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原先生,我要为你做身体检查,你需要告诉我哪里疼痛以及疼痛的等级。
我会取下你嘴里的口枷。
但是请您明白,我只是个黑市的小医生…指望八神先生能重新给我批准医师执照……请您不要做咬舌或者呼救的事情。求您行行好,否则我会很难办。如果您明白的话,就请点点头吧。”
站在床边的医生,身型有些佝偻,40多岁的脸,有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乍看起来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上班族。菅原真认得他。黑市里还算有名。因为无照行医,所以诊所外面是间麻将馆。菅原组的人收过那里的帐。但现在不值得以两个人的性命冒险,他也不确定菅原组目前的状态,是否有要求对方帮忙的条件。
于是菅原真轻轻点了头。
“谢谢您。”医生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打开口枷。菅原咳嗽了两声。任由对方为他擦净脸颊。
“那么我现在开始做检查了。”
菅原闭了闭眼睛算是回答。现在就算解开所有的束缚他也没力气跑。绑带被放长,菅原真侧过身去,纱布被拆开,伤口因为没有缝合,干涸的血迹粘连纱布,背后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僵住身体紧紧握住病床的栏杆。
“虽然没有感染,但是伤口撕裂很严重…抱歉,不能缝合,只好持续输血…注射过抗生素所以不用担心……我很抱歉。”
“品川医生。”菅原真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让医生大为震惊。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八神要挟了你。你不用一直对我道歉。”
“……菅原先生。我以为您不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
哀川会的小子们大概没少受品川的照顾。菅原想到。但他不准备为难对方。因为八神一定能做出灭口之事。如若换了其他医生来。他可不确定自己能活下去。
品川的神情比先前菅原真不能说话时还要阴郁。似乎连他都看不下去这样的情况。
“菅原先生,请问您之前有任何病史或者慢性病吗?”
菅原真轻轻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说出胃病的事来。也许只是一时逞强吧。如此任人宰割的情况,可终究还是,不愿放弃那份倔强。
“菅原先生…我要把口枷带回去了。”
见菅原真点点头。品川压低声音说道:
“我会留些止痛剂。”
菅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应许,也像是道谢。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品川轻声说。
囚禁菅原真的房间里,除开医疗仪器几乎没有其他的家具,仅有的,是靠近墙壁一侧的中央的巨大的电视柜以及上面的电视屏幕。
那是为了每天按照八神的指示播放新闻,偶尔有他的演讲直播。菅原真很少去关心那些杂音。
直到有一天,电视里传来哀川会暴力组织成员—— 岛野太和风间新太郎在邮轮爆炸中丧生的新闻。
菅原真睁大眼睛,第一次抬头试图看清屏幕。
没错…风间先生。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能认出,屏幕上确确实实是风间和岛野的照片。
菅原真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流向输氧管和脸颊之间,积蓄在那里。以前的种种如同电影放映般掠过眼前。风间先生的嘱托,自己向他请教如何照顾孩子……风间先生欣慰的笑容,又或是担忧的神情。
突如其来的剧痛穿过胃部,温热和咸腥的味道冲进口腔。菅原真歪过头,因为嘴里塞着东西,无法吐出口中的积液。但那股痛楚太过汹涌,他能感到苦涩的温度顺着嘴角缓缓流出,直到纯白的医疗床蔓延开鲜红的图案。
耳边嘈杂的仪器声和脚步声已经无关紧要。绝望的黑暗在缓缓吞噬他。就像床单上的血迹。
冰冷从四肢向身体蔓延。吞吃着每一片孔雀羽毛和莲花的花瓣。爬向他的心脏。
他听见八神贵志的怒吼声。还有品川医生慌张的回应。
我累了。他想。
这份不甘和担忧,很快将滑进黑暗中再也找不到。就此放过我吧…放过我们这些可悲的……
“……岩波家…”
什么?
“…今天……朝生……”
朝生…
“…发现………”
是八神的声音…不可以。不能伤害她。
菅原真开始试图听清耳边的话。
“……回到新宿了。菅原真,你真的要这么去死,不顾你的养女了?我乐子还没找够呢。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登上顶峰,即使没有你的帮助。我要你低头认输。我不许你这么死!”
“给我醒过来!否则我立刻找人杀了那小丫头,把她的尸体摆在你床边陪葬!”
八神贵志眼看着一滴泪水从菅原真紧闭的眼中滑下。
“菅原!”
