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为什么呢?
欧阳若水是妈妈的名字吧?
为什么要把小久的脑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呢?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不要切开小久的脑袋...
这就是爸爸的工作吗?
果然爸爸一直在杀人吗?
就算是妈妈死掉了也依旧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语气吗?
妈妈死掉之后终于轮到小久了吗?
我万能的主啊...请你告诉我...我的爸爸他有罪吗?
有的吧...
梦里的那位在太阳下的就是主大人吗?
全身被光芒照耀着的、如同以太阳为翅膀的人就是主大人吗?
我看不见你的脸啊主大人——
为什么对爸爸那样子生气呢?
是在惩罚爸爸吗?
爸爸真是狡猾呢...明明告诉我说如果做错了事情就会收到惩罚的...
爸爸连主大人的神罚都想逃开吗...
这可是...不对的啊...
没事的主大人...爸爸如果再逃跑的话...
就由我来代替主大人实行神罚吧...
因为爸爸他——
——是罪人啊
不知为何,躺在病床上的小久留下一行清泪。
但禽滑釐并没有注意到,她现在的全部心思全部放在了林不默和皇甫岳之间的谈话上。
首先是那把银妆刀,是皇甫岳做的,在欧阳若水死后用其骨头制作的,而魔术师的骨头上天生刻有魔术回路,在魔术上极具价值。
然后是皇甫岳说的黑白王种,在银妆刀上有着白王种的血,小久的脑袋里种有白王种,林不默的脑袋里拥有黑王种,两种相互排斥,并且‘白王种噬魔留型,黑王种吸魔失心’。
所以从种类来说,两个魔术种都是属于吞噬魔力的种类,“留型”尚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作用,但“失心”顾名思义就是会让宿主失心疯魔。并且看层级,是小久脑袋里的白王种能抑制林不默的黑王种,林不默则可以排斥银妆刀上的白王血。所以才可以达到林不默加上银妆刀这样的组合可以切开丝世界与线世界之间裂缝的效果。
那如果是小久加上银妆刀的组合呢?可以保留设想先不做考虑。
最后是林不默与皇甫岳之间的勾当,林不默除掉一扫的线人然后皇甫岳保证小久的安全么...真是可悲,从最开始无论是林不默还是欧阳若水都成为了皇甫岳的棋子,自己的未来被紧紧地握在了别人的手中。
至于小久的话——恐怕正常活下去的话也只会成为皇甫岳的傀儡、会与魔术无缘吧,代行人的魔术抑制种可以直接破坏拥有者的魔术回路,而且看林不默和欧阳若水的态度的话,肯定是不希望小久跟魔术世界沾边的吧。
可这跟我没关系,不管是林不默还是皇甫岳,都是我的敌人,既然老天赋予我第二次新生,我怎么可能把这次机会给浪费掉。
我需要工具,需要魔力,需要一个能自主控制的身体,需要一个能保护自己的手段。
“还在装睡吗?小丫头?”
一个回荡在脑海中的声音打断了禽滑釐的思考,更是直接把闭着眼躺在床上的小久吓得浑身一抖。
养由基?养由基会为什么会出现在皇甫家的治疗机构里?是什么特有的潜行能力吗?
完蛋了,这下游戏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既然追到了这里,养由基会怎么处置杀掉自己线人的仇人之女呢?更何况这时甚至不是由我控制身体,甚至连交涉的选择都没有。
小久缓缓的睁开双眼,在寂静的白色地狱中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是主大人吗?主大人听到我心中的祷告了吗?”
无人应答。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禽滑釐心头,什么意思,养由基认识小久吗?什么叫听到我心中的祷告?是小久把养由基引到这里来的?
养由基似乎也在思考之中,并没有及时做出回应。
“我没有听见哦,可能是你的祷告不够虔诚,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索求着什么呢?”
所以真的是小久把养由基呼唤过来的吗?那如果小久和养由基之间有联系的话...养由基就有机会成为我的棋子了...
“我的爸爸..他有罪吗?”
“有的哦,你的爸爸罪孽深重,杀了好多人呢——”
“所以主大人才会那么生气吗?爸爸明明犯了错却想逃避惩罚。”
这又是什么情况?当时不是我在控制着身体吗?为什么小久会有那个时候的记忆?
“是这样的哦,明明犯了错,你爸爸却想着逃避,甚至还想着杀掉我哦。”
“杀掉...主大人吗?爸爸他原来...这么罪恶吗...”
“所以你爸爸...他该死哦。”
果然,养由基想利用小久来除掉林不默,那必然是与皇甫家敌对的阵营,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养由基必然可以为我所用。但这样的话,养由基是从前就和小久有联系吗?是林不默把小久当成诱饵和养由基的线人做联系以方便除掉他吗?
“那小久可以帮忙吗?”
“哦?你想怎么帮忙呢?”
“我来代替主大人惩罚爸爸吧。”
养由基先是一愣,然后狂也似的疯笑起来。
“好啊,那小朋友想怎么惩罚你爸爸呢?”
“我想...杀了爸爸...”
养由基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禽滑釐同样也是非常不解,究竟是处在何种情况下成长的孩子会萌生出弑父的念头呢?
禽滑釐冷静了下来,之前与欧阳若水的谈话中因为愤怒的情绪导致自己陷入了“一切都是林不默的错”的偏执,但真当听到他人谋杀林不默的计划时,禽滑釐反而犹豫了。
林不默真的是该死的吗?
一个为了给亡妻复仇而化身厉鬼、一个为了保护女儿而甘为任人摆布的刽子手,真的是该死的吗?
啊——
“先生——”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小久嘴里轻声吐出这二字。
我究竟该怎么做呢?那个理想中的兼爱非攻的世界过于理想了啊——
“先生?你是在称呼我吗?”但却提高了养由基的警惕性。
自己在不自觉地情况下又控制了小久的身体吗?这种情况下养由基会起疑的...那这样的话只能强行霸占小久的身体来蒙混过关了。
“不是...因为我脑袋里突然想到了一个最近学过的成语叫...先声——”禽滑釐装作遗忘的样子试探着。
“先声夺人?”
“对!”
