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琴！没事吧？”华箐道，“不要鲁莽。”
萧琴舒了口气，道：“我没事。好险，谢谢你拉我……”她回头，但身后的人好像都没拉过她的样子。
爻鄀抱着臂，瞥了她一眼，一脸冷漠：“这地方就是怨气发源地。”
洞内十分空旷，石壁上画着一些血红色的图案和符号，此外再无其他。
“就把我们关这儿了？刚才的石门要怎么开？”萧琴皱着眉，又疑惑又有些烦躁。
古莞凑近夜明珠仔细观察，除了个头很大外没什么特别之处。她小心翼翼地伸手点了点夜明珠，没反应，可以确定没有危险，于是她把整个夜明珠都拿在手里。
“哇！这么大颗，一定很值钱吧？”一名弟子惊道。
“有钱人！”
古莞举着夜明珠看石壁上的图案，一道一道红痕的和手指一般粗细，古莞凑近嗅了嗅，道“像血。”
“我猜，是人用手抓出来的吧，手指硬生生被石壁磨破……”华箐缓缓开口。
“甚至还有一片一片的血迹，不会是人用头撞出来的吧……高度和我差不多。”萧琴道。
“极有可能，人在极其痛苦、生不如死的情况下，是会主动寻死的。”华箐道。
“那那那……我们最后不会也变成这样吧？”一名弟子欲哭无泪。
华箐安慰道：“别忘了，我们不是平常人，不必担心。”
“对，会死得比他们体面一点。”爻鄀道。
“……”
正当众人无言以对时，石门对面的山壁传来一声巨响，这边又打开了一扇石门。原来是萧琴拿了另一颗夜明珠，触发机关。
一名弟子惊道：“啊？这就开了？”
而萧琴刚把夜明珠放进百纳囊，就被华箐叫住：“萧琴，拿出来。”
萧琴只得吐了吐舌头，把夜明珠掏了出来。
里面的山洞比外面大了三倍不止，洞顶露天，月光斜射下来，正照着空地上的一个机关，似乎正是想要引人注意。
“那个机关，好可疑。”萧琴盯着那处光亮之地。
山洞深处似乎堆放着稻草堆一样的物体，古莞一边警惕四周有没有危险，一边靠近“稻草堆”。距离渐渐近了，那堆物体也渐渐显出原形，原来是尸山。忙叫道：“华箐，快来！”
于是众人都拥上来了，有几个被吓得不轻。
尸体们被随意地堆放在一起，像被人抛弃的布娃娃。“布娃娃”又脏又破，浑身是血，等着黑漆漆的眼睛，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甘。
华箐开始指使弟子们干活：“去看一下是不是二十四个。”
弟子们推搡着，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你看他们的眼睛，好吓人……我怕他们的鬼魂儿缠上我……”
爻鄀冷漠地说道：“他们的魂魄已经没了。怨气是残存在尸身上的，恐怕再过片刻，怨气就彻底消散了。”
“为什么魂魄没了？”古莞问道。
爻鄀沉默不语，在想可能与那件事有关，但那也是鬼首需要保守的秘密。
华箐再次下达命令：“既然是空的躯壳，那就把他们当成普通的物件就好，快点，真相就要出现了。”
“嘿嘿，师尊，我们成日和鬼啊尸啊打交道，不如顺道为百姓们办了丧葬之礼，肯定比普通办葬礼的赚得多！”萧琴一边拖着一具尸体往边上走，一边笑嘻嘻地对华箐说。
华箐笑了笑：“别跟其他百姓抢生意了。你若想做就去吧，别说曾是华汀筠弟子。”
三位前辈袖手旁观，悠哉地站在一旁，观察洞中其他东西。无疑，这洞的石壁上的血迹比外面的更密集、更浓重。
月光更明亮了，照得那个机关闪闪发光。
“师尊，二十四个刚好。其中有一个长得与我前几日拜访的那家屠夫长得相似，应是其胞弟。”风璋对华箐汇报道。
“嗯。”华箐应了一声，随后陷入沉思。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想怎么出去？”一名弟子发问道。
“顶上不是有个洞吗？”这名弟子指了指洒下月光的洞口。
风璋控剑飞向洞顶，果不其然有层结界挡着。
华箐默默走近那个引人注目的机关，伸手触摸，没有反应，注入灵力，依旧没有反应，正一筹莫展。
古莞凑到她身边，一同观察那个机关，爻鄀、萧琴也都走了过来。
“都来观察一下这个机关，说不定人多就能想到办法呢。”华箐道。
于是其他弟子都前来围观，当所有人都站到月光下后，顷刻间，地动山摇，众人脚下的地面竟沉陷了下去，所有人摔落在一口井中，水没过脚背。
“是陷阱！”萧琴气急败坏。
华箐很镇定：“先别急，万一出口就在这里呢？”
这口井中的水是浑浊的，水面漂浮着一些不明物，有股异香。
“墙壁太滑，踩不上去！”一个想要用轻功的弟子欲哭无泪。
“啊啊啊！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一个弟子被吓得不轻。
古莞也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越用力挣扎，缠得越紧。水位正在不断上涨，香气刺鼻，令人头昏脑涨。
“没、没力气了……”古莞虚脱地靠在井壁上，“好困，头好晕……”
华箐认出了水面漂浮的几种药物，心想：不过片刻这些药竟发挥出了这么大作用，究竟是什么人能将毒药使到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
除了爻鄀，所有人都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他们不断挣扎，极力不让自己昏过去。
爻鄀不屑地轻哼一声，实体变成了魂体，飘出水面，想去解救古莞，变回实体，却立马被水底不明物缠住脚，运起鬼气想斩断那不明物，但那东西好像也没有实体，鬼气也奈何不得。她摇晃着古莞的肩膀，想让她清醒一下。
华箐想要靠近古莞并阻止爻鄀触碰她，可是身体如何都使不上力，两眼一闭，沉入水中。
水位很快升到了古莞的脖子，她被这异香迷晕过去，无力支撑，倒入爻鄀怀中
……
忽然，古莞吸到一口新鲜空气，意识也被唤起，她猛地睁开眼睛，咳嗽不止，胸部剧烈起伏，还能呼吸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阿莞？”华箐快步上前，满脸喜悦，她扶住古莞，为她顺气，“感觉怎样？”
“我……”古莞嗓子干燥，一开口又引得一阵咳嗽，华箐忙给古莞喂水，她哑着嗓子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华箐笑得十分开心：“三个月前。你昏迷了三个多月，终于醒了！”
“三个月？情况这么严重吗？”古莞有些惊讶。
“是啊，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昏过去了，幸亏鬼首出手相助。”华箐道。
“我以为她会冷眼旁观……”
“是外冷心热吧？”华箐轻轻笑道，“仙盟武会已经结束了，我们目前不用再下山了。”
“结束了？太可惜了，我还想看萧琴表现呢。”古莞道。
“她只得了第十名，你猜第一名是谁？”
“风璋？”
“他不擅长武力，没有参加武会。”华箐温和地笑着，“第一名是爻鄀。”
“什么？”古莞睁大眼睛，“她为什么会来参加武会？”
“为了找个正当的理由拜入我门下，好天天见你。”
“……”
“她成为鬼首时杀了多少鬼，别说年轻弟子，就算各派掌门也打不过呀。”华箐笑道。
一年的时光眨眼间便溜过去了。
那天华箐兴致非常好，她对古莞说：“阿莞，陪我做一件事吧？”
“什么刀山火海我都愿意。”古莞回道。
“原来和我成亲是刀山火海吗？”
“什……”古莞彻底愣住了，她说什么？成亲？古莞差点以为这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它却是真切地从华箐口中说出的。
反应过来后，古莞的信已经控制不住，仿佛要跳出这胸腔，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华箐，越看心跳得越猛烈。
“不愿意吗？”华箐将古莞额前的碎发揽到耳后，目光很是深情：“其实我一直心悦你，可是兄长不愿，直到今日我才将他说服，他不再管我们怎么做。”
“我愿意！我……”刚说出三个字，古莞哽咽住了，但是笑得很开心，不住地点头。
这不对劲。一个声音在古莞心里说道。
……
新婚之日，全天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或是好奇、或是祝福，苍煜山来了很多人。
比上一世沈子泉和华箐那场排场大多了，彩带、花束几乎每个角落都没落下，这对于苍煜山来说是一件及重要的事。
沈子泉刻意下山去了，不会来参加婚礼。至于爻鄀，此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整个苍煜山的布置都正合古莞心意，她想，婚礼当然是越热闹越好，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们成亲了。
这就是古莞梦寐以求的啊，梦想成真的感觉真的妙不可言。
华朗本不想入座，被吕钦劝了一番才登上高堂之座。
盛宴上鼓瑟吹笙，众人推杯换盏，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终于等到“送入洞房”的高喝，一对新人迫不及待地回道汀筠居，紧闭房门，卸下凤冠霞帔。
华箐主动搂过古莞，献上深情一吻，两人难舍难分。
翻覆半天来到榻上，古莞却停下了，静静地看着华箐。
“阿莞，这一天我等了许久，你何不快与我洞房？”华箐的声音带着魅惑。
这不像她。那个声音又在古莞心里说道。
“这是真的吗？”古莞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们已经成亲了，此生缘分已定，你别想离开我。”
“此生……可，你的寿命太短了啊。”
“我会努力修行，寻长生不老之道，与你共赏人世更迭。”
“等等，华箐，等等……”古莞起身，坐在榻上，与华箐对视，“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能与我成亲，能听到我的声音，能与我缠绵……你害怕这是梦吗？”
古莞红了眼眶，“是，我好怕这是一场梦。”
“怎么会呢？”华箐温柔地笑着，“是不是我对你太不好，才让你觉得这都不可能？”华箐面露愧色。
“让我抱一会儿……”古莞展开双臂，将眼前人拥入怀。
华箐也紧紧抱住古莞，道：“不要害怕，这不是梦。”
“你对我很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怎会怨你对我不好……”泪水朦胧了古莞双眼，她将双臂圈得更紧，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身体。
“阿莞，你是我的灵宠，我的心尖宠。”
“你是我的主人，我的心上人。”古莞哽咽到发不出声。
“不要哭了，好不好？”
“嗯……”可是泪水仍然源源不断。
“明天我们还要去给兄长敬茶，哭肿了眼就不好看了。”
“嗯。”
“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一起下山打鬼怪，我会给你买好多你喜欢的东西。”
“嗯。”古莞颤抖地说道，“但我好怕，这只是一场我不愿醒来的梦。”
“这不是梦，不要怕。”
古莞深吸一口气，道：“华箐，”随后左袖中滑出一把匕首。
“嗯？”
“我爱你……再见。”古莞双手紧握匕首柄，颤抖着将它送入华箐后背，直至刀刃完全没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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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线索只有这些。”风璋看着华箐，希望她能推出什么有效结论。
华箐问道：“这些人可有拜入什么邪教？”
“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没有拜什么邪教”
“那天晚上没有任何异常……若是说他们自己走失，可如何推断缘由？总不能集体中了梦魇，梦游出去的吧？”
“弟子也曾想过这一点，他们家人说平时不会梦游。”
“那如果有人控制了他们呢？就如同钟小纭控制魂魄，他能控制整个人……”
古莞道：“控制他人，只有鬼才可以做到。”
“不，附近没有鬼。”爻鄀断言。
爻鄀是鬼首，对鬼气感知十分敏锐，她说没有鬼别人自然不敢反驳。
“会有人能控制别人吗？”萧琴问道。
“闻所未闻。”华箐道，“这个推测先放一放。如果不是他们自己走出去的，那应该是外力。一个人在一个时辰内将二十四个相隔甚远的人运出去，还不被发现，不太可能。多人作案就好说了。”
之后华箐陷入了沉思，弟子们开始小声讨论。
爻鄀对古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不能是来找我的吧？”古莞面无表情。
爻鄀笑道：“我非故意找你，却与你相遇，这不是缘分吗？”
“……你为什么来这里？”
“鬼首应维护鬼界秩序，近日我感觉此地怨气颇重，前来调查。一般来说，怨气越重，鬼气越重，可这里竟没有鬼。而且，我似乎来过这里。”
“怨气是人类的，还是鬼的？”古莞问道。
“鬼的，我不会认错，所以很奇怪。怎么样，跟我去吗？”爻鄀道。
古莞扭头告诉了华箐。
华箐对爻鄀笑了笑，道：“可以一试，若与这案子有关最好，无关也可以除怨气，不算白跑。”
爻鄀不满地说道：“本座一人便可解决，为什么要带上累赘？”
华箐依旧笑道：“算是给我们这些人长见识了，偶尔为自己攒点儿人间的声望嘛，鬼首大人。”
“不需要，万一本座心情不好把你们都杀了呢？”
古莞：“能不能 好好说话？”
爻鄀道：“如果是凌莞想去，我很乐意。”
古莞：“那 你不介意 我 多带些人吧？”
爻鄀看着弟子们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禁蹙眉。
“师尊，我还可以去吗？”萧琴问华箐。
“你可以休息了，这次带另外五个人。”
“不要啊师尊，带上我嘛……”萧琴开始撒娇。
