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非常癫痫的小故事,极限铲铲……
教会是个好地方。
安娜每天起床时都会对自己这么说。
是的,教会是个好地方。醒来的时候时常会有晚霞
然而安娜抬起头看向窗外时,并没有看到漂亮的、波浪一样的云彩。不知道是否是天气的缘故,她的地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水,窗帘也闻着有股木头发霉的味道,甚至有些扎手。
好吧,不过现在不是气馁的时候。
教会是个好地方,神应允之地,奇迹施行之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作为晚班的修女她需要为病人和其他神职人员准备晚饭和柴火,接替照顾了一天病人的其他修女。一如往常,她穿戴好修女服,走出房间,穿过教会的礼拜堂与前来忏悔的人群,穿过大门,拐弯,最后一直走到收留病人的地方。今天的神职人员都很累,安娜尽可能保持微笑,让他们感觉有干劲一些。她路过他们身边,他们看着她,反而害怕地向后退了退。
因为纳塔城被毁,许多人四散奔流。教会在附近的废墟上设置了收治点。安娜需要走两公里才能到达那里。这很辛苦,但对修女来说,也不那么辛苦,对吧?
因为教会是个好地方,神应允之地,奇迹施行之所。被神注视的地方,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安娜抬起头,她能远远看到教会的标志立在帐篷顶上,目光柔和,不冷不热,不喜不悲,在天光与黑暗混合的浑浊黄昏里,反倒有些瘆人。
不过安娜很高兴。病人们或许在呻吟,但她今天在路边看到了不少花。这些花颜色鲜亮,大多是低垂着头、开放后就和捧起的双手一样神圣的虞美人。大多是显眼的红色,或是白色和粉色,她喜欢的明黄色很少。
这是好事。病人们应该会喜欢花吧?
安娜想着就去摘那些花,虽然这让她偏离了大路。她几乎把草地上黄色的虞美人薅光了才满心欢喜地想起回来的事。她抬起头,情况有了些变化。
一个吸血鬼,她看见有一个吸血鬼在路中央。
她绝对没见过它,也不认识它。在她三十年的人生里,她一直是一个恪守本分、乐施好善的苦修者。然而披着白布的吸血鬼就在眼前。它和她一样站在山坡背面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它忽然向她走来了。安娜被这突然的举动愣在了原地。
“你又嗑药了?”
安娜从他的声音里可以感觉那底下的东西一定皱着眉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吸血鬼。实际上她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吸血鬼。但吸血鬼都是坟墓里坐起来的死人,死人才披着白布。
“……哈?”
“你不该抽这么多烟的。”
吸血鬼似乎并不满意安娜的回答。安娜觉得这个声音应该是男性,而且是一个十几岁小孩的。他听起来有些郁闷。
“我给了你一些良药,不过我现在后悔了。能把它们还给我吗?”
“那可真是棒极了。”
安娜踢踢鞋子,一些黄色虞美人从她怀里落下。这话让她很想笑。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想笑。吸血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抽了多少?你在诺缇卡过世后就一直抽烟,我跟你说过别抽了的。”
安娜不笑了。诺缇卡是她的朋友,她不知道为什么吸血鬼会知道她有个圣女朋友。诺缇卡是个烦人的女孩,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时常出现在安娜的脑海中令她不安。她总是回想起过去这个女孩沉默寡言的样子,嘟囔自己怎么没想过她穿上圣女的衣服会这么好看。她家是做医生的,但村里闹瘟疫的时候行医的双亲没治好一个人,还要她哥哥自己拖出去埋。那天她看着那个戴草帽的矮子在后院挖坑,没留神腐烂的肠子跟套娃似的在门槛上层层叠叠挂了一路全掉出来了,差点没把她笑死。
“……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安娜沉默着,吸血鬼也沉默了。他伸出手,从安娜手里拿走了一支虞美人,往上面倒了一些水。就在刹那,燃烧地虞美人炸开了火星开始燃烧,吓得她连连后退。
“这些火把需要重新浇油才能烧。前面是猎人的临时据点,你看我半路折返回来就知道了。天黑了,这里不是很安全。你需要尽可能地往前走。”
吸血鬼将燃烧的花交给安娜。安娜犹豫着,仍然在不停地后退。吸血鬼背后是一簇又一簇在燃烧的的黄色虞美人。它们亮到她无法直视。现实搅和成一股诡异的梦冲击着她的大脑,又或者她并不是睡去了,而是正从一场荒诞的梦里醒来?
神不能救人。
所有的神迹都是假的。
诺缇卡只是被斩首罢了。
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给了别人血然后他们都死了。
纷杂的声音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化作猫头鹰。安娜继续后退,视线飘向山坡那头升起满月。那形状仿佛一个吸血鬼的眼睛再从天空注视着她,而当她再次低下头时,还在那头的吸血鬼却已经从这边的裹尸布下现身了。一只猫头鹰落在他肩膀上,正在蹭那张裸露的苍白皮肤勾勒出熟悉的面庞和在嘴巴处裂开的苦涩微笑。
“看来你终于抽烟抽疯了。”
“好吧,我一直都不喜欢教会,现在我比谁都恨它。”
“所以我抽掉了自己一半的血,并在里面下了毒交给你。”
“不过看起来咱俩现在都要下地狱了,挺好的不是吗。”
吸血鬼抬起眼睛,他不再期待回答了。安娜怀中的虞美人散落一地,她再也忍不住了,毕竟满月是人类也会疯狂的日子。
眼泪夺眶而出,修女就这样开始在夜幕下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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