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一個禮拜應該是格倫人生——至少他目前記得的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個禮拜。
事情是這樣的,格倫一直試著要跟澤儂交談,但是澤儂永遠沒辦法將一個話題聊開,他們甚至可以一天只說得到兩句話。格倫也一直在他能夠走到的範圍內尋找工作機會,但是大概有一萬扇們在他面前關上,他還得時不時回到醫院去檢查傷口,或者去跟士兵報告生活進展。
最後格倫決定還是回到海上,他不太願意,可是那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那天澤儂起得比格倫早,他上樓去準備開店,期間搬鍋子的撞擊聲將格倫驚醒。格倫夢到暴風雨。他去洗了一把臉,決定今天還是出去碰碰運氣,他覺得自己比較適合去港口,如果他想的沒錯的話,港口會有漁船的隊伍,他說不定能夠加入,捕一般的魚比捕鯨容易多了,他比較擔心的是自己的身體。
他走上樓的時候澤儂看了他一眼。
“早。”格倫說。
“早。”澤儂回答。
“我出去了,說不定今天運氣比較好。”格倫又說,一副很自信的樣子,這幾天他都試著要讓自己看起來很好,想說這樣可以更快打破尷尬,他是很想跟澤儂好好相處,畢竟這個人救了他還收留他,可以算是他在這個國家第一個認識的人,“那個……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我反正也沒事做。”
澤儂只是點點頭,繼續回去做自己的工作。格倫有點失望,就出門了。
格倫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失敗。
格倫走在街上,他現在記得各種地方的位置,港口不遠,只要他走出去先往左,經過一排小屋,經過一個廣場,在廣場再左轉,走下長長的階梯,就能看到倉庫,倉庫後方便是港口。格倫聞到海的味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撞擊胸腔,有些難受,他不確定是害怕還是興奮。
事實是,格倫害怕了,他還記得那翻滾的海浪和魚叉。
可是他還是走向前方一排排的船隻,海岸線頗長,橫跨了三個城市。他緩慢的往東邊走,眼睛將船一個一個數來尋找漁船。
漁船隊在這個地方:兩個城市的交界處,魚市的後方。
然而格倫不知道的是,這個區域叫做十四城,覆蓋了整個高地快要的三分之一的大小,每一個城鎮都很大,邊界很近,有時候人們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一個城市,其中有三個城市靠海,在他們所在的城和隔壁的城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魚市,魚市旁邊就是兩個城所有漁夫聚集的地區,澤儂的工作室在相反的方向,這邊的碼頭多是貨船和軍隊的船隻,然而要走過去幾乎不可能。
格倫發現了這裡只有貨船和軍隊的船隻。
“你是那個前些時候被救起來的外國人啊。”格倫聽到 一個人這樣說,他回過頭,是一個水手,說話的口音跟昨天帶他的士兵不太一樣。這個水手叫做博瑞斯,年初的時候他還開著叔叔的小船載貨,現在他為更大的貨船工作。博瑞斯的確不是雅國的居民,他來自東南方的塔國。博瑞斯自己不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但是他見過很多重要的人,四年前的暴動後他的船上載了四個旅客,他們分別是:叛軍的首領,一個中立的情報販子,一個奇怪的人和國王的密探,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些人很重要。值得一提的是,博瑞斯會在一年後會站在澤儂的工作室門口阻止格倫做出很愚蠢的決定。
但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嗯對。”格倫有點不知所措地回答。
“我還沒見過外國人。”博瑞斯說,“聽說你們的王是選出來的。”
“其實我們的國家沒有國王。”格倫回答,對方大笑,拍了拍格倫的肩膀。
“都還好嗎?”博瑞斯又問,“你之前看起來很可怕,身上插了一支魚叉,所有人都嚇壞了。”
“現在好多了。”格倫說,“但是有時候呼吸會變得困難。”
“習慣就好了。”博瑞斯說,然後他講述了他認識的另一個人,那個人只有一條腿,不久後一隻眼睛也沒了,那個人是一個海盜。事情是這樣的,四年前他載了那四個很重要的旅客在坎伯璃最北端的港口暫時停靠因為暴雨將至,那是一個有名的惡港,但是只要在船上掛上白布士兵就會特別注意,總之博瑞斯和他的乘客下船,他在酒館裡遇到了其中一個乘客,那個人是國王的密探,可是博瑞斯以為他是一個歷史學家。博瑞斯跟歷史學家聊了一會天,聽到旁邊的海盜在鬧騰,其中一個喝醉了跑到他們桌邊,這就是為什麼他會認識一個海盜。海盜跟他說他的一條腿因為犯罪被砍掉,但是他現在能在船上走得很快,因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後來博瑞斯聽說一個海盜——就是他認識的那個——在街上被紅衣人逮到——就是那些穿著紅袍戴著面具,負責將反抗帝國的人處死的人——然後紅衣人挖去了他一隻眼睛,在正要下手第二隻的時候那個海盜被救了起來。又過了幾年他又在坎伯璃的惡港遇到那個海盜,那個海盜跟他講了當年一模一樣的事情——他生活的很好因為已經習慣了。諸如此類。
格倫現在覺得自己或許不是最悲慘的人,他也覺得帝國很可怕。
“你來港口做什麼?”博瑞斯忽然想起來似的問,“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嗎?我們上次只撿到這個頭巾。”他指的是格倫頭上的頭巾。
“沒有。我只是想在漁船隊裡找個工作。”
“啊——”水手笑道,點點頭表示他都明白,“還是得好好生活是吧?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下次再見吧。”
格倫跟他告別,然後繼續沿著港口尋找漁船。
他並沒有找到漁船。
然而開始下雨了。
格倫當然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雨,他看一眼天空看一眼海面就能知道,他只是沒想到自己走了這麼半天都還沒碰到漁船,他一路上試著要問很多人,但是他們大部分都是從帝國別的地方來的,在這裡暫停不久就要離開,其餘的不是很願意理他。格倫很喪氣,考慮到底要繼續找還是回去,最後他決定往回走,因為看到後方的房屋都點起了燈。
於是格倫又沿著原路往回走,他身上沒有錢於是也不能坐在城市間繞行的馬車。
格倫回到工作室的樣子跟昨天一模一樣,只是這次身上濕透了。
“啊……”隨著一聲輕歎,染著艷麗色彩的織物從白皙的肩頭溜了下去。村上解開遮面的面紗,悉心看著曳動火燭下少女美麗的身形——小巧玲瓏的軀體被包裹在華麗的和服內,黑髮上插著做工精巧的金簪,雖然臉上施了粉黛,卻仍能看出來少女的純真。約莫是擦了胭脂的關係,年幼游女的臉上看起來白裡透紅,如同綻在雪地裡的艷梅似的。與那副外貌不符的,是那少女眼裡流露出的情色,那雙眼睛微垂著,好像有情似的,明明並沒有做出什麼大不了的表情,卻讓人萌生出一股讓人下腹一熱的慾望。
“吶,客人……再近一點,小女看不清您的臉……”兩片嬌艷的紅唇相互摩挲著,發出稚氣未脫的聲音來,不知怎的卻讓人覺得嫵媚。滿是氤氳的雙眼微微挑起,朦朧地看向村上的方向,“再近一點……”
村上笑著脫了個乾淨,隨後倚坐在游女的身旁。武士的刀早已被卸下,吉原是不能帶刀的地方,這是自這裡成為男人的天府之後,便立下的規矩。他看著少女的側臉,笑道:“怎麼,看不清嗎?”
“嗯。”少女應道,甜膩的鼻息使人沉溺其中,村上伸出手來,攔過少女纖細的腰肢,得來的卻是對方欲拒還迎的推搡。“客人……太性急了。”
“把腰帶解下來吧,這樣不熱嗎?”村上問道,少女聽後只是將臉藏匿在寬大的衣袖之下,兩彎柳葉微微一皺,眼裡卻帶著幾分羞怯的意思。
“小女名叫寒梅……還請多多指教,這是初次……”
“寒梅啊,第一次嗎?那麼你的處女身,我就收下了。”村上淫猥地笑著,少女那種半推半就的姿態,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反倒挑起人的情慾。村上撩開對方的下著——兩條從和服寬大的下擺露出來的白皙大腿在榻榻米上,好像灑了白雪。雖然說不上是肉感,少女的小腿卻有著漂亮的曲線,不同於一般吉原游女鬆懈的四肢,摸起來光滑緊實,肌膚卻又吹彈可破。
村上將自己的臉埋在那嬌弱身體的頸間,聞著對方身上發甜的香氣,隨後雙手覆上游女的雙腿,他俯下身,專心致志地注視著對方圓滑的膝蓋。少女似乎被這舉措嚇到,嬌小的身軀發顫,村上舔舐起對方的雙腿,陶醉在年幼的游女身上那片稱得上馥郁的濃郁香氣中。
紅格窗上燭影躍動,那種令人發狂的氣味充斥在他的鼻腔裡,令他的身心都化為野獸,只想著快些開始。他聽見少女微顫的聲音說道:“吶……慢點……”他感到少女的雙臂正環上自己的臂膀,好讓他們貼合得更近。
情色。
這是村上想到的最後一個詞。隨後,他倒在被喚作寒梅的游女的大腿上。對方將一把刀插在他喉嚨上,另一把苦無則刺穿了武士的心臟。少女看到此般景象,也並不驚慌,只是將刀具拔下來罷了。她仔細地將武士包裹在絲被裡,隨後擦拭其地板,過了片刻又像要是和晴朗幽會的少女似的,滿臉紅暈地抱起裹著尸體的被子。她赤著腳走出和室,以一人之力拖動著比自己高上不少的成年男子尸體。榻榻米被踩得吱呀作響,幾尺之內,被薄薄一層紙相隔的和室,能聽到女人做戲般的叫床聲。吉原的夜晚沉醉於此處,這便是名為吉原,被游女和老鴇們用銅臭和性病的味道構建出來的綺麗夢境。而少女身在此處,唯一的不協調感便是太過清澈,儘管如一般游女一般擦抹脂粉,也著華麗的衣物,但那種舉手投足間的姿態,讓人能明白過來這少女並不屬於這腐臭的美夢。
仿佛剛才所作所為不過演技一般。
她踩著小碎步,將對方的身體拖出了後門,隨後看了眼小巷子裡那名自己替代的游女,對方看見她,便招呼著離開了,走時身邊有個年齡稍大些的情郎。少女無言地看著這一切,將那對自己來說過重的軀體拖到了小巷。
在那兒,已經有人在等她了。她鬆開手,向那人輕聲說道:“已經暗殺完畢。”
“不錯,如此這般,幕府也會滿意吧……還愣著幹什麼,把他帶到吉原外,多砍上幾刀,裝作是武士內鬥死掉。”
“是。”少女略鞠一躬,跟在男人身後出了巷子。幾縷皎潔的月光潑灑在淺草的房瓦上,將事物照得透亮。
「啊啊,不小心死掉了呢。」
遗憾,十分地遗憾
眼前的人是谁呢?非常的碍眼
那是死神?黑黑的死神,真是不详的象征啊(笑)
一句不说就攻击过来什么的,是傻子吗?(笑)
不能被碰到这点十分遗憾呢,这就不是不能近身了嘛,真是麻烦
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可以痛扁它一顿吧?
不不,现在这种危机时刻怎么能怀念过去呢
一下子不注意,就被割破了一点衣服啊,辛亏没有接触到
幽兰姐好像已经杀过去了,那么,我不能给其他人拖后退吧?
「要上了噢?」
脑海中回响着话语,似乎她就在我身边,但那只是可笑的幻想而已。不切实际,想要品尝无法得到的糖果的小孩子的幻想而已
所以,击碎这种幻想,也是轻而易举的
“我的能力没有什么用呢......”
一抬手,从身体中分出好多个自己。形态不同,但却每人都有一些相似
=============
“魔女啊,我的能力极限是?”
“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量力而行不久好了嘛?”
“只有知道极限,才能将能力发挥到最大啊。”
“嗯...以你现在来说的话.....差不多就是.....”
=============
心中默默操控着分身们上去攻击,因为只是魔法产生的物体,灵魂也是没有的
没有灵魂,也就是说
死神的攻击附加效果是无效的
“笑。”
往后稍退了几步,保证自己不是待在其他人的攻击范围后,继续让其他分身们攻击上去
“如果你认真的话,大概是以一人之力创造出一个军队的样子噢?”
分身不断的攻击着,即使没有其他人强悍的魔力,只是单单的物理攻击,也足够抵挡住死神了
分身厉不厉害,还得看操控者
不会感到疼痛,不会因为被攻击而迟缓的速度,不会被镰刀所收割,不会对命令感到不悦
完美的军队!
这样的力量,就是魔力吗?
虽然之前有使用过,不过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这么一看还真是厉害呢
魔力很真是很吸引人呢,不过,我是不会陷进去的
“哒”
轻轻一打响指,所有的分身马上归回主身体。刚刚还在奋勇战斗的它们,已经消失不见
取之而来的,是从天而降的诡异身影
因为前面分身给死神吸引了注意力,这才能让幽兰姐顺利攻击到啊
接下来的事就和我没关系了
我的能力,也就仅有这一点用了
稍微离这边远一点吧,我可不想卷入奇怪的战斗,我可一定都不擅长战斗啊
刚刚找到了一个似乎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准备休息一下
“唰”
冰冷的,刺骨的风从背面传来
伴随着因为行动的速度太快刀刃割开风的声音
无疑在宣告着
马上就要死亡的事实
面对着恐惧,衣果想起了
它们对抗着的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亡灵
而是
死神啊
“铛”
兵刃撞击的声音,我连忙回头
幽兰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到我的后面用刀帮我挡下了这一击
“麻烦了。”
随着她的这句话,我也看到了现在的大局形式
死神分成了许多分身来拦截每个人,看上去十分麻烦的局势
分身?
那不是我擅长的能力吗?
什么啊,现在的我
为相同的能力感到害怕的吗?
可笑。
Michiamo Poseidon Viale 米加莫·波赛顿·维亚洛
性别 男
年龄 32
身高 180
看上去是一个不苟言笑,似乎连思想也没有的冷漠的人,夸张一点的搞不好会以为是什么新制成的强人工智能。不过这样的印象也只能保持到他开口之前,据说见过他的人都强烈地表示千万不能让这个人开口,否则结果不是自己跳河便是把他给扔河里去。不过好在能引起他说话欲望的场合实际上并不多,他才勉勉强强得以活到现在吧。
使用的武器是手杖,很常规的会内置武器,不过是没有刃需要靠刺击的西洋剑。而关于他的战斗力,由于没有参加过任何实战,因此不明。
出乎意料地居然在家里养了猫,不过纯粹是由于自己的能力名(Cat Food)罢了,最近渐渐感觉有点厌烦了。
听起来似乎是个变态,其实只是单纯的烦。不过其本人认为这和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烦和虚张声势外强中干的烦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认为谈话必须要像切腹自尽一样不仅要一针见血而且要连血带肉地将重点挑出来,否则就像只被煮熟的蛤蟆不管在哪方面都站不了优——谢天谢地,能让他说话的场合不多。
此外,Viale仍旧是【道】的意思。
11.数不尽的栀子色
“日安,城……啊,不,雪名先生。”千夜点头打了招呼,虽然之前说好了要称呼对方的名字,但直呼其名委实让千夜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她还是加了敬语,她行了礼,侧身让出位置来,“请进。”
“打扰了。”城之崎回了礼后,进入了千夜的房间后,他这样告知了千夜,“千夜对这个有兴趣吗?”
“诶……”千夜看到城之崎递过来手掌大小蓝黑色的卡片,写着门票兑换卡的字样,她伸手接过,手指碰到了城之崎微凉的指尖,轻轻颤了颤,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过。
城之崎轻咳了一声,而后解释道:“我从图书馆借阅的《爱与死》中发现了这个,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这是游乐园的门票,我觉得千夜可能对这个有兴趣,所以过来问一句,不介意的话,您愿意同我一起去吗?”