“那小妹妹还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虽然看不见养由基的容貌,但仅凭声音就不难想象到他狐疑的神态。
“做事抢先一步!”禽滑釐装作小孩子的样子兴奋的回复道。
如果再有机会的话真的...不想再扮作小孩子的样子了...
禽滑釐内心深处产生了极大的抵触。
“那是和谁比要抢先一步杀掉你的爸爸呢?”养由基似乎并没有因为禽滑釐的伪装产生懈怠,依旧警惕地问道。
那肯定是你啊!禽滑釐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样,但是不能这么回答,禽滑釐必须想办法打消养由基的疑虑。
“如果爸爸一直在外面杀人的话...一定也会有其他的人想来找爸爸报仇吧...但是不能让他们杀掉爸爸,因为能代替主大人对爸爸施以神罚的...”
“只有我啊——”
周围再次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禽滑釐也愣住了,因为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在她的主观意识控制下说出的,说出这句话的人...
是小久自己。
小久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由内而外的下定决心担起“神的代行人”这一身份。
并且小久也必然发现了自己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这一事实。
“主大人第一次见我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觉得主大人应该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吧?”
“确实不知道,那么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爸爸说妈妈的名字里有水,水润树林为津,水津林久,林津久。”
从这第一刻听到小久全名起,禽滑釐便知道,自己余生都将和林津久绑在一起,成为在终夜里行走的——双生恶女。
“嘿嘿,爸爸说这么介绍自己的名字会比较帅,小久没和其他人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但是实际介绍自己的话好像确实很帅诶。”小久可爱的挠了挠自己的下颚,但想必养由基和禽滑釐都在此时激起了鸡皮疙瘩。
因为在此时此刻,他们见证了,名为最纯粹的“恶”的诞生。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坚强,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吧,林津久。”
“好的,主大人。”
养由基离开了,禽滑釐不知他是否只是隐藏了气息还是真的离开,但她感觉得到周围有些什么消失了。
禽滑釐脑海中不断浮现所流传下来的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你在我的里面吗?”
虽无身形,但是林津久这一问直接让禽滑釐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确实,自己的身体被控制有这种想法是肯定的吧?更何况是小朋友,对世俗的见解没有被固有化,如果是已经有独立三观的正常人一定不会产生“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人这种”想法吧?倒不如说,正因为是小孩,所以被塑形的能力会更强,所具备的想象力也更丰富。
“我在你的身体里。”禽滑釐控制着林津久的嘴这样说道。
“因为你在我的身体里...所以爸爸才会想着切开我的脑袋吗?”
是因为听到林不默和皇甫岳的谈话了吗?因为听到自己的父亲亲口说出将要切开自己的脑袋所以产生的应激反应吗?虽然林不默只是为了取出林津久大脑中的白王种,只是为了保护她,但却换来了林津久如此的“回报”么?
但是不能告诉她真相,白王种寄宿在她身体里,是目前唯一能克服魔术抑制种让林津久重新回归魔术的希望,必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为何会拥有第三次生命,是因为上帝好心吗?必不可能。除了复仇,禽滑釐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会让她获得这次生命。
“你的父亲,已经成为了那个人的傀儡了哦,无论是你妈妈还是你,都是他的目标哦。”
自己既然是为了复仇而生,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懦弱,身体内的初生之芽所具有的目标都比她明确的多,自己做不到极致的拯救,那不如就狠下心来去实现那极致的,名为复仇的恶,名为复仇的拯救的恶。
“你也是来帮我的吗?就像神大人那样来引导我的那样吗?”
“不仅如此哦,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哦。”
“好耶!那今天小久就有了两个朋友啦!”林津久在床上作出开心的样子,“一个是主大人,另一个是...你有名字嘛?”
要告诉她我的真名吗?虽说告诉了其实也无所谓,如果林津久要在外人面前说出我的名字的话,直接占据身体的主导权就好。
“禽滑釐。”
“亲花梨?”
“......嗯。”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花好了,嘿嘿~那小花和小久以后就是一个人了!我们以后就一起听主大人的话,一起惩罚那些有罪的人吧~”
主大人...要告诉林津久主大人是假的么?答案是肯定的吧,如果一直扮演林津久的身份和养由基相处的话,和养由基一起复仇倒是可能,但是如果不争取和观测者同等地位的话,即便是线人也很可能成为观测者目的实现后的遗弃之物。
“但是他不是主大人哦。”
林津久高兴的情绪一下子如同湮没般,表情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是触碰到基督教徒的信仰死线了吧,自己信仰的主出现在自己面前却被否认,从某种程度上想必是与“上帝是不存在的哦”同等程度的存在吧。
“主大人是存在的,但是刚刚那个声音并不是主大人的哦。”
“是这样的吗?”林津久的情绪有所缓和。
“嗯嗯,因为我见过主大人,但是刚刚那个声音明显不是主大人的。”
“那他是谁呢?”
“他和小久你一样,也是神的代行人哦。”
养由基刚刚的“神谕”毋庸置疑是对我有利的,除掉林不默是第一要务,虽然也考虑过要挟林不默除掉皇甫岳,但皇甫岳掌握着林津久的致命关键,只得作罢。
“神的代行人?”
“没错哦,就是听主大人的话,帮主大人做事的人哦。”
“所以他就是主大人的使者!主大人要杀掉我爸爸,所以让使者来帮他!”
虽然小孩子的思维很跳跃,但如果林津久这么理解的话也未尝不可。
“所以小久知道怎么做才能杀掉你爸爸吗?”
“嗯...找到爸爸的在哪然后躲起来...?然后...用刀?”
“刀?”
“就是那把在电视机上放着的刀呀,爸爸在当时好像把它带着的样子,只要把它偷过来就好了吧?”
小孩子的想法还真是天真啊,那把被用来当做林不默杀手锏的银妆刀怎可能会被偷呢?
“而且...妈妈也在里面吧?在那把刀里面...最近做梦好像还跟她说过话...”
等等,林不默舍弃魔术回路成为代行人,他能感知到刀里的欧阳若水吗?但是理应来说身为代行人之女的林津久也不该感受得到她,林津久借由我的原因感知到了欧阳若水,这能成为林津久得到银妆刀的借口吗?
