入了各自喜好的佐料或辣酱,随后在口齿间传出脆脆的声响。
大战过后,人们最需要的只是一顿美餐。
之后的事情,就等之后再说吧。
+展开
终章主篇!(战斗部分)
完结撒花!(什么)
之后会在后日谈和终章后篇(真结局)里写到在贝柳故事中出现的所有角色的结局,每一个角色都会在最后去往他们该走的路!
后日谈就会写很多跟柚老师聊到的好玩的东西了(憋死我了)
很开心!!大家都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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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主篇!
即便是为了吃也站在场上最后一刻!
贝柳:“要吃宫保鸡丁!要吃佛跳墙!要吃炭烤里脊大排骨!!!”
(这俩孩子真的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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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就算你们来的时候没多少危险——”
女子清丽的声线在又一次抵御袭击者后再次响起,说教间依旧藏有无数因关心而起的焦急。来袭的妖魔鬼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那女子的手刃一刀划开,而那人只是再次提起身边两个小丫头的衣领,继续往死武专赶去。
“看看现在的混战吧!若是你们二人回来,喏,还回得来么!”
柳山白和贝阔雪看着同窗们受伤或被抓,到底还是孩子,两人一路上都有些心惊胆战。此刻更是被柳亭白说教得抬不起头。
“姐……”柳山白弱弱道,“我们知道错了……”
她那错还没认完,自己就和贝姑娘一起被放在了地上。
“亭白姐姐?”贝阔雪回头看向柳亭白,只见她又被追来的魔物缠上,一时间抽不开身。
“啧,死缠烂打。”这样说着的人却还是趁空看了眼死武专的方向,“那是……鬼神领域?!看样子你们还不算是被拉进去的倒霉蛋,你们先走,保护好自己——”
巨型魔物的利爪直直地插进沙地里,柳二侧身一跳,挥手砍向那魔物的肢体:“愣着做什么?山白,不保护好你的工匠,我回头就把你往死里揍!”
“亭白姐!”柳山白的声音略微有些悲愤,“你不说我也会好好保护贝贝的!”
给点面子啊……柳山白说归说,但还是反应极快地展开了锁链,正巧将周围乱斗激起的沙石反弹开来——这是她们研究的第二阶链子刀。从她们灵魂共鸣开始,她们研究各类招式,而这每一招都与柳家其他人完全不同。
柳家姐妹擅于双武器作战,就算加上她们在左家的工匠,那也是远没有柳山白她们的招式的。
柳树白操纵狂气增幅力量,他那样的独行侠没有人使用时也是不变作刀的。哪怕与人合作,他也难以交心,是连开锁链也做不到的。
与过去告别的柳山白觉得,她与贝贝已经是独一无二。
“嗷——”又有敌方看中落单的她们扑了过来。
但还未靠近就被链影抽了出去,等它再度袭来,姑娘们又向着死武专的方向更近了一步。
“小柳……我好饿……我们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
一路上比贝阔雪的呼声更吵的是二人的肚子。的确,她们的上一顿还是柳楼白给的两块麦芽糖,更加严谨一点的话,还要追溯到她们离开死武专前的那顿冷饭。
“我要吃宫保鸡丁!我要吃佛跳墙!我要吃炭烤里脊大排骨——”贝阔雪眼含热泪,呼声叫柳山白都有些军心不稳。她开始渴望一碗豆花,不挑食,咸的也行。
“唔唔、可现在路上的饭店大多都被打砸了……”
这话贝贝听不得。尤其是,她现在真的饿出天际。
“打砸?那么多食物还打砸?”贝阔雪即刻将亭白的话抛至一边,拖着小柳就拐向一个离死武专稍近一点的小饭馆里,“走!咱们去打砸回来!”
到门口的时候,柳山白瞧着那虚掩着的门,想起上一次这里的老板嘴上不情愿但还是又给她们烧了个饼的样子,说她们太能吃,面都和不过来。
这家小店旁还倒着一个洋芋推车,喷香的洋芋泥里多了些血腥的气息。柳山白知道洋芋老板的孩子在其他城市念书,那个时候还请了小玉宁满他们来帮工。老爷子还来信对那洋芋赞不绝口。
可现在小玉他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是否安全。他们还没和她们一起再吃顿饭呢。
也不知道店老板和洋芋叔一家是否都去了死武专,他们的食材都被遗忘在这里,被里面的少数敌人寻欢作乐。
柳小姑娘瞬间鼻子就酸了。
贝小姑娘当场脾气就炸了。
“小柳,我现在生气的不得了,你拦不住我。”
“嗯,我知道。”
“小柳,我们之前钻研过的最后一阶现在能用吗?”
“能,一定能,绝对能。”
“那走——”
那虚掩的门被人踹开,饭店里整举着鸡蛋篓子大打出手的敌人们都一愣。糊满蛋液的门终于不堪重负地摔在地上,鸡蛋的腥味混入了沙土,就见来人挥着一把巨大的弯刀,隆重登场。
“你们……”来人呼出一口气,一身力气举起那大刀刚刚好,“你们知道这地上的鸡蛋,能做多少好吃的吗?!!!”
有些敌人还没反应过来,被那转着的刀刃悉数切割。
而反应过来的人定睛一看,不就是个拿着武器的小姑娘么?他们大笑了一声,变本加厉地将各类鲜果蔬菜挑衅般砸向她们:“哦?有你们的灵魂更好吃吗?”
“嗬!”贝阔雪肉痛地躲过袭击,她手中正举着链子刀的最后一阶形态——砍刀形态!在这个形态中,她们不会在有链子辅佐,只是纯粹的强攻而已。而她们的灵魂共鸣加强后,砍刀的规模也开始增加,短时间里,她们能有不错的攻击。
“我告诉你!你吃过新鲜出炉的番茄炒蛋吗?”
砍刀砸在一个怪物的腰上,使用者一个用力,便拦腰斩断。
“我问问你!你吃过冬日清晨的小碗蒸蛋吗?”
巨大的刀面蛮横地撞开蜂拥的小喽啰,把他们推到了还烧着的炉灶里,烧得他们吱哇乱叫。
“我声讨你!你吃过劳作过后的煎蛋葱饼吗!”
砍刀在堂中挥舞一圈,强烈的气势竟然将小饭店里结群的小喽啰们都赶出了店铺。只留下大闹一通后,气喘吁吁的贝阔雪。
“小柳……我饿得不行了……”
柳山白重新回到人形,心里暗自赞叹不愧是贝贝,饥饿与恐怖程度完全成正比。她环视了一圈,那些敌人暂时不会再来到这里。她们可以多少缓一缓……
趴在唯一一张好桌子上的贝阔雪看着搭档捡起一枚幸运的鸡蛋来:“贝贝,吃蛋炒饭吗?”
“吃。”贝阔雪说完又跳起来,“等等等等,你放下,我来炒。”
柳山白揉了揉自己同样饿得乱说话的肚子,乐得清闲:“那我去整理一下桌面。”
于是乎,诡异的场景出现在了临近死武专的一家小店里。
如今鬼神领域已开,各类魔方精英也去截杀死武专的老师。那间小店中是否有人凭借一己之力赶走左右喽啰,谁也不关心。
而柳山白已经收拾好了桌椅,她找到两只破了口的碗,找了筷子乐颠颠地去找贝阔雪。
一个鸡蛋的分量没有多少,但米饭依旧香气十足。贝大厨还向搭档展示了一下刚刚在壁橱里发现的泡菜罐子。
“唔、之后咱们还得把饭钱给老板。”柳山白与贝阔雪面对面坐下来,大口吃饭,津津有味,“真的好吃!不愧是贝贝!”
贝阔雪以往是要以怜爱的眼神看着伙食不好的柳山白的。但这次她也是大口刨饭,露出自豪的神情:“那是!可惜还是缺了些食材,不然我能做更好吃的!”
在她们闲谈之中,门外时不时传来打斗与惨叫——战斗还未结束,她们的小憩总是如此短暂。
“说起来,我们出城前不是见过小玉她们吗?”贝阔雪恋恋不舍地咬了咬筷子,看着意犹未尽舔碗的小柳,“我们还说要一起在吃顿饭呢……”
“吃饭的话,楼白姐请客。但现在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呢?”柳山白迷茫地摇摇头,她说着,将大家吃好的破碗又收去洗掉。“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我们只能守着自己能守的地方,然后等待一切的结束。我们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更高强度的行动了。”
“你说的对……唉,那就先从这家小店开始吧。等老板回来,我得跟他要免费餐券。”
红发的工匠揉了揉肚子站了起来,她与她那白发的搭档相视一笑。
“之后要把好吃的吃个遍!”
+展开“快给我住手!!那个疯子是我们的!”