“总是让你来主动,太失礼了。”
城之崎顿了顿,但是仍然坚持地看着千夜的眼眸:“我也想要尝试,会不会与千夜有更多的可能。”
千夜为这话语里传达的信息所震惊,她不能否认她那时心底涌出的喜悦几乎溢出胸口,暗自深呼吸了一下,她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来。
“是的,我非常乐意。”
女孩子栀子色的裙袂仿佛都能盛放出细碎的花朵来。
12.绵延的朱红色
“原来游乐园是这个样子啊。”
出示了对方的名牌之后,十二神千夜与城之崎并排走在游乐园里,她张望了一下,毫无意义地感叹了一句。
“我以前……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所以,真是非常感谢。”千夜再一次地道了谢。她红绯色的眼睛中如同太宰治在《雪夜的故事》中所描述的那样,似乎映下了无数落雪与星光,还有,城之崎雪名的倒影。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也是很好看的,那样的红色沉静而美,仿佛即将落下地平线的太阳,沉淀了许久的血色能够连云都染透,是长久的寂静时光沉寂下来的红色。
她有时候活泼天真的像个孩子,有时候又安静地像个不爱说话的老人。而城之崎从来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沉默地包容着她的所有。
“没关系,因为我想要和千夜来这个地方。”
出乎意料的,她选择的并非旋转木马啊,转转杯啊这样子的可爱又比较安静的东西,她首先选的是过山车……
简直画风突变啊。
然而城之崎在无奈了两秒之后,还是毅然的和她一起走向了过山车,扣好了安全带。
飒飒作响的风的声音划过耳边,女孩子的银发飞扬在风中,漂亮的像是一段丝绸,城之崎没有听到她的尖叫,他强撑着扭头看过去,发现她在微笑。
非常平静,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的表情。
仿佛察觉到城之崎的注视,千夜扭过头来,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她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只倒映着名为城之崎雪名的少年的声音。急速的旋转冲刺中,他听不见十二神千夜的声音,只能看见她的嘴唇小小的张合。千夜说了什么,城之崎等下了过山车,在长椅上休息了好一会,才勉强还原出她当时的口型。
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简简单单的,没有用敬语的,他的名字。
“雪名?”
13.不可触碰的藤色(淡紫色)
“有点失望吧。”十二神千夜总结道,“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刺激。”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城之崎表示不懂。
她全无影响地跑到自动贩卖机前,给城之崎和自己买了绿茶和牛奶。
这个夏天快要结束了,不知怎么的,千夜忽然生出这样毫无意义的想法,并且不断的盘桓在脑海中。她于是就这样直接和城之崎说出了这句话,换来了城之崎认真的沉思后,他回答出了千夜没有抓住的思绪:“是啊,这个一百天的计划也快要结束了吧。”
两个人忽然就沉默下来。
直到千夜把盒装的牛奶喝完,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中,才打破了这一沉寂。
“雪名先生,之前为什么没有恋爱过呢?”她忽然就不管不顾般地提出了这样子的问题,带着罕见的认真和偏执,像是不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来就不肯罢休的看着他。
可不等他回答,千夜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很久以前这个实验刚开始之时,我觉得,不管是谁都可以,不管是城之崎君,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能让我完成父亲的心愿,那就谁都可以。然而现在我却觉得……那个人如果不是城之崎君,就不行。”
“啊啊啊,抱歉,我只是觉得这时用敬语会比较慎重。”
“我之前不曾恋爱过,不是没有收到过告白……可我,完全无法与他们相处。”
“我不了解他们,甚至有很多之前都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他们也并不了解我是个怎样糟糕的人,而且,我曾见过最好的,又怎么能和其他并不那么好的人在一起呢。”
这个时候的十二神千夜,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那么遥远。
无法触碰。
仿佛一碰就会碎了。
14.开始滴落的蜜色(橘黄色)
“这里大概不是什么谈心的好地点,我的这些过去也许您也并不感兴趣,可是我想要告诉城之崎君您,谢谢您曾包容这样糟糕的我。”
“像雪名先生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没有谈过恋爱呢?”
她又重提了这个话题。
而城之崎却说出了,让十二神千夜始料未及的话语。
“大概是因为,之前没有遇到千夜吧。”
“……诶?!”
“我喜欢大和抚子一般的女性。可我之前并没有遇到过,可是这个计划让我遇到了千夜。”
他推了推眼镜,认真且平静地说:“千夜几乎就是我理想的恋爱对象,可是我却觉得……”
城之崎斟酌了一下用词,“太不真实了。”
“感觉期待了很久,但是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觉得简直像是梦一样。”
“我明白了,谢谢您能说出来。”千夜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转移了话题,“晚上会有烟火表演呢。”
“在京都7月中旬会有祗园祭,是非常非常盛大的祭典,从7月10日的神轿洗礼到24日的还兴祭,要整整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有花车巡游,所有人都穿着浴衣上街,神社中央的舞殿也会有非常好看的表演。很多京都名门也会将自家的传世之宝,比如说织锦画屏风或西阵织屏风拿出来,放在山鉾旁特辟的展示室内供人观赏。等明年……我是说,如果我们能一起出去的话,等明年的那个时候……到时候,雪名先生,我们一起去吧。”
十二神千夜慢慢地描绘着这样的景色,红绯色的眼眸忽然就浮上了一层泪光。
那滴眼泪划过了她姣好的面容,在阳光的映照下被染成了柔软的如同蜂蜜般粘稠的颜色。
那颜色像是琥珀或是别的什么。
城之崎的目光不受控制看着那滴眼泪一直到它坠落于地面。
如果这是蜂蜜的话,那这一定是世界上最苦涩的花朵的花蕊所酿成的。
15.侵染之白
花火升空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所掩盖,然而那光芒却无法被夜色遮盖,绽放出了无与伦比的光华。
他们在游乐场消磨了一下午,最后坐在了长椅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上花朵绽放。
“我可以将肩膀靠在雪名先生的肩膀上吗?”
“……可以的。”
城之崎雪名看着十二神千夜含着笑意的眼睛,仿佛下午那滴眼泪只是幻觉。
他静静地承受着来自肩膀的重量,听到了下一个问题。
“那么,我可以握住您的手吗?”
“嗯。”
于是他主动地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最后一个问题。”话语的声音近在咫尺,几乎要分辨不出话语的本意。
“我可以亲吻您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应之时,城之崎感受到了柔软的唇瓣擦过侧脸的触感。
“请看着我,我是真实的。”
十二神千夜靠近的侧脸以及漂亮的银色头发,侵染了他的全部视线。
“わたし、死んでもいいわ。”
她这样说。
认真重复了的话语的尾音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
“我死而无憾。城之崎君。”
“所以,告诉我吧,您的心意。您喜欢我吗?”
“啊……今夜月色很好。”
—FIN—
月色很好的梗来自夏目漱石老师,死而无憾的梗则来自二叶亭四迷老师。
眼看企划要完结了,摸摸良心回来填个坑,色系十五题算是写完了,也算告白过了,可以等枪毙了【喂】
如果开学前还有时间,大概会再写写看之后吧。
顺便能不能再回个互动什么的。
“一个因为一小块不起眼的污渍就把华丽衣服丢弃的人,重要的不是自我是什么?”
空白的空间里回荡起这样的问句。
十分钟前。
星铃铛在对永恒的白色中站立着的过去的自己和契约者做了个鬼脸后拉着她的契约者往前跑了起来:“一定是假的啦假的。”
她的契约者只能无奈朝前一起迈开了腿。
对于刚刚在迷宫里面——哦不,他们现在还在迷宫中没有出去呢——经历了几场战斗的黄兔来说,已经习惯了星铃铛的咋咋呼呼。
“我可是很想复活的。”脑海中回荡起这句话的黄兔甩了甩耳朵,决定跟上前面的两个人影。毕竟虽然这里是纯洁的白色,保不准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们站在了,四个箱子前——准确来说,是四个轻轻飘浮在空中的箱子。
“是箱子!”星铃铛指着其中一个回过头来。
“是啊,还有一张纸呢。”黄兔跟着闪光的话一起点头。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铃铛首先念了起来,“一定是自我!大狮子刚才变的宝石好像回放了一段宫的回忆…啊…”她拉过闪光的右手然后将左手的四颗宝石一股脑地放在了他的手上,“你自己看!”
“可是,”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的契约者说,“刚才那个毁败的屋子里的照片你还记得吗?”
红发的少女想了一想,几乎立刻脱口而出:“看起来很像是一张全家人的照片!”
“哈哈看来你还记得,很好。”契约者不经意间扯了一把战斗中破坏了肩部的外套。他没有发现此刻的少女表情十分严肃,几乎没在继续她一刻也没停的小动作。星铃铛是个太过活泼的小女孩,从第一天见到起,他就没有忘记这样的印象。
星铃铛侧着脑袋,仔细端详起她的契约者。他一只手在破开的布料上摩挲,折起的手指好像真的拥有十足的力量。战斗的痕迹让她仿佛又再一次看见闪光挡在身前的场景。
她的脑海中不是没有疑问的,一个才开始不久的搭档为什么会在明知会受伤的情况下还要挡在前面呢:“你......”
“我......”
“你先说。”星铃铛决定先抛开疑惑。
“我的意思是,选答案A。”他好像终于回过神来,星铃铛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你还好吗?”他收回放在自己肩膀的手,直视少女蓝色的眼眸。
星铃铛立刻笑了起来:“这当然。”仿佛刚才神情严肃的不是她。“除了照片你还有别的证明吗?”
“反正我要是死了,让我想复活的一定是家人而不是别的。况且迷宫里到处都是不知真假的线索,我倒愿意相信直觉。”闪光眨了眨眼,“你说呢?”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铃铛刚出现在闪光家中的时候,因为现在的身份是闪光家中的老幺,萌萌果并不在意在铃铛面前表现出家人的亲昵,她会让闪光在她洗完澡后给她梳理打结的头发,甚至抓着铃铛也一起来。
“头发可是要好好打理的吖,当然,闪光这个大男人就不需要那么多时间了。”萌萌果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铃铛甚至还能在动作中感觉到萌萌果回身揪了一揪闪光湿湿的刘海。
“我同意你的看法。”铃铛侧过身去抓住标着A的箱子。在伸手触碰到的一刹那,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双湛蓝的眼睛。
“家人......”她低低地念出声。
再睁开眼的时候,铃铛感受到了手中坚硬的质感:“拿到钥匙了!”她一个转身向她的契约者望去,目光如星。同时橙发的契约者感受到了身体下坠的重量,“哈哈哈!”他抓住少女的身体两侧转了一圈然后轻轻将她放在地上。
而很快,白色渐渐退去,他们同时感受到了脚踩地的实感。
----------------------------------------------------------------------------------------
因为感觉大家看没字的画面实在很容易看不懂剧情于是这里补充了一个。
当然并没有关联企划。
希望没有OOC。 (合掌)
一大早的,不知火家就传出了小孩子的惨叫。
“你走开!我不要吃西红柿!别放进去啊!”不知火业——不知火家的小儿子,发出了惨叫声,“便当已经被西红柿玷污过了,失去了它应有的光泽。我不管!我不吃!”
阳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停住了往便当里放西红柿的手,犹豫地望向了正在吃早餐父母。
母亲游子眨了眨右眼,阳子心领神会,直接把西红柿放进便当然后一鼓作气和上了便当盖子。
阳子语重心长地嘱咐颤抖着双手看起来在奔溃边缘的业:“业君,不吃蔬菜长不高的哦。”却招来业的一个白眼和一声冷哼。
阳子什么事情都可以处理得井井有条,唯独和弟弟的关系永远都是这样僵持着的。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去收拾餐桌,业君看阳子不理他,嘴一撇就朝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大花怪!那么喜欢蔬菜你自己吃呀!哼!”
阳子脸黑了黑完全不知道大花怪这个名字是从哪儿来的,还以为是神O宝贝里的什么奇怪宠物。
“哎!小业!”游子站了起来看着自家儿子的身影渐渐跑远,“真是的,到了叛逆期吗……”……真的应该担心是不是到了叛逆期的是我而不是业吧!阳子在心里吐槽着,手中却没有停下,拿起盘子和筷子走进了厨房却听到母亲补充了一句话。
“呐阳子,去帮小业送下饭怎样?虽然是春假,但是万一锻炼完以后没有饭吃……下午补习会毫无精神的吧。”母亲用着可怜的眼神看着阳子,一心软,阳子便答应下来了。
抱着便当顺手拿上了钱包,阳子走在大街上才反应过来母亲难道那么关心业只是因为想把自己撵出去给她跑腿。捂着嘴不禁笑出了声,越想越有趣,自己是越长越大了,妈妈却越来越幼稚了。
应该说幼稚还是童真呢?阳子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走着,视线投向自己的脚前方10cm于是便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有人抱着超市的购物袋等待着别人。
“哎呀,抱歉。”撒了一地的食物、日用品,阳子连忙蹲下身子帮对方捡东西,“我在想事情一下子就没注意到……哎,宫村同学?”
现在也在拼命捡东西的人看起来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宫村悠利,但是也不能保证……毕竟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宫村悠介。
阳子仔细观察了一下才敢确定,再次唤到:“宫村悠利同学?”
对方一下子也没想到能被很准确地辨认出来吧,只好回了一个微笑。
“真是抱歉给你带来了那么多麻烦……”阳子一边收拾一边注意到了手中的东西看起来都是双份的,“宫村兄弟的感情一如既往地很好呢,有点羡慕。”
“哦?不知火同学也有弟弟妹妹之类的?”悠利挑到了一个重点,打开了这个关于兄弟姐妹的话题。
一包零食被阳子小心地放进了购物袋里:“是啊有个弟弟,关系一直不好。”
“不知火同学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居然还会有关系不好的情况吗,真少见呢。我看大家都很喜欢你啊。”大概是因为同学了一年的原因,阳子和悠利还是能勉勉强强知道一点对方的性格,虽然没有特意地了解过,但是作为同学还是会有一点基本的印象。
“欸,虽然被这样说了很开心,但是大概是因为太拘束他,唠唠叨叨地就让他嫌烦吧……弟弟真的很讨厌我。”阳子有些苦恼地说到,撒在街上的东西也差不多收拾完了,二人就随意地找了一张长椅坐坐。
“我的弟弟呢,小学二年级。玩棒球什么的,所以很辛苦春假都要去训练,作为姐姐要为他早起准备便当但是就这样被丢下了我当然也很苦恼啊。”阳子不知道怎么地就被点上了话痨技能,一直在说这个说那个。
其实阳子也能感到自己和弟弟不和的原因就是她实在管太多了。
从穿衣服折衣服洗衣服开始管起到最近总是时不时地给业的便当里塞蔬菜翻翻他的书包看看有没有男孩子,哦不,女孩子的情书啊。如果早上业赖床,阳子一定会唠唠叨叨地说一个早上。
悠利听着阳子的抱怨,想了想自己的哥哥,两人之间的关系却非常好,好到让人嫉妒。
“是这样啊。”悠利抱着购物袋懒懒地躺在座椅上,“不知火同学是不是太有姐姐的感觉?或许说是妈妈的感觉?要知道唠唠叨叨的样子我也不是很喜欢……我是觉得业君只是想和你更接近一点?”
这件一直在被阳子刻意去忽略的事情就这样被悠利明明白白地点出来了,她陷入了迷之沉默。
悠利不知道阳子一旦陷入沉默就代表着有什么触动到她了,就急急忙忙地解释:“呃那个,你别介意啊。我就说说而已,我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
阳子沉默着,手攥紧了便当袋子,然后突然起身好像想到什么,转身给留给了悠利一个笑容:“谢谢宫村同学了,若没有你点出我还在苦恼吧……”想了想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饭盒,“这个是我给弟弟做的草莓大福,送给宫村同学你啦。这个熊孩子又不听我说话,给他一个惩罚。对了有两个,宫村同学的哥哥也可以尝试一下哦。”
说着把饭盒给了悠利。
“……呃大花怪!午饭我可以吃面包的不需要你来送!”业不耐烦地挠了挠头,“便当我才不要吃!”
阳子抱着便当盒依旧一脸笑意盈盈,但是眼神中透出了一分狡黠,从身后扯过业的脖子。
“你要干什么啊!唔呃——啊——”业君发出了今天第二次的惨叫,脖子被阳子勒着来了一个过肩摔。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阳子在某些时候也会意外地爆发出奇怪的力量比如说现在这种状况,怒气冲冲的眼神配着笑容灿烂让人不禁感到了一丝害怕。
“亲爱的业,作为你可爱的姐姐我一定要告诉你一些事情。首先,我是你姐姐但是也是你的朋友,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告诉我都可以?比如说受到了情书啊有喜欢的女孩子之类的姐姐都很愿意听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从今以后我不会那么客气了,有些话我知道的说一遍就够了。”阳子一边摸着业的头一边说着,但是完全感觉不到业有一丝嫌弃,“那么,便当?”
“……大花怪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业君撇了撇头站起身来指着阳子大声喊着然后噔噔噔地跑走了。
阳子看着他右手上拎着的便当盒反而笑了起来,总算让他把便当拿走了,大事一件搞定!
不过果然,要和小孩子相处好真的有点难!
但是阳子在努力!