“那就由我来想办法吧,小久先安安心心恢复就好。”
禽滑釐否决了这个方案,如果想要以“林津久”这个身躯一直斗争下去的话,仅凭一把骨制银妆刀全然不够,她需要有人帮助她恢复魔力之身,一个擅长魔术的最佳人选,开出一个能让他完全无法拒绝的条件并加以利用的人选。
五天后
因为公输班和养由基对拼的原因,原来住的那个庇护所已经被毁,林不默只得在皇甫岳的安排下把小久送到了炎都最好的孤儿院,而这一晃已经在孤儿院呆了三天。
明明作为仇人的女儿被报复的可能性很高,但皇甫岳似乎还是拒绝了对小久重兵把守的方案,而送到孤儿院决定的起因则是——
“我可没有那么多供一个人安享晚年的安全屋,相较之下孤儿院可能是不错的选择。”
“可——”
“孤儿院?那是什么地方呀爸爸?”禽滑釐听见孤儿院这个名词直接快速打断了林不默。
“那是——那是小孩子的游乐园哦,里面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呢。”林不默只能这样说来安慰小久。
“小久想跟其他的小朋友玩!”禽滑釐又模仿着小孩子的语气向林不默撒着娇。
最终在禽滑釐的不断请求下,林不默也不得不妥协。
原因很简单,禽滑釐需要一个能自由活动的空间,如若被一直束缚着的话,偷溜出去找寻“那个人”绝无可能。
但也正是在这次撒娇的过程中,禽滑釐发现自己可以主动压制林津久的精神独享她的身躯,但她同样有着担忧,如若自己一直霸占着她的身体的话,恐怕还是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小久~你在干什么呀?”一个身形修长的女人走来坐在广场长椅上问道,这是孤儿院的特聘舞蹈老师,理应来说孤儿院会有舞蹈老师本身就很奇怪。
“我在想——老师在这里教跳舞多久啦?”禽滑釐还是试探性的问了问。
“啊?老师在这里已经教了两年了哦。”
“这么久呀~小久今年七岁了哦!”
“七岁很厉害哦,小久刚刚在训练班上的表现很好哟,坚持下去的话一定会比老师跳的更好的!”
“嗯!小久一定会的!”
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在这副身躯里禽滑釐想要撒娇的欲望似乎越来越强烈了。
晚饭后,小久还是一个人坐在广场长椅上,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翻出孤儿院,那个人一定有方法帮助她恢复魔术回路。
“在想什么呢?禽——滑——釐?”耳边传来养由基的轻声。
禽滑釐有些慌了神,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安坐原地。
“从你说‘先生’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成天到晚‘先生’‘先生’的叫的我也就联想到你了,虽然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到一个小女生的身体里的,但你这活了几千年的人在这幅身躯里撒起娇来的模样也确实有别具一格的风味。”
禽滑釐的手搭在腿上,微微颤抖。
所以那时果然是发现了有所不对,故意隐藏起息来观察他的猜想是否属实吗?
“恶趣味。”她只得用她那稚嫩的声音来回击养由基。
“所以呢?你藏在这副皮囊下,是想要干什么?”
“复仇。”
“向谁复仇?皇甫岳吗?”
那照这么说来,无论是林不默还是皇甫岳,这两人相较于我是仇人,相较于养由基同样也是仇敌,基于这种程度来说,似乎是更为合适的理由让我们共处统一战线。
“在医院里的时候你们是共享身体的吗?”
“。。。”
“那时你身体里迸发出的纯粹的恶,可不是你所谓的‘禽滑釐’能迸发出来的复仇之火。”
“是的,在这点上来说反而是活了上千年才难以形成这种纯粹的恶吧。”
“所以——这小妮子是铁了心想杀了她爸?”
“我不知道,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寄宿在她这副身体里的一缕残魂罢了,但如果想要复仇的话,我需要同僚,你也同样需要,不是吗?无论是对那个代行人,还是那个皇甫岳。”
“哈哈哈哈哈哈——”养由基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有意思,仇人的女儿里寄宿着想杀仇人的仇人,倒也不赖。”
“但是我需要帮助,你也知道吧?”
“代行人的血脉无法继承魔术回路,你如果想恢复魔力重新回到战场几乎不可能。”
“你也说了只是几乎,魔术抑制种虽然破坏了骨髓里的魔术回路,但回路一定也有别的方法重新回到人体内部。”
“你也不确定,你所谓的‘一定’只是你的臆想。”
“那个人一定有办法。”
“你说的是...?”
“远洋的炼金术士。”
+展开
那个鬼魂自称欧阳若水,禽滑釐自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过了近八年之久,还能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禽滑釐也意识到自己即便是死后附身,也依旧没有脱离炎都这个鬼地方。
欧阳若水,2000年导致炎都御三家之一的欧阳家最先退场的导火索,如果不是欧阳家的退场的话,炎都三足鼎立的势态也不会被打破,那么策主也不会落到被皇甫老贼污蔑的下场。
这么一说的话,那么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仅凭一人之力暗杀欧阳家数十位魔术师继而迫使欧阳家退出炎都的代行人...如若归根究底的话...这个男人跟自己无力保护策主还是有着必然的联系。
对,都是那个男人的原因,要不是他把欧阳家逼走,如果他没有把欧阳家逼走的话!
禽滑釐心中燃起一种确切的愤怒,一种确切的,无力的愤怒,但是她不自觉的找寻着各种客观原因去辩解,为自己辩解,为自己找借口去缓解心中因自己的无力所造成的负罪感。
“你很生气吗?”悬浮在银妆刀上欧阳若水的灵体这样问到,欧阳若水的身形也慢慢显现了出来,“因为我是欧阳若水?”
“也不是...”似乎是被欧阳若水温柔的气场所笼罩,禽滑釐的怒气在那一瞬间似乎消散了。
消散了吗?倒不如说是因为自己软弱所以不敢发泄自己的怒气。她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但她感觉到欧阳若水身上的确有着一股能安人心神的魔力。
她觉得需要将她的故事全盘托出,即便不是因为自己的说辞,这个男人也跟策主的覆败有着必然的联系。
“你应该也了解皇甫家和公输家吧?”