“这位先生,一切到此为止吧。”
一个清冷的声音尾随贝姑娘之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柳山白恢复人形一把拉过贝姑娘的胳膊,再次躲进了草丛里。
“小柳、怎么啦?”贝阔雪顺势蹲下,虽然并不明白搭档此意,但现在她们也算出声,对面应该知道她们的位置了。她低下头,却见柳山白以一种防卫、或者说是一种有些害怕的姿势将自己包裹起来。柳山白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先等等……那人是、是姐姐。”
柳山白此刻在心中狂敲警铃。在她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她的手心就已经出了不少汗——那两个人怎么在这里!她们怎么准确的知道柳树白?那么,她和贝贝的事情,她们也是知道的了……是要来抓走她?还是要来……
“姐姐?”
贝阔雪望向冲突的场中,有人正提着一柄清雪链子刀从林间走出。那人白色的发用一根素色簪子稳稳固定起来,身着高开叉的绿色渐变旗袍——想也能猜到她应该和柳山白有着一样的眸子。随后那人一个反手,又将链子刀向魔人攻去。
那是柳家人?她的视线来到那堪称潇洒的刀身上,奇怪……柳家人不都该是武器吗?何况还是柳山白的姐姐。但疑惑并没有占据贝阔雪的全部。她推了推有些自闭的柳山白:“小柳!别发呆了,你姐姐去追魔人了!”
现在还在场中的,就是她们的目标。
柳山白重新将视线挪回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身上,刚刚那人与魔人的对话她们听得一清二楚。她不免想到很多过去的事情,但最后还是借着贝姑娘的手再次站了起来。
“这就是最后了,哥哥。”
——
——
——
数十个小时前。
一座还未被鬼神狂气波及的城镇上,来了两位远方访客。
“如果二老不介意的话,此事可以全权交由我们处理。”
“当然,这本身也是我们这边生出的事端。就如亭白姐所说,如今鬼神苏醒,各地情形都开始紧张起来。我们能做的就是为参与斗争的孩子守护身后的一方净土。”
街上的行人神情古怪地看了看站在一家烘焙房门外你一句我一句说话的人: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在这儿背板呢?
“……二姐,我们已经在这里练了十分钟了。”背如针扎的二人中,柳楼白率先开口,“老爷子让我们尽快与贝家商讨那个疯狗的事情,我们要不就这样进去吧?”
柳二柳亭白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贝家姑娘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出来,谁不是家里的珍宝呢?”
但诚意这种东西,自然还是由他人来定的。
柳楼白心里翻了个白眼,答:“柳树白。”
也难怪她如是想,亭白叹了口气,她想起老爷子说的话,知道最后还得是族里出人收拾那家伙的烂摊子。可现在鬼神苏醒,哪有那么多精力——柳家已经为柳山白那丫头赔付了不少资金给死武专,想也知道这其中多少都会牵连到出逃的柳树白。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兄妹。
想到此处,柳亭白抬头打算再练习一遍交涉术,就见烘焙房里站着两人:一位是身形削瘦一些的男性,一位是身子丰硕的女性。他们与柳氏姐妹对上了视线,随后爽快一笑。
“二位是有什么事吗?”贝家夫妻早已注意到站在店外的两个姑娘,像是要进门,却又止步的模样。
“……”柳亭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姐偏偏叫她出行,脑子里背板的交涉术忘了个干净。
“贝家的叔叔阿姨好。”倒是柳楼白笑着介绍起来,“我和这位都姓柳,此次因家妹与二老在死武专念书的阔雪小姐的事情而前来拜访。不知二老可否赏脸?”
柳氏。
贝家夫妻对视一阵,很快就想起之前贝贝视频电话里的那个看上去很文静的姑娘来。而眼前的客人样貌也分毫不差,只是这说的话字语句间有些过于别扭。贝妈率先爽朗开口:“说什么二老!快进来,新做的桃酥要出炉了……”
“欸、我们、那个……”
柳楼白瞧着二姐跟个鹌鹑似的被贝家阿姨揽进店里,她与同样热情的贝家叔叔道谢后跟了上去,憋笑不停。
不愧是柳山白信中的贝家人。
一盏茶的功夫,柳家姐妹二人在贝家夫妻的热切关怀下已将周身的事情悉数说出。什么家中老人是否康健,姑娘们年岁几何,家宅何处——直到贝爹又端来一盘马蹄糕,四人才终于说到正题。
“原来如此,是说小柳姑娘用狂气去助长贝贝的共鸣吗?”贝妈捋了捋,正色道,“这件事的经过和影响,我和孩她爹也知道一些。不过既然现在这两个孩子能够做到真正的灵魂共鸣,你我两家又何必在意这些小事呢?”
小事?柳亭白睁大了眼睛。
知道柳山白的事情时,老爷子先是沉默着去了祠堂待了一晚,而后又写信给了死武专,为她处理后面的赔款。老爷子最可怕的不是他的愤怒,而是沉默。那几天柳宅的气氛降至冰点,谁也不敢说话,直到他们得到了精气神养老院传来柳树白出逃的消息,老爷子才开始重新处理事务。
大家都觉得是柳山白做了惊天的错事。
可在贝家夫妻这里,他们只用一个如此温暖的笑容就化解了一切。
“我们夫妻二人虽然也是工匠与武器的组合,但从没要求过贝贝真的要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夫妻俩相视一笑,“但现在的世道,没有些武技傍身,终究是不行的。因此我们将她送入死武专,不同她讲口头上的世道,而是要她亲眼去瞧一瞧。”
“值得庆幸的是,她瞧见了小柳。那个小姑娘的性子一看就是有主意的,如此说来倒是我们家贝贝受了不少照顾才是。”
现在反倒轮到柳亭白沉默,柳楼白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
“您太客气了。”柳楼白答,“那么刚刚说到的提案,叔叔阿姨觉得呢?那柳树白乃我家狂徒,如果不尽快解决,可能会伤到那两个孩子。如今鬼神苏醒,天将大乱,那些死武专的学生很可能也会参与其中……”
贝爹缓缓点头,接道:“听贝贝说她们最近也开始参与到死武专的防御对战行动中去了……虽说希望她多多历练,却还是没想到有一天她竟就站在了最前线上。”
“我们家里的姑娘我们最是清楚,一旦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贝妈环顾着自家的店铺,爽快泼辣的面容变得柔情起来,“既然她们走上了最前方,那么就由我们来守在她们身后,让她们知道自己还有家可回。”
“之后的事情,也有劳楼白和亭白姑娘了。”
柳氏姐妹出来的时候,外面竟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柳亭白脑袋发懵地走出店门,手里提着好几盒贝家夫妻准备的糕点。夫妻俩似乎是从女儿和柳山白那里知道柳家的伙食问题,准备的分量足够多,多到柳亭白实在是不好意思于是去办了张年卡。
但她无法忘记他们的笑容。
柳楼白吃吃笑着,在她身后撑起伞:“现在知道为什么大姐让你来了?”
得知柳树白出逃后,老爷子一下子变得更加苍老。谁也不知道他独自去祠堂做了什么,又想了些什么。只是他出来后,开始由大姐柳城白当家,捉拿柳树白,确认柳树白状态的任务则落在她们二人身上。大姐柳城白是个自有主意的人,但就像贝家夫妻说的那样,柳家人都很有自己的主意。
柳家的人容易受到狂气影响,因此新一代人都各自寻找着克服的方法。亭白姐姐最是顺从老爷子,她至今依旧紧握着家族的“锁链”,将感情与爱意牢牢锁住。但或许大姐察觉到了,也或许老爷子自己察觉到了,更或许柳山白和柳树白也感受到了——因此大姐走上了掌家之路,老爷子隐退,而山白和树白则远远逃开。
“要你多嘴。”柳亭白嘴上说着厌烦的话,心情却比来时更加晴朗,“走吧,把东西放好就赶往死城。”
走吧,去给那两个让人羡慕的小姑娘们扫清障碍。
“铛!”