“罚抄完成了吗？”华箐问道。
“啊……”
“先抄完再说。”
爻鄀道：“晚上怨气更重，等天黑吧。”
……
华箐与古莞坐在一个角落里，古莞怕华箐误会她与爻鄀有什么，主动解释道：“华箐，爻鄀只是几百年前的，一个老朋友，只在一起待过一段时间，我们只是朋友。”
华箐相信古莞，但很高兴她能来主动解释，故意逗她：“哦，认识她比我早啊，那你们待在一起多久了？”
古莞有些慌：“有五，不，三年？”
“哎呀，在一起的时间也比我久呢。她为什么叫你凌莞？”
“那是我本名，后来母亲嫁了古老爷，我也改姓古了。”
“哦，她比我知道得更多呢。”
古莞的慌张写在脸上；“不了解，只是名字而已，我也不了解她。真的。”
华箐得逞地笑着，继续说：“她为什么想带你走？她喜欢你？”
“不、不是，绝对不是，华箐，你相信我，我只喜欢你的。”
华箐忍不住摸了摸古莞的脑袋，说：“我相信你。”
……
萧琴奋笔疾书，终于完成罚抄，让华箐检查。
华箐点点头，道：“合格了，你问问鬼首同不同意多带一个你。”
爻鄀坐在另一个角落里远离喧嚣的弟子们，闭目养神。
萧琴从门外进来，蹑手蹑脚地往爻鄀身边凑，坐在离她半尺不到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爻鄀忍不住问道：“闲人勿扰——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琴神神秘秘地对爻鄀道：“你猜？”没过片刻，她接着说，“好吧，我给你们带酒来了。”
爻鄀闻言睁开眼，看着萧琴从百纳囊里拿出一坛密封完好的酒，然后警惕地看看四周，对爻鄀道：“不要说出去是我给你带的，我会受罚的。”
爻鄀接过酒就要打开，萧琴忙阻止：“等你出去了再喝啊，古前辈鼻子灵，会闻到的！”
“确实，她不喜我饮酒。”爻鄀道。
“为什么喜欢喝酒？”萧琴问道。
“喜欢那半醉半醒的感觉，在这苦难的世间，偶尔寻求迷离之感也是一种缓解。”
萧琴一听就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没接话，切入正题道：“今晚能带上我吗？”
“不，人多不方便行动。”
“鬼首姐姐，看在酒的份上，好不好？”萧琴拽住爻鄀衣袖的角角撒娇。
“行吧，我会见死不救。”
萧琴笑得如沐春风：“没关系，我会保护好自己。”
“丫头，以后见到危险人物记得躲远些，别总往人家身边凑。”爻鄀道。
“这我当然知道，我不会傻到去送死的。再说，这儿也没有危险人物啊。”
“本座杀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你说我算不算危险人物？”
“不算，姐姐人美心善。”其实萧琴听说过，成为鬼首要斩尽鬼界所有鬼，只留自己。
“你好烦。”
爻鄀觉得萧琴对她，就像当年自己对古莞一样，无论怎么被冷落都还是很热情。
……
直到三更人定时，华箐、古莞、爻鄀、萧琴等九个人才出发。
街上冷冷清清，只听得远处深巷里的猫叫。时不时地刮起一阵风，于是看见枯叶在半空中飘荡。
爻鄀观望四周，确定方位，道：“你们跟紧本座。”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向东南方去了，只留下红色残影。
“这么快！”
“毕竟是鬼。”
“哈哈哈，我们竟然在三更半夜跟着鬼找死人的怨气！”
弟子们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御剑跟上黑夜中那点红色。
打更人一边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边看见一道红色鬼影一闪而过，愣了一会儿，以为眼花，刚迈开腿，却看见半空中一群半透明白色鬼影飘过，伴随着隐隐的笑声。吓得撒腿就跑。
越往前，越难见人烟，穿过一片荒地，爻鄀停在了一片树林前，思索着什么。等众人聚集后，说道：“夜里怨气应该更重才对，为何此时反倒比白日里淡了？这里没有鬼，怨气也不够浓，是我判断失误了吗……”
“是对是错，一探便知。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吗？”华箐道。
爻鄀不语，先一步进入树林，华箐带领其他人也进入树林。
森林以高大的杉树为主，地上草木也比较高，这些植物在本地并不常见。
古莞正觉蹊跷时，却发现周围已不见爻鄀、华箐踪影，只余她一人。杉树遮天蔽月，林中乌漆嘛黑，但也不至于一进来就见不到其他人。
古莞变回猫形，灵活地从树与树之间的间隙中穿过，朝前穿梭，终于看到前方不再是草木，而是一片荒地——她又回来了。
于是她惊讶地发现，爻鄀也在，古莞变回人形问道：“什么情况？”
“又回来了。这森林莫不是专门用来防外人入侵的迷宫法阵？”爻鄀道。
华箐也从森林里出来了：“你们也在？”
古莞道：“无法穿过树林。”
“这么邪门的林子，怕是有人为干涉。”爻鄀道。
过了一会儿，弟子们也陆续从林中走出来，一脸疑惑。
风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片树林是个幻象，昨日我调查失踪案来到过那边的村庄。”他伸手指了指这片荒地的另一边，那是一片破旧不堪，廖无人烟的荒村，“那时候还没有这片树林。”
“哦！原来如此。”萧琴恍然大悟，但立刻挠了挠头：“所以要怎么破解？”
“不如我们试试往相反的方向走？”华箐微笑着，随后走入树林。
萧琴道：“只有我在意那个村庄是怎么回事吗？”
“抱歉，我并不了解。”风璋道。
爻鄀却开口了：“本座前一阵子去过，全村都被一人屠尽了，怨气很重，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怨气了，有怨气的是树林对面。”
萧琴略感兴奋，说道：“那，那我们进森林里看看吧。”
其余人彼此对视，无奈，也进入树林。
古莞踏进树林，向后转，对面矗立着一颗粗壮的杉树，她绕到树后，果然看到一条通路。
这是一条极窄的小路，需要人侧身方能通过。古莞化为猫形飞奔，才发现这是一座迷宫，几次兜兜转转她终于看到道路前方不再有树木，而是一片黑暗。
已经无路可走，古莞踏进黑暗，回头一看，森林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底深渊。
“阿莞，你来了。”华箐温和地笑着，走近古莞。
古莞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宽敞的山洞，她化回人形，跟在华箐身边。
陆陆续续地，山洞前又出现了几名弟子。
“很好，一个不落。”华箐笑道。
“这深渊也是幻象吧？”萧琴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洞口的深渊，随后抬脚准备踩上去，突然后面却有人拉住了她，同时洞门两边突然出现两扇石门紧紧闭合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洞内两边的夜明珠忽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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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岳县街道繁华，车水马龙。华箐一行人向街上小贩打听可曾见过五个身着苍煜山派服的青年。
古莞路过一家烤肉店，刚走过两步，那香味便引着她倒退回来，盯着滋滋冒油的肉串直吞口水。
华箐毫不犹豫地掏钱给古莞买了几串。弟子们也馋，要买，华箐却说：
“马上晌午，与子玉他们汇合后一起吃。还有，修仙之人切不可有过多欲望，包括食欲，否则会影响修炼。而且，油性过大的食物不利于身体健康。”
萧琴不满地嘟囔：“可是，还有半个时辰啊……而且，不利于身体健康为什么还让前辈吃？”
“你能跟她比？”
萧琴心道：确实不能比，方方面面的。
古莞才不管他们，自顾自地吃肉串。
“……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华箐继续找说辞。
“饿死了怎么办？”
“那就多加修炼。”
萧琴凑到古莞身边，悄声道：“前辈，这个什么味儿啊？能不能让我尝尝？”
古莞嘴里塞得满满的，还没咽下，却听华箐说：“这是给阿莞的。”
萧琴跑另一个弟子旁边，小声道：“你看师尊，就知道宠古前辈。”此话引得其他弟子共鸣，纷纷应和：“就是就是！”
距路人所指的风璋等人位置还有一条街时，一女声从几人后方传来，她叫的是“凌莞”。
古莞愣了一下，想确认这是不是在叫自己。下一刻，那女子从几名弟子中间穿过，上前抓住古莞手臂，声音充满欣喜：“凌莞是你吗？”
古莞转过头，正对上这人热切的目光，她的脸映在古莞眼中。这人双瞳是深红色的，眼睛狭长，眼尾泛红，像狐狸眼。她的前额有一红色印记，头发披散，里衫大红色，外袍深红色，花纹繁杂而华丽。
她整个人看上去高贵又威严，此刻看向古莞的目光却带着热忱与激动，像小孩子看见了心爱之物。
但她为什么知道古莞本名？
古莞还未做出反应，那女子却将古莞抱在怀中了，还说道：“找到你了！”
古莞瞬间“炸毛”，向她释放妖力将她逼退。她看上去很强，却没有防卫地后退两步，撞到路边一个水果摊。
老板破口大骂：“在大街上打什么架！修仙的就能欺负人吗！？”
华箐一边赔笑，一边拿出钱袋子给老板，道：“她们不是故意的，还请体谅体谅。”
街上行人无人靠近，远远观望。
华箐对那红衣女子道：“这位……大人，还请不要动手动脚。”
红衣女子全部无视，只看着古莞，说道：“我是爻鄀，我们曾同行过五年。凌莞，还记得我吗？”
爻鄀……古莞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只红狐。
两百年前，古莞在一片森林中寻找猎物。森林很静，于是她成功捕捉到前方灌木丛中的细微响动，猫的肉垫不会发出响动，但当她走近时，还是被猎物察觉到了，一下子窜出去，古莞撒腿猛追。
那是个有些灵性的兔子，快成精了。古莞却已经成妖了，区区兔子而已，她没用多少灵力这兔子就断气了。当古莞正准备享用时，一道红色灵流直击古莞，她侧身躲过。随后一只红狐冲向古莞的兔子，古莞把红狐揍了一顿。红狐显然轻敌了，因为她的体型比古莞大很多。
这只红狐因为天资差，连普通动物都捕不到，已经饿了三天，刚想抢只兔子还失败了，正当她哀叹时，古莞扔了个兔子头给她。
于是红狐便开始跟着古莞，甩都甩不掉。虽然古莞只是因为不喜欢吃动物的头部才扔给她的。
红狐整天叽叽喳喳地跟在古莞身后。
“我叫爻鄀，你叫什么呀？”
古莞不语。
“你好厉害，是不是快修成人形了？”
古莞不理。
“你多大了？我今年二百五十岁！”
古莞不听。
后来古莞才渐渐回话，依旧不冷不淡。
五年之后，凌月来寻古莞，爻鄀才知道她的名字是凌莞。
……
收回思绪，古莞皱皱眉头，转身便走，几人连忙追上。
爻鄀跟在古莞旁边：“想起来了？”
华箐看到爻鄀额前的印记便猜到了这位女子的身份，却不清楚和古莞之间的关系，于是问道：“阿莞，这位是？”
古莞瞥了爻鄀一眼，道：“你自己说。”
爻鄀神情立刻变了，带着几分不屑：“本座新晋鬼界首领，爻鄀，凌莞旧友。”
古莞有些惊讶：她都成鬼首了？天资奇差也能逆袭？
华箐恭恭敬敬拱手道：“鬼首大人，久仰。在下苍煜山华箐，华汀筠，是古莞的主人。”
几名弟子一听是鬼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地跟在三人身后。
“凌莞，你怎也开始与人类为伍？你怎能委身做一个修仙人士的灵宠？”
“与你何干？”古莞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继续走。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没等谁答话，爻鄀便自己说了下去，“我就是被修仙的打死的，而他们只是看上了我的皮毛。”
古莞不感兴趣，不理睬她。
“凌莞，你跟我走吧！”爻鄀刚伸手碰到古莞的手，古莞横了她一眼，眼神像剑气一般锋利，还带着几分厌恶，于是爻鄀放下手，道：“你迟早会被他们害了的！人类没什么好东西！我现在是鬼首，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会保护你，视你如珍宝，比你为人类效力好千百倍！”
华箐牵住古莞的手，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面带微笑，说的话与温和的语气半点也不符：“带她走？得到我的允许了吗？看到她项上的铃铛了吧？我们已经签订了契约，即使你带她到天涯海角，”华箐抬眼看向爻鄀，笑容中藏不住杀气，“我都会带她回来。”
“区区蝼蚁，也敢这么跟本座说话？”爻鄀杀气四溢。
“爻鄀，再对她不敬，我们绝交。”古莞怒道。
“凌莞，你是不是被她威胁了？告诉我，我会帮你！”
古莞瞪了她一眼，爻鄀咬了咬唇，不再言语。
距离风璋等人所在的客栈不远了，可这余下的几步路连风中都带着紧张。
终于，华箐停在了“岳新客栈”门前，确认一遍后抬脚走进。风璋提前和掌柜打过招呼，所以掌柜一见华箐等人就说：“诶呦，几位可是来找苍煜山那几位门生的？小二，带他们上二楼。”
萧琴向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支红梅簪子伸到爻鄀面前，笑吟吟地说：“鬼首姐姐，别不开心啦！”
别人见到鬼首都避之不及，萧琴却赶着往上凑。
爻鄀瞥了一眼簪子，皱眉道：“什么破花烂草也配戴在本座头上？尔等蝼蚁也有直视本座的资本？”
萧琴愣了愣，眨眨眼，表情很委屈：“梅花很尊贵的……”
爻鄀不理萧琴，跟着古莞上楼，萧琴跟在爻鄀身后：“那你喜欢什么呀？胭脂水粉还是各类武器？”