春假马上就要过去了,升上三年级之后又会干些什么呢?
“自求多福。”
——————————————————
请多多指教!不知道进不进得了场内[你
之后感谢能和阿随家的孩子互动!
最后我觉得我的漫画大概会踩死线。
——第六章——
事情是這樣的:
澤儂來到醫院,問了一下當天那個落水的人在哪裡,就按著指示上了樓。他進病房的時候看見那人睡著,於是慢慢地坐下,他想等到這人醒來就離開。
他還不確定自己是否要跟這個人打招呼,可是後來仔細思考了一下還是算了。
澤儂從來就不是一個很主動的人。
他坐著看向窗外,腦子裡跑著各種工作的細則。就在他快要放空的時候,左手邊忽然傳來一陣動靜,呼吸變得紊亂。澤儂轉過頭看了那人一眼,氣色比他救起他的時候好了許多,那個人的眼睛跟自己的對上,於是澤儂別開臉,站起身,既然確定了對方沒有生命危險,他覺得自己應該離開了。
澤儂發現自己的袖子被拉住。
他回過頭,有點窘迫,卻看見那人張著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等了很久都沒有說出話來。澤儂也看見他眼裡的窘迫。
接下來澤儂很快地思考了許多事情,他很不喜歡先開始說話,但此時的尷尬讓他自己都有點受不了。澤儂覺得自己應該首先表達善意,畢竟對方不知道從哪裡來,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可是澤儂又覺得如果他先表達善意,那就一要跟這個人有關係,而澤儂已經一個人生活很久了。
他不是很願意脫離一個人的生活。
“你……還好嗎?”澤儂用盡了全部的勇氣才開口問。
對方愣了一下,本來拽緊的手才慢慢放開,“對不起……”他回答,水藍色的眼鏡垂下時變得暗淡。
“我是澤儂,你呢?”
“格倫……”
澤儂移開了視線,他開始覺得非常不自在,於是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你……出院後要是沒有地方住的話,就到我這裡來吧。”
澤儂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樣說,但是他已經說出來了。
格倫摸了摸自己的傷口處,“這樣會麻煩你的。”
澤儂勉強地微笑,然後在床邊的桌上留下字條,就跟當時商隊領隊給他的那張一模一樣,然後他就離開了醫院。
接下來的幾天會有很多士兵來問格倫話,格倫照實回答,誠實地連士兵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們遇過無數的偷渡者,但是卻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不小心從禁海飄過來的——他們甚至不知道從禁海走還有人能活著。這件事鬧得很大,一直往上上報直到元帥那裡,元帥最後只說了一句:“給他個身份就好了,一群沒用的東西。”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格倫走出醫院的時候士兵塞給他一個公民證,上面印的是元帥的印,士兵告訴他他很幸運,格倫感謝地收下,他這個時候已經不指望自己能夠回到原本的家。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有沒有地方去,如果沒有的話他可以先去找一個零時工的工作,貴族都很歡迎零時工,因為他們不用付太多錢也不用養他們太久。
格倫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他沒見過貴族,也不知道這裡的規矩究竟是什麼樣子。
士兵跟他告別,告訴他不要惹麻煩,否則會被抓起來當偷渡者處死。
所以格倫就一個人在街上閒晃,漫無目的,這個國家看起來的確跟家鄉很不同,穿著制服的士兵很多,他們好像也負責管理治安,他也看到穿著漂亮衣服,身後跟隨著侍從的人,看起來就像家鄉城市裡面那些擁有很多工人的總管,那一定就是貴族,他這樣想,便偷偷跟著隊伍來到一棟大宅跟前。
格倫不敢去敲大門,於是繞到後方,他敲響一扇小門。
門打開,背後站了一個廚師。
那個人打量了格倫一下,還沒等格倫開口就問,“你不是本國人?”
格倫點點頭。
門在他面前甩上。
然後這樣的情況又重複發生了好幾次,都在不同的宅子背後。最後格倫放棄了,他很累,已經沒法再走下去。好像少了什麼,他對自己說,可是怎麼都記不起來。他現在身無分文,唯一擁有的東西只有澤儂在桌上留下的紙條。
於是格倫就往港口的方向走,他不期望對方能收留他很久,只是想要快點習慣新的地方。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會就這樣在澤儂的家住下來,一住就是兩年,並且他會後悔自己按著紙條去找澤儂。
但是這是以後的事情了。
晚上,當太陽已經沉入地平線,天氣也開始轉涼,像是要下雨的跡象,澤儂決定提早收拾工具將門鎖上。而格倫出現在工作室門口的時候澤儂已經在搬最後一口鍋,格倫低下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澤儂停下腳步,果然還是來了,他想。
他們兩個站在原地,安靜地可怕。
“你……”澤儂說,他覺得手有點痠。“進來吧。”
格倫緩慢地走向他,“抱歉,最後還是要麻煩你。”
“沒關係。”澤儂回答,“地下室還有一張床。”
沉默。
“你一個人住嗎?”格倫問。
澤儂點點頭,又是沉默。
事實上,這一天晚上他們說的話不超過二十句,澤儂簡單地告訴格倫各種方位,翻出幾件舊衣服。格倫的身形比澤儂小一點,衣服穿起來有點寬鬆。
工作室的地下長這個樣子:從樓梯走下去直接就是臥房,臥房很大,周圍點著蠟燭照明,樓梯底下擺書桌,上面堆滿了賬單和訂單之類的,房裡沒有壁爐,但是樓上的熱度足以保持晚上臥室的溫暖,房間到深處會忽然變窄,因為分隔除了浴室,而床就放在較窄的部分,分別靠著兩邊的牆,其他還有很多櫃子等等,將空間填滿卻不會很擁擠。
這裡本來是澤儂和師傅一起住着,但是師傅退休後就到東邊的雷納西去了,按照他的說法,那是個比十四城好上一百倍的地方。
“對了。”澤儂在準備睡前突然說道,將格倫嚇了一跳,他看著澤儂走上樓,下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條紫色的頭巾。
格倫覺得心裡空空的,卻不知道為什麼,他當然認得這條頭巾,而且他記得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頭巾,只是為什麼很重要,他不記得了。
“之前水手拿給我。”澤儂將頭巾遞給格倫,“我想是你的。”他頓了頓,“我已經洗過了。”
格倫將頭巾收下,“謝謝。”他說。
接著還是沉默。
“那……晚安。”澤儂說著熄掉了床邊的蠟燭。
就如之前說的,格倫很累,他走了一天,而只有一個肺在運作,他躺在床上,在雨聲之外還能聽見另一個人的呼吸。澤儂給格倫的印象就是他不是很喜歡說話,格倫平時還是個健談的人,也很容易跟陌生人變成朋友,但是在澤儂面前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他覺得自己的存在令澤儂很不自在。格倫是對的,可是澤儂並不是針對他,事實是:澤儂在外面跟熟人還能好好跟人相處,但不管是誰,只要是陌生人,或者進入私人生活,澤儂都很覺得很彆扭。格倫為此很懊惱。
格倫也仍舊想不起來當時看到澤儂他想要叫的名字,但那必定是一個很重要的人,要不然自己也不會這麼激動。
就這樣不知不覺,帶著無數的困惑,他睡著了。
春十日是个晴朗的日子,风把云吹得很高很高,将一碧如洗的天空全都显露出来。赏花大会在这一天举行。
虽然还没到绽放的时刻,枝头的花苞却已染上了春色,轻颤一下就晕了开来。而另一头的树却要早上一些,目及之处都是盛开的樱之海。店家沿着链接两边的小径摆了摊,精心打扮过的少男少女三三两两地在摊位前辗转流连。
“唔噢噢噢噢!!!是人啊!!好多人!!”
——显然有谁搞错了心动的对象。
娇小的幼女与往常一样在耳后各扎了一个辫子,身上则换成了鹅黄色的连衣裙。头上同色的礼帽不安分地抖动着,帽子之下的呆毛是何种模样可想而知。
“你看你看特蕾西!” 珂那伊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少女,额发拂过眉毛,露出闪闪发光的眼。她飞快地将停留在口腔的食物吞咽下去,继而再一次感叹:“真的好多人喏!!”
“嗯…是呢。”特蕾西眯起眼,笑着给予了回应。不知为何,她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眼神也总是不自觉地向下瞟。
“唔…?”珂那伊有节奏地眨了两下眼,敏锐地察觉到了友人的不自然,“怎么了吗?”
“嗯……”特蕾西挪开视线,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这些…都是珂那伊做的吗。”
少女所指的是珂那伊与她交换的食盒。
“嗯当然!…虽然很想这么说。”幼女不好意思地弯曲食指挠了挠脸侧,“其实只有特蕾西你刚刚吃下去的饭团是我自己做的,其他都是妈妈帮忙的。”
“…呼。”少女舒了口气,下意识地吐出真话,“那真是太…”忽然就意识到了失言。特蕾西有些慌乱地就近从食盒里夹起一口炒面,试图用咀嚼为刚才的话作掩饰。
“唔不过——”像是要邀功一般,小姑娘忽然兴奋地摆动起上半身。“我有负责帮忙调味哟!”
“诶这样吗。真厉害……诶?唔!”后知后觉的少女在真正理解珂那伊话中含义的同时,从舌尖也体会到了,“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蜂蜜啊。”珂那伊理所当然地说道。她伸手取走另一个自制的饭团咬下,饱满的米粉与香甜的巧克力顿时充盈口腔,“是以前的邻居姐姐教的。因为很好吃嘛—所以偶尔也想让一直很照顾我的特蕾西也尝一尝。”说道这里,幼女将剩下的饭团全都一口气塞入口中,双手合十:
“一尺以来十昏感舍。”
刚才咽下去的蜂蜜味道好像又从舌尖复苏了。特蕾西一时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于甜(主)食地狱的险境,眉眼柔和地弯了起来,一不留神就说出了一句有些不得了的话:
“…我会好好品尝的。”
而珂那伊的回应也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得了。她略有些失神地抬了抬头把饭团咽了下去,继而从两眼中迸出光芒:
“诶?!是吗?!那,这个!!淋了枫糖浆的鸡蛋烧还有沾了可可粉的章鱼小香肠!都请务必尝试一下!!!…啊。”
忽然间树枝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珂那伊迅速取了食盒的盖子盖上不让被风扬起的灰尘进入。今天的风带着几丝被季节所遗漏的冷冽与迅猛,珂那伊下意识地闭上眼缩起脖子。
“珂那伊!帽子……”
“诶?”闻言小姑娘伸手摸向头顶。在反复确认那里没有自己所寻找的物什后,朝着风远去的方向看了过去,猛地双手一撑地就起了身:
“…我马上回来!!”
小小的鹅黄色色块在空中不断翻滚着,顺着风的旨意停停走走。珂那伊小跑着跟上,仰着头确认它的方向。春日的阳光时不时落在眼里,稍久了,就被瞳孔率先在视线的顶点调节出一团黑。
珂那伊缩回颈,抬手揉了揉眼,那团黑色却没有被揉散。在她稍微愣了愣神的时候,一直追逐着的帽子就不见了。
“……。”
幼女环顾了一下周围,不知不觉间就跑到了小径的另一边。方才在远处没有发现,原来这边盛开的不止是樱树。不知名的花簇拥在山坡上,单单是看着就感受到了一阵阵的晕眩,差一点就忘记了本来的目的。浓郁的香气涌入鼻腔,勾起片刻的骚动。
“喂。”
在几乎要迷失的时候,一个声音把珂那伊拉了回来。幼女转过身,鼻尖传来的触感惊得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来人的衣装与往日大相径庭,珂那伊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敢肯定,好在他身边的少女还是以往的那一位。
“金丝雀姐姐和……‘喂’先生?”
“那是什么麻烦的称呼啊…”少年轻声咂了咂嘴,将从刚才起就一直拿的东西递给珂那伊,“这个,你的吧。”
“唔、是!…谢谢你!!”珂那伊从少年的手上接过刚才跟丢了的帽子。不知是不是落在了花丛中,帽子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虽说今年的花开得比往年要美…但也不要太过入迷了呀。”金丝雀的声音像是蓬松的棉花糖,随着字眼慢悠悠落下,融化在空气里。她抬手掩唇轻笑了几声,“刚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注意到呢。”
“诶…是、是吗。”珂那伊不好意思地转了转垂在耳前的发,“…毕竟…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色……”话至中途忽然调小了音量,向金丝雀眨了眨眼,“‘喂’先生打扮成这样也是第一次看见喏。”
“喂我听到了啊!”阿克西斯不快地插进二人的对视中,“这个是为了宣传…是工作啊!”
“嗯嗯非常适合‘喂先生’哦!”
“…就算你夸我我也高兴不起来。”
“诶嘿嘿。”
樱色的花瓣打着旋从天而降,划着之字落在手中的帽子上。 “…已经,快要凋谢了……嚏。” 鼻子里忽然有一些异样感,珂那伊用手揉了揉,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如果能一直都停留在花苞的形态的话就好——阿嚏…了。”
“樱花的花期很短,最长…也不过十日而已。” 珂那伊的头顶忽然传来轻柔的力,紧随其后的是金丝雀一贯的温柔声线,“但即使明知,自己寿命不长…却依然要轰轰烈烈地盛开,与凋谢…这大概,就是樱这种花独有的美吧。”
“嘛…也——阿嚏——是啦…抱歉——嚏!”新鲜的空气忽然被隔绝,珂那伊猛烈地抽了抽鼻子,“明年这个时——阿——候——阿嚏!应该也会再一次盛开——阿嚏…吧。”
频繁的喷嚏让饰品店二人组迅速对视了一眼:“…你还好吧?”
“没——事,可能——可能——阿——是——阿嚏…昨天晚上…阿嚏!睡觉的时候,着凉——阿嚏…了吧。”
连续不断的喷嚏让珂那伊来不及放下遮挡的手肘,她将脸埋在臂弯里顺势用小臂揉了揉鼻子。好不容易喷嚏告一段落,有什么液体从眼角流了出来。放下的手掌只好再次改变路径向上擦去。
“……如果明年——也——阿嚏!能……”
“喂我打断一下。”终于看不下去的阿克西斯忍不住出了声。他望着幼女有些发红的眼眶,草草环顾周围,“再怎么说,着凉也不会导致流泪……
“你该不会,是对花粉过敏了吧?”