“炎都另外的两个世家么。。那看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欧阳家的二小姐,作为炎都的观测者应该无人不知吧。”
“观测者么...也是,那么观测者大人是哪家的所属呢?炎都的清扫的话应该必然与两家有关吧?”
“公输家。”
“然后败了?”
“然后败了。”
“也是,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禽滑釐默不作声。
“也就是说...现在是皇甫老贼独占炎都了么--”欧阳若水做出一份叹息状,“结果最后...还是那个贼人赢了么。”
“你的丈夫..不,欧阳家被迫离开炎都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欧阳家被迫离开炎都...?我不清楚...我仅有着我生前的记忆和在这刀架上的记忆罢了。”
“你的死诱发了欧阳家的被迫离场...你的死因...即便是我也尚未得知...”
“呼--”欧阳若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思考要不要说明,也像是在做着心理准备。
“家主是反对我和代行人在一起的,无论他有多么优秀,仅仅是因为代行人这一身份,就已经得到了家族所有人的极力反对,尤其是我的一个表弟--”
“表弟的话...欧阳硕...?”
“是的。”
禽滑釐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代行人在欧阳若水死后第一个处决的魔术师就是欧阳硕,并且死状最为惨烈。
“像很多小说里写的那般,我离家出走了,因为不能忍受家族的刻板观念,我选择了和他远走高飞,在一个新的地方展开一段新的旅程。”
“在98年我们结婚之后过了一年,我怀有了身孕。而一直跟随着我们的欧阳家探子得到了消息传给本家,本家则强制要求我们回到炎都休养生息。”
“但是欧阳硕不能接受...他对我有一种病态的执念...他想占有我,尽管我已经身为人妻怀有身孕,他三番五次来找我,但我也只得尽力维持着这种表面上的姐弟关系。”
“在小久出生前三个月,他停止来找我了,或许是因为我先生给予的警告终于起了作用,但就算他没在我身边,我却依旧能感觉到他在什么地方注视着我。”
“终于...到小久出生的那一天...他再一次出现了...在我熟睡休息的时候...他占有了我然后...杀害了我...”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无从得知了,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附着在这把银妆刀中了...你附身的这个女孩毫无疑问,就是我的孩子,能像现在这样看着我的孩子长大,到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吧--”
欧阳若水温柔的看着禽滑釐,尽管她知道若水不是在看她,但她似乎知道了那股令人心神宁静的魔力从何而来,那是名为“母爱”的魔法。
但是禽滑釐仍然感觉欧阳若水的死充满疑点,最令她感觉奇怪的是为什么欧阳硕会相隔两月之后等到小久出生再决定杀害她,这种做法充满了恶趣味,简直...简直就像是...
皇甫岳一样。
但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欧阳硕...欧阳主家的四子的话,本性应该...也是比较温文尔雅的吧?”
“...”
欧阳若水没有出声,看起来她并不想再对这件事情有过多的描述了,毕竟提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抱歉...虽然这么说的话可能不太恰当,但是我觉得...你的死因充满疑点...”
“...”
欧阳若水依旧沉默不语,看样子已经到了交谈极限了吧...就算是欧阳若水这样温柔的人也不会允许有人一直在她伤口上撒盐吧。
“是皇甫家。”
“果然。”
“但这只是我的猜测,他或许是像以前那样温文尔雅的,又或许只是因为我注意到他的行为之后变得有些神经紧绷,他或许是想关心我吧...但那三个月的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是皇甫家...”
看样子欧阳若水同样也对皇甫家的行性有所了解呢,在这方面我们俩到还挺相似...所以才会说,是被陷害的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出去试试好了,了解一下...那所谓的真相。”
“我并不建议这么做,就算你生前是观测者,我也并不认为现在你有能力在外保护好我的女儿。”
她是正确的,在这具身体中如果遇到了危险我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不必说参与魔术,哪怕是诱拐,我也无法抵抗。
“也就是说...小久身体留有欧阳家的血...?那是不是...”
“不是,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你也应该知道小久的爸爸是代行人。”
“但是——”禽滑釐知道,即便身体里留有魔术世家的血液,但是成为代行人时身体所注入的魔术抑制种可以完全破坏骨髓里的魔术回路,这样的话即便是魔术天才的孩子,但若父母中有代行人,孩子也无法拥有魔术回路,“还有方法...不是吗?”
“等等——小心!”欧阳若水惊呼一声。
客厅另一侧被轰出了一个大洞,早上就餐的餐桌和椅子被炸得粉碎,紧接着又传出一声巨响,一个人以飞快的速度飞向她们所在的房间,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留有一头白发的男人飞进房间又将地板砸得凹陷。
“那..那是..?”
男人的白发在靠近两人的一瞬间却又退回成了黑色。
“怎么回事...”飞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久的爸爸,那位代行人。
“林!不!默!”一个身形健壮,单手持巨大弓箭的男人在近三个街区外的高空中对林不默大声喝道。
林不默似乎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轻砸了一声嘴,以飞快的速度跑向禽滑釐,“小久,现在客厅很危险哦,赶紧会自己的房间去吧。”这样说着,林不默还不忘安慰着摸摸禽滑釐的头。
虽然被这么劝说道,但禽滑釐还是半推半就的盯着空中的那个男人,他将左手中的巨大弓箭庄重的树在身前,接着右手化魔力为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整个身形几乎可以遮住耀眼的太阳。
背光之下即使禽滑釐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阴影,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个男人。那是参与围杀公输策的观测者之一,那位鼎鼎大名具有“百步穿杨”名号的神射手——养由基。
养由基放手的瞬间,从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弹弦巨响,“皇甫岳!!!”林不默推开禽滑釐大声叫喊道,惊恐、疑惑、不安等种种情绪瞬间萦绕在禽滑釐心头。
且听又一声巨响,在那支魔力箭矢即将击中房间之时,一根巨大的木块从天而降,以肉眼无法识别的速度将那根箭矢向下砸去,但两股速度极快的巨大魔力相撞在一起所产生的冲击力,依旧把禽滑釐从客厅走廊震飞到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接着倒地。
“皇,甫,岳。”养由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这三个字一一说出。
另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也缓缓地落到房间中,手持的巨大木桩似乎是他的武器,这个人禽滑釐也不陌生,正是那个罪魁祸首所属的观测者——公输班。
似乎是注意到了禽滑釐敏锐的视线,公输班浅浅的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禽滑釐,但又迅速的将注意力放在了漂浮在空中的养由基身上。
“别急——”似乎是对养由基说的一般,公输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没过一会,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慢下来了一般,禽滑釐知道,这是进入丝世界的征兆。
丝世界,一个专门为观测者们厮杀的世界,也就是说刚才养由基是直接在现世对林不默发起的攻击,可为什么...观测者会直接对一个普通人发起如此剧烈的攻击呢...?林不默...到底在为皇甫岳手下干着什么样的勾当...?