爻鄀压低声音威胁道：“再说话，本座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不能吧，古前辈还在这里，你要是动手，她不会更厌恶你吗？”萧琴笑得很是纯真。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事啦，只是想和你这位鬼首大人交个朋友而已。”萧琴和爻鄀并排走着，“我也想成为你这样强大的人！”
爻鄀不冷不热地说：“想成为鬼首？那需要几百年呢。”
“果然鬼界首领都是经历了重重磨难的！”萧琴的语气和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
林汐远远跟在她们后面，小声对旁边人说道：“萧师姐又开始跟坏人眉来眼去了……”
“唉，别管她了，一直这样。反正有师尊在，她是不会做出什么坏事的。”
二楼包厢早已布置好大桌饭菜，等华箐先上座后，古莞坐在华箐身边，爻鄀自顾自地入了座，在古莞身边，弟子们争先恐后往华箐另一边坐，萧琴却坐到爻鄀身边，这个位置没人抢。
华箐说：“大家辛苦了，先用餐吧。”
包厢内顷刻热闹起来，该吃吃，该说说，苍煜山也不管这个。
全桌唯有爻鄀不动筷，萧琴道：“姐姐，变成鬼不用吃饭吗？你看着我们吃，是不是不太好啊？”
爻鄀没回答她的话，问道：“有酒吗？”
萧琴一边嚼着什么一边说：“苍煜山有规定，不能饮酒。”
华箐听见了，笑吟吟道：“鬼首大人想喝？我立马安排。”
爻鄀“啧”了一声，道：“不必了，面对本座这个不速之客，你们指不定怎么腹诽我呢。”
“哈哈，哪敢，鬼首大人赏脸和我们一起吃饭，倒是我们荣幸至极呢。”
萧琴端来一盘杏仁豆腐放到爻鄀面前：“这个可好吃了，尝尝？”
爻鄀不动。
“不喜欢甜的？”萧琴又放了半盘清烧鲈鱼。
爻鄀依旧不动，萧琴端上一碗排骨汤：“喝酒伤神，喝汤吧。”
“萧师姐，不吃别放着呀，我们这还想吃呢！”一名弟子说道。
“嘘，嘘！那位是鬼首！”他旁边的一位弟子低声道。
“有师尊在，她还能杀了我们？”
萧琴：“少吃两口能饿死？”
直到结束，爻鄀都没动一下筷子。
撤下残汤饭渣，众人安静下来，等华箐发言。
华箐以客观的角度讲述了钟小纭一事。众弟子马上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
“好黑暗的人间……”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都快分不清善恶了……”
一名弟子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华箐却说：“此言差矣，就钟小纭而言，去世那晚她是可怜之人，在那时她并无可恨之处。反倒后来因嫉妒和疯魔做了错事成为‘可恨之人’，我们才知道她有‘可怜之处’。而世界上大多数坏人做坏事都有一定悲惨的原因。是以，我认为应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爻鄀这时开口了：“依本座看，钟小纭当年便有错，明明可以自强，为什么偏要当乞丐？她若不留下，又怎会发生后来的事？祸端开始便是她要当乞丐。呵，但人那会预知后事，不过是人各有命罢了。”
华箐笑了笑，道：“鬼首大人眼光果然锐利，看问题也透彻，在下佩服。每人看事角度不同，不如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众弟子自然无异议。
“风璋，请概述你当前已知的关于合岳县人口失踪一案有关的线索。”
风璋不徐不疾开口道：“失踪的二十四人不都属于合岳县，有七人属于外县。这些人体形、外貌、年龄各异，可以说除了都是人没有共同之处。而且他们互相不认识。”
“整个案件的蹊跷之处在于他们是同一天晚上失踪的，都是十天前。具体时间推测在子时到丑时之间。据同居人道，那天晚上没有任何异常，醒来便发现失踪者已失踪。三天后才敢报案，正巧这三日后报案的前前后后共二十四人。”
相关角色
终于有一天，姻缘神显灵了，她看上去和雕像一般慈悲。
“小鬼，你在我的地盘作祟，断了我香火，若你再不归于鬼界，我定叫你魂飞魄散！”
钟小纭仰天大笑，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笑的越来越疯魔，仿佛她真是十恶不赦的恶鬼。
“哈哈哈哈……你是什么？你是神么？”钟小纭笑问姻缘神。
“本神乃此庙之主，姻缘神。”
“好——你既是神，为何在此刻显灵？”
“你断我香火，败我名声。”
“没了？”
“就是如此。”
“哈哈哈哈哈！”钟小纭眼神中充满鄙夷与绝望，“好，好，好——我不过是毁了你一座神庙，你就出来兴师问罪了？那么多人被我控制了，你也不是来救他们的？就因为香火受了影响……哈哈哈哈！”
她的声音被失望浸得冰冷，她一字一句地质问姻缘神，“我在你的庙里遇害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说这是你的地盘，发生了这种事，你不能毫不知情吧？你是真瞎，还是装瞎！？”
姻缘神答道：“神，除自身职责外，不可插手人间之事。”
“哦——所以你是故意见死不救？还是说，我命该如此？我命该被妖邪弄得一无所有，我命该做两年乞丐，命该与爱人阴阳两隔？”钟小纭被悲愤，哀怨支配着头脑，对着姻缘神咆哮。
姻缘神沉默不语。
“我日夜对你虔诚祈祷，也确实帮我找到了命定之人，可为什么，我们会阴阳两隔？”
姻缘神道：“抱歉，我只能帮许愿之人找到命中人，能否在一起，得看造化。”
钟小纭轻蔑地看着姻缘神：“你看，我让他们成亲了，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是不是比你厉害多了？”她又笑起来，摆出她的傀儡让姻缘神看。
“你的遭遇，与他们何干？他们何故受迁？”
“他们不是想和自己心上人在一起吗？我成全他们了呀！”
姻缘神无话反驳，只能一甩袖子，道：“无理取闹！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归于鬼界、不祸人间？”
“了却心愿。一是得报杀身之仇，二是与心上人团圆。”
这可把姻缘神难住了：帮她报仇要杀人，可神不得随意杀凡间生物。与心上人团圆，两人一生一死，如何团圆？她生或他死，无论哪一个，都是插手人间事。
而钟小纭的恶事出有因，还发生在她的地盘，姻缘神心有愧疚，无法下手直接让钟小纭魂飞魄散。于是她只能作罢，道：“我无法助你。但从今往后，我限制你的力量，你不能再为祸他人。这庙，不要也罢。”
钟小纭取代了姻缘神，一到晚上阴气重时，雕像就会变成她的样子。
几个月后，庙里来了一个满身伤疤、一瘸一拐的男子，钟小纭一眼认出了那是武子。
武子给“姻缘神”上了香，坐在神像前祷告。晚亥时，雕像变成了钟小纭的模样。武子认出来了，认定这个神像就是钟小纭，他激动的诉说着这些日子他的状况，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他的话变得异常多。
武子看不到钟小纭就在他对面认真地听他说话。
因为雕像只有在晚上才会变成钟小纭，于是武子夜夜来庙里瞻仰、过夜，天亮再去谋生。
又一个月后的夜里，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来到附近，钟小纭立刻认出这正是那害她的少爷。她立刻派出两名女鬼魂上前，那少爷一见立刻跟着她们走进庙。
钟小纭勾出他的魂，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穿透了他，把魂魄吸进自己的魂体。
不多时，一群人举着火把走上前来，知道这庙的诡异，谁也不敢上前，只能面面相觑。
犹豫不决之时，看到自家少爷对他们说：“快、快进来！”
他们不敢不从，刚走进庙，其中两人两眼一翻栽倒下去，其他人惊恐地叫着跑了。钟小纭同样吸走了他们的魂。
她上了那少爷的身，把两人吊在房梁上，最后把那少爷也吊了起来。
钟小纭的怨气竟然冲破了姻缘神的神力束缚，相应地，她也受到反噬——魂如灼烧，正在一点点消散，但是那三个人的魂魄正好补上了消散部分。消散的速度慢了些，但她也留不了多久了，要是再不去鬼界，就真的要灰飞烟灭了。
武子目击了钟小纭的作案过程，不禁叫好。
故事讲完了，听众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半晌，林汐小声地打破沉寂：“所以，你仍然留在人间的原因是武子？”
“是。”
“可是你在承受神力反噬啊，你还能……待多久？”
“不知道，能多久就多久吧。只要彻底消散前我看到的是他就好。我放不下他，他残了，要跑很远去谋生，每天吃不饱。他活下去的希望也是我，我消散了，神像便不能变成我的样子，他也会活不下去的。”钟小纭声音里满是痛苦。
萧琴愤愤不平：“让他们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们了，要我说，应该让他们也和你一种死法！”
“……”
“虽然我死了，但我并不希望他死啊。只要他能好好活着……你们帮帮我、帮帮他，让他忘了我吧，忘了我他会过得更好。”钟小纭两眼无神，尽是绝望。
华箐道：“让他忘记倒是有法。不过，你真的不想让他见见你吗？我们有个法器，能让凡人看见鬼魂。”
钟小纭感激地看着华箐，终于露出一点笑容：“那……真是谢谢你了。”
两名弟子主动站出，向华箐行礼示意，走出姻缘庙。
窗外的天变得蔚蓝，黎明即将到来。
“人类，有钱有权便肆意作恶，残害同类。”古莞轻叹一声，“这也是我，不愿与人类为伍的原因。”她一词一顿地慢慢说道。
“嗯，有时人真的不如妖。”华箐含笑看向古莞。
“有时？分明一直都是。”
“可是，现在你确实是在与人类为伍啊。”
“你不一样，你不会欺负弱小、随意残害同类。”古莞道。
华箐却说：“那可不一定哦~”
古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知道即使华箐作恶了，她也会向着华箐的。她愣了半晌，最后来了句：“你不是人，你是神仙。”
这话顿时引起众人捧腹大笑，华箐笑得合不拢嘴，连钟小纭都忍俊不禁。
“什么？仙女姐姐吗？”萧琴笑得停不下来。
“禁止调戏师尊！噗哈哈哈哈……”
古莞却很认真：“嗯，华箐是神女。”
“好啊，那你就是我的眷属。”华箐的目光如月色般柔和。
不多时，那两名弟子搀扶着武子回来了。武子看到了钟小纭，立刻挣脱，激动地奔向钟小纭，刚迈开两步便摔了一跤，但目光从未离开钟小纭，他连滚带爬地窜到钟小纭面前。
武子想与钟小纭相拥，却扑了个空，抱了满怀空气。
古莞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人一鬼，心里却想：这可是真情实感，可比梨园演的苦情戏好多了……
许多人在旁围观，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他们此刻才是主角。
他们相顾无言，只是入神地看着彼此，却触碰不到对方。
武子哭成了泪人，半晌后才沙哑着嗓子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
“我终于见到你了！”
钟小纭勉强笑笑，说道：“拜托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
“我一定办到！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请你……忘了我。”
“你说什么呢？为什么啊？不可能的！忘了什么都忘不了你啊！”
“忘了我吧……若你幸福，我就能安心前往鬼界，不然，我会抱憾黄泉的……”
“忘了你怎么会幸福啊？别说胡话……”
“不忘我，你怎么好好生活？他们有办法让你忘记我……”
武子撑着地后退了一段距离，眼中带了些委屈，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不……”他的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古莞觉得他可能要疯了，好不容易等到见到对方魂魄，却听到的是“忘了我”，这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正当众人没注意时，武子从地上摸到一块大石头，双手举起狠狠地往自己头上砸去。华箐还未来得及拦下，武子便后仰倒下了，头上一个血窟窿，脸上却带着笑。
萧琴却说：“不愧是命中一对儿，都死在黎明将至之时。”
“事情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该由我们唤醒那些被控制的魂魄，再送他们……”
华箐话音未落，姻缘庙顶部扑簌扑簌地落下灰尘，雕像底部出现裂纹并不断向上延伸。华箐喊道：“快撤！庙要塌了！”
古莞纤手一挥，庙门瞬间打开，等所有人都撤离姻缘庙的那一刻，庙轰然倒塌。
东方天欲晓，树梢间间或传来几声鸟叫。废墟周围鬼气也快消失了，看来他们已经去了鬼界。
后续的处理自然十分顺利，他们唤醒了被控制的魂魄并让他们回家。丢魂者的家属和这村村长都不住地向华箐等人道谢，给他们塞钱。
没停留多长时间，几人便出发前往合岳县。合岳县离此处并不远，午时之前便到了。
相关角色
“我是十六岁逃到这里的，家乡有恶鬼作乱，我从小没父母，和乡里们逃亡，之后走散了，我一个人来到这里借宿。有一个老婆婆待我很好，给我吃食和褥子，但她是个哑巴。”
那时这村还比较繁荣，姻缘庙香火旺盛。乞丐也很多，他们就在庙周围乞讨，晚上在庙里睡。钟小纭因为老婆婆的善待想在这里定居，当然也是做乞丐。
钟小纭天性好动，常和其他小乞丐一起出去疯玩。
其他小乞丐说，老婆婆是被她丈夫毒哑后抛弃的，可能是知道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此后她痛恨所有男人，对男乞丐没有一点好脸色，但除了小孩子。
钟小纭觉得老婆婆可怜，时常笑嘻嘻地与她聊天解闷。
过了段时间，钟小纭的同伴中有一个女孩被一个少爷看上，后嫁人了，听说日子过得不错。