____________________
原来的那篇写得比较糟糕,想着反正死线都过了心一横就全砍了(。
和特蕾西、金丝雀都互动了一下,因为希恩看起来好像是会和金丝雀一起出没的样子就也写上了,事先没打招呼抱歉>\\\<
以及虽然从金丝雀中之人那边知道希恩好像要穿女装作宣传??然而没好意思去确认所以就采用了委婉一点的描写…
三位角色的性格我都还没能好好掌握;e;如有ooc请告知
随后是珂那伊没什么卵用的信息更新:
春十日之后的近两星期都带上了口罩,同时减少了打工。
写得有些匆忙,能够阅读到这里十分感谢w
蠱,蟲皿之意,為“南方蠻夷”之巫術,取千百蟲蛇置於一處,隨使其相鬥:蟲豸空腹,飢餓不堪,利齒咬之,毒針刺之,鈎爪撕之,口腹吞之。此為蠱鬥。
宮城青葉擱下筆,回憶著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感到事情似乎已逐漸明朗。國王遊戲剛開始時坂本榮一郎所說過的話,也能明白一些了,再在那基礎之上分析……不,不行,那麼想的話,有些過於不切實際了。
從正式被坂本一方“軟禁”——即是宣佈國王遊戲正式開始那日起,已經有四天了。儘管宮城青葉仍然對病毒的存在半信半疑,但事實卻是留在島上的人數只剩下了當時的一半,如果從剛剛登島那天開始算起,死去的人則要更多。
明明有那麼多人就在自己身旁死去,宮城青葉卻對這件事沒什麼實感——或許,是從第一天開始,就已經對這件事麻木了。
不……恐怕是在更早之前,“死亡”就很難觸動宮城。年幼時也曾見過死去的人,也見過死者們的家屬在宮城父母所經營的醫院中做的“無理取鬧”,不知為何與“死”關聯的事項對宮城來說始終隔著一層有如白霧的紗,碰不到也看不清,不會去刻意體會,也不會去在意紗那頭的人抱著何種感想。
作為作家,是失格。
宮城輕笑了起來,隨後不知為何,那笑聲仿佛落入了心口,觸動了什麼。笑聲漸大,最終變成了狂笑。他再提起筆,思索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記錄了下來。
“五月二十五日早,結束早餐之後,悶在房間修改了《鳥兒》,到了午飯的時候隨便拿了點東西囫圇入腹,隨後和十六號的神代先生談了起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習慣用坂本方使用數字代號的形式來稱呼人了?宮城思索著,卻如何都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
神代先生是個給人以書生氣印象的男性,比宮城要稍高上一點,留著及腰長髮,時至今日也很少見到留髮的男性了,只是神代先生的髮式要更奇特一些,看起來有些像古代的美人圖上、美女所留的頭髮,又有點像少年或是人偶。除此之外,神代先生有雙奇特的眼睛,在西裝外面套了羽織,講話則是古文腔調,是非常讓人印象深刻的人。
“神代先生是位書商,話題自然就成了與書有關的事,神代先生的店主要是做古籍生意,可能也有這一層關係吧,他以在下自稱。”
“對話不知道是從哪裡開始的,大概是我自我介紹時說道:‘平時寫些東西,投給雜誌以度日,不過都不怎麼叫座就是了。’”
“‘在下正好經營書店生意,您不妨說說看自己的筆名,或許在下經手過。’神代先生回道。被他這麼一說,我就報上了筆名。‘在下確實讀過宮城先生的書《落櫻集》,是本相當不錯的書,只可惜沒再版了。’”
“‘《落櫻》能被神代先生讀到,我很榮幸。’能在這種島嶼上遇到自己的讀者,應該能說是非常幸運的事,我的書賣得並不好,讀者也屈指可數,但轉念一想,神代先生是書商,可能也只是恰好看過吧。”
“‘說來,宮城先生的小說,都是從何處獲得的靈感?在下有些好奇。’”
“‘基本上都是周身所發生的事,我這個人沒什麼想象力,就只好寫寫自己看不慣的事情、和自己看得開心的事情,又或是會讓自己震驚的事情,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本事。’”
“‘原來如此,’神代先生露出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的表情,隨後笑了,‘這還是在下第一次見到作家本人呢,是個有趣的經歷。’”
宮城略一頓筆,端起桌上的茶水,因為拜託過白的關係,拿到了自己私下也可以泡著喝的茶葉。茶葉略苦澀,但仍有甘甜的味道留在舌尖,氤氳的熱氣升騰著,散發出陣陣清香,能使人醒神。
“之後,又隨意地談了些關於書的事情,我提到名家如三島、太宰、芥川等,神代先生說:‘在下很喜歡太宰的《人間失格》。’我也讚同,雖然也有《斜陽》或《櫻桃》才是太宰最高作的說法,但我最喜歡的太宰的作品,也是《人間失格》。至於芥川,神代先生似乎也很喜歡,只是不及太宰。”
“‘說來,神代先生對《春秋》最近的作品怎麼看?’我問他。得到的是中規中矩的‘年輕作家們的作品雖然很有趣,但整體已不如過去,在下覺得,近些年來的作品越來越多,對文字之美的要求卻……’還沒有等他說完,坂本方的人就來了。”
宮城用筆桿敲了敲桌面,在那之後,木津小姐帶著全體人員走向了地下室。地下室意外的並不昏暗,並且寬闊,其純白的四壁令宮城聯想到過去在醫院裡看過的特別手術室。再看向四周,能看到地下室的其中一面墻被玻璃代替,而另一面是——
更為寬闊的某個空間。
木津小姐與平常無異,在宣佈重要的事情時用了裝腔作勢的口氣,隨後,順著她的視線,人群看到了在高處鳥瞰著一切的坂本。
是想觀賞參加者們出演的鬧劇嗎?宮城想著,很快,事情就展露了眉目。
正如KT機上的訊息所示,這是三個人的決鬥。那三名參加者拿著各自的武器,踏入了玻璃那頭雪白的房間。
坂本讓其他人也一起觀賞這戰鬥,是出於怎樣的考慮?是要殺雞儆猴呢,還是只是……因為這樣做很有趣?又或者,若國王遊戲真如他所說是病毒所致,這一切都只是病毒的決定?無論如何,事情都已經超出了理解。
那不如就不去理解。
宮城吞著茶水,繼續記錄了下去,自己當時的想法,真是瘋狂……不,今天這天本身就已經脫出了常軌。
“武器有三種,每人只能選用一種,分別是手槍、太刀和電擊槍。手槍只有兩發子彈。”
“如果是我的話,我大概會選手槍吧,雖然子彈只有兩發,但是先用槍解決掉用著太刀的那位……太刀這種東西,如果沒有經過特別的訓練,是很難用的,普通人單單是用雙手舉著,都會覺得刀很沉重,儘管手槍也說不上特別容易使用,但在當時的空間內,應當還是可以近距離殺死對方。”
“從可使用距離的方面來講,能最遠距離使用的是手槍,太刀次之,有效距離最短的則是電擊槍。從殺傷力的方面來講,也是手槍為甲,太刀為乙,而電擊槍只具備麻痺的功效。因為這個緣故,最佳的情況是能選擇手槍。”
“但是正因為如此,電擊槍也不能忽視,若是手槍使用者與太刀使用者陷入纏鬥,那麼,電擊槍是被忽視的,因為弱小所以被忽視……如果抓住這個機會,能漁翁得利,也是不錯的。”
為什麼要寫這種東西呢。宮城想著。已經過去了,這種事情也沒用了吧……又或者,自己只是很想試試站在將死之人的角度去思考呢?自我究竟在希求什麼呢?原以為自己過去只是想要成為一個大作家,但現在,那目標好像變成了水中的幢幢倒影,隨著風浪搖擺,最終散在水波里。
自己為什麼而活?自己為什麼會想要活呢?或許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寫作,只是仰賴於自己的惰性吧——因為自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而且,隨隨便便地自殺了,是會麻煩別人的。若是假借他人之手死去,那又會髒了別人的手,這樣的事情,宮城青葉也做不出。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軟弱的人。
縱然自己有高潔的理想,但卻始終只是個俗物。現在才理解到這一點,會不會過晚了呢?
“‘宮城先生,對人是怎麼想的呢?人間並非人類。’神代先生站在地下室的玻璃窗旁,這樣問我,‘因為您是個作家,在下想問問看。’”
“‘是?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雖然這麼說,但我並沒有想聽對方講述理由的打算,很自私吧,可那只是浮於表面的禮儀罷了,‘人性……或許是本惡吧,但我相信這世界上會有個性透徹,猶如光芒一般的人。人誕生在世上,應該是有特殊意義在的。’”
“‘是這樣啊,在下想問宮城先生這個問題,是因為這場決鬥的緣故,令人想到了特殊環境之下的人性。’”
“‘神代先生讀過戈爾丁先生的《蠅王》嗎?’”
“‘曾閱讀過。’”
“‘神代先生不覺得《蠅王》所講的故事,與眼前所發生的事情有些相像嗎?儘管角色不同,細節不同,但那展露的,不都是特殊環境的人性之事嗎……雖然我認為蠅王本身所具有的含義並非完全是人性——主要角色還是孩子,也因而沒有完整的人性——故事的本質更接近講述人類文明的崩塌……’”
“‘是這樣嗎……雖然發生在此時此地,在下卻並沒有什麼實感。’”
“這份心情,我也是一樣的,只是當時沒有即刻答復神代先生罷了。後來,那決鬥的三人分出了勝負,參加者的諸位又在木津小姐的帶領下出了地下室。”
“十分奇怪的是,明明一整天都覺得自己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直到現在卻還記得晚飯的菜單,還有吃的蓋飯和水餃的味道,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好好地吃飯了吧。之後,隨意地與鄰席的人交談了一番,就離開了餐廳。”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宮城青葉擱下筆,在桌前伸展自己的手臂,隨後長歎一聲。
已經是該入睡的時間了,可是現在,宮城卻沒有半絲倦意。他隨意地在KT機的投票上選了個名字,這樣,對那些最終因為自己沒有選而被處死的人來說,會是極大的不公吧。但是,宮城卻絲毫沒有歉意。
建築之外,所有的事物都陷入夜晚的寂靜。明明身處於仲夏的海島,宮城卻絲毫感受不到海風吹來時的涼爽,反之,是令人感到皮膚粘膩的悶熱,肺部好像無論如何都吸不過來氣似的,使人覺得有點難受。
與壓迫著人的空氣相反,星空卻很乾淨明亮,是因為遠離城市的關係嗎?能看見掛在夜幕上的明星在頻頻跳動,而夏日的銀河如一縷薄紗般,附著在其上,連接起正片星空。遠處,是大海的聲音。
雖然之前就知道海島是個很美的地方,此刻卻被這般景色所震撼。
宮城青葉拖著自己的身體,在黑暗的海島上,向著海浪拍打岩石時所發出的聲音走去。踏過稀鬆的林間,夜間的海面展現在自己眼前。
以前沒有想過,不過,利用坂本方的廢棄物和木材製作小船,說不準能逃走呢。宮城想著,踏向下一塊岩石,霎時,洶湧的海浪,仿佛要將他的身體奪走一般,拍上了岸石。
不,像這樣的浪,恐怕還是太勉強了吧。宮城想著,卻不知為何,又沉浸於海的景色。海水在月光下,猶如融化的銀一般在閃動著,海浪仍如方才那般兇猛。
過去沒有發現,這海是很適合自殺的海,不那麼平靜,只要站得稍深些,就能被海浪吞沒,隨即便可以被浪捲走,最後尸沉大海,運氣好些,不必等到被人打撈、被人發現,就能被魚群吃下肚了,但要是不巧成了海上的浮尸,噁心到了人,那就不好了。
宮城想著,不知為何,突然萌生了在海岸上奔跑的念頭。他踏著腳上的竹製人字拖,在黑暗上小跑,儘管穿著不方便活動的和服,宮城卻仍然覺得很是盡興。溫柔的月色覆蓋著萬物,好像也包容了他的任性與不潔。
終於,腳步停在了海岸的盡頭。宮城抬起頭,看向星空,再看向大海,悅耳的海聲還在不停地響徹著,遠處,似乎能聽到海鳥的鳴叫,儘管沒有燈塔,海岸卻還是那麼明亮。宮城站在海岸上,感到自己何其渺小,卻又同時如同掌握了什麼財富一般,內心中滿是沾沾自喜的滿足。他跑著,走著,大笑著,向著海的那頭大聲喊道:
“我活著!我活著!我還活著!我!活著啊——”
仿佛這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晚餐吃得很是無趣,因為對奶製品氣味濃厚的披薩沒什麼興趣,所以宮城青葉只是在角落裡大口飲用著麥茶。草草結束了晚餐後,回到房間休息的時候,腦子裡面仍想著今日所經歷的事。
昨天的事仿佛是在一個世紀前就發生過了,不支援和無論怎麼回憶,都想不起來過去的細節。就算試著強迫自己回憶起來,也只能看到那個坂本榮一郎站在台上演講的模樣——
無論如何都沒法去想別的事。
“什麼……”喃喃著自己也聽不懂的語言,宮城青葉感到自己的頭腦好像被剝離了驅殼,於此同時,感到傾訴的慾望從胸腔和頭腦中噴薄而出。是啊,現在的話!現在的話!他騰起身來,走向書桌,攤開自己早上時書曾書寫的紙團,拿起鋼筆,急急書寫了起來。
“鳥兒不懂憂苦,他在天空中自由地飛呀,飛呀,然而這時,有個兩腿的怪獸過來了。”
“怪獸將鳥兒捕捉了回去,將鳥兒困在金屬製的牢籠中,日夜逼迫著鳥兒高歌吃食。仿佛鳥兒只要能幹這些事情,就能使怪獸感到幸福了。鳥兒待在籠中,懷念著過去的天空,唱起了一首憂鬱的歌。”
“怪獸問鳥兒為何如此,鳥兒只是輕輕地歎息。”
“鳥日日唱著憂傷的歌,怪獸起先只驚歎于那美麗婉轉的憂愁之音,可隨著日子的過去,怪獸漸漸理解了那聲音的含義,他發狂,他咆哮,可卻無法對鳥兒生氣。理解了自己的過錯,怪獸懺悔著、像鳥兒過去那般從高處飛了下來。”
“然而怪獸並沒有翅膀,他墜在地上,失去了呼吸。然後啊,那鳥兒在籠中,繼續唱著憂傷的歌——對自己的悲歌,對怪獸的輓歌……她唱著,唱著,而後墜於籠底。死了。”
宮城青葉歎了口氣。
他放下筆,一瞬間睏意與疲憊襲了上來。意識到的時候,自己眼前已經變得有些模糊。
先洗澡……這麼想著,宮城青葉吃力地走向浴室,擰開水龍頭,等待這水流沖刷自己的身體。不知道為什麼,宮城在等著水流變熱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墻磚上有道小小的裂縫。
……然後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宮城意識到自己赤身裸體地躺倒在浴室冰冷的瓷磚上。頭部好像遭受了重擊一般,難以進行思考。是因為太累,自己睡著了吧。意識到這點,宮城青葉緩慢地移動起身體。
說起來,現在幾點了?宮城青葉從瓷磚上爬了起來,走向衣櫃。大概是因為在浴室裡面待了太久的緣故,身上的水早就乾了,換好衣服后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六點。
按照那個列表上的命令,是該吃早飯的時間了。
宮城脫力地行走在建築內,幾乎是將自己的身體拖向餐廳的,因為想著再不吃點東西自己大概就會死,所以拿了碗蕎麥涼麵吃。不知道為什麼,宮城青葉從小就吃不下去西式做法的餐點。
吃飽之後,宮城像往常一般取了杯茶水,熱騰騰的茶中散發著陣陣好聞的香氣,嘗在嘴中時卻帶著股酸甜的味道,令宮城十分喜歡。
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個表裡如一的老男人了。這麼想著,宮城瞇起了眼,環顧起四周來。
比昨天的人還要少,是發生了什麼吧……
就在這麼想著的時候,宮城懷中的KT機發出了震動聲。
“……又要開始了嗎,是什麼呢。”
宮城帶著些許興趣看向機器的屏幕,然而,列舉在上面的並沒有自己的名字。
這感覺是怎麼回事啊。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宮城感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要停跳了似的,充滿了失落感。
為什麼好像在期待自己被某個東西“選中”……
啊。是的。
宮城青葉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是想死的。
命令一
“第一個故事。”
“天空中有隻歌聲婉轉又善飛的鳥;他時而寧息於枝頭,時而展翅於青空,每日過著快活而日復一日的生活。若說生涯中還有什麼其他的事的話,大概就是生物本能的吃喝。”
宮城將寫空了的鋼筆插入墨水瓶中,看著透明的膠管將墨水吸入。然後,他再讀了一遍自己寫的東西。
還是不行。
這無法表達出來他真正想說的東西,而且,這個開頭不要說是達標了,甚至可以說是糟粕。宮城原本以為上島之後能從島嶼的風景中取得靈感,但自從來到這裡,不要說是寫出來好東西了,連思緒都早已亂做一團。
對了,要說起這個,他上島上的動機原本就是不純的。不光是為了靈感,更多的是為了——聲勢,門路,能夠保證他繼續寫作下去的資源,還有與戀人上杉能夠維持生活的費用。
一方面,想要追求自己的抱負,另一方面,也希望自己的戀人可以遠離“那邊”——宮城想起比自己小幾歲的戀人,便會感到還能對這世界保有些許期待。
上杉是他在幾年前認識的,因為莫名其妙的緣由,本來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成為了戀人。在宮城看來,那個人十分純粹,他不是沒有私慾或是內心黑暗的地方,但卻能讓人感到清澈。但是,那樣的人卻在宮城不齒的黑道裡。
不想讓他再做那種事,宮城想要贏得島嶼的獎金,也有這一因素在。當然,身位作家的自己,也必然是想要追求寫作的巔峰的。
宮城將稿紙揉成一團,扔在一旁,歎了口氣。窗外,天空還帶著清晨的鼠灰色。因為偏頭痛的關係,宮城並沒有睡好,而是在四點半左右就起床了。
自上島至現在,也差不多有一周了。
初來的時候每天都顯得很漫長,基本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寫東西,說是那麼說,但也只有在船上寫的東西還能看。宮城拜託了島上的黑幫他將稿子寄到雜誌社,也不知道現在對方收到了沒有。
反正,自己寫的東西也不會被刊登吧。這麼想著,宮城苦笑了起來。過去也有人說過,自己寫的東西文筆尚可,結構也還不錯,只是其中缺少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大抵是什麼,宮城還是清楚的,可是,對於該如何呈現出來卻一直沒有頭緒。
宮城看了眼桌上的鐘錶,已經五點半了。他進行了簡單的盥洗,便走出了房間,此時還差一刻就到六點了。餐廳的桌椅都已經擺好,隨意挑選一個角落裡的位置,看著陸陸續續走進餐廳裡的人,才想著他們各自的心性,在記事本上進行著記錄。
這是宮城青葉作為“作家”的每日練習。
觀察著所有人,他們的容貌、衣著、行為、語氣,然後,再從這些已知訊息中,猜測他們的故事和人格。宮城青葉從高中開始,便有做這種練習的習慣。
雖然並沒有什麼用,但是已經成為了習慣;既然成為了習慣,就很難改掉了,索性不改了。
早餐提供的很是豐盛,但宮城並沒有什麼胃口,大概是因為頭痛的關係吧。一邊喝著紅茶一邊寫些東西,就算結束了早餐。過了會兒,前些日子在吃早飯的時候遇見的另一位作家由貴也來了,向對方打了聲招呼后,由貴坐在座位旁邊,沉默地吃了起來。
提起兩個人的初遇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因為自己寫東西被對方看見,便被叫去向另一位姓御幸的小姐解釋文學方面的事,起因似乎是御幸小姐想請教他些什麼。
說到御幸小姐的話,現在也已經來了。似乎是看到由貴和宮城,而選擇坐在旁邊。
御幸小姐和由貴都說不上善談的人,因此早飯吃的很是安靜。想象著他們心理的活動,宮城青葉將最後一口紅茶吞嚥入腹,然後環顧起四周。
座位似乎比幾日前空了不少,記憶中有印象的幾個人也沒再出現。因為有“練習”的習慣,宮城雖然不知道大部分人的名字,但行為還是能記得的。
是已經離開了嗎?