“来,现在再继续吧——”公输班淡淡的这样说道,左手融入他的巨大木桩,作出攻击态势,公输班说话一直是这种态度,但现在这种说话方式反而更加具有嘲讽的意味。
这成功的再次激怒了悬浮在空中的养由基,养由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即便相隔数百米也依旧清晰可见他身旁逐渐汇聚的金黄色浮跃星点。接着举弓,右手外摆凝聚金黄色的魔力弓矢,继而搭弓,然后缓慢的拉弓——
得跑,必须得跑。
这时候禽滑釐突然意识到,自己同样在这丝世界中,如果不跑的话,仅凭小久的身躯根本不可能抵抗一位观测者全力一击的余波,而本在客厅里的林不默此时却并没有进入到丝世界中来。
怎么回事?是代行人特有的能力吗?普通人为什么可以控制丝世界的进出?
但禽滑釐没有多想,只是尽力爬起来,但是刚爬起来身旁的门却开了,而那把银妆刀居然悬浮在空中!
林不默在给我开门吗?但就凭这单单的一面房间的墙壁又怎能抵挡?
“鲁氏木法三式——”公输班用左手中的木桩砸向地面,右手抽出木桩中的光立方体然后向前推去,“阵地建造:垒木之墙!”(二十一面墙)
木桩前方出现了层层木墙正对着养由基延伸而去!
但是养由基并没有为此动摇,养由基的巨弓也终于蓄满,但令公输班没有想到的是,养由基在放箭的一瞬间竟将弓的朝向180度翻转,朝完全背对着公输班的方向朝天空放出了那根黄金色的箭矢。
放箭的一瞬间传出的巨大声响不仅震耳欲聋,造成的冲击波更是直接击碎了公输班那二十一面墙的其中七面,在这丝世界中甚至能看见闪烁着金黄色的星点形成的光圈以养由基为中心层层展开,那是养由基的弓弦经过巨力拉动之后来回震动产生的余波!
八面、九面——所产生的金黄色的余波又在一面一面击碎着公输班的防护墙,公输班也尽力着用被击碎木墙的碎片重新融合的后面的木墙中进行加固。
“轻敌了——”公输班万万没想到,被林不默唤出来救场的他要面对的竟然直接是一个拼尽全力的观测者,直接打的他措手不及。
“该结束了——”养由基也轻声说道,但传到公输班耳中却是让他不由得一颤。
只见养由基再次举起巨弓,金黄色的余波也不再产生,接着轻巧地形成一支魔力弓矢,朝公输班射去的同时轻声念到:
“穿杨——”
那支金黄色的箭矢轻松地被木墙所阻挡,但是接下来却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
在后面!
公输班下意识的这样想到,但为时已晚——如此情况的他只得抛下此处的小久,从高楼之上飞跃下去——
“哼——跑也没用的——”
一颗流星贯穿了公寓楼的背面。
在禽滑釐朦胧之际,她看到了从虚无之中林不默伸出了一双手将她拖了出去,但是爆炸产生的爆破还是把林不默震到了墙沿。
“嘁--”养由基咂了咂嘴,虽然他知道爆炸的威力足以重伤公输班,但是还远远达不到将他置于死地的地步,“跑了么...没事...总会有结果的...”
养由基消失在了空中。
再等到禽滑釐回过神来,已经身躺在一片空白的诊疗室了。
她静静的凝视着天花板,看着阳光透过窗户照着在地板上的反光,她凝视了好久,似乎在整理着现状,又似乎在犹豫着自己该不该有所行动。
动不了--小久回来了。
“没见过的--天花板--”
虽然是共享一副身躯,但是禽滑釐并不能共享到小久的思维,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一动也不动,过了许久她才终于注意到。
她在用力,全身用力绷紧着,尽管盖着层薄被子,但是禽滑釐依旧感受到了小久从心头传来的凉意。
她在害怕。
她紧紧捏住床单,全身绷紧造成的肌肉挤压很快造成了不适。
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所见的一切几乎都是白色,小久讨厌白色,但她却不敢动,恐惧的气氛已经蔓延至全身。
“白色的...地狱...”
禽滑釐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害怕,但白色俨然是她最害怕的颜色。
门把手转动的声响从右侧传来,小久紧张的合上了双眼,尽力的缓解着紧绷的身体。
“她恢复的怎么样了?”是一个老者的声音,但这声音听着似乎似曾相识。因为小久闭着双眼,禽滑釐只能尽力去感知周围事物的波动。
“恢复的很快,并没有什么大碍,预计再有一天可以醒来。”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声音,听上去应该是护士。
“下去吧。”
“是。”
护士简洁回复后,传来门沿合上的声响。
老者深深呼了一口气--“失败了呢。”
旁边还有一个人吗?还是说是对小久被卷入战斗的总结呢?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丧主的野狗可是个祸患。”
“还剩一个。”
是林不默的声音,所以这个老者--禽滑釐迅速回忆着附身前的经历,是皇甫岳。果然林不默在给皇甫家当走狗么。
“我会好好完成最后的任务的,就算有条疯狗也一样。只要你兑现你的承诺。”
“好--好--所以,上次讲到哪里了?”
“小久身上的白王种。”
白王种?那是什么?是什么特殊的魔术种么?
相较于魔术种这种偏自然的学科,禽滑釐更多了解的是机械方面的技术,所以即使是观测者,对不熟悉的方面也难说入门。
“那接下来跟你说说这把刀吧,你也知道真相,所以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你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吗?”