血管里冰冷的针头,伤口的痛感,刺耳的报警声,以及八神贵志的怒吼穿破了黑暗。他眼前是6岁的朝生红扑扑的小脸。小姑娘趁着上楼梯时从钦悟肩头凑过来,小声说道:“菅原叔叔,请不要生气。我很喜欢你。”
“今晚的月亮真美。”
“只要跟欧亚几和师父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欧亚几,不要赶我走哦—”
“欧亚几。”
菅原真猛的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指数回升了!快注射!” 是品川的声音。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寂静的房间里坐着其他人。应该不是品川医生。菅原真扭过头,看见八神贵志坐在扶手椅里看着他。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但菅原真看见八神眯缝着眼睛,脸上是不被自觉的恐惧。
「他害怕我死。」菅原真惊讶的意识到这件事,并且想起八神发现了他撑到现在的理由。
“风间死了,菅原真。但是别想着一了百了。等大选结束我再慢慢想办法处理掉岩波家的余孽。就算乐乐浦的人没用了,我也无所谓。他们根本抓不到我的把柄。你给我好好活着。撑到亲眼看见我毁掉你珍惜的一切。”
他站起身离开了。菅原真看着破碎的电视机屏幕。他想,八神那颗扭曲的心所渴望的东西,或许连他本人都没有明白。
为什么呢?
朝生想不明白自己。在这种扭曲的、可怕的、肮脏的地方。那个怪物并非她的父亲。
从横梁上穿过人声鼎沸的厅堂。她悄悄爬上6层的外窗,从屋瓦跃上7层的凉台。进入了安静的房间,她继续向上爬。因为一个阴影也没有清理,所以这里没有任何警戒。而那个'东西'也安静的停在原处。直到爬上了木制建筑的顶梁。朝生坐下来,伸头望去。高台上的傀儡武士,盘腿坐在门前。身后巨大的折扇关闭着,若是打开扇面的话,大概会像孔雀的羽毛一般吧。而他身后金碧辉煌的凹陷大门,虽然在黑暗中,却清晰的绘制着华丽的孔雀图案。暗金色的浮雕蔓延过墙壁和屋顶。而坐在那之前的武士,面具放在一旁。他的身前站着两排空洞的武士盔甲。好像每次总部开会时站在哀川会院落里迎接组长的若众。
左右两侧挂着字画。朝生闭着眼睛也能记得菅原真挂在家中和办公室里的“任侠”“忠义”书法。可这里写的却是“杀罚”和“统治”。
那的的确确不是菅原真。但又确实是他。
微翘的眼角,威严的刀眉。甚至脸上的泪痣和精心修理的胡须,都同菅原真一模一样。此时还是正常状态的他,就如同真人无差。朝生知道若是有人来到门前,想进入八神所在的神坛时,武士菅原就会变得好像佛像一般巨大。
但他并非这里真正的神。他是遵照八神贵志声音行动的木偶、杀手、侍卫长。黑暗里支配的力量、恐怖的象征。他是被八神利用的傀儡和工具。但唤醒这个阴影没有意义,也不可能。朝生清楚这一点。神社外的风铃作响。树木的沙沙声如遥远的浪潮。
明明很早之前艾露恩就告诉过她这里是八神贵志心智扭曲下的世界,一切都是他眼中的幻象和内心深处阴影的化身。她却一次又一次悄悄来到这里。不管那个东西是怪物还是傀儡。甚至是仇人的印象。可只要菅原真存在于某处。朝生几乎慌乱地抓住这份虚妄的企盼。哪怕一会儿也好,她想再看一眼…看见他平安无事地坐在那里。
朝生憎恨自己的懦弱。总有一天,必须亲手斩杀这个阴影…否则就无法报仇。可是……
如果阿真当初没有收养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遇见他。这些痛苦会不会像爱意一样,从这世界上、从她心里消失?
