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平复心中的不爽,信玄几乎住在了道馆里。顺便也帮老师们教初学的小孩子们。
那天下着雨,黄昏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的看不出时间,她被一种空虚的感觉淹没。
听到那个声音不大的敲门声后她完全没有想到,打开那扇木门看见了本应该远在萨尔斯堡的菅原朝生。
朝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超市里卖的那种透明雨伞,即使如此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她从没见过朝生如此充满荒芜感的神情。
“我想看见她被打败的样子,被挫了锐气,不再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曾经在挑战早年的朝生时这样想着。“不管多久我也要在你身边等到那一天”她笑嘻嘻地跟刚成为朋友的朝生开玩笑。
但不是这样。信玄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好像被闷在塑封袋里,怎样也无法自如地跳动。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个高傲帅气的菅原朝生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败落。
得知朝生从机场回来就直接去了纹身师那里,海斗老师看见她的时候良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对不起,33。我一定是受到诅咒了。”朝生突然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胡说什么!”海斗突然厉声说道。抬手就打到了朝生地脑袋,手刀斜斜地切过她的头顶,力气似乎不是很大,但朝生没有转回头来,海斗却猛地将她拉近,一把搂住她。“欢迎回来。”
最后信玄听见上杉这样说。
也许是因为淋了雨却不能泡澡的缘故,朝生有些发烧。她靠坐在和室的隔间里,一句话也不说。“再这样下去,你可要真的变成竹取公主飞走了,朝生。”信玄看了一眼地上一口没动的饭菜,抄着手斜倚在门框上,语气里有些故作轻松。“真的不用告诉琉生你回来了吗?”
“说出去的话我就揍扁你。”朝生头也没回。信玄盯着她脖颈和后脑衔接处那里的碎发。翘起嘴角:“我可不觉得你现在有力气揍我,或者任何人。” 朝生没说话,终于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信玄有些想笑。感觉对方这幅倔强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33,你叫我。”
“信玄。”
“在。”
“抱歉让你担心了。”
“还好啦…只是…'受到诅咒'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要谢谢你照顾她。”
“这没什么。”
“如果她脾气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
“没有的事。”
“下面的话我全都是在自言自语,想不想听都是你的自由。”
“…那我就在这里冥想了。师傅不介意的的话请畅所欲言。”信玄舒展眉头抚了一下裤腿跪坐在地上。海斗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头露出一丝笑容来。但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朝生她…实在太可怜了。”信玄第一次听到师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露出不解的神情来。
“菅原真不是朝生的亲生父亲。她的双亲在她8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什么?!”
“她这么说…大概觉得自己会带来不幸吧。还这么年幼,身边的人就相继死去。毕竟,菅原真是她最崇拜的、父亲一样的人,连我都比不上呢。” 海斗干笑了一声“可连这样爱着自己的人也离开了。命运还真是残忍。”
“这么说…琉生是她的亲弟弟?”
“对。说实话钦吾和尼娜的死本身就很蹊跷。据说葬礼那天朝生是自己选择跟着菅原的。原本她可以去Nilson他们那里过正常的生活。是想自己背负沉重的东西,让弟弟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吧。从小她就非常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成为累赘,学习剑道也很拼命。菅原似乎明白她的心思,也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件。”
“所以她跟我们学习剑道的目的都不同。我终于知道差距在哪里了。”
“……就跟她那两个白痴父亲一样,真让人生气,好好的闺女却被迫活的这么辛苦。真是气死我了。”海斗皱起眉头低下头。信玄却突然想起了朝生是像谁了。
朝生换好衣服来到已经闭馆的道场,信玄正正经经地跪坐在那里。
“抱歉,佐仓,我今天没心情。”
“小朝生,生气了?”