“当然,这把刀是我做的。”
“你做的?什么时候做的--”
“欧阳若水的骨头。”皇甫岳直接打断了林不默的话这样说到。
“什...?”
皇甫岳回避了林不默的问题,斩钉截铁的说出了另一个答案。
意思是用...欧阳若水的骨头做的那把...银妆刀么?怎么能...这么残忍?
林不默并没有震惊很久,相反,他几乎没有表现出十分震惊的样子,禽滑釐看不到林不默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到小久紧咬的牙关。
林不默知道欧阳若水死因背后的凶手是皇甫岳。
“应该加了点特殊的东西吧?只靠刻进骨头里的魔术回路应该做不到打开裂缝吧。难道不只是可以对观测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吗?以前我也见过骨制魔导具,能打开裂缝的还是前所未闻。”
打开裂缝是指...打开丝世界与线世界之间的通道么...?对观测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上面附加了白王种的血,这么说你就应该懂了吧?”
‘’白王种噬魔留型,黑王种吸魔失心,黑白两种相互排斥,同种不合只留其一..’’
(小久脑子里有白王种,林不默脑子里有黑王种)
‘’所以只有你使用这把刀的时候才会有这种作用,你体内的黑王种会把刀上的白王血逼迫到刀刃,然后蚕食魔力,即使是丝世界的魔力也一样。’’
‘’这种组合就算是丝世界也能切割开来么..’’
‘’这和凡人能拥有亲手杀掉观测者的能力来说,应该是小巫见大巫吧?’’
‘’当然主要的方式还是通过丝世界空间切割直接处决观测者罢了。’’
直接...处决观测者?!这怎么可能...观测者是由魔力组成的存在,只要观测者还有魔力供给就不可能死亡,清扫中围剿背叛者就是通过完全切断背叛者的魔力来进行的。但这种...仅凭一把刀就把观测者处决的能力...真的存在吗?
“虽然魔术师的骨头在市场上卖天价也不仅仅只有这个一个用途就是。”
“所以下一次就会直接把小久脑子里的白王种取出来吗?”
“取出来吗?取出来的话那你就一辈子失心疯了。”
“无所谓,你实现你的诺言就好,在我除掉最后一个线人之后。”
除掉......线人?
禽滑釐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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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策,你应该认输了。若你真想如此争得两败俱伤的话,你也不会不知道后果该是如何吧?”
那是皇甫家家主皇甫岳所说出的话,他站在公输家的后庭院中,身后矗立着一个身长近两米的粗壮男子,那人便是选择皇甫岳作为线人的观测者——公输班。
两侧分别是两片由魔术供给的周期定长金色稻穗,禽滑釐知道,那是公输策为了她女儿公输穗禾特地在庭院里修建的。
夜幕下的稻穗不再金黄,随着晚风拂动的柔和,反而更体现出此情此景的压抑。
那个穿着深棕色西服的儒雅男人站在禽滑釐身前,形体化为女性后和站在皇甫岳身后的公输班相比,在身形的差距上,自己的气场已经被压了一头。
“我不曾抱着与你敌对的想法,即便是这样你也要,蚕食我么?”公输策这样说到,他尽力保持着一如既往地柔和,但在这件事情上,即便是秉持“兼爱非攻”理念的他,也不自禁流露出愤怒的杀意。
“没有选择的余地啊老东家,这场清扫总得一个人要被踢出局,谁让你是最佳人选嘛。”
皇甫岳这样说着笑了起来,而他的笑声无时无刻在刺痛着她的肌肤,直入骨髓。
是啊,都怪我太弱了,我果然还是...拖人后腿了吗...如果是先生的话...如果我能有先生那般的话,一定...一定可以将策主脱困于如此窘境中吧...
“子禽,别抱着这样的想法。”
公输策明显看出了禽滑釐的想法,虽然从这次清扫的过程中,禽滑釐已经发现了自身与其它观测者之间的差距,更何况...对手还是...全部。
除了那个缺席的观测者和在皇甫岳身后的公输班之外,剩下的四名观测者,全都已经聚集在了公输家的后庭院中。
没有退路了。
都怪我太弱了。
辜负了先生对我的厚望。
这种局面虽然已经和公输策讨论过,但真正处于这般情况时,她心中所拥有的只有。
悔恨。
但是,必须要,必须要策主活下去。
“不会要等咱大伙等到天明吧?”
“不用!”那句挑衅的话语彻底攻破了禽滑釐的最后防线。
禽滑釐的全身爆发出翠绿色的魔力,如火焰般沸腾着的魔力无不彰显着她的怒火。同时也在向世人宣告着,二十一世纪炎都第一场清扫最后决战的钟声,已被打响。
“嗬呼——”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她在床上睁开了双眼。
床上?不是床上。
她立起身来,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一个小房间,一个小到不行的房间,床几乎就充占了房间的全部,但仅管如此,她仍是在地板上睡着的。
看样子。
周遭有着十数个玩偶,但细看的话尽是些被缝缝补补过的痕迹。
墙壁上被粉刷上了清一色的属于少女的粉红色,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
发生什么事了?她心里不由得这么想。
她的记忆停留在和公输策在宅邸后院战斗的情景,并且在她的记忆中竟然隐隐约约出现了先生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她知道先生是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先生是不能在其他观测者面前现身的。
“所以...这里就是观测者死后的...样子么?”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我果然还是...没能守护好策主么...
“但这肯定不是死后的英灵殿。”
床头上的闹钟指向一点半,房门外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
她想尝试推动周围的物品去堵上那扇门,却发现自己连一丝丝的力气都没有。
门缓缓的开了。
一个陌生的男音从耳边传来:“又在地上睡着了么。。。”
这样说着,男人把在床沿装睡的她轻轻抱起来,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男人公主抱扶着她脖颈的手上湿漉漉。
“晚安宝贝。”男人这样说着,在自己的额头上留下了轻吻,然后关灯离开了房间。
是女儿么?她在这个小房间里无从得知自己的身份,但以她看待房间里各个物品的大小来看的话,多半是十岁左右的女孩。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现在在这个小朋友的身体里?