那些共赏的月色、过往的光影……即使她在风声里努力掩饰住的哽咽,都留不住他分毫的同情与片刻停留。因为菅原真再也听不见了。留她一个人,看那些失去色彩的风花雪月。未来和过去都失去了应有的温度,像雪天冷掉的咖啡,再找不回暖意,勉强咽下只有苦涩的冰冷。
曾经为她驱赶噩梦的人变成了梦中的怪物。她却迟迟不愿醒来。这是怎样愚蠢的饮鸠止渴。
朝生垂眼看着菅原身旁的若女面具。若是武士,就该带鬼面恫吓敌人才对。可为什么是若女呢?八神贵志应该不知道那是亲父买给自己的第一个礼物才对。也许他去过弁天屋,知道任侠联里的组员会戴这种面具。但即使如此……不知不觉间,朝生没有意识到脸上流下的泪水,那滴水珠落在了某个盔甲的金角上。
甚至头盔的主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菅原真抬起了眼睛。朝生屏住呼吸躲到纵梁后面。「糟糕」她想。
“菅原。”八神贵志的声音忽然如天神将至一般出现在厅堂里。
武士背后的门缓缓打开。金碧辉煌的光茫蔓延进黑暗的房间,蜡烛燃起。八神贵志从门内出现。身上穿着平安时期神明的着装,脑后还有耀眼的圣光。盘腿坐在漂浮的莲花座上。傀儡武士站起身转向八神。
八神装模作样的回了礼,他昂着头,垂眼扫视了一遍面前的武士盔甲。“有小虫子进了我的神塔。该请你去帮我清除了。”
武士点点头转头面向那排盔甲。“在每层的通道口加派人手,不只商户,组长办公室也要有人站岗。”
听到菅原真出声说话,朝生感觉到心里竟然有一丝侥幸。那是欧亚几的声音…虽是冷淡威严的话,语气却总是出乎意料的温和。
但自己应该没有留下痕迹才对…不知是什么人进入了八神的殿堂。而菅原真的布阵显然十分高明。连八神贵志控制比较薄弱的办公室区域都覆盖到了。以后若是想攻破八神的殿堂,必须先想出对付傀儡武士的办法。
盔甲武士们行礼之后气势轩昂地走出了厅堂。房间里只剩下菅原真和八神贵志了。八神走下莲花座,站在菅原面前。他的身材反倒要更壮一些,平常总是跟着的武装保镖没有在身边。
“真。”与人前完全不同,八神的语气冷下来,透着不屑和一股说不清的感情。还未等下句,他就挥出一拳。朝生倒抽一口气,使劲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声音。傀儡武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倒在地上。八神一脚踩在武士的手臂上,他拔出身旁武器架上的铁枪猛的戳在傀儡的身上。木头破裂的声音,手臂断掉了。但是傀儡武士面无表情,也没有什么疼痛的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风间算什么。你只能一心一意的为我所用。做我的工具!懂吗?!”
“是。”
“我才是唯一的神明。”
傀儡武士驯顺地眨眨眼睛。似乎是表示同意。
这家伙……
八神贵志退后两步重新站好,一挥手,兵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菅原真站起身,单膝跪下用剩下的手握住八神的袖子,做出敬仰的姿势。
八神贵志伸手颇为暧昧地抚摸了傀儡武士的脸颊。便甩开他的手回到莲花座上。
“给我把虫子都清理掉。”
“知道了。”
八神离开了,傀儡武士捡起断裂的手臂,拼接在身体上。很快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剩下破碎的衣料没有复原。他转身面向露台,抬眼看着明亮的月色。背影看起来就和真正的菅原一样。
朝生狂跳的心脏还未恢复,就被苦涩和疼痛抓住。怎么会这样……亲父和哀川会,果然是被八神贵志利用。可现在岛野和风间叔父都出事了,怎么才能保护亲父珍视的哀川会呢?应该去找真岛哥和凉介吗?组里还有谁能够信任呢?他们会不会再次把她送去国外?
对于这些难题,菅原真总是有答案。他总是能看清未来的棋步,可自己睁大双眼也看不到黑暗的道路前方是什么。
「欧亚几,我该怎么办…」
月色像霜雪一样落在傀儡武士的身上。树影婆娑,火红的秋叶即使在夜晚也让远山染上暖色。本该是美丽的画面。可空气是如此的冰冷。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猫叫。“将军大人!抓住了入侵者!”阴影呼啦啦地涌进厅内。朝生感到头脑一瞬间的空白,被窒息感擒获。
是怪盗团…傀儡武士已经戴上了面具,他踏上高台,身型逐渐扩大。直到好像佛堂里巨型的雕像一般立在堂中。头盔上的鹿角几乎要来到身在横梁上的朝生身边。
此时殿堂里的警戒一定很高。如果怪盗团是第一次发现八神贵志的殿堂。这种情形在所难免,八神贵志和菅原真都不是小角色……朝生低头看见被阴影围住的几人。琉生也在。他们因为被抓住的同伴无法反抗。肯定是傀儡菅原真吩咐的……艾露恩被其中一个盔甲人抓住后颈,像对付野猫一样拎在手里。岂有此理…另一个盔甲抓着宇文景郎的右臂。宇文很不满地挣扎了一下,盔甲的膝盖踢中了他的腹部。一个个打扮的像武士,作派还是完全的黑道…朝生翻了翻眼睛。
她试图联系神喻,通讯果然接通了。
“朝……blackjack?!”和典惊讶的回应道。
“听我说,让大家做好准备,我知道怎么脱身。”
“我没办法…这个塔很奇怪,会屏蔽掉我的无线电!我还没有时间破解。奇怪,为什么我们的通讯能接通?”