“没有。”
“可你只有生气的时候才叫我佐仓。”信玄还是笑眯眯的,大大的黑框眼镜把她明亮的眼睛框在里面,朝生注意到她并没有戴专用的眼镜。真是很难想象这家伙平常在别人面前一副霸道冷漠的样子。
“……告辞了。”朝生刚准备转身走开,就看见上杉海斗走了进来。
“33.” 朝生稍稍鞠躬。
“今天是我想跟朝生练剑。” 他开口道。师父并没有开玩笑,他整齐穿戴者道服,没有戴护具。手里拿的是两把木剑。就像那天她回到家,看见亲父和上杉老师在比试时的那样。上杉抬手就把剑抛给了她。
“没有决心和实力的家伙,不管做什么都会失败。想要复仇也都是空话。那样的话,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承认的,朝生。”
信玄看见朝生突然攥紧了木剑。可是,她这样子明明连两局都撑不到吧。
“认真的吗,33?” 朝生稍稍举起木刀。因为发烧嘴唇上还有干裂的痕迹。“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凶手。33也没法阻止的。”
“错误答案。”上杉说完就举刀指向朝生,劈了过来。
朝生不知多少次倒在地上,上杉老师毕竟是上杉老师,信玄想着。她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可朝生就是不肯放弃。明明发烧到肌肉疼痛,浑身没有力气,她连木剑都快要握不住了。格挡的时候她的剑被上杉一下打飞了出去。
“师父…”信玄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可是……
朝生试图再次爬起来,可是她还是撑不起身体。这时信玄才发现她在发抖。“快停止,师父!”
“为什么…”朝生抬起脸来,瘦削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我只是想让欧亚几回来,我不懂…”
“你是在不甘心。不甘心他单方面的让你置身事外。”上杉垂眼看着朝生,直到他开口信玄才看见他的表情。
上杉突然解开了道服上衣的系带。他的手臂从衣袖里脱出。然后道服落向两边,信玄只在传统电影里见过这种切腹前的动作。“朝生,被留下伤疤的你不是一个人。”信玄差点倒吸一口冷气。上杉的背上,有一大片被烧毁的纹身。从遗留下的地方可以看出那是未完成的线稿。
“海斗老师…”朝生抬眼看着他,脸上挂着泪水。海斗看着现在的朝生仿佛看见了那时的自己,被父亲击倒在地。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气的眼泪直流。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抛下,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资格进入菅原的世界。
“我原本应该跟菅原一起入组的。父亲烧掉了我的纹身。即使如此我却一点也不恨他。从没有。我只是怨恨懦弱的自己。可是朝生,你要学会明白,也许不是你的错,菅原在保护你,这种心情我也一样。而且,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别像那个混蛋一样不辞而别。”
“对不起…33,对不起。”朝生攥紧了拳头,她的手在发抖。“我只是想弄清真相。为什么欧亚几一定要死。为什么……我这么拼命却得不到承认。”
海斗似乎松了口气。他缓缓地叹息道:“终于对了,对了一半。”他走到朝生面前半跪下来,“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真相。我会帮你一起…朝生,真并非没有承认你,他是太过爱你了,他深知他所在的世界是怎样的黑暗,于是不愿意他唯一的光明也消失在其中。”海斗把手放在朝生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微笑着说:“以后你会明白的,因为朝生可是我们的骄傲。” 朝生在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见了菅原真的脸。那时在道顿堀川的游船上,他微笑着问她愿不愿意把姓氏改成菅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一脸歉意的摸着朝生的头说到:“我只是希望朝生能过的轻松一些,作为我的女儿。以后你会明白的,朝生可是我的骄傲。”
“老师!”看见朝生晕过去的时候信玄终于跳了起来。上杉抱起朝生,对信玄点点头。“这样,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第二天朝生醒过来的时候一脸平静地说道:“好饿,想吃东西。”
她终于要好起来了。努力恢复的朝生又变回了原来的菅原朝生。信玄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琉生猛的惊醒,雨水在窗户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起距离菅原真去世已经15天了。
窗外是凌晨阴霾的天空。看来离天亮还有很久。