钟小纭渐渐向往爱情，乞丐中不少对她有好感，她谁也看不上，而且只要他们一勾搭钟小纭，老婆婆就会马上阻止。
可钟小纭的少女心思藏不住，她想说服老婆婆，于是她说：“我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总这么在这儿当乞丐多不好，我想对姻缘神许愿，求个好姻缘！”
可是老婆婆紧紧地皱起眉，很生气的样子，“啊啊啊”地说了一堆，钟小纭听不懂，但知道她肯定是在反对。钟小纭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以为她定是不愿失去我的陪伴，我觉得她好自私，为了让我陪她不许我嫁人。可后来我才知道，她深知男人的罪恶。”
在座的几个男弟子不禁尴尬地对视几眼。
“我不顾反对，偷偷地去神像前许了愿。”
半个月后的某日清晨，乞丐们还在庙里伸懒腰，一个公鸭嗓打破了晨曦的宁静：“本少爷不想与人拥挤来这么早，没想到庙里有这么多臭乞丐！武子，把他们都赶走！”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穿金戴银的阔少爷，身边是一个娇美的女子。应是他带着未婚妻来还愿了。
身后六名家丁其中一个走上前，对着一群乞丐说：“麻烦你们出去好吗？我们少爷要还愿了……”他的语气很平常，并没有因为对面是乞丐就跋扈。钟小纭的目光不禁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么温柔干什么！六子你去！”那少爷打断了武子。
那叫六子的果然凶了许多，将所有人喝了出去。钟小纭从武子旁边经过，武子的目光与她刚好对上，但立马分开了。
下午，钟小纭在姻缘庙附近闲逛，看见两个人的背影，鬼鬼祟祟。她立刻警惕起来，刚后退两步，那俩人却看到了她。她定睛一看，是那个阔少爷和随从武子。
少爷笑起来，那圆润的脸上堆了些褶皱，对钟小纭道：“喂！小娘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钟小纭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想转身逃跑时，那少爷竟喊道：“姑娘，我心悦你！跟了小爷保你衣食无忧！”
钟小纭震惊的眼神中带着厌弃：“可是你已经有命定之人了！”
“他是我爹硬让我娶的，并不是真的命定。今日我与你庙中一见，我相信你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钟小纭不信，翻了个白眼离开了这里。
傍晚，武子找到钟小纭，递给她一只烧鸡，说：“这是我家少爷托我捎给你的。”
“哎，你是他随从？”钟小纭轻笑道，她对这人可比那少爷有兴趣多了。
“是。”他似乎不善言辞。
“我叫钟小纭，你的真名呢？”
“没有真名，从小被卖到府上。”
“那别人为什么叫你武子呢？”
“因为我善武。”
“哇，好厉害！能不能教我几招，等再碰到你家少爷那样的流氓我就揍扁！”钟小纭往武子身前靠了靠，武子反应很大，急忙后退两步。
“不能待久，我先走了！”武子把烧鸡塞到钟小纭手里，随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那烧鸡的香味直窜钟小纭鼻腔，勾得她直吞口水，她很久没吃过烧鸡了，思量再三还是带回去了。
钟小纭把烧鸡分给庙里的乞丐们，众人争抢时，老婆婆忙赶上来抢过烧鸡狠狠砸在地上，又用脚跺得稀烂。
老婆婆肯定看到她和武子对话的场面了。
第二天，武子又来送吃的，钟小纭毅然回绝，武子无奈返回。
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他们的谈话内容都是在争论收不收礼。
第五天，武子没带吃的，他说：“少爷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明天就要回去。他想问问你的心意。如果你愿意，他会带你走。”
钟小纭摇摇头，道：“我才不喜欢他。呵，他那样的估计没多久就把我忘了。嗯……况且，”她看着武子，轻轻一笑：“他还没俊俏嘞。”
武子脸上出现一抹绯红，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几天后，钟小纭收到一封信，信纸有两张，字迹不同。一张落款是那少爷的名字，一张落款是武子。
钟小纭把那少爷的信扔到一旁，读起武子的信，虽然不认识，但觉得他写的字和他本人一样俊朗。
找人读信，才知道说的是“见信如晤。几日分别，近况如何？少爷仍念你不止，捎信与你。若你不愿理，便永不理。少爷有新欢后自会忘你。”
寥寥几行，钟小纭却开心极了，马上让人给武子回信，写了一堆“我很想你”之类的话。
钟小纭数着日子等回信，第十天的一个午后，武子竟然出现在姻缘庙附近。
钟小纭笑意难掩，问道：“你怎么来了？是因为你那少爷还是自己来的？”
武子目光躲闪，不敢直视钟小纭，面颊薄红，道：“自己来的，休假。”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专程来找的？”钟小纭笑着。
武子轻轻点了下头，钟小纭开心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此时此刻，两人的心意已经确定，可他们都在等对方开口。
这一天，直到晚上，他们二人都在一起度过。许多乞丐见证了他们在一起的场面，于是，钟小纭有了心上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老婆婆的耳朵里。
老婆婆很是生气，但她又不会说话，啊啊啊地对钟小纭说了很多很多，钟小纭只是听着，没有认错的意思，老婆婆更加生气，干脆再也不理钟小纭。
钟小纭内心愧对于老婆婆，于是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她。
武子走后，二人时常书信往来。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那个少爷得知了这件事。
那天晚上，少爷带了五名家丁来赶走了庙里的乞丐，只留下钟小纭。
他气急败坏，质问钟小纭为何会喜欢武子，并告诉她，他已经把武子打残并赶出家门了。
他大骂钟小纭贱女人不识抬举，而钟小纭始终含着泪思念武子，那少爷说的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那少爷最后那句“既然你不愿意嫁我，那今夜你要‘嫁’给六个人。”成为了钟小纭做鬼也忘不了的噩梦。
六个人同时强|上了她。老婆婆在庙附近徘徊，听到动静前来阻止，却被活活打死。
钟小纭说到此处，表情万分痛苦，却硬是流不下一滴泪。
她说：“天亮了……天也黑了。”
那些人把钟小纭和老婆婆的尸体草草藏在神像后面。到了晚上，三名家丁再次来到姻缘庙，抬出尸体，正准备将二人抬到附近的河里扔掉时，钟小纭却睁开了眼睛。
钟小纭有冲天的怨气，不肯前往鬼界。她变成了尸鬼，杀掉了三个人，然后割掉了他们的命根，悬挂在房梁上示众。
钟小纭知道如果杀了人就会变成“恶鬼”，恶鬼的代价便是永世不得为人。她不想让老婆婆也成为恶鬼，劝她前往鬼界，安心投胎，报仇的事交由她一个人来做。
钟小纭把老婆婆的尸体安葬在庙后，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脏透了，便一把火烧掉了自己的尸体，从此只能以魂体形态存在于世间。
少了两个乞丐也不会引起多大关注，倒是房梁上那些尸体实在不堪入目，人们调查凶手，却始终没有结果，只能作罢。
那少爷还派人来寻找丢失的三名家丁，见他们的表情像是死前见到了极度令他们恐慌的事，猜到恐怕是钟小纭的冤魂作恶。他们请了一些道长来庙中做法，终是无功而返。
因为钟小纭寄居在姻缘神像中，有神像的神力保佑。
于是这件事渐渐的被人遗忘，来庙里许愿的香客没有减少多少。
许是受姻缘神像神力影响，钟小纭渐渐能判断出哪些是真正的命中注定。钟小纭勾取那些来还愿的人的魂魄并控制他们。
“恭喜你们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人！那你们到底能不能走到成亲那一步呢？让我来帮你们成亲吧！”钟小纭看着自己成功控制住的一对对男女，笑得很是开心。
于是她充当了婚礼司仪，让这些新人拜堂成亲。
她嫉妒这些人，同时又渴望自己能与心上人在一起，于是她通过这种方式来排解自己内心的孤寂与悲凉。
中邪的人越来越多，来庙里的人越来越少。
相关角色
一人一块分完了糕点，十二人出发前往姻缘庙。
姻缘庙位于村子中心位置，道路四通八达，可以看出其对村子十分重要。庙周围荒无人烟，寸草不生，华箐能感受到浓郁的鬼气。
庙门大开着，从庙外即可看到庙内房梁上悬挂着三具男人尸体，全裸着，两腿间血肉模糊，但无疑的是，少了某样东西。
华箐皱了皱眉，对弟子们道：“不堪入目，子玉，把他们弄下来。”
风璋应道：“是。”随后控剑斩断了绳子，另外几个人在下面接住尸体。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萧琴道。
“我猜我们想的一样。”华箐道。
“杀人的应该是女子，被这几个男的……所以杀了他们。”萧琴肯定地说。
“大差不差，但还有一点：既然她能被那样，说明当时无法反抗，现在却成功了……”
“说明死后怨积于心成了恶鬼！”萧琴道。
“……与我所想大致相同。”
萧琴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等风璋等人把尸体搬到角落里，其余人才进庙。庙有些破旧，庙里庙外各个角落都挂着蜘蛛网，显然许久无人打扫。
巨大的姻缘神像带着一脸慈祥的微笑，虽满脸蜘蛛网却挡不住其神采。
地面一片狼藉，乱七八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华箐又来到庙外，绕到庙后，看见几个土丘，推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埋的是村长说的刚开始死的那三个男子。”
“这不还是没有结果吗……”萧琴小声道。
“如果作案的是鬼，那么晚上再来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华箐道。
“这么刺激的吗？哈哈好兴奋……”一弟子道。
一行人再次回到茶馆，华箐大致了解了情况，发现无法立刻解决，而调查合岳县人失踪一事又不好耽搁，于是让风璋和另外四个弟子先走一步，前往合岳县。
每个人或是打坐或是读书，都有自己的事做，除了古莞。
古莞只好趴在桌子上小憩。
夜幕吞噬昼光，静候亥时到来。
夜空无月，只寥寥挂着几颗星星，时不时的凉风吹得人一哆嗦。
姻缘庙的鬼气比白天浓了不少，翻涌着，警告着人不要上前来。
从外面可以看到庙里有一点烛光，众人走近几步，烛光瞬灭，庙前闪过一个身影又即刻消失在黑暗中。
“有人？”古莞道。
“不是这大半夜的除了我们还有人来这阴庙啊？”萧琴道。
“不管怎样，总是要一探究竟的。”华箐说着往前走，却在距离庙门几丈远的地方停下了，又道：“有什么东西拦住我们了吧？阿莞，音起铃。”
古莞闻言用法力催动音起铃，清脆的叮当声在寂寥的夜中显得有些突兀，和着呜咽的风声更添几分阴冷。
阴风夹着落叶卷起人们衣袖，似乎也吹去了一些伪装。
华箐面前渐渐地显现出些个幻影，阴风停下了，幻影逐渐清晰：左列是男子，右列是女子，皆身穿喜服。他们面对着华箐及众弟子，眼睛黑洞洞，嘴角弧度夸张地向上翘着，笑得僵硬。
“魂魄。”华箐道。
这时，庙里幽幽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香客来了，快快请进。”
言罢，两列男女转过身，面对面，均后退一步，为众人让出一条路，还鞠了一躬。
庙中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里面的事物从外面看不到一点。众弟子内心正在挣扎要不要进时，华箐却笑道：“阁下诚心邀请，我等却之不恭。”于是昂首阔步地向庙门前进了。
古莞紧跟上，伸手牵住华箐的手，华箐回握住古莞的手。
被两列魂魄盯着，众弟子心里都发毛不敢与其对视，古莞却大胆的扭头，数了数，有十三对。
“勾魂并能控制魂魄。呵，本事不小。”华箐道。
几人缓步入庙，在最后的弟子后脚收回时，庙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同时香案上的蜡烛忽然亮起，刚才还在门外的两列男女此刻突然出现在了庙内，依旧是那般站姿，那般表情。
“啊啊啊啊——”
“鬼啊——！”几个弟子没忍住叫出了声。
“吓死了！别搞这么突然啊喂！”萧琴冲着那两列男女道。
华箐等人就站在两列男女中间，面对着巨大的姻缘神雕像。
烛光是惨白的，照得神像的笑容更加诡异，白天时笑得那样慈祥，此刻的笑截然不同，令人毛骨悚然。
刚才那女子的声音似是从神像里发出的，此时她又道：“为我上香，我助你寻得良缘。”
谁不知道上香许愿就会出事？谁敢上香？
华箐没有什么表示，众人也跟着沉默，女子有些急了：“为我上香！助你寻得良缘！”
两边的魂儿也齐声道：“上香！”
华箐缓步上前，拿起案上的香，在烛火中点燃，朝神像拜了三拜，并未下跪，随后把香插在香盘里。
古莞照做，一众弟子也照做。
众人上完香，听见那女子“咯咯”笑了两声，道：“又一对新人，恭喜啊——”她说着恭喜，语气里却充满嘲讽。
话音刚落，华箐和古莞二人脑中“嗡”地一响，同时向前栽倒，几位弟子见状立马上前扶住二人，连连惊叫。
华箐的魂出现在女子那列队末，古莞的魂出现在男子那列队末。
“你勾了师尊和前辈的魂！？”萧琴对着那个神像叫道。
“快把她们的魂还回来！否则我们砸了你的破庙！”另一弟子叫道。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道：“与你们无关，你们可以先走，不然我不保证这两个人的魂魄安全。”