“……大概是我们俩的存在还没有被发现。八神这种自大狂觉得他能看到众生,而能看的就是全部。”
“嚯!不愧是你…一定是这样。现在怎么办…这个武士看起来好可怕!”
“……只好祈祷大家的反应速度了。”
“诶?”
朝生拔出樱吹雪,使劲儿向抓住宇文景郎的盔甲掷去。匕首正中胸甲。宇文景郎眼疾手快地踢开了盔甲,回到怪盗团中间。与此同时朝生从横梁上一跃而下,她拔出莺啼斩一色,清脆的刀鸣响彻大厅。这一刀是对着菅原真劈下的。如果自己直接去救其他人,阿真一定会反应过来,所以防住他的攻击才是最重要的。
傀儡武士果然立刻抬起手臂。臂甲和莺啼碰撞在一起。自己用到这份力气,还能被突然的反应挡住…不愧是亲父。
朝生清晰的听见若女面具下传出一声哼笑,不到她收刀,武士腰间的刀便出鞘了。握刀,出鞘,上劈,一气呵成。朝生降刃堪堪接住,被斗气向后弹开。她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减轻冲力落在地上,却没有继续进攻。橘光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上前挥开镰刀斩破了朝生身边的一具盔甲。朝生朝着抓住艾露恩的盔甲冲过去,但是距离太近无法挥刀,她只能寄希望于……
琉生的箭果然立刻穿透了眼前的盔甲,就在她抓住艾露恩的一刻,被箭穿透的武士向后倒去。仿佛缓慢倒下的断木…「好样的,Ace。」朝生想到。
“跟我来!”朝生大喊一声,抓着艾露恩冲向方才傀儡武士赏月的露台,也正是她潜入这层楼的入口。怪盗团反应迅速,跟出露台,几人飞跃而下跳上6层的屋顶。
身后的盔甲想要追逐,却被菅原真阻止了。傀儡武士走向倒在地上的盔甲,拔出匕首。
“朝生…”
在跳出露台的一刻,神谕的连线便恢复了。“老天爷!急死我了…噫?奇怪,他们没有追上来。”
“现在去其他楼层找出去的路就可以了。”
“不能直接在外围跳出去吗?”Blade不太放心地朝上看了一眼。
“下面只有虚空。会死的。对八神来说无法掌控的东西不需要存在。”
“…… 先听blackjack的,回去再说。拜托了。”和典指示道。
怪盗团跌跌撞撞地回到千禧塔前的街道。
“我们不能在这附近逗留,最好先离开一番町。”橘光看向四周,此时此刻谁看起来都不像善茬…
众人一直逃到了世继放学路上的河堤边才停下。待气喘吁吁和惊魂未定逐渐消退。琉生转向站在河边一语不发的朝生。
“你怎么会在那里的,朝生?”
“……你早就知道了八神贵志的殿堂是千禧塔吗?”
和典清晰的看到朝生的眼神躲闪,她有些为难地点点头。
你听啊秋末的落叶
你听它叹息着离别
只剩我独自领略
海与山,风和月
你看啊冬至的白雪
你看它掩饰着哽咽
在没有你的世界
—— 《冬眠》
“没错,我先前没有对你们说实话。我得到人格面具,并非出逃的晚上碰巧进入印象空间碰到了暗杀亲父的组长。
而是在八神贵志的殿堂里。
那天真岛哥把我带到了千禧塔他的办公室里。”
“……姐姐。”琉生的神情并非责怪。“你果然打算一个人解决八神贵志吗?”
“我不想让你们陷入麻烦……八神很危险。”
“问题在于,”和典仍然因为跑了几步路瘫在草坪上,“刚才你说下次可以先去破坏干扰无线电的控制室,你为什么会如此清楚那里的构造?即使是从小在千禧塔玩耍也不可能清楚这种位置吧…”
“琉生,你还记得我们一直怀疑导致爸爸和妈妈被暗杀的,是他们接到的建筑项目吗?”(朝生还不知道钦悟是为什么被杀)
“嗯!”
“因为怀疑这一点,当年阿真在葬礼之后把爸爸的物品全部收集了起来。我之后经常翻看。直到我发现一张设计图只剩副本。而那张图看起来和我经常去玩耍的千禧塔几乎一模一样。我想后来接手项目的人一定拿到过爸爸的设计。”
“?!所以你把设计图记了下来?”
“因为只剩下副本和草稿,我只能靠想象补全,小时候经常把这个当作探险游戏…欧亚几经常得派组员满塔地找我。”她有点苦涩地轻轻笑了一下。“控制室在地下一层,我有进入所有楼层的权限磁卡。磁卡还在我手上,他们没有机会收回。”
“但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这么久了只是躲在那里?”