他想起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是菅原会长去世的第二天早上。报纸上以及街头巷尾传的沸沸扬扬。
上学的路上他看见了真岛吾朗,戴着眼罩的极道组长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走到身边塞给了他一封信。他压低声音说道“别担心,等风头过去。”便走开了。
琉生认出纸上的字迹“琉生亲启”是姐姐的。细瘦挺拔的字体很像她,并不像菅原会长的签名是藏锋体,朝生的字迹刚劲的甚至有些不像女孩子。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姐姐写了些什么。琉生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河堤边上,缺半节课也没有人会在意吧......他想到。他无法忍耐,因为他能看见信纸的某些地方有皱褶,琉生认出那是泪水的痕迹。
草坪上还残存着露水的湿气。琉生打开信纸,上面写道:
琉生,
非常抱歉突然不辞而别。
不出意外这封信会让真岛哥交给你。现在哀川会里我唯二能信任的人就是他和凉介。请不要听信其他任何人的话。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得清楚,但真岛哥说他保证这些事会在组织内部消化,你会是安全的。请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威胁。
不过也请你最近谨慎行事。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亲父死了。
这里很黑,我也没有很多时间,但请你知道:无论我去哪里,发生什么,姐姐我,还有爸爸妈妈都会在你心里支持着你。要相信你的心无比强大,你永远是我们最爱的小琉生。
如果说菅原真在这十年里教会了我什么,不是什么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黑道是无法幸福的”(我也不想为他们辩护什么),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可以选择的道路,以及,家人是超越血缘的。
我爱着你和我们曾经的家庭,我也爱着菅原组。
那天我们发生争论,你对我说黑道即使保护别人也是有代价的,你对我说邪道的方式永远不可能作为正义而存在。我想你是对的。但有一点,亲父把我作为养女保护在羽翼之下不是作为一个黑道,他对我的保护没有代价。因为菅原真,他是我的父亲。他教会了我爱,让我明白一个人可以为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做到什么地步。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一点,我们两个很幸运,请替我感谢Nilson和Gurn,希望你能珍惜这一切。
现在我要离开了,也许会去爸妈认识的国家,也许别的什么地方,在那边安顿下来我会再联系。
我一定会尽快回到你身边,请不用为我担心。
以上。
爱你,
朝生
琉生尝到字里行间克制的感情,朝生总是这样,用隐忍的字句诉说自己的事,仿佛不希望有人看出她的悲伤,可是琉生总是能看出这些,他已经分不清信上的泪水是自己还是朝生的。他紧紧攥住信纸靠向自己的唇边,不甘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为什么自己如此无力呢?姐姐失去了庇护,他却不能要求Gary他们收养姐姐。她现在有了自己的人生,大概也不会接受。也许上杉先生会帮忙?脑内混乱的出现着各种想法,琉生在河堤前坐了很久。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如此残忍。但他想起姐姐的话来,朝生的眼睛和自己如此相像,但不同于自己的懦弱,她眼里总是那么澄澈和坚定。
“琉生,我们总是有选择的。”她是对的。但此时的自己并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雨水落在机场的水泥地上,透过机场的落地窗户只看到机翼和跑道上模糊的信号灯光。雨不算大但天实在太暗了,暗得看不清方向。心里的恐惧不安也像裹藏在云里的沉闷雷电,不时低沉的嘶鸣。
这种时候,亲父总是能看清前面的路…您会怎么做呢,欧亚几…
菅原朝生拖着行李站在机场的走廊里,凌晨班机三三两两的人经过身边。她想起自己曾经去公立学校读书的事来。听说菅原从前在学校里是优秀学员,感到自己也不能丢脸的朝生决定大干一场,但却因为是黑道家的大小姐从没有人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而要强的自己每天回家只是跟亲父汇报说“一切都很好”
桌斗里被塞进死掉的鸟、被划烂的书以及“黑道去死吧”的纸条都是家常便饭了。朝生只是淡然的把它们都丢进垃圾桶而已。而即使这样也能听见其他人的私语“噫,果然处理尸体都只是很平常的事吧” “真冷血啊!” 她们甚至不介意被听到。可是如果不去忍耐的话,岂不是会证明他们的谣言吗?如果对老百姓出手的话,老爹的名声可怎么办呢?