古莞和华箐被这鬼控制着，萧琴等人不敢轻举妄动，几人眼神交流一番，最终，萧琴道：“我们在这里看着，如果你敢对师尊和前辈做出什么，我们马上动手！”
女子笑了两声，好像很开心：“观礼吗？好啊，婚礼当然是宾客越多越好了！”话音刚落，古莞和华箐的魂被换上了同其他魂魄一样的喜服。
“婚礼！？”一弟子惊诧道。
“师尊和前辈！”萧琴瞪大双眼。
“我们也上香求缘了，我们却没有被勾魂……”
“难道……”
突然，两列魂往中间走了一步，萧琴等人连忙躲到一边。
只听那女子喊道：“姻缘神寻命定人，助成亲缘定此生。”说着，香案上的蜡烛瞬间变成了红色，雕像的双眼眼角竟淌下两行血泪。
“一拜天地——”那女子喊道。
十四对新人齐刷刷向后转，对着紧闭的庙门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两队再次后转，面向姻缘神雕像拜下。
萧琴等人迟迟没有等来“夫妻对拜”，片刻后，雕像中走出一个女子魂魄，和别的魂不同，她一看就知道是鬼魂。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标致。
她缓缓走进两队中间，走到队尾，看向古莞。正当她向古莞伸出手时，背后的华箐一把按到女鬼右肩膀上，另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往后拽，女鬼正要从反方向挣脱时，古莞大步跨近，转身将她左肩也按住。
弟子们一见这边开始行动了，连忙上前。
顷刻间，那二十来个魂魄动起来，向古莞和华箐进攻，萧琴一鞭子甩过去，逼退了几个魂。
“萧琴，缚魂绳。”华箐的声音在此刻也从容不迫。
萧琴闻言掏出一根金灿灿的绳子，把这鬼魂捆了起来。
华箐和古莞拍拍手起身，相视一笑。
弟子们正和魂魄们打成一片，华箐对弟子们道：“注意不要伤了他们，还要还回去的。用玄封囊装吧。”
“是！”弟子们齐声道。
“阿莞，我们回去吧。幸好离开身体没多久，不然就麻烦了。”华箐温声道。
古莞点点头，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当魂魄被控制时，她们是能思考的，只是不能行动，只有比控制者更强才能摆脱控制。古莞和华箐自然比这女鬼强了不少，只要稍稍挣扎一下就可以摆脱控制。
古莞听到那女鬼要让她和华箐拜堂，她感到因祸得福，暂时不想摆脱控制，想先和华箐拜完堂再说。
华箐则是想静观其变，目前不清楚敌人的实力，不能轻举妄动。
但是在“夫妻对拜”之前，古莞有些激动，不小心摆脱了控制，被女鬼发现了。女鬼上前查看，想触碰古莞的魂意图再次控制时，华箐以为她要伤害古莞，便先动了手，这才知道，女鬼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应该是所有力量都被用来控制魂魄了。
“哈哈哈哈……好啊！以强欺弱，以多欺少！人呐，总是这样！哈哈哈哈……”女鬼仰天大笑。
“没错，强者总有理，弱者不配哀嚎。”古莞语气中带着身为强者的优越感。
“对，说得好啊！说得好！我连哀嚎的资格都没有，活该受人欺负！”女鬼道。
“这话……听起来有故事？”华箐面带微笑。
“师尊！等等我们！马上就好！故事等会儿再讲！”萧琴一边往玄封囊里塞魂魄，一边说。
“谁说要给你们讲故事了！随意打听别人的经历，你们真无理！”女鬼道。
“啊，失礼了，抱歉。”华箐道，“但你不想解脱吗？我们也许能帮你。”
“哈哈哈……笑话，神都帮不了我，就凭你？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
古莞手上泛起灵光伸到钟小纭脖前，缓缓开口道：“说出你的破事，我们可能会帮你。但你要是对我们不敬，我保证，你会灰飞烟灭。”
似是被古莞的气势吓住了，女鬼愣着不再开口。
古莞收手，拿了庙里几个垫子盘腿坐下，准备听故事。
她上一世很是喜欢看话本，起因是萧琴偷看话本被华箐没收到汀筠居，古莞翻了翻，便被里面精彩的人类故事吸引住了。
人类还是挺美好的，她看话本时想。
话本内容由生活改编，听人的亲身经历和看话本也无异了。
萧琴等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坐在垫子上，一脸期待地看着女鬼。
“你们是来看热闹的？”
“不不不，我们是来帮你的！让你肯安心归往鬼界，让被害人回家。”萧琴明显是来看乐子的，这话一点也不可信。
“你们修仙的个个道貌岸然，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我的事拿去取笑？”女鬼怀疑地扫视了对面一群兴致勃勃的人。
“怎么会呢？我们苍煜山规定不能背后议论别人。违反门规后果很严重！”
女鬼阖了阖眼，再次睁开，道：“我叫钟纭，别人叫我小纭。我十八岁，家在姻缘庙，为奸人凌虐至死。怨念深重不肯前往鬼界，现虽大仇已报，但仍有一愿未了。”
看来她还是很希望别人了解她的经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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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弟子好不容易跟上来，听见华箐的安排，叫苦不迭，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华箐：“想要修行，体能训练是必须的，这样即使你修为不高，对付低级恶鬼妖兽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要学你们萧师姐，资质上乘却不爱力量训练，若不是身法好早就被削脑袋了。”
“那、那只练好……身法，不可以吗？”一名弟子气喘吁吁地问道。
“萧琴天赋好，你们再刻苦也赶不上，还是老老实实练体能吧。”
萧琴在后边嘿嘿地笑起来，被华箐听见了，于是得到了“带领师弟师妹爬苍煜山台阶”的光荣奖励。
华箐把古莞拉到身边，介绍道：“这是你们几天前见过的猫前辈。”
一名弟子林汐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感叹道：“好漂亮！”
“第一次见这样的妖……”
风璋走到古莞面前，行礼道：“前辈，今日子玉特意当面道歉。那日是晚辈失礼，不应强行将您带回，还请原谅。”
古莞现在非常感谢他，但想到上一世她在苍煜山上第一次见到风璋时，对风璋破口大骂，可气的是他听不懂，最后在他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痕才算了事。
连自己想起来都忍俊不禁，对风璋说道：“无妨。”
用过晚饭，华箐召集了所有十四岁以上的弟子聚到正博堂，有百来个。
华箐面带微笑，向众人宣布道：“众所周知，再有五个月便是二月十二日，三年一度的仙盟武会。我们身为苍煜山子弟不应懈怠，明日我将亲自带领十弟子下山做任务。”
坐下一片哗然，有窃窃私语的，有大声问带谁去的。
华箐继续说：“任务与你们以往独自下山斩杀妖鬼不同，那些只是单纯作祟，而我带你们下山做的是民间发生的怪事，危险程度未知。”
听到后半句，座下讨论的声音更大了些。
华箐面带微笑：“年纪稍大的已经去过多次，年纪小的谁不想去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去，别说曾是我华汀筠门下弟子。”语气很平静，话却带刺。
“修仙者，除魔卫道，保人间太平，为此牺牲的人数不胜数。做好准备，不要做缩头乌龟。”
众弟子抬头看着华箐那带着威严的微笑，他们眼神或坚定，或担忧，或犹豫。
“当然，身为人师，保护你们也是我的职责。明日卯时弟子排名从首席开始往后十个人跟我下山。完成任务后回来修整，再换后面十个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弟子们仿佛视死如归。
古莞其实想说没有那么危险，太危险华箐就不让他们去了。
华箐孤身应战时不会顾忌那么多，甚至自己的安全也不管，上一世总是那样。有几次为了保护弟子们，带了一身伤回来。古莞又气又心疼，可她不会说话也不能做什么。
而这一世，古莞会保护她。
萧琴正在窃喜自己罚抄不用交了时，华箐好像看破了她似的：“萧琴，明天带着书本一起去，抽空完成你的罚抄。”
“呃……”
“华箐，我也要去。”古莞道。
华箐笑起来：“我以为你不愿意去，毕竟还要带着一群吵吵嚷嚷的孩子们。”
“无妨，你身为我的主人，我得保护你。”古莞认真地看着华箐。
华箐与古莞对视，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好好，小女子今后就要仰仗喵上大人保护了。”
听到“喵上大人”，古莞禁不住勾了勾嘴角，发出一声轻笑。
众弟子见状哄堂大笑起来。
未到亥时，二人在月光中漫步回到汀筠居。月光洒在树叶上，地面映出它们的影子。微风浮动，惊扰了叶的好梦，叶不满地抖落一地霜华。
风温柔地掀起华箐的衣袖，像是在催促她赶紧褪去衣衫，好让它摸个遍。
华箐入池，打碎了月亮浮动的倒影。
古莞也除去衣衫下到温泉中。
华箐听到水声响动，转身一看，只一眼便立刻扭回头去。声音没了往常的冷静与温柔，而是有些急促与窘迫：“我、我还没洗好……你能不能，先出去？”
古莞皱着眉，道：“池子这么大，怎么不能，一起洗？”
见华箐背对着她且两耳通红，她似乎明白了——还是因为这个身体。
于是古莞变回猫身，才成功重新获得了与华箐共浴、和华箐睡觉的资格。
翌日，华箐和古莞来到正博堂前，十位弟子已整装待发。
华箐宣布道：“本次任务是去合岳县调查失踪的二十四人的去向。对方提供的线索太少，剩下的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这件事上一世华箐跟古莞讲过，但时间久远，古莞快忘得差不多了。
华箐又强调了些下山应注意的事，一行十二人便出发了。
苍煜山这种大门派自是有钱，给每个人都配了一只玄封囊和百纳囊。玄封囊用来盛活物和尸鬼，百纳囊则用来盛日用品等。为了出行节约时间，即使不是剑修，每人也必须学会御剑。
华箐带着古莞打头阵，弟子排两列跟在后面。古莞不会御剑，她站在华箐身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阿莞，出门在外，就不用把猫耳和尾巴露出来了吧？”
古莞听话地收了她的猫耳和尾巴，在华箐耳边说道：“哦，原来你不想 让别人看到 我这样。”她又往前凑了凑，轻声道：“那我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看。”
华箐耳尖不禁变红，面颊有些发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喜欢我的，猫耳和尾巴？”
“不是！你的耳朵和尾巴很漂亮……我是说，太、太招摇了，在外面容易惹来些不好的目光。你知道，山下坏人很多的。”
“他们，打不过我。”古莞垂眸看着华箐越来越红的耳朵。
“确实是这样，但……你是我的灵宠，我不想让别人觊觎你。”
“‘觊觎’，是什么意思？”
“就是……别人想抢走你。”
“我不会跟别人走，我只认你。”古莞说话不熟练，语速很慢，这也让华箐听得很清楚。
“……”华箐沉默不语，被古莞搭着肩紧张得手心冒汗，心也莫名的跳得很快，她从来不会如此失容。
萧琴喊道：“师尊！慢点慢点，我们都跟不上了！”
华箐刚才似乎意识到两人太过亲近，羞于让众弟子看见或听见她们说什么，不禁加快速度，拉开与众弟子距离。此时听到萧琴喊，于是提高一点音量，道：“你们需要提高御剑速度，为师在锻炼你们。”
正值深秋季节，万里无云，高空凉飕飕，这些修仙人穿得不厚却并不在意气温，因为体能训练够多。古莞本来就怕冷，变成人类，失去了可以自动调节厚度的皮毛，虽有灵力和衣服加持，但还是泛着冷意，于是不禁往华箐身边凑，半个身子都贴上去了。
“别这样贴着我……”华箐低声道。
“为什么？我冷。”
“……”华箐说不出理由，可又不愿让古莞真的离她太远，只能保持沉默，御剑速度又加快了一倍。
半个时辰后，华箐降下了速度，浮在半空回头看，众弟子被远远落在后面。等他们追上来后才道：“先修整片刻，一刻钟后继续。”
众人降落在一片村庄外，街道破损，房屋破旧，人都没几个，一派荒凉景象。
“荒村？”萧琴道。
“茶馆里有人。”华箐指着村口不远处一个小茶馆。
众人依次进入茶馆，十二人分为两拨落座与两张桌子。本正酣睡的店家听到不少人进来，连忙开口：“客官，小店近日景气不佳，茶只剩四种了。”
“哪种多来哪种。”虽然吕钦和华朗对茶道颇有见解，但华箐并不爱饮茶，此时只想解渴。
“好嘞！茶点要来点吗？我让老板娘现做，估计得等会儿。”店家又道。
“那就不用……”华箐刚要拒绝，但古莞拉了拉她的袖子，睁着大眼望着她，于是改口，“不用做太麻烦的，简单来点。”
弟子们在外都知道要维护苍煜山形象，坐得十分板正。即使现在满心疑问，也绝不窃窃私语，不该说话时不说话。萧琴抄书也是一丝不苟。
古莞不管那些，散漫地坐着，一手支着下巴，一身黑衣夹在银白色衣袍之间，哪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不多时，店家端上茶水，古莞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店家见到他们就知道是修仙的，想请他们帮助解决这里的事，但他们都十分严肃，一副孤高的样子。正愁怎么开口，这黑衣女子却主动问了，他不由地舒了口气，却又立刻愁上眉头。
“客官不知道，我们村有个庙，叫‘姻缘庙’，邪的不行。”
“建了庙的，供的应都是正统的神吧？为何会‘邪’？”华箐问道。
“我哪懂这啊！都建了几百年了，也没出过事，还特别灵验，只要你诚心诚意地去了，不在乎你供品香火多少，一年内都能遇见命定之人。不灵就是你心不诚。”