宮城並沒有看到島的碼頭有船駛遠,或許是在夜裡離開的吧。
是這樣的話也比較好解釋。
似乎不止自己一個人意識到了這件事,御幸小姐也提了出來:“感覺最近吃剩下的東西變多了。”
“有人離開了吧。”宮城小聲說著,看著茶杯裡殘留的紅茶渣。
也不一定是離開,說不定島嶼是某個超級大富豪建立的器官工廠,該官員和政府有很深的關係,所以島上發生的事情都被外界的媒體屏蔽了,而消失的人們,其實都已經遭遇了不幸……這就完全是宮城青葉的假想了。實際上,他也明白現實中完全不可能發生那種事。
說到底這種幻想不過是將社會的黑暗做一個具象化的處理,無法解決那黑暗於人心本身。邪惡可以被打倒,敵人可以被消滅,不幸可以被遺忘,但那份齷齪的黑暗卻無法消失,正因它無法消失,所以又會誕生新的邪惡、敵人、不幸。
……回房間以後把這段話記下來。宮城青葉想著,回過神來卻看到御幸小姐將手伸向自己的額前。
宮城下意識地將雙眼閉上。
然後頭部迎來的是那只手十分輕柔的撫摸。明白過來對方在做什麼事之後,宮城感到尷尬。被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像是長輩般摸頭,對於宮城青葉來說,是件說不上難堪,卻確實很奇怪的事情。
“御幸小姐……”
“……啊”對方似乎是意識到了這個舉動有些不妥,微微低下頭來,“抱歉,沒意識過來就……實在是抱歉……”
同樣被御幸摸頭的由貴反應過來:“嗯,沒事,讓你擔心了,謝謝。”
“真是抱歉……”
御幸小姐不停地道歉,不過,老實說,也不是什麼特別不得了的事……宮城剛想開口,卻聽到有人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在大廳的那頭,有個肥胖的中年男子走上講台,清了清嗓子。
“咳咳,諸位都能聽到吧?”
***
宮城青葉原本對於台上演講的肥胖中年男子並無多少興趣。是的,直到那個人說出“正因為人類乃分為三六五等的群居生物,這個世界才會需要領導者”為止,他都仍然只是把對方當做並沒有多少思慮、僅僅擁有大量財富的愚笨暴發戶。此前因偏頭痛而眩暈的頭腦也對眼前的前政治家起了興趣,而將注意力投放在了那男人身上。
然而,宮城也只是對那說法感到有趣罷了,對那種明顯是用來說服群眾建立統治權力的句子,宮城並不喜歡。但是,坂本所說的也確實是有趣的話,至少,以一個前政治家而言。以宮城本人的觀念來看,這種說法是令人厭惡的——它正是宮城想要駁倒、洗刷的“敵人”。
但是,確實是……宮城注視著演講台上的男人,中年男子以不急不緩、正適合將每個字打入腦海中的聲音繼續進行著演講。之後所說的東西,則都是與“慾望”有關的——那即是來這裡參加遊戲的每個人的理由。
客觀理性地分析的話,男人的演講水平確實很高——能夠從情感與邏輯上深入,從而使聽眾得到信服,合適的語調升降,以及片刻能有效地將聽者的注意力抓回演說上的停頓,當然,還有能影像視覺的動作……所有這些,都讓講台上的坂本榮一郎,成為一個如他自己所說,優秀的“政客”、乃至“領導者”。
自己之前完全輕看了這位幕後資助人。宮城為自己的先入為主而懊惱,繼而感到自己的愚蠢,他輕咬著自己的下唇。這時,坂本榮一郎的聲音忽而高了起來:“諸位,可曾聽說過國王遊戲?你們現在就身處其中。”
什麼……?還未等宮城理解坂本所說出的名詞的意思,中年男人便已經將演講繼續了下去:“1977年8月,國內某一個小山村內曾經進行過一場‘國王遊戲’……而那場遊戲的產物,現在已經和你們的細胞融為一體了。這並不是普通的國王遊戲,而是一種被稱作‘凱爾德’的病毒所引發的死亡案件。凱爾德病毒目前已被證實它可以操縱人的思維和體細胞,同時具有電子性和生物性。——而且它擁有自我意識。”(*此處引用企劃書)
哈?
宮城青葉感到自己的大腦停滯了半拍,隨後對這段敘說感到了可笑。想要抓住觀眾的注意力,也要有個限度吧。開這種笑話……
“五月十一日時,諸位登錄島嶼所接種的並不是疫苗啊!諸位,那正是凱爾德病毒。”
等一下。宮城青葉輕輕抹下額上的冷汗。
這種話也太過分了吧,只能引起對演講者的不信……不,不對,對那個男人來說,不需要做這種事。也就是說,只可能是……
“不要緊張嘛。它並不像一般的病毒那般會讓人立刻死亡——至少不是現在。在場的諸位,是已經通過了第一輪篩選的參加者。至於已經被淘汰的那群人……已經被我們主辦方好好地藏匿起來了。這場遊戲的目的,就是選出新的國王。由現任國王,凱爾德病毒選出。”
這種事有可能嗎。控制人類思維和行為的病毒,如果有的話,也太超出目前人類能理解的範圍了吧。雖然在大學裡並沒有學過病理學,但關於病毒的基礎知識,曾身為醫科生的宮城還是有一些的。不只是宮城一人這麼想,他聽刀人群中也有人發出了冷冷的嘲笑。
面對質疑,坂本榮一郎巍然不動。
“這並不是瘋言瘋語,尊敬的參加者。請拿出剛剛木津小姐發給你們的那台電子設備,叫做KT機,具體等之後再讓木津小姐解釋。現在,你們在場所有人的姓名和照片、包括這次你們專屬的號碼,都已經被凱爾德病毒記錄,放在參加者一覽裡面了。”
啊啊。這真是。
要是說這些話都只是瘋言瘋語,那個狠戾的女人陪著這位金主鬧也就罷了,做到這種地步,究竟是為了什麼,這位前政治家坂本榮一郎,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宮城並沒有什麼閒情去注意手上的KT機,卻聽到人群中有疑問,這時,發出了一聲騷動的聲音,宮城順著那聲音或過頭去,看到一個白髮的少年跌坐在地上,正拍著衣物站起來,接著,少年發出了很大聲的道歉。
之前那個白髮少年有坐在那裡嗎,宮城尋思著,對方的名字卻怎樣都記不起來。這也並不奇怪,原本,宮城在島嶼上的參加者中也不算特別好社交的,頂多能將特別有趣的名字記起來罷了。
這時,講台上的人說道:“那事不遲疑,各位準備跟隨黑和白一起前往下一棟建築吧。——畢竟這裡馬上就要消失了呢。”
被這麼說道,人群在愣了片刻之後,也不敢再遲疑,人們陸續走出了建築。宮城走在人群的邊緣,緩慢地移動著腳步,隨後,不經意間地抬頭看見了那位神秘的木津音衝著他們的方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並不是在看我,而是沒有針對性的一視同仁的笑容。宮城想著,隨著人潮走出了建築。室外清新的空氣猛地灌入肺部,宮城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揉著太陽穴。大概是因為在室內人太多的關係,呼吸不過來,又或是坂本所講的事情太具爆炸性,宮城感到自己的大腦好像鑽進了什麼奇怪的生物,在其中不停鑚動。頭腦好像本身就是活物,在死命地掙扎著好讓自己過去的認知不被完全顛覆。
大腦要消化的信息過多了,要在短短幾分鐘內把坂本所講的話全部理解,也太過困難。
雖然坂本榮一郎並沒有將那些“被淘汰者”的結局詳盡地講出來,而只是以“被藏匿起來”一筆帶過,但從當時的語氣來看,被淘汰者們更像是……殺雞儆猴時所用之“雞”。
正因為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因此還留在島上的參加者們,必然會對“國王遊戲”和坂本本身充滿疑慮與恐懼,如果被淘汰者們已經死去,那便可以確定坂本所言“凱爾德病毒”的存在本身不假,如果如坂本所說被淘汰者們只是被藏匿在某處的話,那麼這句話不過是讓剩下的參加者們留下來的手段。
宮城青葉更傾向於後一種可能性,雖然不知道坂本目的為何,但是要相信凱爾德那樣奇特的病毒在二十年前就存在,卻從未被曝光,並不符合邏輯。要是真有那樣的病毒,人類大概早就滅絕了。
但也不能排除坂本榮一郎既沒有說謊也沒有瘋的可能性。
宮城挽起和服寬大的袖管,注視著在登上島嶼之前被接種“病毒”的針孔處,白皙的皮膚上已經沒了痕跡,唯有青色的經脈藏在皮膚下,平靜地流動,只是此刻,那已經愈合的針孔泛出隱隱刺痛。那刺痛仿佛被火焰灼燒一般,在無聲地嘲笑著宮城的自以為是。
沒事的,沒有問題。宮城自我安慰道。他鬆開被捋起的和服袖,然後跟在人潮之后,走向坂本所說的新建築。
宮城之前並沒有過多地探索過島嶼的地形。被木津小姐引導著的人群在向著島的裡部行進之後,停留在了宮城之前並沒有注意過的建築裡面。
“咳咳,各位聽得到吧?聽得到吧?”木津小姐拍著手說道,“考慮到可能有人會覺得死過人的房子不乾淨,所以這裡是各位日後的住所吶。啊,行李應該沒有忘記吧?違禁品?違禁品我有好好收著吶所以安心安心~”
感覺很奇怪。好像被愚弄了、被當做小孩了。木津音的語氣,和小學校裡面管教學生的教師的事沒什麼兩樣,這讓宮城感到有些惱火。不,正常情況的話,宮城也不覺得自己會為這種小事生氣,只是……在被迫灌輸了那麼多分不清真偽的訊息以後,對木津的行為產生了不耐煩感。
“哦呀哦呀,不要緊張啦。國王的正式命令還沒下來之前大家都要和樂融融的吶?”
國王的正式命令——是指坂本會假借病毒之名,對參加者們發出指令碼?還是別的什麼呢。宮城抱著手臂,思考著木津小姐提供的訊息。人群發出小小的躁動,但很快平息了。就在沉寂了片刻之後,木津又再次說道“那麼接下來就發放另一份通知,要仔細看哦?”
宮城低頭看向KT機的屏幕,上面列出了新建築的簡介,以及自己的新宿舍。新的房間在五樓,按照自己的號碼,宮城的房間應該在最東。希望是件採光良好的房間吧。宮城想著,繼續看了下去,後面還有日程表,以及治療室的介紹。
都是沒什麼用的訊息。
似乎有不少人和自己想的一樣,但木津卻又說了句KT機很重要的話。
然後。
機器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若是平常,那種聲音恐怕很容易就被說話聲,或是其他的聲音給蓋過去了。但是數十台機器同時發出聲音,卻讓耳朵無法忽略手中的機器。
“這是……”宮城青葉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的機器,就在剛才,屏幕上已經多了一條訊息。
“命令一。”
“這是你們所有人員一起進行的國王遊戲。”
*
“請隨身攜帶KT機,不能損害他人的KT機。”
原來木津音所指的是這件事嗎。
宮城青葉打開新房間的門,將行李放在床旁,自己則坐在椅子上。從剛才起,坂本榮一郎就沒有再現身,是以後都要通過KT機和大家聯絡,還是只是暫時離開群眾的視線?
要讓參加者保障聯絡方式,似乎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第三條則是投票。對於那兩個名字,宮城青葉都沒什麼印象。因為覺得第二個名字更為有趣,所以投給了百井心愛。
只是投票而已,沒什麼關係吧。坂本榮一郎這麼做又是什麼意思。投票和那個男人所說的國王有關嗎。
再看向窗外,處在新建築的內部已經無法看到島的邊緣,宮城回憶著前一棟建築的位置和窗外的風景,意識到參加者們已經被坂本榮一郎真正留在了島上。
沒錯,就好像將小白鼠們聚在一起,關在玻璃箱裡面,觀察著他們各自的反應……坂本榮一郎在做的事情,和宮城過去在大學裡為了研究醫學所做的事情並沒有多少差別。意識到這點,令宮城感到恐懼。
被作為實驗體的他們,恐怕在坂本榮一郎這個“上位者”的眼裡,連小白鼠都不如。
坂本榮一郎究竟想做些什麼,把這麼多名參加者集結在這裡,是真如他所言,僅僅為了國王遊戲?又或是病毒的實驗?還是其他的事情?
感覺頭腦快要炸開了。
1、
——守护和征服,哪一样更难呢?
黑色的天空抖动起来,白色的沙尘四处飞散,目光所及的遥远地方,如同巨大的齿轮转动起来一般,天幕的开口缓缓扩大。瓦兰德抬头盯着那条黑暗的通道,感受着从中涌出的气流,再次咀嚼着这个问题。
久违地回到这个黑与白的世界那一刻,虚圈强烈的灵子风暴让他回忆起从亚丘卡斯成为破面的时候,千万条灵魂与错综复杂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在身体内部涌动、撞击,好像要冲破胸膛喷涌出来一样的感受。
那之后,虽然头脑中仍然回响着嗡嗡的轰鸣声,眼前也模糊不清,他还是奋力挣扎着,像新生儿蹒跚学步一样,用自己的双脚站立起来,确认了“自己”的存在。
从取回了人类的意识和姿态以来,被赋予十五这个数字的破面,起初多半是凭借本能维持着自己的生存,但后来,随着意识和思维逐渐清晰,那混乱的记忆碎片渐渐拼合起来,像一团混沌中一道白色的丝线,标示着在这些相互吞噬的灵魂之中,作为统合的一个。
不是最有力的,不是最机敏的,也不是最强大的,只是少数几个具有整合性的灵魂中,将其他较为微弱的聚合起来,变得千疮百孔但还是拼尽全力逃脱了覆灭的命运的一个。
好像荒原上的野牛群聚在一起,围成密不透风的围墙,把角朝外,保护里面的新生或老弱一样。
混杂了其他人类和动物的记忆,如今的“自我”与叫做瓦兰德•艾尔斯坦的人类,已经不能称作是同一个了。但是,随着“第二次生命”不断向前延伸,他像看着彩色丝线逐渐织成织锦一般,看到了统御着这具身体的灵魂,生前的一幕幕景象。
在“他”还活着的时代,广袤的土地上时常回响的是金铁交鸣的乐曲,上演的是血与火的剧目,国家之间相互交战、吞并、联合、分裂、征伐。他曾随着远征军踏上别国的土地,也曾经守在家乡和入侵者作战,曾经亲眼目睹过各种各样的战斗。
为了土地与权力,将异国的国民从居所中驱赶出来,用刀尖挑着婴儿在火上烧,把老人白发苍苍的头颅撞碎在石头上,像飓风一样来去,像野火一样破坏一切的征服。
为了土地和利益,以谋略逐渐侵占领土,利用别国的危机,时而强硬时而柔和,在遗忘中像阴影一样蔓延至整片大地的征服。
为了自由舍弃性命,血战到最后一刻也要昭示己方主张的守护。
为了生存深深低头,在几乎失去一切之后还要忍辱负重的守护。
究竟哪一种更困难呢?