扭曲的人心和妖魔鬼怪,究竟谁更可怕呢?谁才比较冷血?不是朝生过于成熟或是聪明,但那时她就在思考,黑道和老百姓都只是身份而已,更加可怕的明明是自以为是的人和人的恶意。以及,自己并没有可容身之处这个事实。自己夹在两个世界之间,如果这么犹豫不决,便哪儿也去不了。
小时候闹着要加入组织,菅原真把她带到后院,递给了她一把消音手枪。然后把一只雪白的、关在笼子里的小兔子放在地上,对她说试试看有没有勇气把它杀掉。我们再谈。
她站在那里一整天。夕阳西斜的时候真岛在院墙外露出头来,他问着“小朝生啊,在干什么呐?新养的兔子吗?”朝生突然哇地哭起来。
“……菅原这么说吗?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啊。”真岛点起烟。
“不许说老爹的坏话。”
“你还帮他说话。”
“可是…是我没用啊。”
“你才10岁吧!小朝生…”
“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真岛哥。”
“当然是杀掉了。欧亚几让我做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干的,这就是黑道的规则。”
“……杀人,也一样吗?”
“……”真岛吐了一口烟“其实我没立场这么说,不过……小朝生,如果选择这条路,无论怎么避免,终究会走到那一步的。菅原让你提前选择也好,到时还是会痛苦。而这种痛苦不会结束。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因为不管对方是流氓还是无辜的人、杀死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没有区别。那种感觉会跟随你一辈子,闭上眼睛就是他们留在手上的鲜血。”
“那么你做了吗?”
“真是的你这小孩…”
“真岛哥!”
“不告诉你。”
“……”朝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笼子。“我要把龙太郎藏起来养…”
“……还起了名字!”
“就藏在凉介家好了。”
她始终记得真岛哥清明的右眼里哪有什么疯狂,他笑嘻嘻地帮朝生倒果汁,说她是个怪小孩。轻描淡写地说道:
-“狂犬的好处不就是可以自己决定去咬谁吗?”
“以后你可以把不爱吃的胡萝卜都给龙太郎了。”
“可要藏好别被狗吃掉啊。既然没杀掉就要对他负责,可别让他死掉了。”
-“狗哪会吃兔子啊!……你别想着偷走啊!”
-“啊?臭丫头想被打吗?明天就吃兔肉火锅。”
想起真岛就会想笑。朝生边从垃圾堆往回走边想着,其实如果那天如果不出手帮那两个被流氓缠上的同学,自己是黑道家的事大概也不会暴露吧。可是即使如此,总不能袖手旁观啊。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眼熟的人,就是那天在一番町街口被她救了的两个女孩子嘛。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对方却看了她一眼转头跑掉了。叫着“好险哦!”仿佛自己才是那天欺负她们的流氓。啊…就这样吧。
从教室往回走时候已经晚了。今天从实习大楼绕了路,这时候却有人突然拉住她,朝生差点就本能地反手一个手刀送回去了。“这位同学!麻烦你帮个忙可以吗?”
是谁这么傻找自己帮忙呢?朝生回头看见一个齐刘海的女生,眼睛挺大,平平常常穿着世继高中的校服。“我说,这位同学,你会唱歌吗?”
“…诶?”