“哇！这么厉害！”萧琴猛抬头。
“不过，等你找到命定之人后要和他一起来庙里还愿，祈求姻缘神保佑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华箐对店家道：“转机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发生？”
“大概两个月前吧，听说在庙里住着的乞丐失踪了两个，这起初无人在意。可渐渐地，去庙里许过愿的人带着其命定之人来还愿后当场便会昏迷倒地，叫都不醒。请了一些道长来看，只说魂儿被勾走了，做法半点儿用没有还骗走了不少钱！”
“昏迷的人……大概多少？”
“刚开始在庙里的房梁上吊着三个男人的尸体。之后丢魂儿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有十来对。昨天有人在那庙又发现吊着仨男的，死相凄惨。”店家想到尸体的死相，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一般那东西只勾魂儿，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男的是直接给杀了。”
“那庙实在邪门，我们点把火烧了，可是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下了场雨给浇灭了，庙除了黑了点，一点儿没坏！”店家又是恐惧又是气愤。
“不过一个月，人都搬走了。怕庙里的东西出来，我毕竟在这里土生土长，既然没直接波及到我，我就不想搬。”
华箐温和地笑着，对店家道：“这件事交给我们，我们会去一探究竟。”
店家倒显得窘迫了：“您，您一看就是大门派，报酬怕是付不起，我们先欠着，以后一定还。”
“不用付，这是我们的职责。”说着华箐就要起身，这时老板娘端着茶点出来了，道：“先吃点茶点再去嘛。”
“多谢。”华箐颔首。
茶点确实是很简单的样式，吃起来却味道不俗，甜味恰到好处，与茶水相配方能品出其内在滋味。
古莞尝了一口，把糕点伸到华箐面前，说：“华箐，这个，不甜不腻，你尝尝。”
华箐口味清淡，酸甜苦辣咸几乎都不喜，只需有一点调味即可。这是古莞上一世陪了华箐五年才得出的结论。华箐几乎不与别人说自己的口味，时常迎合别人。
古莞的举动仿佛和华箐熟悉得像陪伴几年的老朋友，而这一世她们才待在一起几天而已。即使是几年前古莞和华箐同行时，华箐也从未说过自己口味。
华箐也不觉得奇怪，好像本应如此，她看了一眼古莞，咬下一口糕点。果然，只带有一点甜味。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店里缺糖……”
“这样就很好，太甜会腻。”华箐温柔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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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琴说道：“哦，她们说，师尊你眼瞎，看不见沈子泉长老的好，如果她们是你，早就和沈长老连孩子都有了。我有点生气，就反驳了两句。”她说得很自然，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那两个女弟子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是这样吗？”华箐看向两名弟子。
她们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不是！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违反了门规，她们当然会否认。”萧琴又说。
华箐把一小份饭推到古莞面前，看向古莞，道：“阿莞，萧琴说的是不是真的？”
古莞本来就讨厌沈澈，听见那两个弟子那么说，不禁讨厌起她们，想让她们受点罚，可萧琴编的谎中她们犯的错不止“背后妄议他人”这一条，单是“暗恋师尊”就足矣让她们被赶下山。
古莞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她看向华箐，歪了歪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看来无法知道真相了，那不如就算了吧。”华箐对萧琴和那两名弟子笑了笑。
“师尊！她们可是在说你啊！你一点也不在意吗？”萧琴存心想让她们受罚。
“你爱说谎，为师知道。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我怎么知道该听谁的？”华箐道。
萧琴“哼”了一声，埋头扒饭。
那两名弟子对萧琴的厌恨多了几分，对华箐的敬意多了几分。
华箐给古莞准备的饭是两块煎得焦焦的牛肉，古莞惊讶于华箐居然能记得她的喜好。
“小猫，你觉得师尊怎么样啊？是不是特别好、特别优秀？”萧琴的意思是问他沈澈是不是配不上华箐。
古莞正享用着美味，发出了一声类似于人类语言中“嗯”的声音。
“啊！原来你会说人话！”
古莞懒得搭理她。
华箐笑了笑：“她怎么会呢，不要叫她‘小猫’了，她四百多岁，修为可比我都高，叫‘前辈’也不为过。”
“哦，原来是猫前辈啊！”
“她名为古莞。”
“古前辈，久仰！”萧琴向古莞行了个礼。古莞刚好吃完一块肉，看着萧琴点点头表示回礼。
“‘莞’是‘莞尔一笑’的‘莞’吗……话说前辈你会笑吗？”
古莞记得，萧琴是十四岁来的苍煜山，之前在山下四处流浪，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思想也不太正。因为灵力资质太好，被一位长老带回来，萧琴拜了华箐为师。
萧琴来到苍煜山后，经华箐再三纠正虽好了不少，但还是改不了她坏的本性。
……
这一天下来，古莞觉得化人形非常有必要，如此便可与华箐无障碍交流，还可以与她成亲，这样沈澈就抢不走她了。
古莞需要找个地方闭关三天引天雷，便在汀筠山找了一片空地，以免天雷来的时候把满山的树木劈了。
古莞不知道如何告诉华箐自己要闭关三天，便拽着华箐裙摆来到自己用树叶堆的临时猫窝前，自己坐到叶堆上看着华箐。
华箐笑笑：“怎么？你要在这里睡？”
古莞点点头。
华箐皱起眉，有些担心她着凉，拿来了细软绸垫放在落叶堆上。
虽然她的担心完全多余，但古莞非常开心，因为上一世她睡的树洞里连树叶都没有。
第三天下午，日头偏西，洒下的金色光辉罩着大地，暖洋洋的。
蔚蓝天空上挂着的大朵白云不知何时被泼了墨，随后乌黑的云都聚了过来，压得极低，云看起来不堪重负，像是要掉下来。
黑压压的云层中有肉眼可见的电流闪过，同时发出低沉的“轰隆”声。
汀筠山上的草木们躁动不安，想要逃窜，奈何根扎的太深，动弹不得。
此时整片天似乎只有汀筠山顶上是乌云密布，风挟着落叶刮得越来越大，甚至卷走了几片瓦。
风窜进屋子里，把小心翼翼散发着火光的蜡烛仅剩的火光带走了，窗户也顶不住了，“啪”地一声合上。
华箐写字的手抖动了一下，随后放下笔，心想这暴风雨来得也太突然了些。
正想着，一道闪电突然把天空照得仿佛回到了一炷香前，同时一道雷炸开，华箐马上冲出屋子。
“阿莞——”大雨泼在华箐身上，和着沙尘碎叶的风包裹住全身。
“阿莞！”她急切地大喊，奈何回应她的是又一道雷，落在了古莞所在的方向。华箐顶着风跑过去，风沙迷住了眼睛，勉强睁开时，亮得刺眼的白光又落在华箐眼前。华箐运起灵力准备接下这第三道天雷。
二，三……天雷还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世界突然安静了，华箐试着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名陌生女子竟赤|裸地站在面前盯着自己。
不过片刻，那女子用灵力幻化出一套衣服给自己穿上。
这女子头上露出两只黑色毛绒绒像猫耳似的东西，披散着一头乌发，双目大而圆，眼珠为金黄色，黑色瞳仁的边缘泛着点绿。鼻子小巧玲珑，粉色薄唇镶在鼻下，颈上套一挂金铃铛的黑色项圈。一身黑色轻装显得她身材纤细，皮肤白皙，身后还有一条黑色的长尾巴轻轻摇摆，年龄与华箐差不多大，比华箐高了一寸。
华箐刚欲开口，只听那女子叫道：“华箐。”
华箐非常开心：“阿莞，恭喜你化得人形。”
古莞不习惯这副躯体，不习惯发音，但刚才那两个字是她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早已熟悉无比，所以刚开口说出的就是她的名字。
雨骤然变小，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古莞注视着华箐，一点一点地靠近她，伸出双臂环住了华箐。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被雨淋过的衣衫湿淋淋的，但身体是温热的。
仿佛久别重逢，时隔三天，如隔三年。
终于能抱住她了，原来是这种感觉，古莞有些不愿松手。
雨声风声俱消失，只留下两人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半晌，两人终于分开，华箐牵起古莞的手进了屋子：“原来这雷是你引来渡劫的，我还道为何如此突然。”
古莞：“嗯。”
华箐指了指自己卧房对面的房间：“今后你睡在那个屋子可好？我帮你收拾收拾？”
古莞摇了摇头，说：“不。”
“为何？”
古莞皱起眉，表情很是不满：“做猫，一起睡，做人，分开睡？”她一词一顿慢慢说道。
华箐笑道：“我只有一张床，虽说可以睡两个人，但……人类是有羞耻心的，一般不会和别人睡在一起。”
古莞不高兴，也不懂这所谓的“廉耻心”是什么，抬脚想要进华箐的房间，却被她拦住了。
“等等，我先去换件衣服。”华箐说。
“不可以，一起？”古莞又委屈又生气，明明以前华箐都是当着她的面换衣服，还一起洗澡的。
华箐温柔地解释道：“不可以。你现在是人了，应该学会人类的生活方式。有很多小猫经常做的事，人类做起来却很奇怪。”
古莞想了想，猫的外表确实比人类的外表更有欺骗性，即使那只猫已经有了人的“灵魂”。就像人们看到可爱的猫时可以上前逗弄，看见可爱的人却不能。
这么说，还不如当猫呢，当人反倒有了隔阂。
古莞看着面前关上的房门，小声说道：“人类，麻烦。”
但她突然想到，两个人成亲后，不就可以一起换衣服，一起睡觉，一起洗澡了吗？
成亲了还要交|配，然后生孩子。那她会和华箐生出什么呢？是猫还是人？但她又突然想到，两个母的好像不能生孩子……
……
华箐换好衣服出来，带古莞进去，让她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着古莞清秀的脸。
古莞的人形脸长得没有几分像猫，她看着这张陌生的脸，说道：“好奇怪。”
华箐将古莞的头发一缕一缕细细梳理，笑道：“哪里奇怪，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妖了。不，在人类里面也是最好看的。”
妖要么长得青面獠牙，要么妖娆妩媚，古莞这两条都不沾，更像人类。
古莞听见华箐夸自己，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看了看铜镜里的华箐，说道：“你，最好看。”
华箐哈哈笑起来：“真、真的吗？谢谢！”她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这样赞美的话，早习以为常。但古莞岂的夸赞岂能与常人相提并论？听到时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华箐把古莞两鬓的头发编起来，顺手抚摸着她两只大了好几倍的猫耳，笑道：“又美又强的小猫会不会被人抢走呢？不如和我签订契约吧？”
古莞：“不，不做灵宠，要成亲。”
“成亲？”华箐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和谁？”
“和你。”
华箐愣了愣，笑道：“和我成亲？为什么？”
“沈子泉，要抢走你。”
“哈哈哈，他抢不走的， 我不愿，他不能与我成亲。”
“我呢？”
“什么？”
“成亲。”
“阿莞，我们都是女子，不能成亲的啊。”华箐垂下眸，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
古莞低下头，嘴角抽了抽，眼中竟噙了泪水，她带着鼻音很是委屈：“为什么……很多妖兽，可以，两个雌性，在一起。你们，人类，不行？”
华箐拿了手绢擦掉古莞的泪，她也笑不出来了，说道：“对，人类很麻烦的。有很多不能做和不得不做的事。”她深吸一口气，柔声说道：“别哭啊，你哭我也要跟着哭了。”
古莞吸了吸鼻子，她可不想让这么美丽、神圣的华箐落泪。
“你，不要，和沈子泉，成亲。”
“我不喜欢他，不会与他成亲。”
“你会，抛弃我 吗？”
“不会，我会一直养你，直到我死。”
“我，不想，做人。”说着想要化形变回小猫。
华箐连忙按住古莞：“做人也有很多好处的，别变回去了。”
“我要，和你 一起睡。”
“……我一会儿教你更流利地说话吧。”
古莞知道，她这是拒绝了。
华箐说道：“我们先去看看那些孩子们的情况吧。”
古莞点点头，跟在华箐身边上了苍煜山主峰。
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去做体能训练，修为较高的则在找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两两对打，点到为止。
萧琴拿着自己的鞭子与一剑修正在搏斗，以柔克刚加上身法灵活，本来占了上风，只要在拖延片刻，定能取胜。但看见华箐身边多了一个新面孔，还是带着兽耳的女子，刚分心片刻，对方的剑便架在了她脖子上。