“……”
朝生仍然面向着被夕阳染红的湖泊。
美丽的景象,胜利的喜悦…自从阿真死后,每个欢愉的时刻,都会在顶点立刻冻结。想跟他分享,想向他诉说。即使是面对疼痛和死亡的危险,总想着只要他握住自己的手,就可以忍耐。可即使这样的要求也再也无法实现了。
“琉生,我做不到…对不起。
即使我知道他只是个残影
可是好想再看一次,再听他对我说话
想紧紧拥抱他。握住他的手。
看他几近怜惜的眼神。
知道这辈子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这样的爱我…”
“朝生…”
“有时候我宁愿骗自己,他仍然活在这世上的某处,只是无法和我相见。只要他能平安无事……我知道这是欺骗自己…可是……!”
男孩子温暖的胸膛。虽然远不及宽阔,但琉生拥抱着朝生时,默默传递的那份宽容和爱让朝生的眼泪缓缓流出。
“对不起…姐姐我好没用。什么也做不好…”
“朝生,在自己感到无力的时候,请记得,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朝生的手轻轻地回抱了琉生。少年近乎松了口气。他接着说道:
“因为在我心里,姐姐就是守护我的英雄,而我也一直渴望献出一切来保护你。菅原先生有多么疼爱你,我就算光看着也能理解一二,我的能力虽远远不及他,可是我就像他一样毫无保留的爱你。所以,请不要哭了。我希望你能幸福…我发誓绝不让你再露出分离时那样的悲伤表情。那就是我毕生的愿望。”
琉生稍稍拉开惊讶地张大眼睛的朝生。她一定没有想到,害羞腼腆、天真而细腻、被所有人爱着、被她百般保护的琉生,已经成长为了能够挡在她身前的男人。
“朝生,听我说。下次我们一起去八神贵志的殿堂。菅原先生的阴影,只是他认知中的残象。你要打倒他才能让真正的亲父永远住在你的心里。八神眼中的他,只会让你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扭曲。”
朝生露出痛苦的神色。她明白的,她如此清楚这一切。
“自己做不到的时候,就让我们来帮忙吧。姐姐,怪盗团一定会帮你的”
“你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继续软弱下去呢?”朝生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在她垂下眼睛的时候,琉生看到被眼泪沾湿的睫毛间,晶莹的水滴。“我会有所觉悟,可是亲父在我心里太过强大了…所以请你们帮助我。拜托了。”大概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朝他人正式求助的朝生,露出羞愧的可爱表情来。
“当然,骑士怪盗团一定鼎力相助。公主大人。”琉生微微鞠躬,也许是跟Gary学的吧,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浅蓝色的手帕,帮朝生擦干了脸颊。到底从哪里学来这种浮夸的撩女生神技……朝生内心无尽的吐槽,虽然受用但不知该找谁算账。
“过头了,琉生。”
“对不起!”
“我是女王大人。”
“好、好的姐姐!”
河堤旁的队友们大概觉得这对姐弟没救了吧。
-TBC-
琉生猛的惊醒,雨水在窗户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起距离菅原真去世已经15天了。
窗外是凌晨阴霾的天空。看来离天亮还有很久。
他想起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是菅原会长去世的第二天早上。报纸上以及街头巷尾传的沸沸扬扬。
上学的路上他看见了真岛吾朗,戴着眼罩的极道组长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走到身边塞给了他一封信。他压低声音说道“别担心,等风头过去。”便走开了。
琉生认出纸上的字迹“琉生亲启”是姐姐的。细瘦挺拔的字体很像她,并不像菅原会长的签名是藏锋体,朝生的字迹刚劲的甚至有些不像女孩子。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姐姐写了些什么。琉生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河堤边上,缺半节课也没有人会在意吧......他想到。他无法忍耐,因为他能看见信纸的某些地方有皱褶,琉生认出那是泪水的痕迹。
草坪上还残存着露水的湿气。琉生打开信纸,上面写道:
琉生,
非常抱歉突然不辞而别。
不出意外这封信会让真岛哥交给你。现在哀川会里我唯二能信任的人就是他和凉介。请不要听信其他任何人的话。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得清楚,但真岛哥说他保证这些事会在组织内部消化,你会是安全的。请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威胁。
不过也请你最近谨慎行事。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亲父死了。
这里很黑,我也没有很多时间,但请你知道:无论我去哪里,发生什么,姐姐我,还有爸爸妈妈都会在你心里支持着你。要相信你的心无比强大,你永远是我们最爱的小琉生。