“我问——你—会—唱—歌 吗?”她凑近来,明明有双大眼睛却半眯着显得无精打采。她见朝生莫名的点点头,缩了回去,嘟哝着“嘛!反正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大场那种五音不全,我都能调到能用的程度…”她拉着朝生就进了旁边的音乐教室。
“是这样的,声乐部的同学请我帮忙,说学园祭演出的合唱团出了什么问题吧啦吧啦…我也懒得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然而学生会那边要求他们交不同的录音。据说是缺一段独唱和和声吧,我要作个弊,把声音合进去~鉴于我这人找不到什么人帮忙,恭喜你成为了我的求助对象。并没有报酬。”
她一口气地说道,并把两张乐谱拍在了桌上。
“真的可以这么做吗?好厉害啊!”朝生拿起乐谱看了一眼。想起了和真岛一起去唱KTV的经历,开始怀疑起对方的工作量来。
“那当然!我们可是在说我——未来的天才的电子工程师。好了!你可以试着唱一唱,虽说我不指望你帮我那段独唱的录音,不过你也可以唱自己擅长的曲目。我打开录音就可以开始了。”
“擅长的啊……”朝生想了想平常自己听的摇滚乐,但心情不知如何就很低落提不起劲来。她想起刚才那两个女生的眼神,突然看见了某个音乐剧曲目的伴奏带“哦?这里还有这个呢,要不就试试这个吧。”朝生把伴奏递过去,对方怀疑地抬起了一边的眉毛。
至今她还记得那首歌。
“你还好吗?”
有人突然打断了她的回忆,朝生从机场的雨幕里收回目光,看见了一个个子高挑,头发又卷又蓬的男生,站在自己身旁,拖着一个登机箱。一般来说男生好像很少带箱子的。大概是个讲究的人吧。“你是……我们学校的吗?”对方惊讶地张大了眼睛。“菅原…同学?”
“诶?”朝生使劲儿搜寻自己有限的校园生活,但始终没有唤起有关这个人的记忆,这应该是好事,毕竟对她来说校园生活净是些不愉快的经历。“哈哈,我是跟你同年级的渝川雅集,声乐部的。之前拜托过柳泽同学帮忙做和声,结果她拿来了你的录音带。我震惊极了,可惜想要感谢你的时候好像你已经离开学校了。”
“原来是这样,请不要放在心上……诶?渝川同学也坐了国际航班?你可没退学吧。”
“哈哈哈,我是去维也纳参加了演出,刚赶回来。”
“这样啊,要赶回学校吗?”
“今天不必了。”他抬手看了看表“现在离第一班车都还有时间,想去机场的咖啡厅坐坐吗?”
“为什么不呢?我也不赶时间。纹身师那老头大概要下午才会起床。”
“不过啊,菅原同学,你看起来果然和歌声里一样啊。”
“什么?”
“总觉得有什么伤心的事。”
朝生低下头笑了起来,“当年在学校里怎么没有遇见渝川同学呢?”
“被孤立了?”
“咦?渝川君跟我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我的事吗?”
“哦,我知道你是菅原会长的女儿,之前问你的事柳泽全都告诉我了,她那个人真是什么都知道。”
“是吗。”朝生突然地说道。“谢谢渝川同学跟我说话。”
“看你很伤心的样子,怎么能对露出那样表情的大恩人不闻不问呢?”渝川笑起来,突然意识到了对方为什么露出那样寂寞的表情。他两周前似乎在报纸上听到了菅原真会长去世的消息。
“菅原同学…抱歉。”
“没关系的。阿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哦。”
“咦?!”
“很惊讶吧,他是我的养父。”
“难怪…菅原同学长得不完全像日本人啊…但是,如果忍耐了那么久,当初又为什么突然离开学校了?”