他多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最终没有得到答案,出于不同的目的,同时受到国力、兵力以及能够使用的资源限制,征服与守护最终都走向不同的方向,并不是空有美好的愿望就能取得胜利。
但是,和理性的思索无关,破面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灵魂的形状。
和那些与他一起降生到这片虚无的土地上的同伴一样,他也有着对某个目标狂热的追求,那并不是嗜杀者对血的渴望,也不是强大的战士对战斗的享受,也早已脱离了狩猎者追猎和吞噬猎物的欲望。
他想看到所有人都放弃的事物存活下来,因而选择了守护的力量。
就像这些戴着面具的残破灵魂,本来就是不允许存在下去的东西,不管是黑衣死神还是白衣灭却师,都想要让其消失,看到它们彼此咬杀,浑浑噩噩地相互攻击,他们一定会认为,这就是‘虚’的本性。
虽然深深怀疑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谁,瓦兰德还是认为,目前这种局势是无论哪一方都乐于看到的。和几乎所有势力敌对的现在,想要守护同胞,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破面仰起脸,灵子的乱流吹散了他的额发,青绿色的眼睛在白沙形成的雾气中闪闪发亮。
——因为困难才有趣啊。
让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困惑吧、恐惧吧,就算被踩在脚下,也变成带着毒液的尖锐棘刺刺穿他们吧,就算被碾碎,也像漫天飞舞的虫群一样重聚起来吧,像岩石一样压碎、像大海一样淹没,像烈火一样烧尽这些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哭泣和流血的愚神,然后全员一起回来,抬头挺胸地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
——认为我们还能被随意驱使的家伙,一切不会如你所愿。不管多少次,不管满身鲜血还是沾满污秽,在你被拖进同样的深渊以前,我们都会爬起来和你战斗的。
破面的眼前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个影子,他站在黑暗里,似乎正在发出嗤笑。
在对那个身影施以最深的诅咒之后,破面也笑了。
那个笑容假如在阳光下,大概显得开朗而又无畏,但苍白的弯月给这个表情染上了凄怆诡异的色彩,仿佛露出獠牙的野兽一样。
2、
“唉,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瓦兰德看着自己的上级,他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四处打量的样子几乎带着点好奇。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现世旅行
“虽然不想承认,属下也有同感。”
“诶……和我意见相同让你这么反感吗……好伤心啊……”
浅色头发的青年眯着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一脸沮丧地打量着自己的从属官。他举起手臂,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
“本来还以为能够悠闲地休息一下,女王大人真是任性。”
新上司无来由地让瓦兰德感到焦躁,他试图冷静地分析原因,是因为自己还沉浸在过去无谓的感伤中?是因为这家伙总是穿得花里胡哨?还是第一次见面就让女孩子,不对,少年出现在房间里?或者是那些古怪张扬的装饰品?不,对待同伴应该一视同仁,决不能因为个人习惯就产生偏见,也不能就此抹杀他的战斗力和领导力,但是……
——果然还是无法相处,这大概真的是本能吧。
瓦兰德放弃了思考,接着,他听到在屋顶上蹲下来遥望远处的柚希发出了提问。
“你觉得这次到现世和死神作战,她是怎么想的呢?”
“一直呆在虚圈的您应该比我更了解现任的一刃,大人。”
瓦兰德摆出职业性的微笑把问题顶了回去,柚希不禁抓起了头发。
“咿……”
百折不挠地想和下属搞好关系的上司真的有点可怜,于是瓦兰德还是开口总结道。
“以虚圈现在的情况,无论是谁都应该会选择蛰伏起来慢慢恢复,不管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必须站起来与之一战的原因不外乎两个。”
“首先是,要解救变成傀儡的同伴吗?”
“嗯,想要让我们所在的世界长久地存在下去,唯一的方法是放弃过去那种在短时间内相互吞噬的做法,尽可能地保存力量,如果能够找到解除破面被控制的方法,失去的同伴就能回来……虽然这不容易。”
“那么,另外一个理由呢?”
“这是更重要的理由。”
十五号感受到了飞速逼近的灵压。他把身体重心压低,做出准备冲出去的姿势,而四刃似乎也同样有所察觉,绷紧身体做出了备战的态势。
“要昭示我们是有自己的意识,有能力自己选择,不为任何人利用,不为任何人驱使,不会跪拜在任何人脚下的生命。”
“嗯……这样吗,说得有理,白蛇姬大人的确是这样的……
“对了,操纵虚和破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他们能解析出操作的关键,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应用,我想,这一定是一开始就……”
柚希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十五号突然转身,从两人所在建筑的顶端一跃而起。
“喂!你上哪儿去?”
“四刃大人是很强的,并不需要从属官保护,放心,假如您战败了,我会第一时间回来拿这个号码的。”
“真是够了……”
柚希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从属官侧身踏过大厦闪光的玻璃外墙,向某个灵压并不集中的地方奔去。
3、
现世稀薄的灵子让刚刚从虚圈回来的破面感到四肢像被粘稠的液体缠住一样,而胸腔似乎也在承受重压,他试图稳住呼吸,调整肢体各处分布的力量,想要尽力回复行动自如的感觉
——奇怪,原来在现世的时候,竟然习以为常地过了五年吗?
脚下是地面电车站、市立图书馆、购物中心、街心公园……作为人类开始生活的地方。
或许因为灵子或是地脉的关系,这里被作为死神从静灵庭到达现世的稳定通路。连灭却师也经常在这个地方出现。
作为破面,假如在一个地方停得太久,会吸引现世虚化的灵魂,自从那场战斗结束,为了不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瓦兰德便离开此地,在全国各个地方到处辗转。即使如此,这座城市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依然清晰可见。街道的分布,行人的流动,建筑的格局……一切都带着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远处出现了几个相当强大的灵压,大概是队长级的死神吧。而来到现世的死神席官也大多聚集在那个方向。看来静灵庭虽然正在为自己的问题焦头烂额,还是把几乎所有队长级都派到了现世,而自从上次战斗过后,对于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原有实力的虚圈来说,这实在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为了这一点,不少二位数选择了前去牵制队长级,而战斗能力比较强的三位数和十刃则是先去击退副队长和席官,采取这样节约战力的方式。大家默默地达成了共识,这次战斗的目的不是消灭对手,而是为虚圈争取继续存在的权力。
像沉重的巨兵相互撞击再弹开一样,天边的沉雷开始鸣响。瓦兰德甚至记得其中的几个灵压。原来他们还活着,和自己一样再次踏入了这片混乱的漩涡。
周而复始,永无休止的战斗实在是太愚蠢,太令人厌烦了。就算是死神,假如虚圈不主动出击的话,也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应该付出大量牺牲、花费大量战力将其消灭,这次他们的行动像是踏上了被谁一开始就铺好了的道路,让人觉得只是顺势而为。而那个背后的“谁”,应该不是死神的总队长,而是——
突然,瓦兰德感到身后有灵压接近。
挟着风势和冲击力,像出膛子弹一样飞速移动着,大概是身躯娇小行动敏捷的类型吧。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急于赶去众人聚集的战场。
“等一下。”
那个身影出乎意料地敏锐,在瓦兰德立起无形之盾的一刹那,便轻捷地向后弹开了,好像蜻蜓在水面接触一下,不,是还没有接触就远远飞离的样子。
女孩脖子上红色的围巾在空中飞舞,接着随着蕴含着活力的身体落地,她眨眨圆圆的眼睛,金色的瞳仁像黑暗中的猫儿一样闪闪发亮。
接着,她皱了皱鼻子,以与娇小外表完全不同的巨大力量举起斩魄刀向瓦兰德挥来。
——啊啊,这一点也毫无变化。
瓦兰德瞥见了她手臂上的队章。
“九番队?”
女孩迟疑了一瞬,眼里流露出困惑的神色,接着好像认为这是敌人迷惑自己的手段,继续挥舞斩魄刀,想冲破封锁了自己行动的层层防御。
但是,面前的敌人似乎带着悠闲余裕,在死神少女出手的瞬间向相反方向将那无形的重物顶上去,化解了斩魄刀劈砍和突刺的力道。大概是手臂被震得发麻,少女脸上明显露出了恼火的神色。
“叫京榊的副队还好吗?”
终于,少女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瓦兰德抓住这个瞬间用无形之盾卷起旋风,裹挟住就要刺向自己的斩魄刀,锵的一声,闪着青色寒光的锐利刀刃飞到了半空。与此同时,少女身体四周竖起了无形的障壁。
虽然身体还能够活动,但自己明显是被限制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死神少女立刻使用鬼道袭向四面和头顶的空气墙,然而苍蓝色的火花像光线射入水中一样,被那奇怪的盾墙吸收了。
“抱歉,我不想和你战斗。这场仗对我们和死神来说都毫无意义,请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敌人竟然以安抚般的语气开口了。少女鼓起了腮帮,带着生气,疑惑,有点好奇,又不想输了气势的表情吼道。
“你这家伙真是奇怪,我不想耽搁时间,有话快说,然后让开。我还要去找队长她们……”
接着她抓着头发皱起了眉,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最后自暴自弃一般地大声道,
“都是因为你刚才一直提她的名字!京榊大人是九番队队长,难道你和她交过手吗?居然还活着算你运气!”
破面眯起眼睛露出了微笑,露出了像是怀念的表情。
“你笑什么!不是要问问题吗?”
“啊,抱歉,抱歉,我叫瓦兰德,是破面十五刃,想问你们前往现世,是被下达了怎样的战斗指令?”
“什……当然是因为虚之王国的宣战啊!是你们单方面突然咬过来,我们当然要回击!”
“果然只是这样吗……有关破面被抓走,有人进而对它们进行了操纵的事情,你知道吗?”
“操纵……鬼才知道!难道不是你们先入侵静灵庭的吗,一次两次,完全不接受教训,既然这样我们也只有再把你们痛打一顿……”
少女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而青年只是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这样啊,确实不是从你们某个番队的实验中暴走产生的吗?”
“虽,虽然十二番的确是那种地方……那不可能,大虚是从外部入侵的……不对,你怎么知道?!”
“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
“……”
一问一答进行得太过顺利,死神少女似乎一方面为后悔的情绪所笼罩,一方面正在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透露了什么重要信息,她以一副宁死也不会再开口的表情瞪视着对方,结着手印准备下一次鬼道的攻击。
“请教你的名字?”
“诶?”
“我们不是不打架就活不下去的一群,和你们一样,我们不想出现无谓的牺牲,我们有一起行动的理由,有生活的地方,有要保护的东西。情势允许的话不想和你们成为敌人。现在我要想法让这场战斗在双方还没进入狂热状态的情况下结束,虽然听起来没什么意思,但是,啜饮鲜血喝醉了的话,不管死神还是破面都会变得很糟糕的。”
一口气说完以上的话以后,破面欠身低下了头。
“然后,受到了你的帮助。要致谢需要知道对方的姓名。”
“喂喂……”
具有压迫感的不明障碍像雾气一样消散了。斩魄刀回到了自己手里。死神少女叹了口气。
“鹭渊宫叶,九番队三席。”
4、
和预想的一样,交战双方渐渐进入了亢奋的状态,不管是追求一击制敌的杀手,还是追求单纯明快战斗的战士,他们的灵压彼此交相碰撞,迸射出飞舞的火星,黑色的白色的队伍交缠在一起,像浪花拍击着岸边的岩石,双方怒吼着,将力量全数灌注在自己的武器上。
宁可粉身碎骨,也要把战斗进行到底。无论是死神还是破面,灵魂深处深深铭刻的本能逐渐被唤醒,起初还在考虑着战斗的技巧以及脱身的机会,但慢慢地,他们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深深沉醉在战斗之中。尤其是对于破面,眼前的敌人逐渐幻化成了生前让其感到痛苦和遗憾的形象。他们不顾一切地向黑色岩石撞击着。
——对了,就是这个时候。
海潮和岩石为一阵飓风吹散,形状各异的巨大躯体冲进了这个战场。他们头部包覆着白色的外骨骼,双眼像两个黑洞,里面闪烁的目光绝称不上理性,而像幽蓝的鬼火一样。
这大概是最“符合”破面原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戮,不存在什么同类意识,也不知道怎样群聚起来,不顾一切地疯狂攻击着眼前所见的一切——这些曾取回了理性的同类,现在又回到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虚圈奔赴现世的破面与静灵庭来到街道上的死神们,一瞬间处于困惑和不知所措的境地。
就在这短暂的迟疑中,变得狂躁,似乎完全不知道躲避危险的白色野兽冲散了双方的队伍,让他们一步步不断后退。而破面们面对以前的同伴,似乎也不知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已经不是原本的的他们了,只能战斗了!袭击过来的一律给我去死!”
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吼声。
于是,白色的潮水以更加强烈的力量反弹回去。
“所谓的理性只不过是这种程度,归根结底还是一群饿极了就会厮杀起来的怪物!清除他们!”
不知是谁高喊着这样的命令。
于是,黑色的衣襟继续在狂风中飞扬起来。
咆哮吧,奔跑吧,在天与地之间卷起狂澜吧。让暗红色的血雾给世间万物染上色彩吧。
结界里的建筑发出轰响,倾斜、崩塌,烟尘四处飞散,和以往的战斗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下去,一切又会重演,现世会再一次遭到破坏,踩着过去同伴的尸骨建立起来的秩序和平衡,又开始崩溃散落,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会回来收割战果。
瓦兰德在街道的角落发现了与对手陷入缠斗而身受重伤的十七刃,不知为什么,刚刚与他战斗过的两个死神的灵压都已经消失了。保护他前往安全的地方之后,十五刃再一次回到了混乱的战场之中。之前拟定的策略已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不仅无法威慑作为敌人的死神,还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与以前同伴的战斗。
他看到被控制的破面队伍最前面,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奔袭,冲破人群把死亡带进敌阵之中的,正是之前在墨杜身边不离左右的从属官,一零七号伊诺克。
——啊啊,完全清楚了。
不管是一开始听到的还是现在看到的,暴走的同伴的种种行为,或者死神少女的说辞,以及战场的局势和死神们留有余地的攻击,一切都指向一件事,该与之进行战斗的对象并不是静灵庭,而是熟悉他们,创造他们,在他们身体深处埋下灾祸的种子的那个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假如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至少想办法让他们清醒过来。
瓦兰德向伊诺克发动了攻击,而一零七刃立即做出了反应,双脚蹬地,弹跳了几下就冲了过来。
伊诺克和所有被操纵的破面一样,眼里闪着不正常的疯狂光芒。瓦兰德曾经看到过这种丧失理性的色彩,那只在首领的安全受到威胁时,出现过那么一瞬而已,而现在的他将手中的利刃指向了自己的同伴。
“献上灾难,神威。”
伊诺克的喉咙深处发出口齿不清的低吼,然而归刃语仍然有效,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覆盖着头部的面具似乎伸展了,手脚变得更加颀长,手中的剑与手臂融为一体。他慢慢向瓦兰德走来,武器在地面上摩擦出火星,而地面被割开的部分开始产生裂痕,黑色的雾气向四周弥漫,泥土化为灰烬。这是带来腐烂、消解,接触到敌人就会让对方的肢体腐败的能力。
“喂,喂喂!你还能听到声音么?不管是你击败了同伴还是被同伴击败,‘大人’都会非常伤心,想起这一点的话就住手吧。”
瓦兰德躲过对方猛烈的冲击,倾斜着身体向后滑出去,接着在一片尘埃中直立起身体,冲对方大吼。
高亢的声音似乎震得空气都在簌簌发抖,然而伊诺克只是茫然地转动着头,向四周寻找声音的方向。面具上伸出的锐利长角仿佛切割夜色的利刃一样,微微闪烁着白色的光。
“放逐吧,黑羊。”
既然如此只能采取别的方法了。瓦兰德当即展开了归刃。晴朗阳光下的影子开始拉长、扭曲、变形,巨大坚硬的四肢垂落到地上,只有上身还保持着人形。白色的外骨骼从他的额角垂下来,遮住了面孔,长矛与盾的形状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分别被左右手握着。
驱逐、拒绝,把恐怖和慌乱以及黑影散播到四周,这是十五刃原本的力量,现在的情形正是以灾祸消解灾祸,侵蚀的力量与蔓延的黑影交织在一起,黑影便逐渐褪去,高举的剑与高举的盾同时从空中落下,产生了剧烈的撞击,就像陡峭岩壁上长着大角的食草动物相互比试力量一样。
一次, 两次,三次。
剑从左方,右方,上方劈下来,带着锐利尖端的巨盾上面同样产生了小小的裂痕,灵子流仿佛带上了血液和尸体的腥甜气味,随着盾上黑色的条纹延展飞舞。
伊诺克的动作异常敏捷,仿佛意识到攻击一直撞上对方的防御,他改换了劈砍的方式,而是双手交握着剑,以密不透风的剑击向瓦兰德戳刺着,十五刃仰面躲过一击,向对手的下腹踢出一脚,但对方向一侧跳开,顺势将剑尖向瓦兰德的肋下刺去。
剑击的走向是从肋下到肩膀,假如躲避不及,身体会被斜切成两半吧。瓦兰德的脚下发出重重的响声,他低着头,利用反作用力向后弹开,地面也因为重击而崩裂。
即使这样,一零七的剑依然划开了他的钢皮,伤口迅速扩大、剥落,像点燃的纸张被火舌舔舐一样呈现出焦黑的颜色,几乎显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
十五刃开始显现出力不从心的样子。他只是一味地防御,退却,但对方却紧紧跟着不放。两人就这样以极快的速度交替前进,越来越远离刚才的战场。
长时间的持久战中,实力或身体状况的微小差距会演变成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就在一零七看起来就要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的时候,动作出现了轻微的扭曲,破面细长的瞳孔剧烈上下抖动着,挥砍的动作也偏离了。
——是了,就是这样。
原本处于劣势的十五刃用长矛的一端向伊诺克额头撞去,一零七刃仰面倒下,向地面坠落下去。
5、
从刚才起所有被控制的破面,都是凭依着多个中心,以圆形的活动范围行动的,远离那个中心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不会继续前进,而是返回去聚集在一起。除了攻击“前”同伴和死神以外,这批破面彼此之间却不会互相攻击。
假使投入战斗,在狭窄的巷道中很难发现,但脱离战场之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正是基于此,瓦兰德才打算试试把一零七刃拖出那个范围。
果然,伊诺克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似乎有某种力量在他身上不受控制地奔走流动,之前仿佛牵引着他动作的无形之线在绷得过紧的情况下断裂了,这对他造成了很大痛苦,于是瓦兰德用这样的方式,让一刃的从属官暂时停止了行动。
处理掉那些“中心”,破面们很有可能就会恢复。瓦兰德想着。即使是“创造者”,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同时操纵如此众多的破面,也会是件麻烦的事情。他使用这样的方法,意味着目前他身边,并没有能够用得得心应手的“下属”吗?