她不清楚原因,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存在观测者死后占据他人身体的事情发生。
她不想睡觉,但是突涌而上的困意强迫着她的身体闭上双眼。
是因为身体还不适应的原因么?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成为观测者之后的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终于再次体会到了进入睡眠的感觉。
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身处一片虚无之中,她看见一个人的背影,一个久违的背影。
“这是...梦?”她有点不可思议的轻声念叨着,自己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有做过梦了,从成为观测者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一身鹤纹的官袍,一双温润如玉的碧眼,是她千年来想见却又见不到的那位,
“先生?”
她怀念他,她对他的依赖感时至今日依旧留存。
“翟先生——”她伸出手想唤他回头。但那纯是她的空想,那位被称为先生的人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如烟般,散去了。
她留在原地,留在虚无之中,但突然脚下失去了可立足的地方,她惊愕地沉向虚无的深渊之中。
“呵哈呵哈呵哈——”她穿着粗气醒了过来,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浸的半湿。
“先生...”她脑中念叨着想让自己扶起自己的身子来,但是,身体已然不受他使唤。
阳光透过窗侧洒在她的床前。
“我是...做噩梦了?”一声稚嫩的声音从她嘴里传来。
什么...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自己行动了起来?!
“翟先生...?是谁...”那张嘴不由她控制的自己接着动了起来。
身体...不是我的?
床上的小女孩用手扶住自己的头,接着面容痛苦的摇了摇头。
“又做噩梦了吗...“
这身体果然不是我的...那我现在这又是...?
小女孩起床,穿上睡衣走出那间狭小的房间,进入的是一相较于正常玄关窄的多的小走廊。
小女孩熟练的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起来。
禽滑釐看着位于洗手台上方的方镜,看到了自己转生,或者说是附身后的长相:齐耳的银灰色短发,带有点些许婴儿肥的小脸上顶着一双属于孩子的特有的清澈赤色眼眸,鼻梁微挺,双唇盈润。
这孩子长大之后一定是个美人,禽滑釐在心里这般想到。
“小久?起床了吗?”卫生间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却又格外温柔的问候。
“起来啦~咕噜咕噜咕噜——在刷牙呢~”这个名为小久的女孩朝着卫生间的门回答道。
“饭做好了哦~有你最喜欢的蛋炒饭~还加了咸菜哦~”
听到这话,小久洗漱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加快了。
“来啦来啦~”小久从卫生间出来,穿过狭小的走廊来到客厅,客厅的格局很小,开放式的小厨间,可供两人坐的沙发,一张木桌和两个一高一矮的凳子,还有一个顶上放着一把亮闪闪银妆刀的电视机。
电视机后和沙发后的墙上都挂有着象征着基督教的物件,十字架点缀着客厅内空白的地方。
物件紧凑的挨靠在一起,从中流露出满满的生活气息。
但当禽滑釐看见那把亮闪闪的银妆刀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爸爸昨天晚上又出去工作了吗?”小久灵活的跳到那把高一点的凳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成年男人这样说到。
男人在那一瞬间犹豫了一会,“没有哦,爸爸昨天只是出去玩了而已哦~相比这些,快吃吧~这咸菜可是我在超市专柜买的哦~”
“嗷呜!”小久的眼神里透露出闪闪发光的期待,接着开始大口大口的扒拉起饭来。
“小久昨天都学了些什么呀~”男人坐在对面温柔的这样问到。
“跳舞!小久昨天跟着电视上的小熊姐姐学了小熊舞!”小久兴奋的说到,接着又放下手中的勺子跳下椅子开始在男人面前跳起舞来。
或许是还没有完全学会的原因,小久跳的舞虽然可爱但也少不了滑稽的样子,逗得男人哈哈大笑。
男人宠溺的摸了摸小久的头,“坐上来吃饭~饭都没吃完呢还到处跑。”
“小久要爸爸抱着吃饭!”
“好~来,坐爸爸腿上吃。”
男人把小久抱到自己腿上继续进行着早餐。
多么温馨的日常生活。
但禽滑釐在小久跳到男人身上的时候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并且那把银妆刀始终吸引着她的眼球。
“等我学会了,一定要再给爸爸跳一次小熊舞!”在男人怀里的小久兴奋的这样说到。
“好哟~要是跳的好的话,爸爸会给小久礼物哦~”
“好耶!”小久开心的左右有节奏的摆动起头来,脸上露出十分可爱的满意表情。
但此情此景却依旧让禽滑釐感到不对劲。
中午过后,男人接了通电话之后便以工作为由离开了,小久在电视机跟前饶有兴致的看着电视上的幼教节目,禽滑釐自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她已然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球,只能被迫看着这令她浑身不适的电视节目。
这跟身体受鞭挞相比更像是一种酷刑...有机会一定也要想办法用这种方法折磨别人。
这种酷刑不知持续了多久,用禽滑釐的话来说就是,就在她即将感受到幼儿节目的快乐之时,小久的一句话将她从中拉了回来:
“爸爸昨天...又去修理坏人了嘛...”
修理坏人?
果然这个男人是在从事些不干净的勾当么?这样的话为什么时至今日宁愿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家里而非学校的原因也清晰了,是担心自己的家人受到威胁所以干脆就足不出户了么。
所以昨晚男人未擦干的手上,是因为清洗血迹而沾上的水么?
小久这么说着看向了电视机上方的银妆刀,这么一看才知道,这把朴实无华的刀,却有着令人难以移目的魔力。
果然这个小女孩也觉得这把刀有奇怪之处么?
“妈妈...”
小久闭上眼睛开始进行祷告。
“我万能的主啊...请你告诉我...我的爸爸他有罪吗?”
回答她的是理所当然的无尽沉默,但令禽滑釐没有想到的是,如此一个小朋友竟然也会懂得“罪”甚至是“信仰”这一概念。
“如果爸爸真的有罪的话,主大人能不能...原谅他呢?”
所以即便是小孩子,也会在潜意识中意识到,他爸爸现在所做的事情是错误,甚至是罪么...但是,这个男人到底是为谁效命呢?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男人理应是个刽子手,但是如果单纯的刽子手的话,仅仅是把小久放在房子里必然也是不安全的。
因为从整个房间的装潢来看的话,这间小公寓明显已经住了许久,也就是说...