眼前的魔人被打飞了匕首,柳亭白站在场中,冷着脸。她知道草丛里定然躲着柳山白和小贝,但此刻她更需要专注于敌人。柳树白已经失去知觉,她不会有牵挂。
【好厉害的狂气。】一开始就化身武器的柳楼白惊叹道,【二姐,别给他喘息的机会。】
言语间刀刃再次飞出,擦挂着魔人的耳发挽出一个刀花,在锁链摩挲的声音中,刀身从树枝间回弹,速度快如流星。
“啧。”那魔人后跳几步跃上树枝,竟有了脱战的打算。
“哼。”柳亭白见势将刀挥上树枝间,呼唤起手中族妹的名字,“楼白。】
【在呢。”
只见呼唤之间,飞出的刀身化为了新的人形,而柳楼白看着前方两步远露出惊异神色的魔人,抬手借助惯性,将新的链子刀向他砍去——她们从现身开始就保持着一人一武器的姿态,以至于多数人先入为主,在战术上落入下乘。
【魔头,这一击必定躲不开。】
这次换做是武器的柳亭白说着,那魔人以他的角撞偏了刀,却也免不了腿部的中伤。
柳氏姐妹并不着急,她们确信下一刻将直击魔头的脖颈。
不过,似乎也知道自己已是危急关头。魔人抛出一物,一股烟雾便在林中弥漫开来,遮盖了视线,只留一道重色的人影。
“雕虫小技。”一轮刀风劈开尘土,柳楼白冷哼一声,再次追击上前,“受了伤,便跑不远了。”
只是当她们又前行十几里,却只能看见受惊而奔逃的羊群。
“羊?”柳楼白眯起了眼。
【原来是羊魔人。】柳亭白却想到了什么,制止道:【楼白,今日到此为止,我感觉不远处还有强烈的狂气痕迹。现在城外并不安全,还是先回山白她们那里吧。】
“嗯,希望她们一切还好。”
——
柳山白和贝阔雪的确一切还好,在柳姐姐们那一手追击上,贝姑娘感到一阵惊奇:“原来还有这样的法子,先前我还在想怎么你们柳家里有人是工匠呀。”
柳山白想起刚刚看见的亭白姐的冷脸,咽了咽口水:“二姐和三姐是这样的,平时左家有事的时候她们总是一起出门办事。这也算是她们两人自己想出来的方式……骗过不少人。”
“你怎么跟见了鬼一样?你那两位姐姐不好相处吗?”
贝姑娘的话正中红心。
“咳。”柳山白这回倒是有些心虚,“可能是我不好相处。”
“拉倒吧你,走,跟我去看看你那哥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姑娘们往那血腥地一瞅,就见那昔日威风的狂人受了不少伤,呼气若云丝。
“哼!你也有今天——”
贝姑娘一声叫好,就听见躺倒的人睁开眼睛,他的瞳色竟要全都染上红色了。
柳树白知道自己依旧不想放弃,可他挨了一津辞那一掌,五腹六脏均已气息凌乱,甚至打破了他苦苦结成的抵抗壁垒。难道说,他就这样被狂气吞噬了吗?他吃力地睁开眼,看见了柳山白和她的搭档小姑娘。
【小山白和……小山白的朋友、咳、咳咳咳……】
贝阔雪皱眉,这家伙竟然还笑得如此欠揍。柳山白则站在柳树白身前,不说话。
【……我猜猜看?这是……来……寻私仇的……】
“你知道就好。”贝贝挥了挥拳头,“上次你那一拳我可是记到现在呢!”
【不怕被……死武专的……老师……骂?】
“……要、要你管!”
这次贝姑娘一拳砸在狂人脸上,她确实想打肚子,但看这人这鬼样,她担心人归西后不好和柳家姐姐们交代:“本来还说要和你堂堂正正打一架,看看你这倒霉样子,还打个什么。”
柳山白的视线落在了狂人的伤上。
【我已是……手下败将……】柳树白说着,衣领上已经沾满他的血,但他不在意,只是对上柳山白的眼睛。他看着她,就如多年前那个在祠堂罚抄的夜晚,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
【山白……你们将……走向……一条光明之路……你们很强,可是……】
【哥哥我……不甘心。】
他从不说谎。他知道自己走上的路艰辛而黑暗,但柳家人总会有人走上不一样的路,而他是其中之一。他说要打破宿命,可最后还是这宿命中的一员。竹简被柳亭白打飞,现在他又要以何种力量去抵御狂气的控制?
【山白。】
柳山白依旧没吭声。
【你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了吗?】
“我们找到了!”开口的是贝阔雪,她拉过柳山白,知道她心里可能还是难过,便回答道,“我们与你是不会走上同样的路的!”
这句话又将柳山白拉回现实,她回握搭档的手,低头看向柳树白。她回答他,又像是回答他多年前的话一样:“哥哥,我要去的路和你不一样——所以我不会来找你。”
或许贝阔雪还有些奇怪这句话,而柳树白则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得比以往更加肆意,更加洒脱,更加惘然。他那逐步发红的视野里,另外两个族妹正向这里赶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
贝阔雪护着柳山白,只瞧着这古怪的狂人逐步掩去声息。而柳亭白与柳楼白也飞身赶来。
“你们两个!”
首先就是开启说教模式的柳亭白,她毫不留情地给了小姑娘们一人一个爆栗:“这次你们竟然还如此莽撞行事,九条命都不够你们挥霍的!过会儿我会亲自送你们回去,叫你们老师好好管教你们!”
怪不得小柳怕姐姐。
贝阔雪捂着额头,看着同样瑟瑟发抖的小柳露出同情的神色。不过她们此行也算是做了个了结,也不算亏了。
一旁的柳楼白只身驮起柳树白的躯体,因为其身上的狂气而频频皱眉:“真是臭死了,上次这股味儿还是左家那两斤二锅头。”她也来到贝姑娘与小柳的跟前,只是没柳亭白那样严厉。
她分别揉了揉贝阔雪与柳山白的头发,然后发了两颗麦芽糖给她们:“真有你们的,跑到这里来,简直不怕死。”
“谢谢、姐姐。”肚子饿慌了的贝阔雪点头如捣蒜。
“你就是小贝吧?谢谢你总是照顾我们家山白。这次树白的事情真的对不住,回头姐姐请你们吃饭!”柳楼白不顾柳亭白那“别惯坏孩子”的飞刀眼继续说着,“不过呢,做事前还是要好好想想,毕竟小贝的爸爸妈妈也还在家里等着你不是吗?”
“楼白,你该动身了。”柳家二姐抄起手,“我送她们回去。”
“是是是,二姐。”
背着狂人的女子吐了吐舌头,挥挥手算是做了告别。
贝阔雪听她提起了爸妈,这才反应过来一些问题,心虚地半句话不说。加上沉默的柳山白,她们被柳亭白提走,不再有任何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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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白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其实就是回到大家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她靠在哥哥树白身边的胡思乱想。李方圆正气凛然地念着台词的时候,她的哥哥树白正看向其他地方。听说他和城白姐打过商量,但最后还是被揍成了猪头。
玩世不恭的树白哥也会心怀不甘吗?
名叫“树白”的青年在比武那日好好反省过了。
他被和自己一般大的城白揍得吐了酸水,但其实他的妹妹山白被揍得更惨。手臂折了,脸蛋肿了……据说还被摔进了水池里,压死了几条老爷子喜欢的锦鲤。那个时候他听见妹妹没出息的哭声,对着一拳向他挥来的城白露出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咱们不是说好——呃啊!”不打脸吗!!
大抵是他太弱了吧。
树白认真反思了一下这么多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带着妹妹努力地为家里做事,有且不仅仅包括乱画了城白的书、吃了亭白的包子、把颜料洒在楼白的外套上、把胶水涂在老爷子的拐杖上等让柳家人们骂他们的所有事情。
“嗯……其实城白的书不好看,柳家包子也不好吃。”青年一边抄书一边摇头,“其他事情是山白干的,关我什么事情。”
旁边抄写到一半睡着的山白应声醒来:“呼……哥?什么事情?”