如果说菅原真在这十年里教会了我什么,不是什么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黑道是无法幸福的”(我也不想为他们辩护什么),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可以选择的道路,以及,家人是超越血缘的。
我爱着你和我们曾经的家庭,我也爱着菅原组。
那天我们发生争论,你对我说黑道即使保护别人也是有代价的,你对我说邪道的方式永远不可能作为正义而存在。我想你是对的。但有一点,亲父把我作为养女保护在羽翼之下不是作为一个黑道,他对我的保护没有代价。因为菅原真,他是我的父亲。他教会了我爱,让我明白一个人可以为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做到什么地步。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一点,我们两个很幸运,请替我感谢Nilson和Gurn,希望你能珍惜这一切。
现在我要离开了,也许会去爸妈认识的国家,也许别的什么地方,在那边安顿下来我会再联系。
我一定会尽快回到你身边,请不用为我担心。
以上。
爱你,
朝生
琉生尝到字里行间克制的感情,朝生总是这样,用隐忍的字句诉说自己的事,仿佛不希望有人看出她的悲伤,可是琉生总是能看出这些,他已经分不清信上的泪水是自己还是朝生的。他紧紧攥住信纸靠向自己的唇边,不甘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为什么自己如此无力呢?姐姐失去了庇护,他却不能要求Gary他们收养姐姐。她现在有了自己的人生,大概也不会接受。也许上杉先生会帮忙?脑内混乱的出现着各种想法,琉生在河堤前坐了很久。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如此残忍。但他想起姐姐的话来,朝生的眼睛和自己如此相像,但不同于自己的懦弱,她眼里总是那么澄澈和坚定。
“琉生,我们总是有选择的。”她是对的。但此时的自己并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雨水落在机场的水泥地上,透过机场的落地窗户只看到机翼和跑道上模糊的信号灯光。雨不算大但天实在太暗了,暗得看不清方向。心里的恐惧不安也像裹藏在云里的沉闷雷电,不时低沉的嘶鸣。
这种时候,亲父总是能看清前面的路…您会怎么做呢,欧亚几…
菅原朝生拖着行李站在机场的走廊里,凌晨班机三三两两的人经过身边。她想起自己曾经去公立学校读书的事来。听说菅原从前在学校里是优秀学员,感到自己也不能丢脸的朝生决定大干一场,但却因为是黑道家的大小姐从没有人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而要强的自己每天回家只是跟亲父汇报说“一切都很好”
桌斗里被塞进死掉的鸟、被划烂的书以及“黑道去死吧”的纸条都是家常便饭了。朝生只是淡然的把它们都丢进垃圾桶而已。而即使这样也能听见其他人的私语“噫,果然处理尸体都只是很平常的事吧” “真冷血啊!” 她们甚至不介意被听到。可是如果不去忍耐的话,岂不是会证明他们的谣言吗?如果对老百姓出手的话,老爹的名声可怎么办呢?
扭曲的人心和妖魔鬼怪,究竟谁更可怕呢?谁才比较冷血?不是朝生过于成熟或是聪明,但那时她就在思考,黑道和老百姓都只是身份而已,更加可怕的明明是自以为是的人和人的恶意。以及,自己并没有可容身之处这个事实。自己夹在两个世界之间,如果这么犹豫不决,便哪儿也去不了。
小时候闹着要加入组织,菅原真把她带到后院,递给了她一把消音手枪。然后把一只雪白的、关在笼子里的小兔子放在地上,对她说试试看有没有勇气把它杀掉。我们再谈。
她站在那里一整天。夕阳西斜的时候真岛在院墙外露出头来,他问着“小朝生啊,在干什么呐?新养的兔子吗?”朝生突然哇地哭起来。
“……菅原这么说吗?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啊。”真岛点起烟。
“不许说老爹的坏话。”
“你还帮他说话。”
“可是…是我没用啊。”
“你才10岁吧!小朝生…”
“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真岛哥。”
“当然是杀掉了。欧亚几让我做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干的,这就是黑道的规则。”
“……杀人,也一样吗?”
“……”真岛吐了一口烟“其实我没立场这么说,不过……小朝生,如果选择这条路,无论怎么避免,终究会走到那一步的。菅原让你提前选择也好,到时还是会痛苦。而这种痛苦不会结束。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因为不管对方是流氓还是无辜的人、杀死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没有区别。那种感觉会跟随你一辈子,闭上眼睛就是他们留在手上的鲜血。”
“那么你做了吗?”
“真是的你这小孩…”
“真岛哥!”
“不告诉你。”
“……”朝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笼子。“我要把龙太郎藏起来养…”
“……还起了名字!”