在这个男人背后,一定有着强大的背后靠山庇护着他进行刺杀工作,即便是在一处位置久居、有子女的情况下也强大到足以提供庇护的靠山。
如果是炎都的话...能有这般力量的势力...一定就是皇甫家了吧...
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没能保护好的公输家...若不是奇迹发生的话...应该已经被皇甫家收入囊中了吧...
“策主...”
“谁?!谁在说话?!”小久受惊般吓得缩成一团。
禽滑釐也被这一莫名的情景吓得不知所措。
是我刚刚的念叨从小久的嘴里说出来了么...也就是说...即便是在小久清醒的状况下我也可以控制她的身体?
但是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目前还不知道身处何地,甚至不知道现在是距离那次清扫后多久,还远远没有到可以暴露的时候,再收集些情报吧。
见到许久都没有任何反应后,小久抱紧了怀中的玩偶:“是错觉嘛...”。
电视里依旧播放着幼儿频道,小久也依旧抱着枕头缩成一团。
如果想要收集情报的话...最好的时机就是等到这个小女孩睡着之后么...
但是这样的话本体的休息时间大大减少了,这样不会对小久本身造成影响么?
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容易暴露异常了,但话虽如此,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可以获得情报方式的来源了。
“妈妈...”小久又开始不明所以的念叨着起来。
目前的疑问实在太多了,她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哪一年,自己身处何地更是毫无头绪。而目前所寄宿在的这个名为“小久”的躯体更是疑点重重,但既然自己没有消失的话...应该还是有着老天让自己接着活下去的原因吧。
策主...她始终回忆不起当时决战时候的场景,机关魔术阵地肯定起到了作用,辅助作业的魔术人偶应该也有帮助吧...但是面对五个观测者的情况...无论如何都撑不下去吧...现在回头来看的话,那场战斗毫无疑问,是必败的终局。
小久依然看着电视机上的那把银妆刀,无法控制自己视线的禽滑厘也只能把目光放在那把短小而精致的刀身上。
“小久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一面呢...”
她妈妈跟这把刀有关系么...?那把刀...
她尝试使用魔力感知去探寻这把刀的附着属性,但是丝毫不起作用。
这是必然的吧...如果说自己是寄宿在这个女孩的身上,没有魔术回路和魔力附属物的话,想要使用魔术是十分困难的...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身上有魔术回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老天这是...再给我一次做回普通人的机会,然后再一次让我经历死亡吗?
太可笑了...像一只蝼蚁一样被玩弄在你手心里吗?我以爱渡众生...众生却乘舟食我...就连你也不例外吗?
就在那一瞬间,禽滑厘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好奇,但更多的,是令她胆颤。
是那把刀,那把刀在盯着她,透过了那层她所在的身躯,在直直的盯着她。
什么情况...?这小孩是盯着这把刀入迷了么...?不...不要去看...
禽滑厘想偏头撇过视线,小久在同时也将头偏了过去。
“这种感觉...”在这瞬间,禽滑厘已经接管了这副身躯。
什么情况...?这把刀...?有股不为人知的神秘气息。
“你应该...不是小久吧?”
一声不知从何传来的疑问回荡在她的脑海中,但她俊冷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那把刀。
见她没有作声,那个声音便继续开始发话,“不用害怕——我现在只是附着在这把刀上的一道无害的灵魂罢了——”
禽滑厘慢慢地看向那把刀,可能是因为魔力还未解放的原因,她看不到那道所谓的灵魂。
“那么——能告诉我你是谁吗?”在她脑海里盘旋的声音十分柔和,她从这股虚无缥缈的声音里感受到几乎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爱意。
“我是...一个已死之人罢了...”
在这股暖意之下,禽滑釐也不自觉的放下了自己的警戒开始袒露心声来。
“对自己的死亡感到怨愤不平吗?”脑海里的那股声音这样轻声问道。
“愤懑不平?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人...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配愤懑不平呢?”
“拖累了他人么...又或许只是你不太适合你原本的工作呢?说不定也有能让你能够大放异彩的事物。”
工作?倒是好久没有听到这种说辞了,也是,毕竟这个灵魂体也不知道我曾是一个观测者罢。
“大放异彩的事物么...?或许有吧...但像我现在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体里的话...也没法大放异彩吧...”
或许这个声音是正确的,作为观测者来说,自己的确是太弱小了,虽然自己擅长机关阵地建造,但是没有过硬的魔术技巧来保护自身的话,观测者也仅仅是个岌岌可危的名头罢了。
“但是生前...”该说是生前么?虽然自己作为观测者已经算是第二次生命了,“因为自己的弱小导致被陷害而无法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伙伴,我就算再活一辈子也应该...也应该无法脱离这种无力的阴影之中吧...”
“被陷害么——”,那道声音似乎也回想起了什么,“但还是要向前看的哟?既然你附身在我女儿身上的话...那一定是说明上帝认为你还有着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哟--”
“你女儿...?你女儿么...那你的话,又是为什么会...附着在这把刀上呢?”
“要问原因的话,或许我也是因为陷害而死吧...我也已经不太记得了,或许是上帝听见了我的请求,让我在死后也能依然陪伴在他身边吧——”
陪伴在他身边么...禽滑釐回想起不久前才感受到的那个男人身上的血腥气息。
“你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
“他啊...曾经是个代行人呢...虽然结婚生子了...但还是在做着相同的工作呢。”
代行人?魔术协会的代行人么...据说是一个为魔术协会工作,专门刺杀危险魔术师的顶尖刺客的存在呢。
虽然是刺杀魔术师的职业,但大多数都是不具备魔术能力的普通人,而且因为工作的危险性,在决定结婚生子后魔术协会会将档案全部清空掉来保证代行人和其家人的安全,从而开启第二人生,就是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也是,能感知到你的话...你也应该猜到了我是什么身份吧...”
所以才会毫无顾虑的说出代行人这种专业名词来。
禽滑釐为她刚刚自以为是的猜想感到些许可笑。
“那么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小久的母亲?”
“啊——”那道声音似乎犹豫般拉长了语气,“名字么...已经好久没有人提起我的名字了...名字的话...告诉你也无妨——”
“叫我若水吧,嗯——欧阳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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