睡你的觉去。青年敲敲她的脑袋,视线则回到自己抄的东西上,在看见“黑字辈”相关的时候眯了眯眼睛。他记得黑字辈的历史,其实大多数黑字辈的前辈都被送去了“精气神”养老院,并非传闻那样被老爷子处决。而山白这小傻蛋以为大家都死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老实的在这里抄书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没详细和山白说过这个事情。
但他和那些循规蹈矩的亲族不一样。
“看来要想知道变强的途径,最快的还是要向那些老前辈们取经呢。”青年有个远大的志向,他的妹妹被老爷子那股战时的气势吓到,他可没有。比起老爷子抵御来犯的故事,他更好奇,老爷子是如何在那群放纵狂气的黑字辈前辈们面前守住祠堂的。
除非那个老爷子啊,也沾上了狂气。
好问题,怎么去“精气神”呢?青年视线再次回到酣睡的妹妹身上,她刚刚抄写的东西沾上了她的口水,写过的纸张再次作废。
多么可爱的废物妹妹啊。
不过哥哥这次要去其他地方玩了,你就来帮哥哥做个垫脚石吧。头一回的事情,青年脱下外套给妹妹披上,还贴心地给她理了理凌乱的刘海。
然后他就溜出去捞了两斤二锅头。
祠堂里飘起一阵酒香。青年兑了一点掺进傻妹妹的茶水里,其他的全部用于打赏天才——他自己。山白早就头晕目眩,她就是个小鬼头,对酒精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而树白却感受到了灼热,他回望祠堂中祖先的牌位,祭拜的香线上冒起了红色的烟雾……
祠堂外似乎起风了。
明明还不是夜晚,但青年却能感觉到一丝凉意。他在那堆牌位前看到有东西向他伸出了手,数条猩红的细长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杂乱的声音开始呼唤他的名字。
哈,那就是老爷子说的鬼神一类的东西?狂气?青年无法意识到的地方,眼睛的瞳色被染上猩红,狂气的确如他所料那样拉扯他。他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俯身重新怜爱的拍了拍晕过去的妹妹,露出笑容。
“山白,哥哥等你来找我玩。”
——
——
——
“哥哥,我要去的路和你不一样——所以我不会来找你。”
【好,那么再见了,山白。】
“再也不见。”
+展开自遗迹回来,贝柳二人的心情从翻开千辛万苦得到的菜谱后一落千丈。柳山白从第一页翻至最后,贝阔雪再从最后翻到第一页。二人面面相觑,宿舍中弥漫起尴尬的气氛。
“那什么,贝贝,你还记得我们做的功课吗?”柳山白翻出她们去遗迹前抄录过的美食材料清单,但她的搭档瞧得很清楚,这人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贝阔雪盯着菜谱上的字,仿佛要把那上面的熟悉字眼烧出一个洞来:“啊,沙盖、沙枣……”
一切与所谓“绝世菜谱”上写的东西别无二致。
“真的没有哪怕一条新食材吗?”她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满足愿望的竹简,不求财富与权力,只是想要一本菜谱而已!她们甚至和魔人打了个照面,还遇见了晦气的柳树白。最后她们还舍弃了取得碎片的机会——虽然那时候也压根没想起来。
她们这一捣腾,倒显得先前吃得苦头都过于痛苦了。
贝阔雪双眼一黑,只觉死去的挨揍记忆开始重新殴打她。曾被痛揍的腹部又开始产生幻痛,昭示着这耻辱尚未洗刷。
“贝贝?”柳山白将先前就提回来的饭盒放在桌上,“饭都要凉了哦?先吃饭吧。”
死城受袭,死武专开始接纳避难的民众,食堂的供应也开始紧张起来。两处遗迹的碎片最终均被找到,等待老师们出新指令的时间里,她们除了修整,更多的是接受委托和外出御敌。
“对,先吃饭。”贝姑娘刨了口冷饭,和搭档一齐坐在宿舍的桌前。窗外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厮杀的声响,原本的宁静与祥和早已被打破。这顿饭姑娘们吃的心不在焉,分明是近期为数不多的休息时刻,她们却有些坐立不安。
“……我说小柳啊,”还是贝阔雪最先开口,她忽然转头看着搭档,提出一个胆大的猜想,“你还能感受到你哥哥的位置吗?”
柳树白?厌恶与茫然两种神情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柳山白的脸上,她不明白搭档怎么忽然这样问,但下意识地,她还是老实回答道:“唔,只要他离死城不远,是能的。越近效率越高。”感谢他们之间无法被忽略的血缘吧,她也曾想过向那个人实施报复,可如今死城被全面围攻,学生全部驻守死武专,她哪里来的机会去找他,还要连累贝贝呢。
“怎么了吗?”
“小柳,我们得去报那一击之仇!”贝阔雪将饭盒拍在桌上,震得桌面的书本跟着抖动两下。
意外又不意外的,柳山白听完后没有半点惊讶,因为她知道那就是贝阔雪会说的话。每当这时候她总是暗暗感叹,她们为什么想到一块去,却又各种受限,无法真正实现。
“擅自离开会被骂耶。”柳山白想起她们回来时听闻驻守的学生里有人受了重伤。
“拜托,你是担心那个的人吗?”
“现在死武专外都很危险了哦?”被戳穿的柳某人移开了视线,她试着找了点借口,毕竟上次也只是取了个巧。
“可我们也不弱。”
“……”柳某人狠狠赞同,但开口还是,“不过我们——”
她话未说完,贝阔雪就拉正她的肩膀,抬头直视她。
“别找借口!我知道小柳也是这样想的。”贝阔雪上手扳住柳山白的肩膀,她似乎完全从菜谱的打击上恢复过来,眼眸中的光亮无法忽视,“那家伙加入了魔方是事实对吧?他那个时候入侵了学校也是事实上对吧!小柳,我们和死武专的目标是一致的,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柳山白张了张口,她想过要如何去与对方做个了结,但现在行动远比她想象中更快。她何尝不知道那个人是如何痛打贝贝的,也不难想象那个人之后更加恶劣的举动。
但她们有决心,却还差一个契机。
“我当然想了!”被说得热血起来的人先是同仇敌忾地握住搭档的手,“但要说现在溜出死武专,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别那什么计议啦!刚刚回来前我听侦查处那边的老师在提招人的事情呢。”贝姑娘一把捏住搭档的脸,不知为何这一次分外坚持,“听说是需要感知系的学生,小柳,你会感知敌人的对吧?”
“唔唔唔……”
如果是感知那个疯子,那确实。
又说那侦查处,柳山白心里琢磨一番,猜想应该是介于防守与杀敌之间的队伍。且不说别的,他们手中一定有更有用的情报。这样一想她轻松起来,坐在床沿上看着贝贝风风火火地准备行装,傻乐了一会儿才将她们吃好的饭盒收拾干净。
畏手畏脚不该是她们的做派。
“贝阔雪?你和你的搭档能帮我们索敌吗?”
死武专学校边界位置,有侦查处的据点。似乎是魔方的围攻迎来退潮,无论学生与老师,他们都得到了一个暂时的修整机会。负责人面色严肃地看着红白发色的少女们,他记得死武专里的确有位擅使柳叶刀的学生。但他从未听闻柳叶刀有感知相关的能力。
“你们没有仔细看发布的招募要求吗?这个任务对于无法感知敌人的你们来说非常危险。索敌时侦查处的全员都会出动,你们遇见了危险,我们也很难调配人员前来支援。”负责人摆了摆手,他知道这个时候总是会有义愤填膺的学生前来报名,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他作为教师,不能真的将学生们送往绝境,“会有你们能做的事情,但不是这里。回去吧。”
他摇摇头转身刚要离开,就听见了锁链悉悉索索的移动声。
接着是少女清澈直爽的嗓音。
“死武专西南方向,有狂气剧增异常、移动了,现在开始向南流窜……”
只见那锁链一分为数根,有的缠绕在少女的手腕上,有的依旧延伸。铁物穿过草丛,略过石墙,在少女身边构造出多道“锁链警戒线”。只见少女紧握刀柄,原本自然垂落的柳叶刀身兀得飞起,猛地砸在西南方向的锁链上,发出“铛”的声响。
“大队长,西南狂气暴涨,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哎哟这小姑娘?”侦查处的另一成员一路小跑着嚷嚷过来,这个成员自然也听见贝阔雪的话,与她将要汇报的内容分毫不差。
“我了解了。”负责人抬手示意那位成员安静,他将视线重新落在姑娘们身上,“那么有劳小丫头们了,请放心,侦查处不会让你们去太过危险的地方。”
——
——
——
死城外西南位置。
在魔方全员向死城的核心进攻时,有人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南边而去。在路途中,时不时有恶徒上前阻挠,一个一个都带着杀戮之心。而赶路的那人也并不胆怯,他有时干脆利落地扭断来者的脖子,有时以手为利刃,几近残酷地掏掉对方的心窝。可即便那人如此凶恶,前来除掉他的家伙也丝毫未见颓势。鬼神苏醒后赠予众人的狂气让来犯者更加癫狂,在这之中,只有赶路的人吃尽苦头。
柳树白随意挥开手中的污血,他那身行头早就破烂不堪,但他不在乎。只是独属于鬼神的狂气过于热烈,他除了解决这群杂鱼,还要时不时与脑海中的声音争吵。
就他现在的处境而言,分明接受了狂气才是最好的选择。
“呃!”像是应证这句话,恶心与反胃便再次漫上柳树白的喉腔。他不由得有些心悸。令人作呕的狂气十分霸道,他只要心中稍有犹豫,那股力量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冲击他。他一连干呕数次,在一堆尸体中勉强站起身形。
他脑海中似乎也开始有声音在劝导他,蛊惑他。
明明只要接受就好了。
青年用力挥开那些话,暗暗告诉自己还有要做的事情。他重新回望自己身后这一系列遇袭留下的“战果”,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一津辞的手笔。
要说全然是一津辞所做,那也并不如此昭然若是。
正因如此,这才是真正的麻烦。柳树白沉下脸,那个魔人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从幕后来到台前。唯有遗迹的那次,他和柳小丫头跟她的搭档们货真价实地逼着一津辞出了手——他也在那时与一津辞彻底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但还没完。
只要拿到最后的竹简。
青年的眼眸中闪过微光,那些小喽啰多半是被煽动而来的。可只要他得势,那么一津辞就失去了牵制他的——
“阁下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如此匆忙。”
青年头顶响起的,依旧是熟悉的,温文尔雅的声音。四周分明都打得火热,此地的气氛却在那个声音响起时骤然安静了下来。声音轻缓闲适,仿佛在问共同赏月的故友今夕何夕。
只有声音的主人才知道,这背后将暗藏无数刺骨的冷意。
而青年则抬起头,一如既往露出笑容。就像他们刚刚遇见那样,他笑得天真晴朗。
【这场戏看得满意吗?辞先生?】
站在树荫间的一津辞低下头,冷冷地看着柳树白。他虽然最终还是从遗迹中得到了最后一块竹简,但既然柳树白不忠,那么当初他讲述的故事便另有乾坤。他不仅没找到死武专要的碎片,还差点暴露身份和柳山白等人打了一架。到了最后的最后,他手上终于得到的碎片还没有半点用处。
这叫他这样精于算计的人如何不恨。
“满意?阁下可没演好这戏呢,”一津辞从身一跃,一柄扇子握于手中,眼神狠辣,“说吧,怎么赔?”