战场的风向又转变了,有人发现了这位虚圈曾经的控制者,尸魂界高喊着“叛徒”,而破面们则咬牙切齿地想要向这位把黑白世界搞得一团糟的家伙复仇。
这家伙竟敢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战场,除了来观察现在的乱局,并让它变得更加混乱,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吗?尸魂界和虚圈这次不合时宜又毫无意义的战斗,一定,就是那个叫做笹木悠生的死神一手造成的没错。
不知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怀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但现在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只能凭一己之力一样一样解决眼前的困难。
瓦兰德使用了响转,像跃入水中一样进入了某一个正在涌动的漩涡。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那里群聚着几只发出尖啸声,跨过墙壁、树木缓缓移动的基力安,它们环绕着黑色帷幔一样的身体在周围的楼房的玻璃窗上映出黑影,瓦兰德就在它们放出的虚闪中穿梭着。长矛在周围划出一道道雷光。
突然,某种从未见过,样貌怪异的基力安出现了。
那是一大团蠕动着的白色物体,比起坚硬的外骨骼,覆盖在它身体表面的更像是一层半透明的皮肤,有某种器官在其中搏动,液体聚集起来,又接着像四面八方涌动。
——丑陋的东西多得让人不耐烦啊。
没有丝毫迟疑,瓦兰德的长矛贯穿了那只基力安,它发出战栗一样的剧烈抖动,透明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狂啸声一瞬间充满了周围的空间,但是,那声音逐渐低落下去,被控制的破面们放缓了动作,开始原地打转,或者迟疑地环视四周。
——也许,这样能行。
白色的影子一秒钟也没有迟疑,就那样一跃而起向下一个中心进发了。
解决了一部分破面的受控状况之后,瓦兰德发现,继续前进越发困难,从天而降的箭雨像光的瀑布一样,封住了他的去路。
啊啊,笹木先生又找到新的同盟了,怪不得没法有效地使用。灭却师们要守护戒慎恐惧,认为是毒物一般的存在,已经觉得相当厌恶了吧。
静灵庭,叛变的死神,灭却师,破面,被操纵的同胞……各方势力在瓦兰德的脑海里交织成一幅错综复杂的图景。有种东西在他胸腔里涌动着,让他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恼火。
——我的任务到这里,已经可以算完成了。即使不能拯救全部的同胞,也尽可能保存了虚圈的战力,应该尽快回到一刃身边,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
——但是,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什么呢?
——像推倒的积木一样四散倾斜的建筑,连根拔起的树木,压扁的汽车和一地的碎玻璃。
破面看到了蔚蓝晴朗的天空下,云朵投下的阴影,浅色头发的死神正背着手站在那片阴影之中,抚着额发远眺脚下激烈的战斗。
笹木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表面看上去,那表情简直站在庭院里欣赏花朵,看着微风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样。
然而,老对手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兴致勃勃的神情。
啊,这边的气势弱下去了,不要被对方压倒啊?这边好不容易接近了,很可惜却被打碎了头颅呢。对了,让灭却师们轮流集中攻击双方,以维持他们的平衡怎么样?再努力一点,再愤怒一点,再表演出更精彩的角斗让我看看啊?
火焰烧灼着永远无法摆脱战斗的战士,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个悲哀的事实,只要这家伙不消失,什么都不会结束的。
=======================
9001字,先这样吧。
感到了打打打的疲劳...擅自借用了各位的角色,如有OOC请戳;
下面接Melottia的出场~
——第五章——
二十四歲的澤儂已經繼承了那個蠟燭工作室,他跟很多貴族有生意來往。他現在又是一個人生活了,住在地下室裡面,早上便上樓工作,他的烏鴉養在工作室裡面,每天早上都會一邊叫一邊拍翅膀。那天是初夏的清晨,澤儂起得特別早,他要去港口買材料。
澤儂沒有想很多,這件事情他做了不下一百遍。於是他穿上大衣——已經不是四年前那一件了,他買了件新的,黑色的大衣——走出門。
清晨其實很熱鬧,各種店家都要進貨,準備開店,他一路上跟很多人打招呼,比如鄰居,比如士兵。澤儂一直都是那個很有禮貌的人,人們說他不像是一個工匠,他太得體了。
澤儂覺得這只是一個習慣。
總之他來到港口,運貨的大船剛剛靠岸,木板架起,就有很多水手上下。他挑了他需要的材料,付過錢後那些材料就會送到工作室裡,這時他已經可以回去,可是他並沒有。
事實上澤儂那天回到工作室已經中午了。
事情是這樣的,澤儂被海上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到,烏雲從遠方飄來,跟隨的是高牆般的浪,浪撞擊在港口的大船上,連這樣巨大的船隻都向一邊傾斜搖擺。船上的水手和岸上的士兵也都嚇到了,士兵開始將人從岸邊驅離,正如四年多前那個商隊領隊看見的那樣。澤儂卻還站在原地,他似乎在浪花之間看到了什麼東西,於是他瞇起眼睛。
他很確信那是一個人趴在木板上,跟著海水浮沉。
於是他立刻跑回港口,彎身拾起地上的繩索的一頭,脫下大衣,不顧身後的士兵的阻止,直接跳進海裡。
就像之前說的,澤儂發現自己很擅長游泳,他不知道這項特長有沒有任何用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擅長游泳,直到現在這項專場才非常有用。總之澤儂現在在海裡,他覺得冷,但是他並沒有停下來。澤儂有點後悔自己想都沒想就跳下來,但此時也回不了頭了。
海浪在剛剛那一波後就開始逐漸平復,所以澤儂要靠近那個人很簡單,他已經碰到木板,便迅速地將繩索的這一端捆在縫隙裡。接著澤儂抹了抹臉上的水,另一隻手扶著木板上的人確保他不會掉下去。
澤儂的視線清晰後才看見手上除了海水以外還有血,他迅速地看向身邊的人,剛剛他沒有發覺,一隻魚叉似的的東西刺穿了那人的右胸,那人身上很蒼白,澤儂甚至不確定他是否還活著。
這個時候水手正在拉他們上岸。
“這是你救的第二個人了。”一個士兵在幫澤儂上岸的時候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們應該能給你個金牌。”
澤儂沒有回應,他還沒喘過氣來。
“你先跟著貨車回去吧,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士兵又說,“那個倒霉的傢伙我們會送到醫院去。”然後他把大衣遞給澤儂。
澤儂點點頭表示感謝。
澤儂回到工作室是正中午,周圍的人都看著他從送貨的車上下來,全身濕透,還沾染了血跡。人們小聲議論,又偷偷地去問車夫發生什麼事情。
車夫將事情經過仔細地描述給他們聽,人們才鬆一口氣,他們的好鄰居仍舊是那個好鄰居。
澤儂下了樓,洗澡並且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他還是向往常一樣工作,也沒有把救上來的那個人放在心上。
沒過幾天那個人就會跟澤儂一起住在地下室裡面,他們最好的時候像是兄弟一般。
但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事實上,澤儂過了好幾天才想起來要問那天那個人還好不好。“活下來了。”士兵說,“簡直是個奇蹟。”然後他說了他從醫生那裡聽來的情況:魚叉刺進肺裡太久,以至於一邊的肺沒法再用了,他失血又失溫,再拖個一兩個小時就救不回來,諸如此類。
“對了,我聽說那人今早醒來了,是個鄰國人,天知道是怎麼來的,你想去看看嗎?”
澤儂答應了。
格倫醒來的時候覺得很奇怪,是的,很奇怪,首先他覺得呼吸很困難,每一次吸氣吐氣胸口就一陣疼痛,彷彿他剛剛跟人打了一場架,而對方每一拳都打在自己的右邊胸口。其次他覺得很冷,比一般正常的天氣的冷還要冷許多。再來他發覺周圍圍著的都是外國人,隨後又驚覺自己才是這裡的外國人——他現在身處國界的另一端。他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他記得他在暴風天出了海,但是為什麼自己要在暴風天出海。
這些是格倫記得的事情:
自己在暴風雨天出海。
船被打翻。
自己最後看見魚叉在海浪裡翻滾。
自己很害怕。
這些是格倫不記得的事情:
他的生命裡曾經有一個人名字叫做奧托。
奧托死了。
他很難過。
這也是為什麼他要在暴風天出海。
這些是格倫覺得奇怪,但是他說不出哪裡奇怪的事情:
自己自從父母去世後就是一個人生活。
他學會捕鯨,是一個捕鯨人。
似乎有那麼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像鬼魂一樣在記憶裡只有模糊的身影。
自己的心空空的。
關於禁海的傳說還有一個,那就是那些人魚一樣的生物會奪走人們的記憶,有些人會說那就是它們的食物,如果有水手闖入禁海卻沒有死去,他會在另一個地方醒來,忘記一切。
這個傳說也是真的。
格倫環顧四周,房間裡比稍早他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多了一個人,那個人就坐在床邊,低頭歇息,然後抬眼看了格倫一下,便站起身準備離去。
格倫不知道為什麼,可是見到那人的第一眼,一股悲傷在胸中滿溢,他第一個想法是自己認識這個人,而一個熟悉的人在陌生的環境裡是多麼重要。他幾乎是無意識地抓住那個人的袖管,彷彿那是他的本能,彷彿那是他當下最應該做的事情,儘管手指使不上力,但是也足以讓對方停下。
格倫開口,他真的覺得自己就快要叫出那個名字。
可是他沒有。
對方望著他許久,似乎在等待格倫說些什麼,畢竟是格倫張著嘴像是要說什麼的樣子,過了半晌的尷尬,卻是那人先說了話。
“你……還好嗎?”那個人問。
格倫愣了一下,慢慢地放開那人的袖子,“對不起……”他回答,說話的時候喉嚨燒灼般刺痛。
“我是澤儂,你呢?”
“格倫……”
澤儂移開了視線,有點不自在的樣子,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你……出院後要是沒有地方住的話,就到我這裡來吧。”
·七夕过去好久才写的一篇关于七夕的文章(……)
·写的时候脑子里不断浮现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写着写着到最后连我都会唱了ry于是干脆就用这做标题了,真的猴喜欢这首歌啊!!!
·最后一点点提到的melati,其实就是印度语的茉莉花!
·趁机丢个歌曲链接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2483135/index_1.html
几乎是在箭被射出的同时,身边传来了部员们赞许的掌声。
基础本就扎实的她这几天更是状态正佳,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到达了她弓道生涯中的一个小巅峰,这让雀森薰十分满意。
活动结束后十二神千夜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时间还早,薰之后要和我一起喝个茶吗?”
“还是不了。”她指了指在练习场入口附近等候已久的某人,“我们改日再约吧,如果你有空的话?”
对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后一边笑着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今天比较特殊嘛,我们改日再约!”一边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并不知道其话中深意的雀森薰也跟了上去。
经过门口的时候,她拍了拍千叶纯的肩膀又小声说道:“我去换个衣服,马上就来,你先到外面等我吧。”
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她又将一度松散的辫子拆开来重新扎了一次,这时候在一旁的星野夏树突然说道:“啊果然还是穿自己的衣服最舒服了……训练服实在是太热了!”
岛屿一也连忙开口道:“就算开了空调也还是好热!”
“哈哈确实呢,有时候还会因为过于紧张而手心冒汗,为此不得不多涂一点滑石粉才行!”十二神千夜说着又看向她,“薰倒是真的一点也不怕热呢,之前过来指导我姿势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手凉得有点令人吃惊了,现在也是脸上一点汗也没有……”
雀森薰倒确实是一个不怎么爱流汗的人,即便是在盛夏,只要不出门,她的手就一定是冰凉凉的——这也成为了她的表妹时常粘着她的一个理由,解暑。
“雀森今天的短羽织好可爱呀……”和她一样总喜欢穿长外套的雾原希也加入到谈话当中“藏蓝色的矢羽暗纹和淡粉色的樱花配在一起感觉特别好看,也很衬你的气质哦?”
自打上次的聚餐以后,女孩子们之间逐渐变得熟络起来,雀森薰偶尔也会参与其中,但像这样成为话题中心倒还是第一次,这让她感觉不大习惯。
“我稍后还有点事,今天就先告辞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逃走,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从社团活动室出来以后,她本是想相跟对方道个歉的,毕竟对方从一个小时以前就坐在练习场里等她了——虽然是不请自来,却没有想到千叶纯抢先一步开口道:“累了吧,我们先去吃个饭?”
尽管她并不怎么觉得累,也感觉不到饿,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对于今天活动的内容和理由,她一概不知,也放弃了询问——千叶纯给出的答案,很少有符合常规逻辑的时候。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情让她十分在意,这个总是出其不意的男子今天手里拎了一个大得令人在意的纸袋,从眼角余光里还能瞥见袋子里装了很多个小盒子,她还偷偷数了数,可以确定的是总数肯定在十个以上,至于更具体的数字,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到餐厅以后,出来给他们指路的是上次餐厅特别活动时候的那个服务员。对方只要一看到雀森薰,就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她。
她看见千叶纯在点完餐后又对服务员说了些什么,只见对方连连点头然后飞快地离开。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雀森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之后你就会知道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说过话,这倒还真是头一次。
好在千叶纯所说的这个“之后 ”并不算太晚——上饭后甜点的时候服务员端过来一个差不多可以容纳得下一个八寸蛋糕的大蛋糕盒放在他们中间的餐桌上,如果不是千叶纯笑着将蛋糕盒往她这边又推了推,她一定会以为这个东西是上给千叶纯的,毕竟她没有点甜品。
“七夕快乐!”说着他又把那只大得令人在意的纸袋放到他面前。
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餐厅里装饰着竹子还提供丝带和笔,这样也就解释了弓道部练习结束后十二神千夜那个意味深长的笑了,在此之前她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的。
“这是……”雀森薰将蛋糕盒打开以后看到了九块大小相同的蛋糕拼在一起组成的一块大蛋糕,“你做的吗?”其实她已经断定这些蛋糕不会是从外面买来的,一来她不记得自己刚才有在菜单上看到过这些蛋糕,二来这些蛋糕切得实在是有点丑,看起来制作的人并不知道切蛋糕之前要先把刀用热毛巾捂一下这件事。
对方不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将话题岔开:“不再看看袋子里的东西吗?”
她随手从袋子里捞出一个小盒子,却看见包装上写着“给一岁的你”,紧接着她又捞起第二个盒子——“给两岁的你”,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一直到第十八个,尽管顺序有些混乱,但包装盒上的数字确实是可以连起来的,而且一个也不差,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
“一次性十八年的超豪华七夕大礼包,怎么样,有没有被吓一跳?!”