“啊,是学园祭那天。真是的,我一直都藏的很好了。所有东西都在回家之前处理掉…不过好像大家看出我不会还手就越来越肆无忌惮起来。准是把不满和恨意全都倾倒在'坏人'(极道)上了吧。”朝生右手托腮露出有点嘲讽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小邪恶,但谁才是邪恶的那边呢?雅集心想。“那天在洗手间里,有人从门上面往下泼水,我全身都湿了。准备拿手机给凉介,唔,老爹组里的一个手下,发消息请他送套衣服过来。可是手机也湿了。真是的,电子产品真是不可靠。我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正看见老爹走过来。那天他没开车也没带人来,大概是提前打听了学校的活动时间。因为不知道我参加了什么社团,觉得愧疚,还带了礼物过来。啊——我当时觉得自己把老爹的脸都丢尽了。
他脱下西服给我披上的时候我满心都是哎呀糟糕,老爹【那么贵的西服都要被弄湿了…】”
雅集和她同时说出了这句话,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打电话让凉介开车来接我们,校长慌里慌张地赶了过来,一直在跟欧亚几道歉,我两个星期的努力都白费了呢,真是的!”
“菅原会长很生气吧。”
“大概吧,不过老爹那个人,总是很游刃有余的,他客气地对校长说之后会专门来拜访。真是对不起校长啊,他当时一副快要晕过去了的样子。”
雅集忍住笑耸耸肩说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确实有责任吧。”
“渝川同学,容我提醒,你可还在学校里呢。”
“哎,我是不会承认我说了什么的。”
朝生露出一副“佩服佩服”的表情,接着讲到:“老爹拉着我就走,我突然发现他气得手抖。还想着完蛋了,会不会被踢出家门。'走,回家'。他这么说,组里的小弟们在门口给亲父行礼的时候,旁边的人都吓到不行。我想着以后来学校就轻松了,大概再也没人敢跟我说话了。没想到回到家里老爹跟我说以后都不会再送我去学校了。”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啊,我记得当时传的沸沸扬扬呢。菅原会长的车来接人。”
朝生当然记得,回到家她换了衣服,老爹一脸严肃的把她叫过去,问她被欺负了多久。
“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被欺负呢。”
“朝生……”
“从入学第一周就开始了…我在一番町前面帮了两个被栗田组若众缠上的女生。”
“没想过要还手吗。”
“欧亚几不是说不可以对老百姓出手。”
“所以已经做好自己不是老百姓的觉悟了啊。”
“诶?”
“老爸啊,还是希望你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就算养你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所以朝生不想去学校的话也没关系,我会跟校长说只让你去考试。”
“欧亚几…”
“本想告诉你,谁都可以使用拳头,但想要爬上大位就必须学会用脑子。知道什么时候不可以出手才最重要。但是朝生比我想象的更了不起。”
“大位……老爹。我可以……加入组里了吗?”
“理论上来说你本来就是菅原组的人。”
“欧亚几!”朝生开心地跳过去挂在菅原真脖子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担忧地问道“那…还要杀掉兔子吗?”
“怎么?龙太郎二代目,你就好好养着吧。”
“?!老爹你都知道啊!”
“哦?别以为能瞒住我啊。(你以为龙太郎的玩具都是谁买的?)就是知道你下不了手才给你的。其实龙太郎本来就是买给你做礼物的…谁让你那天非要闹着入组……”
“老爹简直可怕……还有,一定是凉介那家伙告密………mo!丢死人啦!”
“哈哈哈!他啊,你猜那小子当初干了什么。”
“什么?”
“他跑去跟真岛商量,说要帮你杀掉兔子,'只要有我在,就一辈子都不会让大小姐为这种事而苦恼,这种事都由我来干,即使这样也不行吗?'似乎是这样说了,真岛那小子教训了他一顿,说着'白痴,有人替自己杀生这么重的包袱,你想让她承担吗?作为一个黑道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会知道,少在这里耍帅做什么承诺!' 凉介垂头丧气地来问我,真的是这样吗?但真岛说的没错,真是的…当初这些话明明是我跟他说的。”菅原摇摇头。“当然后面那半部分我可没说过。”
那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真岛的后半句话也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