看来是很生气了。
青年心中摇头,他还有竹简要抢,这场戏对他们二人来说,才刚刚开始。他笑着呛声道:“您不是已经想好要我怎么赔了吗?可这条命啊——”
衣袖挥舞凌冽,一记手刃向一津辞贴面飞来。
“您还真,拿,不,到。”
这惯会偷袭的狗崽子。一津辞心中骂道,面上也不再装模作样与对方和气相处。他侧身躲过手刃,随后迅速回击。
柳树白原本身着青衣,多次血战后那衣袍早已看不出本色。但一津辞微微眯眼,那两记重拳就砸在了对方的肩头。不出意料,对面立刻传来隐忍的吸气声。
“拿不到?这可不好说。柳树白,你居然会傻到找上门来……难道不知道落水狗要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吗?”
“嘶……哈,专找伤处打,您分明比我阴险得多。”
“彼此彼此。”
简短的相互阴阳怪气后,这片树林里再次传来打斗的声音。
拳拳到肉,怒意与恨被交织在二人那眼花缭乱的招式中。没人手下留情,因此大多都出招极快,慢一秒就将为这迟缓付出一切代价。时而魔人进攻,时而青年奇袭,他们周身的树木无不受到影响,大多都被摧残地不堪入目。
于一津辞而言,柳树白必须得死。
私为洗刷遗迹耻辱,公为扫清障碍。只是有一点他此时依旧有些不解,柳树白并不是贸然送死的人,为什么他明明清楚背叛的下场,还要回来找死呢?
正这样想着,青年又要袭来。论应激反应,要躲开这一下已然来不及,一津辞咬咬牙,又一次释放了更多的狂气。
“!”原本就需要分神对抗狂气的柳树白被这浓郁的狂气逼得节节后退,他强行扼制呕吐的冲动,想要刻意露出轻松的神情。
但这已经是最大的破绽。
“怪不得你心甘情愿前来送死。”一向谦和有礼的魔人此刻连敬语都不肯多说,他看着柳树白终于沉下了脸色,心中爽快,“竹简?你也没命拿!”
许是猜到了对方所求,一津辞对付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一直嬉皮笑脸的柳树白,此刻也终于让他看见被激怒的模样:“没事,只要——你死在我的手中就可以拿到了!”
“狂妄小儿!”
二人对战的巨大冲击再次向四周扩展。一津辞并不清楚这一战使得多少魔方成员绕路而行,生怕下一个被卷入其中的就是自己。柳树白更不知道,有人正凭借血缘,一步步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
……
赶路的途中,柳山白时不时看看搭档。
在她与贝贝的灵魂共鸣中,“探影”是柳叶链子刀唯一形态的第三阶。能找到柳树白那是因为血缘,而探影的真正作用其实是虚体警戒,当有敌方触碰到锁链时,她们就能瞬间知道动向。这才是她们在侦查处活动秘诀。
可现在魔方从四面八方而来,她们只需要向负责人他们汇报四周的实际情况,就能换得一个脱身的机会。现在她们得愿以偿,柳山白自己却还有不太明白的地方。
“……”最后她还是犹豫着开口,“贝贝,你告诉我。”
为什么这一次你这么积极?积极到不顾危险也要去找那个疯子?
让她意外的、或者说每到这种时候,贝阔雪的举动都有些出人意料:她在飞奔中回望柳山白,仿佛早已等着她的提问,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我有种预感。”贝姑娘回答道,“这将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
“小柳,我知道你们家很复杂。可这对我来说,我不在乎那些。但我咽不下那口气,那个嚣张的家伙用那么轻蔑的眼神看着你、看着我,然后他告诉我,舍弃你才是最好的办法。”
“……”
“哎,你先什么都别说。这事儿压我心里很久了。”
武器姑娘顺从地安静下来。
“就像我们在遗迹里,在练武场上,我告诉你的那样。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很平凡。可能……最开始我是那种没什么危机意识的人,也正因如此,我遇到了什么都瞻前顾后的你。
“什么都凑巧撞在一起了那不叫命运,小柳,明明知道我想法这么危险却还是乐意和我一起出来的你,才是命运。
“所以我要报那一击之仇。”贝姑娘斜了眼搭档,看着对方愣愣地睁大眼睛,哼了一声放下狠话,“是你哥哥我也揍!你下不了手我来揍!!”
柳山白先是一愣,随后长叹一口气。
“贝贝说的,我完全反对不了啊。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去找人……”
“好了别叹气了,听上去就像是个小老太婆。”
贝姑娘的吐槽换来搭档的一记白眼,随后就见搭档化形成刀,忽然警惕起来:“前面有打斗声。很近了。”
贝姑娘熟练地握住刀,跳入一个草墩里。
她们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柳树白,看样子你是真的很想要竹简了。”那个声音听上去有些讶然,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可这竹简也是有代价的,你的内脏可都还好?”
姑娘们:“!”
她们不敢轻易张望。而此时的柳树白左腹上出现了大片青紫,一只手再也无力支撑手刃的化形,一只手紧紧握着一枚竹简。他终于查探出竹简的位置,哪怕明知道这有可能是一津辞的陷阱,他还是出手夺回了东西。
他对狂气的控制正在一点点弱化,若不在此时多搏一搏,恐怕之后便会任人宰割。
果真是陷阱。
柳树白与一津辞相处合作的时间其实也并不多。但又或许是同类,他们总是能第一时间了解到对方心中所想。
“柳树白,你让人惊讶的地方可真不少。我以为你会用锁链做抵抗。难道说,你做不到像你妹妹那样吗?”
青年咳出一大滩血来。但多亏一津辞这一掌,他从那满是狂气的恶臭思绪里稍微清醒一点了。
妹妹?或者说是其他的柳家人?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大家都喜爱的电视剧,想到热闹的比武大会。他为了操纵自身的狂气,故意磨出不少负面的情绪出来。他是自己要走向不需要他人也能变强的道路的。
是的,他的目的十分纯粹,只是为了,以自己的理念变强而已。因此把自己交给狂气,他是无法接受的。一津辞说他狂妄倒也没错,他乐意将狂气收入手中,而不是被狂气支配。柳家没有理解他的人,因此他从柳家脱离出来,笔直地一路走到黑。
“我当然做不到了。”
青年被之前那一击击飞后撞在树上,他试图再次站起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无法灵魂共鸣的我,自然是比不上柳山白的。”
但下一句,又显得他无比傲气,这让一津辞又是一阵皱眉。
“可世界上又不是只有灵魂共鸣一条路可走。”
“我只是走了大家不常去的路。”
已浑身是血的青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得到了狂气的你如此强大!一身好算计,可都成了一场空!”
魔人闻言,再次摆起了架势。
“你的遗言已经说的够多了。”
这个人以为他赢了吗?笑话!
一津辞继续向坐在地上的青年靠近,他在等柳树白许愿。被逼到最后,这个只有柳树白知道规则的许愿物就将是其最大的底牌了。他要做的就是跟随着柳树白,获得这竹简的真正报酬——代价由柳树白支付,酬劳由他自己来收获。
“遗言吗?哈,确实,我得想想该怎么说了。”青年忽然扬起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他握着竹简的那只手陡然开始用力,很快就将竹简捏出一道裂缝来——
鱼死网破!
一津辞见状,瞬间暴怒。这一刻他也不再犹豫,取出小刀直击青年的心脏。绝不能让他破坏竹简!
在事态发生到更加严重的下一阶段前,一柄薄刀从某处飞出,打飞魔人的匕首后又在一个古怪的巧力后打掉了柳树白手中的竹简。场中响起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急躁的声音大喊道:“快给我住手!!那个疯子是我们的!”
冷静的声线发声道:“这位先生,一切到此为止吧。”
+展开
又名小当家之死武专荒漠之旅(柚酱说的
该篇由:
被骆驼魔人分到其他地方去的小玉宁满组
出门没给鬼神大人烧高香的魔人一津辞
脑子里装臭鸡蛋的柳家狗崽子
和一心一意做菜谱任务的贝柳二人
共 同 出 演。
——
——
——
沙石声轰响如雷。
在那些比姑娘们脑门还大的石块砸下来前,贝阔雪借着晃动的锁链落入更深的空地上。一些不知好歹的土块在将要砸到她时又被弹开,四周一瞬间出现游动锁链的影子,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贝阔雪不在意这些,她等着搭档重新变回人形,给她拍拍衣袍上的沙尘,愤愤不平:“到底还是白瞎了那些沙盖……唉,小玉他们呢?”