华箐走上前，训道：“你分心了，太过轻浮。”
萧琴往古莞身上瞟了几眼，笑笑：“我错了，师尊……”
华箐后来又说了什么，萧琴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华箐也看出来了，最后说道：“把《静心诀》抄三遍，后天给我。”
“啊？”虽然她被罚过很多次，但这次一下就是三遍，三遍啊！萧琴欲哭无泪，把话题转移到古莞身上。
“古前辈，是你吗？”
古莞表情淡漠地点了点头，叫了她的字：“萧瑶音”。
萧琴笑着摆摆手：“不要那么客气，叫我萧琴就好。话说前辈我能摸一下你的耳朵吗……”
“萧琴，你也知道她是前辈？”华箐笑着，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师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萧琴小声嘟囔。
“想要自己去养猫，我不与你共享。”
但苍煜山是不养没有灵力的小动物的。
“我要是能找到会化人形的妖——”
“师尊——”远处向这边跑过来的风璋叫道，他身后跟了十来个小弟子。
转眼间，风璋停在华箐面前，温文尔雅敬了个礼：“师尊，弟子已带领师弟师妹绕苍煜山跑过三圈。”
华箐点点头：“很好，休息片刻，带他们从苍煜山的台阶下山，再上山，共三个来回。注意必须一阶一阶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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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上鸟雀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成双成对地卿卿我我。
古莞趴在树下被吵得心情愈发烦躁，她睁开眼睛，悄然爬上粗壮的树干，悄悄靠近那两只相互梳理对方羽毛的麻雀。突然她猛地窜出去，咬住了一只麻雀的脖子，惊得另一只麻雀立刻展翅飞走了。
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古莞从枝头轻盈落地，正准备享用鸟肉，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枝繁叶茂的高大银杏树下是古莞经常休息的地方，树位于花园正中间，花园前方是恢弘大气的房屋，熟悉又陌生。
古府？
古莞顾不得吃|鸟了，那只可怜的鸟被曝尸荒野。她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把她送回古府了吗？还是说……汀筠居的一切，都是她的梦？
她找到凌月，凌月在古老爷的卧房为他捏腿捶背。
“月儿，用点力。”古老爷懒洋洋的。
“我怕用力点把你骨头捏碎~”
五年了，古老爷和身边的丫鬟们容貌为何丝毫未变？凌月是妖，自然是不会变的。
“喵？”——娘，今天为几年几月几日？
“乙卯年九月十六日。怎么？睡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乙卯年？被风璋带走的前一天？时光怎会倒流？
“喵喵？”——明天是不是会有人来找我？
“哈？明天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哪有人会找你啊？是什么小猫小狗吧？”
凌月不知道将来的事，只有古莞有记忆。难道古莞是重生？
可，不是死了才会“生”吗？
古莞不了解重生，从不记得自己会重生之术，也不知道自己死了，难道那天，她是死了？
她回顾了一下，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可她不信。
明天她将前往苍煜山，真相也许在以后会水落石出，也许永远都不会被发掘。
古莞这次决不甘心让沈子泉把华箐抢了去。
……
古莞完全照着上一世的做法，来到华箐卧房后依旧拒绝了做华箐的灵宠。
天色渐沉，房内华箐一人坐在桌前批改弟子的课业，烛火摇曳，灯旁的人脸忽明忽暗。
古莞趴在华箐身边酣然入梦，不知几更天，昏沉中有人温柔地抱起古莞放在软塌上。她睁开眼，华箐正解衣。
等华箐躺好，古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华箐也无法入睡，见古莞正精神，便打开了话匣。
古莞一时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今生，动作、语言、神态都丝毫不差，华箐正在她身旁对她说话。这算是……失而复得吗？
“我近年来……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孤寂落寞。当年回到苍煜山后在仙盟武会拔得头筹，一朝成名。后下山降妖除魔，加上兄长对外宣扬我聪慧明德，给我一个称号，为‘月竹君’——如月亮般皎洁，如青竹般正直。我就这样被推到了一个至高的位置，再也下不来了。”
华箐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有些人，居然称我为‘天下第一女子’。”
“我必须要做好这‘月竹君’，决不能做出格的事。兄长不允许我做毁自己名誉的事，不允许我归隐，不允许我放松。”华箐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当初我有多高兴得到‘月竹君’的称号，现在我就有多难过。当初我却把枷锁当成好看的饰品……真是可笑。”
古莞凑过去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表示安慰，华箐直接伸出手把她捞进了被窝——很久以前她们就经常这样。
华箐继续说道：“很多人，或者说所有人接近我都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名誉还有钱财，说起来就是华汀筠的朋友、徒弟，多有面子啊！他们都拼命地想挤到我身边来，可我好累啊，我想休息，不想和他们打交道。我还要时刻保持微笑，保持端庄，保持我‘月竹君’的风范，呵……”
古莞前世听到这话觉得她多少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的生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可她却羡慕普通人。这一世古莞再听到巴不得她赶紧归隐，赶紧离开苍煜山。
“阿莞，你不愿意做我的灵宠，你不为名声、利益，只有你待我真心，只有你如故。”
是啊，现在只有古莞不在意她的身份，只有古莞还是原来的古莞。
“后来我想找你，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最后才知道你居然离我这么近。”
从苍煜山到古府所在的镇子不过二百里，御剑路程不到一天，确实不远。
“我让弟子们下山时留意着点，谁想到风璋竟把你绑回来了……”
古莞现在一点也不在意了，还要多亏了风璋把她绑回来，不然古莞不会来到苍煜山，也就不会遇见华箐。
与前世一样，音起铃挂在了古莞脖子上，古莞这次要找个时机和华箐签订契约，灵宠又如何？只要能陪着她。
古莞只有与华箐形影不离，才有可能揭开前世的秘密。
……
她跟着华箐前往苍煜山主峰授课，进入正博堂，读书声戛然而止，静了片刻，复又相互窃窃私语。古莞坐在一个角落里，看华箐授课。
在座弟子大多八九岁，是苍煜山新召入华箐门下的弟子。华箐的弟子按入门时间排先后，十六岁的萧琴最早拜入华箐门下，自然成为首席弟子，三十多岁才入门的还是要称她为师姐。
弟子们统一身着银白色派服，简练英气，发型也是统一高马尾。
“咳咳。”
瞬间安静。
“今日讲讲这个世界。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世界有人、妖、鬼、神四类，皆由灵气所生。先从人开始……哦不，人就不用讲了。从妖开始，”华箐转头看向坐在屋子角落里的古莞：“看她，她就是妖，妖为通灵性之非人之物，她四百多岁并且有强大妖力。”
“哇——”弟子们看向古莞的眼中充满了崇拜。
华箐的嗓音和着从窗外照进的阳光抚着古莞的身心，有些不真实。
“与人一样，妖也有善恶之分，不应与几千年前的古人一样，不分好坏将妖几乎赶尽杀绝。”
“还有神，很少有人见过真正的神，传说天宫就在九重天上。我们修士到达标准可以成神，譬如苍煜山开山立派祖师爷已成神。神有一套很严格的制度，必须忘却凡尘，若违反规则要遭天罚……总之，我觉得不如妖好。”
一个稚嫩的嗓音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修行成神呢？”
华箐微微一笑：“成神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是为了保天下太平，懂吗？”
小男孩蹙着眉：“那为什么祖师爷还要成神？”
华箐笑道：“哈哈，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在世间了无牵挂？嗯……成神听起来就很厉害吧？原因很多，等你到了那个境界就知道了。”
小男孩挠挠头，似懂非懂。
华箐继续讲：“鬼是人、妖死后的形态。较复杂，魂体居多，也有活尸。它们本该居于鬼界，但有很多怨念重的不肯前往鬼界停留在人间，活人无法前往鬼界，除非鬼首打开鬼界之门。鬼首百年难出一个，但三年前某日，整片天空变为血红色，持续了十二个时辰，期间不分昼夜，人间群鬼躁动，四处伤人，新的鬼首已然出现。”
座下一片哗然。
“鬼首不轻易打开鬼界之门，一旦打开，鬼怪涌出，人间将成炼狱，只有压制让其失去维持鬼界之门打开的力量，才能结束灾难。鬼首很强，上次三百年前的鬼首被我苍煜山太太师爷斩杀，师爷从此归隐。”
“你们若下山斩鬼，需念《安息咒》助其消除怨念，回归鬼界。”
华箐讲得起兴之时，古莞早在一旁入梦了。
耳边渐渐聒噪起来，古莞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发现自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严严实实，立刻弓起身子，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恐吓。
“哇——你真的是妖啊？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小？”
“你有名字吗？会变人形吗？”
“你会说人话吗？”
古莞低声发出嘶吼，可弟子们非但不怕，还要把手伸到古莞身上。古莞纵身一跃，踩了面前一个弟子的头顶借力跳出包围圈。
“啊！好疼……”
华箐周围聚了四五个弟子，古莞跑到华箐脚边蹲下。
“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打妖怪啊？”
华箐眉眼弯弯：“要十四岁哦。”
“师尊，打怪好玩吗？”
“好玩，但危险。”
那个男孩兴奋地比划着双拳：“我以后一定会把他们打得满地长牙！”
一个小女孩道：“那是满地找牙啦，不会说成语别说呗”
“切，大丈夫才不会在意那些呢！”
华箐笑道：“不对哦，大丈夫要文武双全！”
女孩有一丝小得意，说道：“师尊，我一定会文武双全的，成为您这样厉害的人！”
“哈哈，我等着你来继承我的衣钵。”
古莞看着这些孩子们，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他们心中都有自己的大侠梦，所以才会选择修仙，虽然还不清楚这条路意味着什么，但怀着满腔热血一往无前。
……
亥时，古莞与华箐回到汀筠居。华箐径直走向那眼温泉，在岸边除去衣衫，如同卸下一身疲惫。
十七的月亮依旧圆，覆在高空，宁静而美好，星光点点如同在深蓝色幕布上扎的小孔，幕布晃动，星光明明灭灭。
月华袭身，夜色美伦，华箐披了一身银白月光，既清冷又妩媚。
华箐后背上清晰下凹的脊线周围爬着十来道疤痕，有刀剑伤、鞭伤、野兽抓伤，大大小小，有旧有新，触目惊心。
古莞既是心疼又忍不住多看几眼那白皙的背。
华箐扭头，对古莞道：“要一起吗？”
古莞熟练地游到华箐面前，与她湿漉漉的肌肤贴在一起——当然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
华箐没有惊讶，只是笑笑，一人一猫都觉得本该如此。
……
次日，她们一起踏上苍煜山主峰，沈澈正带着弟子们晨练，见华箐过来，忙上前打招呼。
“早。”沈澈长相较英俊，脸部棱角分明，只是脾气暴躁，时常拧着眉头。对着华箐时却笑得如沐春风。古莞真想把那张脸抓花。
就是这小子上一世天天给华箐献殷勤，最后把华箐抢走了，华箐把古莞赶下山很有可能是因为他。
古莞如临大敌，全身紧绷，瞪着沈澈的眼中放出冷光，喉咙发出低吼。
沈澈感觉莫名其妙：“她怎么了？不是说她不咬人吗？”
华箐挂着招牌微笑：“她可能不喜欢你。”
“切……我又没招惹她，我才不稀罕呢。”
“喵呜——”——滚开！
“你……”沈澈又皱起眉头。
“好了，沈长老，不必跟一只妖计较。”华箐还是微笑着。
沈澈果然不计较了，转身时却看见弟子们动作放松了，有的反应慢半拍，竟与沈澈对视了，显然刚才在向这边张望。
“练啊！”沈澈吼了一声，弟子们的动作全部达到了标准。
……
中午，古莞在食堂一个座位上等华箐带饭回来。萧琴坐在古莞旁边一边吃饭一边问：
“哎，小猫，你是不是能听懂人话啊？”
这个问题古莞已经被问了无数遍，古莞全装作听不见。但鉴于萧琴上一世对她特别好，便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哈！点头了！嘿嘿，所以你是装的咯？”
古莞看着萧琴。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哈哈……”