很显然,雀森薰确实又被吓到,但她并不想向对方承认这件事,于是她在短暂的沉默后又开口说道:“没有人是会从一岁的时候就开始过七夕的。”
“现在你成了世界上第一个从一岁就开始过七夕的人啦!”千叶纯想也不想就说道,仿佛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一般,“蛋糕呢,不吃吃看吗?我做的很用心的哦!”
雀森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蛋糕:“你觉得我可能一个人吃完它们吗……而且为什么是九块蛋糕?”
“哎哟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本来是想做十块的,毕竟十全十美嘛——不过后来我发现十块蛋糕切起来很丑,所以就改成了九块啦!”
然而你这个切件也并没有切得很好看,她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千叶纯又开口问道:“不拆开你那十八件礼物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吗?”
“你希望我现在拆开吗?”对方殷切的眼神看得她有些发慌,于是她只好又从袋子里捞出一只长长的盒子,然后将其打开。
她拆开的这个盒子是送给“五岁的她”的,里面装着三盒仙女棒,还夹着一张小纸条。
——五岁的你应该已经能记得很多事了吧?说道有关夏天的记忆,那果然就是烟火了吧?
“怎么样喜欢吗?”
“不讨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突然问道,“为什么十八岁的礼物薄得像是一张纸?”
“因为那里面真的就只有一封信啊!”不等她发问,千叶纯便继续说,“你看今年我都把我自己送过来和你过节了!”
“那我要是拒绝签收呢。”明明应该是句疑问句,硬生生被对方说成了带着冷漠气息的陈述句。
好在他早有准备:“一个人玩仙女棒是不是有点寂寞有点羞耻呀?”
“假设我刚才拆的不是这个盒子呢?”
“那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直到你拆到为止。”他也学着刚才雀森薰那样,做出一副十分霸道的模样。
雀森薰颇为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又说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玩仙女棒找回童年吗?”
“呃,这,先吃几块蛋糕吧……”
他们摸黑跑到游泳池旁边,令人欣慰的是,除了他们没有人想要在今天晚上燃放烟花。雀森薰拿起一只铁桶从水池里捞了一桶水上来,千叶纯则掏出打火机将仙女棒点燃。
这种时候似乎是十分适合说些什么的,于是她又开口说道:“其实我小时候并没有怎么玩过仙女棒,父母工作比较忙我都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老人家还是喜欢安静一点的。”
“这么可怜啊——那烟火大会总是要去的吧?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话总感觉应该会穿好浴衣精心打扮一番再出门?”
“哈哈哈并没有,我觉得穿浴衣挺麻烦的,一般都是披个外套就出门了,就像今天这样。”她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件于几个小时之前被同社团的女孩子夸奖过的羽织,“不过我们一行人里,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会穿的。”
“原来你还是有结伴去参加这种活动的朋友的呀,听你之前描述的校园生活我还以为……”意识到自己的发言有些不大妥当之后,他立刻打住,“呃,是同学吗?”
“不是同学。”她丝毫不在意似的接道,“通常来说是我,我表妹,还有两个是我爷爷的朋友家的孙女,我和她们也不算特别熟……不过我表妹还挺喜欢她们的,那孩子跟谁都能相处的很好。啊对了,她和我不一样,她特别喜欢穿和服,而且穿上和服后也绝对是一顶一的美女。”提起自己的表妹,雀森薰总是一副自豪得不得了的模样。
千叶纯已经习惯她这幅妹控的姿态,转而又问:“听说京都夏天活动特别多?”
“嗯,从7月份从1号开始一直到29号都是祇园节,4至16号的宵山还有17号的神轿巡行是其中的高潮。8月7至10号会在若宫八蟠宫举行陶器节,8月15日是五山送火节,在京都的五座大山上点燃五种不同字样的火焰以求祛病消灾,虽然并不科学,但至少很壮观。”她将一支燃尽的仙女棒插到盛满水的铁桶里,又摸出另一根点燃,“不过今年因为来这边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实验,等我们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京都的夏天就已经结束了。”
“至少你还可以迎接京都的秋天嘛,听说中秋的满月法式和献花礼也都很出名。十月份好像还有时代节?”
她笑了笑:“我觉得比起这个,还是同一天的鞍马火节比较好玩。十一月的第二个星期日就是岚山红叶节了,如果你有计划来小仓山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招待你。”
之后他们的话题一直都很跳脱,但即便如此,她并不感到厌烦,上一次像这样如此高兴地放烟火,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四年级,她的表妹川下莲见刚刚上小学。爷爷的老相识家的长孙女姓望月,比雀森薰小一岁,和她们念同一所小学。至于望月满那个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则跟着自己的父母在东京生活,放暑假的时候偶尔会回来玩上一两个星期。
人在小时候大抵总是过度活泼的,她还记得她们四个人曾经在街坊领居的鼓动下参加过夜来舞比赛——如果是放在现在,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而且那次比赛结果也没有很好,只是拿到了一份参与奖,也就是几盒仙女棒和一直打火机而已。
最年长的雀森薰当然知道自己有义务向小妹妹们强调不要随便玩火,但她始终是架不住双人份的糖衣炮弹胡搅蛮缠的。不得不说,仓野尾枝织和川下莲见两个同龄的小姑娘合在一起,攻击力实在不一般,加之望月满又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从来不会站在她这边——这种状况哪怕是放到多少年后的今天,也依旧没变。
好在放假前学校有上过足够多的安全知识讲座,这才没有酿成什么悲剧。
那天晚上她们四个人也是和今天一样从天南说到地北聊了很多,聊到最后没有话题可以聊了又开始将牛郎织女的故事。
一向直来直去的望月满首先发表感想:“其实这个故事说白了不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双方家长不同意嘛,真不懂为什么会被广为传颂……”
“姐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浪漫。”坐在旁边的仓野尾枝织也不甘示弱,“就是因为在这种爱上不该爱的大前提之下发展的故事,才会有看头呀!”
川下莲见想了想然后说道:“阳成天皇之母藤原高子和在原业平不也是这种状况吗,可惜私奔没能成功……不过如果哪天真的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该怎么办呀?”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会认真思考,其余几个人都陷入沉思,只有雀森薰首先打破沉默。
咦,可是那时候她究竟说了些什么来着?
她拼命想要回想起来,然而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就连在她身边的千叶纯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薰?你刚才有听到我在讲什么吗?”
“呃,抱歉,刚才开了个小差……”她猛地回过神来,为了避免对方追问,她又说起另外一个话题,“千叶你说你给十八岁的我写了封对吧?”
对方点了点头,于是她继续说道:“你都写了些什么?”
“你就这么想知道?”他晃了晃手里的仙女棒,“但我觉得还是应该你一个人读这封信比较好。”
“你是不是不记得内容了?不会这么不走心的吧?”
明知这是激将法却还是往里跳的千叶纯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还记得内容这件事情一样,声音提高了好几度:“谁说我不记得了!我这就背给你听!”
雀森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双手抱膝坐在原地等着对方接着讲下去。
所谓“信”,不过就是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写在纸上而已,现在想要说话的对象就坐在自己旁边,千叶纯自然也是面对着她讲的:“我很高兴这段时间里我们成为了朋友,虽然时间不长但我敢说我对你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你说过自己不是一个擅于交际的人,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个人包办所有,把话说得这么漂亮,把自己说得这么帅气。但我觉得,人心毕竟是肉长的,你肯定还是会有觉得寂寞的时候的,不过现在好了,我们是朋友了,我可以和你争吵,可以陪你过节,当然也可以在你感到孤独的时候和你聊天,所以请你试着多依靠我一下吧?”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开口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请求我了,那我也会好好考虑一下你的提议的。”
“我之前就想问了,你的指甲怎么了?”千叶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又换了一个话题。
“啊这个啊……我是打算卸掉的,结果卸到一半发现时间要来不及了,就收拾收拾东西先出门了。”她看了看自己左手那剩下两个仍然保留了指甲油颜色的指甲,“本来就是莲见她拉着我非要给我涂的,说是这个颜色和我眼睛的颜色一样,涂上之后肯定很好看,不过我倒是觉得并不怎么符合我的性格……”
“你表妹还帮你涂指甲油的啊,你们感情真好。”
她突然之间想到了些什么,于是问道:“千叶你之前说过你高中的时候给班上所有女生都配过CP对吧,而且到了这里以后也经常随便给人小姑娘拉郎配……可是我怎么从没有听你提过给我拉CP的事情?”
对方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只是瞪大了眼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于是她又接着说下去:“老实说,千叶,你是不是喜欢我?”
手里的仙女棒燃尽之后就熄灭了,短暂的沉默后,新的一根又开始继续发出微弱的“噼啪”声,不等千叶纯开口说些什么,雀森薰便自顾自地继续道:“哈哈哈你可最好不要喜欢上我才好,这实验马上就要结束了,从这里安全出去以后说不定我们就再也不见了吧……”
“不是还要招待我去小仓山赏红叶的吗?”
“我那是勉为其难的好吗?”
等到仙女棒全部烧完,他们又清理了 一下现场的垃圾,随后便走回了宿舍楼。
千叶纯正和对方道过“晚安”后正要关上自己的宿舍门,就被对方给叫住了。
“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千叶。”浮现在雀森薰脸上的是,今晚从未见过的,严峻的表情。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担心:“怎么了?”
“呃,我好像忘记带房门钥匙了……帮我个忙呗?”不等他反应过来,雀森薰便已经提着她的鞋子走进了他的宿舍大门。
他站在阳台上一脸严肃地问她:“你的意思是你要从这边翻过去,翻到对面的阳台上去?”
对方毋庸置疑地点了点托,然后开口说道:“我们两个的阳台相距不超过半米,而且楼层又不高,放心吧,我以前也干过这种事。”
“以前?”
“高中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住过一段时间,那天邻居拜托我们帮她照顾小孩,我妈妈答应了之后就出去买菜了,留下我和邻居家小孩独处。当时我正好在阳台晒衣服,那个孩子把我反锁在外面了,我没有办法就只好从我妈妈房间的阳台上翻到我房间的阳台上然后回到屋子里。”她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那个时候我还一米七多没有,所以我觉得现在的我也一定可以做到的。”说完她便摆出了准备翻越阳台的架势。
千叶纯见状连忙阻止:“不行太危险了,要翻也是我先翻过去然后在那边接住你啊!”
“我对于你能否翻过去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她盯着对方说道,“毕竟是个宅男。”
“可我比你高十一厘米,腿长!”接着他就真的翻了过去,他站在雀森薰房间的阳台上喊道,“咦,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难诶……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过来了,有我接着呢!”
尽管好像没有他自己也能做到这件事,但是他的这一举动还是让雀森薰颇为感动的。待到她双脚落地后,她立刻打开阳台门走进屋里,在书桌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一个铁盒子然后将它交到千叶纯手里:“算是今天对你的谢礼了,尽管你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这什么?”千叶纯把玩着手里的铁盒子,他发现从这个盒子里,散发出一阵令人熟悉的香气。
“茉莉花茶。”她答道,“少喝咖啡,有空多喝茶。”
之后她又去千叶纯房里将今天他送给自己的一连十八年份的七夕礼物和豪华蛋糕套餐给拎了回来。
洗漱干净后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一边吃着剩下的没吃完的蛋糕一边拆礼物,她首先拆开的是对方写给十八岁的自己的那封信,她很好奇刚才对方到底有没有记错词。
可惜的是,对方没有记错词,他只是少说了一段而已——而且看来是有意少说的。
“今天一连送了你这么多礼物,其实就是想把我们还未相遇的时候,我欠你的礼物都补给你。想要告诉那个曾经在某些时刻里,因为寂寞而蜷缩起来的你,你并不孤单。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因为在你所不知道的某个地方,也有一个人,一直一直都在期待着与你相遇。”
啊,之前那次烟火大会的最后,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如果是我的话,那我会立刻将联系两个人之间的红线给剪断,这样就不会留有遗憾了。”
含在嘴里的那块巧克力还没完全融化,甜味渐渐在口腔里扩散开来。不知道是巧克力的原因,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突然之间,她竟觉得好热,就连从阳台吹进来的风也让她感到燥热不安——热得她的眼睛都开始往外冒汗了,怎么止也止不住。
“还好刚才送的是已经晒干了的花茶。”她突然嘀咕道。
——切れてくれるな 心の系ょ 散つてくれるな 愛の花 ムラテイ
双子和射手的配对指数是79分。
下课的时候看到班上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的时候黑木堇就凑过去看了一下,是最近女孩子间很流行的星座运势。
“小堇也来试试吧?”热情的女同学发出邀请。
黑木堇并不信这些,对鬼神之说也都是仅抱着敬畏之心,这时却是来了兴趣,活波可爱道:“都能算什么呀?”
女生把书递到黑木堇面前:“自己的性格幸运数字幸运颜色还有和喜欢的人的缘分啦,很准哦!”黑木堇心里咯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想算一算自己和那个人的运势,又不想表现的太刻意,想了想问道:“和双子最配的星座是什么?”
女生给了黑木堇一个了解的眼神开始翻找起来,“在这呢,水瓶座,双子和水瓶最配!”黑木堇瞬间感觉失落,这结果并不符合她的期望,又不想直接问双子和射手的结果,就拐着弯问射手和哪个星座最配。女生也是乐得找这些,一边翻书一边八卦的问黑木堇:“谁是射手座啊?”黑木堇的脸蹭的一下红了:“没有啦我就随便问一问。”
走廊一阵嬉笑的声音,一帮人涌进班里,黑木堇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一眼看到走在前面脑袋上戴着蝴蝶结发箍的人,连忙偏过头看窗外拙劣的假装看风景。
恰巧蝴蝶结发箍也看到了她,并且露出坏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黑木堇面前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脑袋:“小堇啊~在干吗呢?”
黑木堇做出要推开她的样子:“别靠近我啦你身上都是汗味!”心里却在嘶吼:“抱紧我!!!!!!!”
哟呵,小丫头还有两副面孔呢…(
“诗织要不要也算一算?”女生晃晃手里的书。橘诗织把球夹在腰间一手抹汗:“算什么啊?”
“星座哟~。”
果然,橘诗织露出一口白牙:“好啊,算一算,我是射手座的。”
这厢也是无比配合的睁大眼咦了一声:“好巧哦,刚刚小堇也让我查射手的运势呢!”
黑木堇简直想立刻晕厥过去。
橘诗织顺势把胳膊搭在了黑木堇的肩上:“这么关心我?”心里想着这身高真好,打球的时候小堇能去看就好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也能这样靠着她休息一会儿。
“我帮我朋友看的啦!谁看你啊少臭美了!”转头反驳却撞上橘诗织的下巴,该死的偏偏又比自己高了整整十厘米。黑木堇顾着把星座的重点转移也没意识到她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整个人在橘诗织怀里了。
“找到了!射手和狮子最配哦!”女生提高了声音,“狮子?”橘诗织想了想,“小堇什么星座?”
“…双子。”
橘诗织笑嘻嘻的看向女生:“有没有看我和小堇一起的呀?”
黑木堇几乎要听到自己的心跳,
“应该有吧…在好下面呢…”女生翻了一页开始念,“射手跟双子的配对指数是79……”
心顿时跟落入冰窖一样,黑木堇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橘诗织也是愣了一下,收回搭在黑木堇肩上的胳膊抓了抓头发:“满分是一百吗……?”
“当然啦。”
橘诗织倒是无限惆怅:“好低哦……”
黑木堇还是不说话。
“没关系啦,反正也只是测爱情的。”女生顺势应和,她以为黑木堇是因为这分数太低不高兴。
橘诗织笑嘻嘻的搂住黑木堇的肩:“没什么啦,这种事才不会影响我喜欢小堇呢。”
黑木堇低着头,心里酸酸胀胀的,如果说79分只是当头一棒,同学的那句话真正是浇了盆冷水。
对啊,反正也只是测爱情的……
连名正言顺的喜欢都没有……
连喜欢的心情得到回应的资格都没有……
黑木堇撇了撇嘴,眼眶发红,推开橘诗织:“可是会影响到我喜欢你!走开啦笨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回座位,恨恨的拿下别在头发上的蝴蝶结塞进抽屉里。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黑木堇头发上,有几根稍短的头发因为刚刚的动作翘在空气里,垂下的眼睫轻轻抖动,嘴巴也紧紧抿成一条线。
橘诗织沉默的站了一会儿,走过去拉拉她的衣袖:“干嘛拿下来啦…我送给你的诶。”
“我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