重新活动了筋骨的柳山白与她一同望向她们一起来的方向——那里有个巨大的缺口,太高,又极不稳定。那些魔人被击败后依旧顽强的沙土固执地将她们与小玉宁满组区分开来。
或许是先前的追击,也或许是约好的聚餐,学生中贝柳二人又多了熟悉的组合。称赞着宁满的厨艺,胸怀大志的姑娘们在遗迹探索组里看见他们时,更觉亲切无比。贝姑娘对荒漠烧肉倍感兴趣,做了不少无用功课的柳山白将这个愿望也写进了计划之中。
而如今,他们却被分散了。
贝姑娘打了个喷嚏,吹起大片的灰尘来。一旁的柳山白打量着高度片刻,重新提出了方案:“贝贝,我们得试着走另一条路了。”
“那小玉他们怎么办呢?”
“唔……我想他们也会回到地面上去的。”柳山白牵起搭档的手,视线却和她错开了,只剩声音半回荡在这个沙土空间中,“刚刚的合作贝贝也感受到了吧,他们的实力十分强悍……倒是我们,现在更要保护好自己哦?”
贝阔雪果然点点头,她回握住她的手,带着永远旺盛的热情走了几步后立刻萎了下去。
“啊啊啊啊柳、小柳小柳快弄死它……”她几乎是跳跃性地回到柳山白身边,指着不远处的蚁虫惨叫。如果没有这些让贝姑娘揪心的东西存在,柳山白上去踩死时心里想,那这对于搭档来说就是全然的宝地。
贝姑娘在搭档身后叹气:“大意了,来之前我可没在意这些……”
柳山白语气轻松:“因为这边有难得的食材嘛。”
说着,她将死去的蚁虫踢飞至一旁,指着沙土塌陷后留出的巧妙洞窟往那边走去。在幻象事件的末尾,她心中的死结松动了片刻,但也还未到全部。先前遭遇水母魔人的时候,她便隐约意识到一些问题。原本柳山白并不想如此敏感,但她才见过那个晦气的人,所以一些条件反射并未消失。
和那个疯子相似的人也与那组同学遭遇过了。
柳山白有些预感,她敢断言这一切并未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不管是柳树白,还是洋芋组遇见的人。
嗯,洋芋组的人啊。
新的道路有些陡峭,光线也渐渐昏暗,有些闷热的氛围中响起一声催促。
“走快一点啦小柳,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跳出来那些臭虫……”贝阔雪拉着搭档又小走一段路,忽然后知后觉一般反应过来,“咦?保护好是指……难道我们现在很危险吗?”
“我想……是的。”柳山白一边回应她一边再次以刀的形态与她并行,同时解释道,“刚刚和那个魔人的战斗贝贝也看到了对吗?我们很难在那些能用掩体的敌人手里得到突破的机会。这些沙土实在是太碍事了。”
“确实有一点啦。”贝姑娘握紧了刀柄,“能让小玉他们用第二形态,我们也不能总是一副玩闹的态度——柳啊,别太担心了,我们可是说好要一起努力的。”
柳山白叹了口气,她很想问到底是为了沙盖努力还是为了碎片努力,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吃人嘴短,就像她只敢在心底狂摇甜豆花大旗一样。
一人一刀面前的路似乎总没个尽头。柳山白能感受到搭档的厌倦,但又因害怕会有突然窜出来的沙虫而心惊胆战的紧张感,还有两人都深有同感的空腹感——
“贝啊,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很快就能看见出口了?”
“小柳,我真的要不行了,我们走了可能快半个小时,现在一个拐弯口都没看见呢!”
肚皮适时响应起义。
“唔,之前咱们带着的零食呢?”柳山白试图挽救。
“别提了,刚刚摔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被扔在了哪儿。”贝姑娘从这声挽救中回忆起了更加痛苦的事迹,“我又开始想念那一把沙盖了,那可是——沙盖凉拌海蜇欸!要不是那口鼎咬不动……”
因为那只是像水母而已啦。柳山白心道。
“那、贝贝你再坚持一下,我给你讲一个你绝对会感兴趣的故事吧。”
“诶……故事又不能填肚子啦……”
“你会感兴趣的啦。分散点注意力嘛——”
“喂,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
我很小的时候喜欢各种和神仙有关的故事。
树下宿灵,月中天仙,漠上神灯……
每一个都喜欢,因此缠着家里的老爷子一个一个地讲。讲到后来,老爷子那故事库里也没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就给那些异邦的故事换个套儿,在我睡觉前接着讲。
他告诉我草木皆有灵物;他告诉我天上月宫寒冷冰心;他告诉我沙漠之中有位神明,可以实现人们三个愿望。
“原本的故事里指的是盏奇妙的神灯,而那神明正是寄宿其中的角色。可老爷子嘛,他老人家总是要换成咱们这边的东西,于是在我们家,这个故事的版本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在古时荒漠留下的遗址中,所有旧人的遗物都风干沙化,只有一本书被保存的完好无损。”
磨损严重的石墙上已经看不清过去绘画的痕迹,火光只照耀到一些笔触。火光只停留一瞬,又跟随说话声向深处飘去。一直到某处尽头,那四周像是一个神坛一样的构造,中间立着半块看不清形象的石雕,座下散落着数不清的竹简,上面的文字早已无字可循。
“这是完好无损吗?”来者之一将光源贴近,只在这像是骆驼,又不似的半块石像边照了照。随后以一种质疑而危险的语气问身后说故事的人:“若阁下说的只是谎言……”
魔人周身的气息在鬼神苏醒后更上一层楼。
【我哪里敢。】柳树白手上掩鼻的动作抬起又放下,他抬眼望着那半块石像,极力扼制住体内的暗涌,击打那骆驼石像的腹部。他看着那骆驼的腹部出现一块可移动的缺口,这才露出如在死武专时截然不同的勉强笑容:【您不必如此威胁我。】
一津辞不可置否。这把刀迟迟不肯吞噬灵魂,没有鬼神之卵,固执地在鬼神释放的狂气中苦苦支撑……是因为担忧柳家的追杀还是什么?如此畏手畏脚或许会成为自己计划中的变数。鬼神苏醒后,一津辞也在第一时间里得到了消息,他手边的情报源源不断传达而来,告诉他死武专的下一步动作。
“能削弱狂气影响的碎片。现在的情况已经紧急到老师带着学生一同出行了呢。”一津辞从石像的缺口处摸索出了三枚竹条,上面相互捆着灰得彻底的红绳,“这就是……故事里的书?”
柳家老爷子的故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古遗址中留下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宝藏。有的人贪图财富,有的人痴迷力量。但他们大多都也跟着他们索求的东西一起在这宛如坟墓一般的围墙中继续沉眠,直至一身枯骨。一津辞自然不屑于金钱财宝,只是听柳树白这话痨提到了“可以实现愿望的书页”后,他的心中重新泛起波澜来。
故事中的旅人,向全知全能的书许下了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他请求找到自己丢失的行李,那里有他妻儿的信物。于是书页分裂出独立的一页,让旅人取回了自己的包裹。
第二个愿望,他请求恢复自己的伤势,这样他就能回到家乡,去见爱人。于是书页分裂出第二页,让旅人那被野兽撕咬过的伤口和好如初。
第三个愿望,他却看中了遗址中的诸多宝物。书页并没有分裂,因为自两个愿望许去后便只剩其独身一支。
“那个旅者后来如何了?”
【如何?我想想……哦,当然是得到了那些财富,奢华一生罢。】
“故事不过也只是故事罢了。”一津辞看着竹简上逐渐显出的纹路,他用衣袖遮住上面的痕迹,面上却一如既往平静。他转向柳树白时,二人的头顶处传来阵阵响动,像是好些人在陆上奔跑:“哦?看来死武专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在遗址探索了。烦请阁下前去为鄙人扫清障碍?”
狂人与魔人对视几秒,对着那似乎依旧开朗而天真的眼眸,一津辞有那么一刹那,感觉像是回到他们刚刚打招呼的那天。他算计无边,而对方照单全收。
【当然,您是我的合作人。】柳树白回答他,起身爽快地从侧面的石壁上踩过几步,顺畅地如上云梯,随后在一则石窗处跳了出去。
魔人这才收回视线,他松开一直紧握的衣袖,那全知全能的书已经将碎片位置的答案书写其上。而这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同柳树白共享这样的信息。一津辞只回顾他们二人对视时的眼神一瞬,便又拉回思绪。不管柳树白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的用意,他们之间本就不是公正的合作关系。
柳树白……
魔人将剩余的愿望竹简收入袖中,心中定下计划。
之后找机会……。
而竹简之上,愿望真的实现了。一津辞看着上面的笔画,想起了那个故事中,旅人的第一个愿望。他并未直接向竹简所求碎片,而是用了有些曲折的法子,求得一个碎片的所在之处,自己去找那碎片。一方面是为了提防柳树白,一方面也有他对这愿望本身的考量。
神坛中的人影消失,随后出现一只叼着竹简的山羊。山羊抬头重新看了一眼那半块石像,不知为何,一津辞总有某种不详的预感。但他又难得宽慰自己,心道这里已经是遗址中最深腹地,还能有哪个程咬金横插一脚呢——
还真有。
那个“程咬金”的词汇还未在脑海中完全挥去,山羊魔人的头顶上已经传来了轰隆隆、犹如多块巨石滚过的声音。随后这石壁不等他过多反应,从裂缝起始由崩塌而终,生生堵住了来时的去路,只剩下头顶的窟窿,又高又刺眼。
一津辞:“?”