“就藏在凉介家好了。”
她始终记得真岛哥清明的右眼里哪有什么疯狂,他笑嘻嘻地帮朝生倒果汁,说她是个怪小孩。轻描淡写地说道:
-“狂犬的好处不就是可以自己决定去咬谁吗?”
“以后你可以把不爱吃的胡萝卜都给龙太郎了。”
“可要藏好别被狗吃掉啊。既然没杀掉就要对他负责,可别让他死掉了。”
-“狗哪会吃兔子啊!……你别想着偷走啊!”
-“啊?臭丫头想被打吗?明天就吃兔肉火锅。”
想起真岛就会想笑。朝生边从垃圾堆往回走边想着,其实如果那天如果不出手帮那两个被流氓缠上的同学,自己是黑道家的事大概也不会暴露吧。可是即使如此,总不能袖手旁观啊。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眼熟的人,就是那天在一番町街口被她救了的两个女孩子嘛。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对方却看了她一眼转头跑掉了。叫着“好险哦!”仿佛自己才是那天欺负她们的流氓。啊…就这样吧。
从教室往回走时候已经晚了。今天从实习大楼绕了路,这时候却有人突然拉住她,朝生差点就本能地反手一个手刀送回去了。“这位同学!麻烦你帮个忙可以吗?”
是谁这么傻找自己帮忙呢?朝生回头看见一个齐刘海的女生,眼睛挺大,平平常常穿着世继高中的校服。“我说,这位同学,你会唱歌吗?”
“…诶?”
“我问——你—会—唱—歌 吗?”她凑近来,明明有双大眼睛却半眯着显得无精打采。她见朝生莫名的点点头,缩了回去,嘟哝着“嘛!反正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大场那种五音不全,我都能调到能用的程度…”她拉着朝生就进了旁边的音乐教室。
“是这样的,声乐部的同学请我帮忙,说学园祭演出的合唱团出了什么问题吧啦吧啦…我也懒得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然而学生会那边要求他们交不同的录音。据说是缺一段独唱和和声吧,我要作个弊,把声音合进去~鉴于我这人找不到什么人帮忙,恭喜你成为了我的求助对象。并没有报酬。”
她一口气地说道,并把两张乐谱拍在了桌上。
“真的可以这么做吗?好厉害啊!”朝生拿起乐谱看了一眼。想起了和真岛一起去唱KTV的经历,开始怀疑起对方的工作量来。
“那当然!我们可是在说我——未来的天才的电子工程师。好了!你可以试着唱一唱,虽说我不指望你帮我那段独唱的录音,不过你也可以唱自己擅长的曲目。我打开录音就可以开始了。”
“擅长的啊……”朝生想了想平常自己听的摇滚乐,但心情不知如何就很低落提不起劲来。她想起刚才那两个女生的眼神,突然看见了某个音乐剧曲目的伴奏带“哦?这里还有这个呢,要不就试试这个吧。”朝生把伴奏递过去,对方怀疑地抬起了一边的眉毛。
至今她还记得那首歌。
“你还好吗?”
有人突然打断了她的回忆,朝生从机场的雨幕里收回目光,看见了一个个子高挑,头发又卷又蓬的男生,站在自己身旁,拖着一个登机箱。一般来说男生好像很少带箱子的。大概是个讲究的人吧。“你是……我们学校的吗?”对方惊讶地张大了眼睛。“菅原…同学?”
“诶?”朝生使劲儿搜寻自己有限的校园生活,但始终没有唤起有关这个人的记忆,这应该是好事,毕竟对她来说校园生活净是些不愉快的经历。“哈哈,我是跟你同年级的渝川雅集,声乐部的。之前拜托过柳泽同学帮忙做和声,结果她拿来了你的录音带。我震惊极了,可惜想要感谢你的时候好像你已经离开学校了。”
“原来是这样,请不要放在心上……诶?渝川同学也坐了国际航班?你可没退学吧。”
“哈哈哈,我是去维也纳参加了演出,刚赶回来。”
“这样啊,要赶回学校吗?”
“今天不必了。”他抬手看了看表“现在离第一班车都还有时间,想去机场的咖啡厅坐坐吗?”
“为什么不呢?我也不赶时间。纹身师那老头大概要下午才会起床。”
“不过啊,菅原同学,你看起来果然和歌声里一样啊。”
“什么?”
“总觉得有什么伤心的事。”
朝生低下头笑了起来,“当年在学校里怎么没有遇见渝川同学呢?”
“被孤立了?”
“咦?渝川君跟我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我的事吗?”