邻桌一女弟子的声音打断了萧琴的笑声。
“华长老怎么这样，就因为一只妖兽让师尊难堪了，唉，她怎么就不能对师尊好一点呢？都三年了……”
萧琴转头拍了拍那弟子：“苍煜山训诫君子篇第十五条，不可背后妄议他人。”
“你多管……啊，萧……萧师姐。”竟在首席弟子面前议论其师尊，这弟子显得有些无地自容。
“我们家师尊看不上你师尊，别想了行吗？”
“我是为我们师尊感到不值，三年的努力华长老全看不见吗？”
“你说我师尊瞎？她自然是根本不喜欢沈长老啊，直接拒绝多不好，可你师尊还死皮赖脸，到底怨谁？我看是你在打你师尊的主意吧？”萧琴道。
“你！我……”
华箐端了两份不同分量的饭放到桌上，问萧琴：“怎么了？不要吵架啊。”
邻桌女弟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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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倾建国二百一十五年，国泰民安，人妖共存。
古府位于闹市，门前车水马龙，古老爷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商贾，不断有人进出古府。
府邸深处却静得好似另一个世界，一只全体通黑却四爪雪白的灵猫趴在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下小憩。
深秋季节，不知哪个仆人偷懒，地上薄薄一层银杏叶也未曾打扫。
有人踩了几片干枯的落叶走过来，灵猫的耳朵动了一动，闻到是母亲的味道没有起身。
下一刻，灵猫被套进了一个袋子，她立刻挣扎起来，用利爪挠那袋子，袋子却如铜墙铁壁一般纹丝不动，灵猫修行四百年不能奈它何，这莫非是高级锁灵囊，那不是修仙门派才有吗？
正想着，凌月开口了：“别折腾了，连你娘我进去都出不来，你别浪费灵力了。”
“喵？”——干什么？
“古莞，娘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你去做灵宠绝对不吃亏！”凌月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喵喵……”——娘，亏我对你那么信任，你居然转手把我送人……
古莞有些委屈。
“嘿，这次可由不得你，是苍煜山华汀筠要你，聘礼都送来了。那可是修仙界第一大门派，你觉得你这次还能逃出去？”凌月像是在劝她，又像是在威胁她。
“……喵——”——娘你怎么舍得把我卖给别人？
“和人类一起住有什么不好？你去多和人亲近亲近就知道了。”
“喵呜！”——我不要！
“唉，苍煜山多有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华汀筠‘月竹君’脾性很好的！人称‘天下第一女子’！”
“……”
古莞听见凌月在与一位年轻男子在交谈，可以听得出双方都很客气，都怕对方突然反悔。
看来那男子就是来聘猫的人。
凌月道：“你们修仙的就是不一样，跟仙儿似的，只不过为什么挑了我家古莞做灵宠呢？”
那男子声音温润如玉：“夫人有所不知，家师多年前便开始寻一只‘踏雪寻梅’的灵猫，品相极佳，四爪白色部分均为一寸，肉垫粉嫩，双眼碧绿。可能已几百岁但看上去仅五个月大，妖力高强，可通人语。”
凌月笑道：“与古莞皆符合。”
男子点点头：“于是我们做弟子的便在下山时留意些。前几日任务中，令女帮我们杀了几只恶鬼，我判定她便是家师所寻之猫，任务完成后才带些薄礼登门造访。”
凌月有所顾虑：“若不是，该如何？”
“无妨，先前寻的几只灵猫都对不上，家师将它们送回了。送您的礼我们也是不会收回的。”
凌月舒了口气：“苍煜山作风果然大气。”
古莞听着越发不满：把灵妖当什么物件吗？随意买卖？人类真是自大，若不是他们数量比妖多得多，这早就是妖的天下了。
“这是‘纳猫契’，请签下吧。”
又听见那男子有些愧疚的语气：“只是用锁灵囊实在抱歉。”
“没关系，不用锁灵囊抓不住，下次估计就不好使了。”凌月笑道。
“喵呜——！”——有关系，怎么没关系！
男子拍拍锁灵囊，说：“对不住，你帮了我们，我还用这种方式对你……”
“喵喵！”——知道还不把本喵放出来？
男子问凌月：“她……说什么？”
凌月：“她要你放她出去。”
男子对古莞道：“对不起，放你出来你恐怕不会跟我走的。”
“喵啊呜！喵喵喵——！”
男子：“这是何意？”
凌月：“她在骂你。”
……
看吧，人类就是这么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古莞觉得当时就应该袖手旁观，让那恶鬼把他们撕碎！
凌月也是妖，却因为对古贵的爱而处处向着人类，人类到底有什么好的？
古莞想不通，她不是很喜欢人类，这也是她不愿化人形的原因。古莞早就到了可化人形的境界。化人形需三天不吃不喝再引来天雷渡劫方可，又费劲又难受。她不喜欢人身，人类的身体不如猫轻盈灵活，也不能卖萌向人类骗吃骗喝。
……
苍煜山指的是西南部某处群山，中间最大的是主峰，群山脚下便是繁华小镇，山上风景秀丽，四季如春，灵气充沛。
古莞根据这男子的作息时间推断，他们是第二天下午到达的苍煜山。
刚到苍煜山，几人便把古莞关到一个小屋子，这屋子内的摆设倒是精致，门窗都被结界封住了，古莞却感觉是个专门暂押“犯人”的地方。
古莞非常不满，大声叫唤道“喵——”，并用法力扩音，传遍了整个苍煜山。
很快，小屋的门被打开了，来人是名女子，白衣青衫衬得她清雅而不染尘世，气场端庄，及腰长发如墨，前帘一半垂下，一半绾起，发上的白玉簪看上去价格不菲。这女子面容清秀俊美，双眼满含笑意，柔情似水，嘴角带着些许弧度，表情很温和。
古莞本想直接冲出去，但看着她的脸只觉眼熟，便愣了一下。
那女子却把结界关上了，她朱唇微启，声音如她的长相般温柔：“你这么一叫整个苍煜山都知道你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令你十分气愤的事呢。”
古莞就是为了引人过来让其放她出去，不管来者何人，古莞纵身一跃，那女子也不躲，任由古莞落在她小腹处迅速向上攀爬及至她的肩头，古莞亮出利爪欲挠她的脖子。这些动作只发生在顷刻间，那女子却徒手接下了古莞带着灵力的一爪。
古莞用对付一般修士的力道对付这女子，看来是她小瞧了她，但她立马做出反应，张口欲咬那女子的手背，在尖牙碰到她皮肤的一瞬间，古莞被女子抓着后脖颈提了起来。
那女子微笑道：“阿莞，不认识我了？”
小猫被悬在半空中，四爪不住扑腾欲挣脱，那女子不为所动，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是华箐，阿莞，你怎么把我忘了？”
古莞愣了一下，放下四肢，盯着华箐的脸——她终于记起来了。十几年前，古莞和华箐还有她的哥哥们曾在一起度过一段时光，古莞对这位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只留下一点印象，早已忘记她的气味。那时华箐才十来岁，现在都认不出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华箐把古莞放到地上：“对不起，以这种方式与你再见。可……他们会用锁灵囊抓你我也是未想到，不过我已批评过他们，还望你不要生气。”
古莞心道：不生气就怪了。
她盯着华箐。
“……我会放你出去，若你不想留便罢，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于是华箐一挥手，打开了结界，道：“请。”
华箐等人曾救过古莞一次，虽是意外，但她对古莞比亲哥还亲，有吃的第一口给古莞，天冷会把古莞揣在怀里。这几年性格不会变太多，并且听说她找了古莞很多年，那华箐应当是不会害古莞的。
先这样吧。古莞心想。
古莞跟着华箐出门。原来她就是华汀筠，苍煜山掌门华雾浓的亲妹妹，“月竹君”。
苍煜山主峰周围有上百座小山，用吊桥与主峰相连。汀筠居是其中一座小山，也是华箐的住所，山如其名，边缘种满了挺立的绿竹。屋前有一眼温泉，周围长满奇珍异草及名贵草药。屋后有一棵参天银杏树，枝叶遮蔽了屋顶。
进屋后，古莞跳上桌子坐下，华箐坐在椅子上与她对视：“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灵宠？”
古莞看着华箐，半晌后，摇了摇头。
华箐还是微笑：“抱歉，是我唐突了，不愿意也没关系，留下来便好。”
古莞不知为何有些动容，那就留下来吧，于是她便以猫的方式表达了心意——在华箐身上蹭了蹭，留下自己的气味，表示这人是我罩的。
当然华箐不知道这表达了什么，却知道古莞同意留下，便温柔地将古莞抱在怀中，笑起来：“阿莞，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华箐给古莞套上了个铃铛，只是未签订契约，因为古莞不愿做华箐灵宠，华箐又不愿让别人抢了古莞。
妖若是做了人类的灵宠，颈上必要戴上铃铛，表示此妖有主。若签订了契约，那这铃铛非主人不可取。
华箐送的铃铛还是件法宝，名为“音起”，为金制，上有符文，挂于黑色项圈之上，走路无声。用法力驱动音起铃，可破魔障、清心智，并能令人看到鬼魂之类的东西。
……
古莞漂泊几百年终于开始定居，被一人专心养着，日子非常滋润。之前在古府只是暂住，她从未在同一个地方过久停留，但她愿意在这里陪着华箐，反正不过一百年，华箐寿命就会到头。
古莞偶尔会和华箐一起下山做任务，实力展现后连弟子们都尊称“前辈”。
但小懒猫就是小懒猫，谁会没事找事？所以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待在汀筠居，只有到饭点了才会伸个懒腰到食堂后厨去吃饭。
她可是华汀筠的猫，食堂厨子跟伺候主子似的，喂得都是各种上好的蛋、肉，古莞吃完就走，决不会偷吃其他东西。
而华箐什么都想喂喂她，糕点、饼子、人参精……古莞什么都吃。
华箐每日所遇何人、所遇何事、及其所感都会讲与古莞听，古莞变回认真地看着她，时不时点点头。除了古莞，她说的别人未必能听懂，未必能理解，未必能保密。
因此每当与古莞闲聊，揉搓古莞柔软的绒毛，把脸埋进古莞的小肚子时，是她最惬意的时刻。
汀筠居的竹林春天生满地竹笋，巨大银杏树秋天长满树的银杏果，华箐让人做菜给古莞吃；汀筠居的温泉冬天依旧温热，只有周边一圈没有落雪。
古莞喜欢这个地方，打算一直住到华箐逝去。
……
汀筠居鲜花枯了又败，败了又生；绿叶黄了又落，落了又长；雪落了又融，融了又下……五年后，仿佛一切都未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不变的是山上温泉依旧热，奇花异草从未凋，主峰树木四季青。
变的是弟子们对古莞的称呼从“前辈”变为“那只猫”；华箐对古莞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古莞的猫窝从华箐的床变为屋旁的树洞……而这只发生在几天之间。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她不知道哪里错了，没有人指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指引她。
无论她走到哪里，方圆几米无人靠近。后来她试图引起华箐注意，打碎了花瓶古玩，在房间里“划地盘”，把地毯抓的稀碎，咬坏她的书籍。华箐始终无动于衷，只是默默地收拾狼藉，看一眼古莞，欲言又止。
古莞不服，吃了她的千年灵芝，华箐假装不知道；古莞在她睡后大喊大叫上蹿下跳，华箐封闭五感；古莞干脆在她写字时爬到书本上，对她撒娇，华箐视若无睹，换个地方继续……
华箐，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不生气吗？你来管管我啊！你理理我啊……
我愿意做你的契约灵宠，好不好，华箐？
主人，你看我一眼……
我表达得这么明显，你怎么可能不懂？你是在外面装惯了，在我这里也卸不下面具了吗？
古莞心里好像很轻，空落落的。又好像很重，有千钧重石压着。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闪现，华箐的脸烙在心头，声音挥之不去……这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之后，华箐收回了音起铃。
第二天，古莞听说，华箐要成亲了。
春节刚过，整个苍煜山又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她是要与沈澈成亲。
每个人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似乎比自己成亲还要高兴。但古莞没有从华
箐脸上看出一丝喜悦——还是她平时对着外人的那副笑脸。
沈澈沈子泉？他也配！？她怎么会喜欢他？
古莞百思不得其解，沈子泉明明样样不如自己。
华箐为什么和他成亲？她为什么不和我成亲？我绝对比沈子泉好千万倍！
如果自己是人类是不是就可以了？
古莞终于认识到这一点，立刻跑回汀筠居，想找个地方渡劫。
“古莞。”
小猫不知道多久没听到她叫自己了，忙欣喜若狂地跑过去。主人喂小猫吃了一盘糕点，小猫眼中含着泪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
主人带她来到山下的川南镇，繁华的街市吸引着小猫，她很高兴能出来玩，主人始终未发一言。
小猫又累又寒，想跟主人回山，主人踪迹已不见，小猫在角落入眠，等主人接她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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