山羊魔人惯性般后退了几步,横瞳直勾勾地注视着即将消散的烟尘,心中窝火。
烟尘中响起女孩子们的叹息声。
“就是说不要碰那个机关了……”
“可是小柳,万一菜谱在那里呢?我真的很在意嘛!”
“咩……”
或许是形成了应激反应,山羊魔人心中那口东国粗口到底没能忍住。只是他现在并不是人形,开口也自然是兽的语言。
柳?柳家人!怎么又是柳家人!而且还是最伤脑筋的那个柳家人!他是出门没给鬼神大人烧高香?他从死武专赶到南方来,竟然还是撞上了这个臭丫头和她的工匠搭档!
“可是菜谱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那得是许愿得到的啊——”烟尘散去,果真是柳山白和她的工匠贝阔雪二人。只见柳山白扶稳了搭档,忽然就侧头注意到了神坛前的一津辞,“诶?这里为什么会有山羊?”
这里为什么会有你们两个臭丫头啊!
山羊魔人心中的粗口持续播报,但他心下依旧镇定,这孩子没见过自己这样的兽人形态,他与她的交流依旧存在保留价值。
但臭丫头的搭档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困惑了。
“山羊?啊,我懂了。”那个红发的姑娘一脸欣喜地也看过来,“小柳,原来古人也爱涮羊肉啊,你看,这里刚好就有一只。”
一津辞:“??”
好像有什么别的危机出现了。
但在危机与危机之前,贝柳二人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一切还是得从那个柳家改编的故事说起。
不,还是从鬼神苏醒开始说起吧。
鬼神苏醒后,狂气弥漫,很快向四周笼罩。各地拥簇鬼神的魔人魔女都接受并享有着鬼神的恩赐。他们得到了更多的力量,甚至任由这样的力量改变自己的形态。
一津辞便是这其中之一,作为他的合作人与追随者,柳树白十分清楚。但他还未拥有鬼神之卵,自己控制的狂气也与天空中那充斥恶臭的气息全然不同。狂气是极端的存在,他试图去掌握它,控制它——这本就是在刀刃上行走,而他与狂气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他依旧能操控狂气,一种是他被狂气吞噬,从此彻底失去意志。
魔人新获得的力量更加强大,甚至能时不时压制苦苦支撑的自己。这个时候,柳树白心想,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开始危险了。不过他原本就是有利用情报贩子收集那蠢妹妹消息的打算,所以日后反目,倒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是没想到魔人的心思来的如此之快。
一津辞借口支开他,就是不愿他知道碎片的所在。无论他如何为一津辞效力,只要他没有鬼神之卵,对于魔方就是个会随时爆炸的威胁。可能这次助他找到碎片后,他就要弄个能做掉他的法子了。
不过这也并不重要。
狂人原本还在遗址中闲逛,听见巨响后,嘴角立刻露出笑容,转身向来时的地方赶去。
那个故事中的旅人,其贪得无厌的本性在第三个愿望时展露无遗。但全知全能书并没有答应他,因此旅人开始满腔愤懑的责怪起来:“说是找回我的行李,倒是快把我的坐骑一并找回来啊;要让我感觉好一些,那就除了治伤,再多给一点食物啊!全知全能的书,却只能实现我那一半的愿望!我、我呸!”
那不是愿望,而是欲望。
全知全能的书,最擅长的并不是助人为乐,而是勾扯欲念。它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许愿者上瘾:归还行李却不给坐骑,让旅人思念家人却没有回去的工具;治疗伤口却不为旅人饱腹,让旅人状态转好却无法维持现状……在许愿者失控之后,书就来收取它喜爱的代价了。
那个旅人最后的确和那些财宝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他被全知全能书反噬,变成了自己的坐骑骆驼,想要离开这里,却化为了石像,与满地宝藏永生相守。
石道上偶尔响起狂人飞奔时落脚的声音,柳树白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们找到神坛时,那骆驼石像缺失了一半,应该是那怨灵找到了溜走的机会。而现在,一津辞接手了那里——等回到神坛时,会不会看见一尊山羊石像呢?
“小山羊~过来吧,我们不会吃你的。”
贝阔雪冲着神坛半块石像后的山羊招招手,仿佛刚刚给柳山白介绍涮羊肉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当山羊听不懂人话是吗?!
一津辞心里很气,但那张羊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并不想暴露,因此没有人形,也不再开口回应,只希望这俩姑娘把自己当做普通山羊赶紧走。何况这里的出路被封,他要想离开也不可能真的用他那宝贵的羊蹄子。
大意了,这个时候自己却把狗派了出去。
一津辞头疼不已,一边骂一些被消音的粗口,一边希望那把刀赶紧回来。
管管你家妹妹!
“贝。”正在这当口,柳山白的声音却严肃不少,“离那只羊远一点。”
被发现什么了?山羊再次后退几步,警醒地看着姑娘们。
只见那丫头伸手掩鼻,神态和那把被忽悠出去的刀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柳山白皱着眉,另一只手做扇子状:“那只羊很臭。”
一津辞:“???”他的忍耐已经要到极限了。
贝阔雪也有些不解:“什么臭味呀?”
贝姑娘还没等到柳山白的回答便被她两三步走过来拉向后方,然后答案让她立刻从对涮羊肉的痴迷中挣脱了出来:“臭鸡蛋……是比那海蜇、那骆驼、那些往死武专而来的更臭的……狂气。”
狂气?
贝姑娘凝神,她下放右手,而柳山白早已熟知她,化作链子刀被她握于手中:“原来是魔人……”
到底还是不可避免吗?一津辞心中已经升起百般懊悔,他刚想试图用更猛烈的狂气来压制,就看见红发姑娘贝阔雪语气兴奋了两个度,举着刀砸了过来:“海蜇吃不了,还有涮羊肉呢!”
终究还是逃不过吃。山羊咬着竹简跳开,他倒是听说过不久前制造混乱的水母魔人没能跟着回来,看样子竟然还是和柳山白他们撞上了——这是有多倒霉!
管不了那么多,一津辞真想张口骂人,又怕口中的竹简被人抢夺,思前想后还是换成了兽人的形态。只要不露人脸,以柳山白那性子,大抵也是认不出来的吧。
姑娘们看着山羊头的魔人站起身,将竹简一样的物什收好,这才口吐人言:“哼,两个胡搅蛮缠的小丫头片子。”
“贝贝,他化形了,你小心点。”柳山白提醒着,刀柄与刀身断开,锁链在照耀神坛的火光下微微反光。
链子刀,链子形态吗。一津辞重新在神坛前站好,摆出了架势:“我本意并不如此,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姑娘们摆好了架势,出手间却见那魔人从一旁捡了些竹书扔了过来,在她们闪避时纵身向上逃去。
“涮羊肉别跑!!”
贝姑娘挥刀,让那刀柄顷刻间追随魔人而去。一津辞只觉一只脚被锁链缠住,然后跟随力道摔回地上。也没有真的摔,兽人形态的他视野更广,很快就翻了个身以伤害最小的姿势重新落地。看样子逃不一定行得通,他需要的是契机,一津辞强制让自己更加冷静的分析道,而在那之前,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在这里挨揍。
“啧。”
魔人抓住了缠在脚上的锁链,以贝姑娘的力气与身体素养,一时间对抗起来竟然不相上下。而这时魔人也开始释放些许狂气,贝阔雪一个不察,被拉扯着向前摔去——而魔人另一只手则准备好一个硬拳,等待光临。
“哐!”
二人相近之时,魔人出拳,却不觉拳在肉上。
而随之响起的是悉悉索索的锁链声响,和柳山白关切的声音:“贝贝,还好吗?!”
怎么会?一津辞有些惊异地看向自己握住锁链的手,能确认自己真切的抓住了她们的锁链,达成了制动。可何自己刚刚却像是一拳砸在了铁链上一样呢?