“哦,我知道你是菅原会长的女儿,之前问你的事柳泽全都告诉我了,她那个人真是什么都知道。”
“是吗。”朝生突然地说道。“谢谢渝川同学跟我说话。”
“看你很伤心的样子,怎么能对露出那样表情的大恩人不闻不问呢?”渝川笑起来,突然意识到了对方为什么露出那样寂寞的表情。他两周前似乎在报纸上听到了菅原真会长去世的消息。
“菅原同学…抱歉。”
“没关系的。阿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哦。”
“咦?!”
“很惊讶吧,他是我的养父。”
“难怪…菅原同学长得不完全像日本人啊…但是,如果忍耐了那么久,当初又为什么突然离开学校了?”
“啊,是学园祭那天。真是的,我一直都藏的很好了。所有东西都在回家之前处理掉…不过好像大家看出我不会还手就越来越肆无忌惮起来。准是把不满和恨意全都倾倒在'坏人'(极道)上了吧。”朝生右手托腮露出有点嘲讽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小邪恶,但谁才是邪恶的那边呢?雅集心想。“那天在洗手间里,有人从门上面往下泼水,我全身都湿了。准备拿手机给凉介,唔,老爹组里的一个手下,发消息请他送套衣服过来。可是手机也湿了。真是的,电子产品真是不可靠。我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正看见老爹走过来。那天他没开车也没带人来,大概是提前打听了学校的活动时间。因为不知道我参加了什么社团,觉得愧疚,还带了礼物过来。啊——我当时觉得自己把老爹的脸都丢尽了。
他脱下西服给我披上的时候我满心都是哎呀糟糕,老爹【那么贵的西服都要被弄湿了…】”
雅集和她同时说出了这句话,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打电话让凉介开车来接我们,校长慌里慌张地赶了过来,一直在跟欧亚几道歉,我两个星期的努力都白费了呢,真是的!”
“菅原会长很生气吧。”
“大概吧,不过老爹那个人,总是很游刃有余的,他客气地对校长说之后会专门来拜访。真是对不起校长啊,他当时一副快要晕过去了的样子。”
雅集忍住笑耸耸肩说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确实有责任吧。”
“渝川同学,容我提醒,你可还在学校里呢。”
“哎,我是不会承认我说了什么的。”
朝生露出一副“佩服佩服”的表情,接着讲到:“老爹拉着我就走,我突然发现他气得手抖。还想着完蛋了,会不会被踢出家门。'走,回家'。他这么说,组里的小弟们在门口给亲父行礼的时候,旁边的人都吓到不行。我想着以后来学校就轻松了,大概再也没人敢跟我说话了。没想到回到家里老爹跟我说以后都不会再送我去学校了。”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啊,我记得当时传的沸沸扬扬呢。菅原会长的车来接人。”
朝生当然记得,回到家她换了衣服,老爹一脸严肃的把她叫过去,问她被欺负了多久。
“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被欺负呢。”
“朝生……”
“从入学第一周就开始了…我在一番町前面帮了两个被栗田组若众缠上的女生。”
“没想过要还手吗。”
“欧亚几不是说不可以对老百姓出手。”
“所以已经做好自己不是老百姓的觉悟了啊。”
“诶?”
“老爸啊,还是希望你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就算养你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所以朝生不想去学校的话也没关系,我会跟校长说只让你去考试。”
“欧亚几…”
“本想告诉你,谁都可以使用拳头,但想要爬上大位就必须学会用脑子。知道什么时候不可以出手才最重要。但是朝生比我想象的更了不起。”
“大位……老爹。我可以……加入组里了吗?”
“理论上来说你本来就是菅原组的人。”
“欧亚几!”朝生开心地跳过去挂在菅原真脖子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担忧地问道“那…还要杀掉兔子吗?”
“怎么?龙太郎二代目,你就好好养着吧。”
“?!老爹你都知道啊!”
“哦?别以为能瞒住我啊。(你以为龙太郎的玩具都是谁买的?)就是知道你下不了手才给你的。其实龙太郎本来就是买给你做礼物的…谁让你那天非要闹着入组……”
“老爹简直可怕……还有,一定是凉介那家伙告密………mo!丢死人啦!”
“哈哈哈!他啊,你猜那小子当初干了什么。”
“什么?”
“他跑去跟真岛商量,说要帮你杀掉兔子,'只要有我在,就一辈子都不会让大小姐为这种事而苦恼,这种事都由我来干,即使这样也不行吗?'似乎是这样说了,真岛那小子教训了他一顿,说着'白痴,有人替自己杀生这么重的包袱,你想让她承担吗?作为一个黑道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会知道,少在这里耍帅做什么承诺!' 凉介垂头丧气地来问我,真的是这样吗?但真岛说的没错,真是的…当初这些话明明是我跟他说的。”菅原摇摇头。“当然后面那半部分我可没说过。”
那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真岛的后半句话也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