神坛中再次传来锁链游动的声音。
一津辞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孩,只见她先前的确被击中的地方出现了数根游走的锁链,包裹在她身边,闪现片刻后又消失掉——俨然形成了一个全方位的单人保护罩。
“你看上去像是也使用拳脚功夫啊。”贝阔雪握着刀柄的那端,神情略微得意,又掺杂着些许怒气,“小柳和我都反思过了,我们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所以……”
“别小看我们!柳!灵魂共鸣,唯一形态第二阶,链影!”
女孩话音刚落,一津辞便能听见四周传来阵阵风声,喧嚣着冲他而来。
又是那看不见的路数!魔人咬咬牙,身体本能反应后直接下腰躲避,而那些乘风而来的“客人”,也在击中他身后的石壁后显出形来。石壁中又是轰响一声,蹦出不少石块,把中间那座半块骆驼石像砸得七七八八,眼看破坏力十分可观。
真够糟糕的,一津辞只觉自己今日的抱怨已是全年之首。
而这场斗争中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进来。
【您看上去可真狼狈。】
一津辞抬头,看见柳树白叼着不知从哪儿摸来的杂草蹲在头顶的缺口处,眼神却流露出遗憾与惋惜。魔人即刻在心中拉响警报,这狗崽子,这刀,还是知道他之后的动作了。
但他向来端的是面不改色,因此他躲开贝阔雪的砍杀与柳山白的无影链子,一副从容坦诚的模样:“阁下回来了,不知可否再帮帮鄙人的忙?”
【可您似乎也并不需要帮助的样子。】那狂人还是笑,半分未动。
一津辞直接在心里大骂他畜生,他几番走位故意让贝柳的身影在打斗中更加显眼,语气依旧温和:“可阁下的熟人也在这里,不和她们打个招呼吗?”
柳树白看了眼先前一起“聊天”的小姑娘,心里瞬间明白一津辞打了个什么好主意。但他也的确还有所求,不然也就不会再回来了。若是能从混乱中取得剩下的竹简,那么他就能抑制住不受控的那部分狂气。他脑海里过了一遍计划,对着下面的魔人耸耸肩:【说的也是,您总是能提出我无法拒绝的邀请。】
此时贝阔雪与刀身再次向魔人逼近,就见之前跑了的那个疯子轻巧落地,还击飞了柳山白的刀身,挡在魔人身前:【好久不见啊,小山白和小山白的朋友?】
链子刀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
“他们是一伙的,贝贝,我会保护好你。”贝阔雪握着刀,却能感觉到柳山白那副炸毛般的情绪,“你放手做,不管我。”
“你也别逞强。”贝姑娘伏下身,她试图重新整备,但刚刚的打斗再加上早些时候的空腹,她多少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头,一津辞深深的看了看柳树白,他什么都没说,但显然在这之后有些事将迎来必然局面。他同柳树白说:“总之现在竹简已经在手上,就先撤退吧。之后那两个女孩的处置,你再去办。”
狂人依旧笑着看他:【您是在开什么玩笑呢。】
一津辞打开柳树白袭来的一掌,冷笑:“阁下确定要在此与我反目?”
【反目?您说得可真让人伤心,我只是来取走我的那一份功劳罢了。】狂人说完又是一击,这次他打向一津辞的左腹,那里果然露出些许竹简的边角。但这收集情报的魔人看上去体术也有点道行,两人打了个来回,谁也讨不到好。
一旁试图再战的贝柳有些目瞪口呆。
“小、小柳,你说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或者说别去猜那个疯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菜谱……”
刀身中映出武器无可奈何的表情:“贝贝你真的这么想要那个菜谱啊?”
贝姑娘也很委屈:“因为我们说好要吃这边特产的。结果什么都没找到,零食袋也无了嘛……而且、而且我还想再庆祝一次大家一起作战呢。”
她从听了小柳的故事后满心满意的在意起菜谱的事情来,那个时候她觉得饿肚子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了。她想和大家一起享用美食,一起在明亮的蓝色天空下度过每一天。
狂人魔人持续争夺着,链子刀轻轻侧了侧,刀面映出那争夺之中淡金色的光芒。随后链子刀重新化形为人,亲昵的、无奈的、坚定的拥抱住年轻的工匠。她在她耳边轻笑:“贝贝,你知道,你就是这样。你所期望的事情,你想要看到的画面,也是我想看到的。”
“好啦,我会帮你。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你可都要记好了。”
恶徒们依旧拳脚相向,好几次柳树白快要拿到那竹简,又被一津辞释放出来的狂气恍了心神。好几次一津辞踢开柳树白向上跳跃,又被这家伙抓住手臂拉扯回来。
“在鬼神大人的气息下苦苦支撑,不愿彻底加入我们的不就是阁下您吗?”魔人出言讽刺,“何况这次您竟然也不像您说的那样针对柳家的那个丫头,鄙人是否可以断言您一开始就心怀不轨呢?”
【哪里的话。】狂人依旧满面笑容,【不过是一根竹简,您却小气的全收了起来。我可也是讲故事的人呢,您连个茶水钱都不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在这言语交错间,贝阔雪却绕着神坛的场地,悄悄地来到了打斗的二人中间。
“听好了贝贝,我那疯子哥哥是个擅于操控狂气的怪人。但显然,刚刚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控制好了的状态,那个魔人身上的狂气一定程度上的牵制了他。而现在他们打了起来,争夺的还是那故事里的愿望之书。”
“可那是竹子耶。”
“书也有不同形态的。好啦听我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已经用掉一个愿望了。我哥哥似乎想抢一个,我们也需要一个——直接和他们抢当然是行不通的,所以这次我们得去,啧,帮一下那个疯子的忙。”
“欸……”
“我也很不情愿啦!但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没事小柳!这可是为了菜谱!”
为了菜谱!贝阔雪目不转睛地盯着恶徒们的动作,终于她等到一个机会,挥舞着链子刀的实体加入争夺。
一津辞已然厌倦了被柳家缠身的困境。他臭着脸看着贝阔雪加入进来,一边躲着柳树白的进攻,跳跃至一旁的竹书堆上:“真是难办,一个一个的……”
柳树白自然穷追不舍,贝阔雪还在原地,她看着那两人都立于书堆之上,忽然大喝一声:“小柳!就是现在!”随即她握刀向上一起,那书堆中掩埋着的链影也随之显形。数根锁链上突暴起,逼迫恶徒们失去立足之地。
恶徒二人各自应对起来,但到底事发突然,一津辞眼睁睁地看着两根竹简从他的衣袖中滑出。他企图伸手重新抓住,却见一旁的柳树白飞起一脚,将竹简踢开。
“你这狗东西!!”魔人终于骂出声来,但下方却已布下数十根锁链,他不好再下落,只好借着这上行的力,从头顶的洞窟中飞身离去。
狗!真狗啊!
当一津辞离开神坛有一段距离,并重新确认手中的竹简时,他发现这并不是他许过愿的那一根。他的怨气更重了:“他妈的狗东西!等着!鄙人绝不让你好过……”
而当魔人离去时,狂人柳树白也跳跃至洞窟上方,他向下看去,脸上全是赞许:【干得不错,小丫头们。】虽然他现在手里一根竹简也没拿到,但能看见一津辞骂人,倒也不错。
“不需要你夸。”柳山白变回人形,一次性弄出那么多链影,她其实还是有些吃不消。她看着落回地面的那两支竹简,一支已经被使用过,一支还没有,她又立马警惕起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呀。】柳树白吃吃笑,【当我稀罕你的东西。出去的那个不是看上去更好抢吗?】
贝阔雪在一旁帮柳山白喘口气,有些困惑地抬头,看着狂人离去:“小柳,你说的真对,你那疯子哥哥一开始就发现我们了,可他什么都没说欸。搞不懂他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可能装了臭鸡蛋吧。”柳山白嫌弃地扭过头,“哼,我才不要他假好心。好啦,还是快许愿吧,你不是超想要荒漠独方菜谱吗?”
女孩们喘了口气,一起跪坐在一片狼藉的神坛上。她们看着那支还没被用过的竹简,相互牵着手,闭上眼睛诚恳得心道愿望。
一道金光过后,只听“嘭”的一声,一本有些薄的小册子出现在姑娘们面前,而那竹简却也灰白暗淡下来。
“好耶!!!”
姑娘们欢呼起来,贝阔雪更是抱着册子爱不释手。两人手拉手一起转了好几圈。
“我们成功啦!”
“我们赢啦!”
“我们完成任务啦——”
“啊、”第三声欢呼结束,柳山白忽然愣愣地转头看向搭档,“等等,我们的任务是不是……找那个什么、碎片来着。”
贝姑娘的幸福笑容也僵在脸上:“呃,好、好像是哦。”
她们再次看向地上的竹简,如果去掉被魔人带走的那一根,她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竹简可以许愿了。
“贝贝!”
“小柳!”
两声惊呼中应当响起命运交响曲的演奏。
“完蛋啦!我们把机会全都用掉啦!”
——
惊呼声后,那支显示着取得碎片的地图竹简被留在地上轻轻闪烁。
只是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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