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芬多,3572)
本文将会出现如下人物:
格里高利·莱德:二年级,向往成为父亲那样正直的英雄,平时假装自己很乖。
莱茵·拉斯塔甘:三年级,向往浪漫主义冒险故事的正直少年,理想是成为游侠。
法柯·爱理德:一年级,全家都是斯莱特林,没想到自己会被分进格兰芬多,自闭中,但有时会被同寝室两位学长带跑画风。
戴维斯姐妹:三年级,一对双胞胎,似乎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神秘白发孩子:?年级,似乎在被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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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最初,是莱茵暑假里看了一本麻瓜游侠传记。书中,那位住在森林中的英雄人物带领大家劫富济贫、除暴安良,一手弓箭百发百中。
合格的游侠怎么能没有属于自己的弓箭?就像巫师不会拿着不适合自己的魔杖。因此莱茵决定去小树林里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枝条能够制作弓箭。
格里高利听了感到非常有趣,于是跟着一起去了。反正只要不去禁林那一片就不算违反校规嘛,他可是个遵守纪律的好孩子,从不给父亲丢脸。
而事情就发生在他们两个爬上树之后。
当他们仔细挑选树枝的时候,微弱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你从不从?”
“不……”
在被风吹动的树叶间,隐约能看到远处岩石旁有几个人影。其中两个金发的步步紧逼,另一个银发的连连后退,几乎被逼到了角落。
这难道是……有欺负事件!
他们立刻扔掉手中的树枝蹭蹭蹭往下爬,可惜距离有点远,等赶到岩石旁的时候,那三人都已经不在原地了。
“你看清长相了吗?”格里高利问。他只隐约看见了被欺负那个银发孩子的脸。
莱茵表示:“角度不对,看不到脸,但金发的两位看发型有点像和我同年级的一对双胞胎姐妹。”
两人讨论一番,觉得不能凭发型妄下断论,万一只是相似呢?而且他们没有抓到现行,所以也没有证据。而且欺负事件不会只出现一次,如果那对双胞胎真的在欺负其他同学,那之后肯定还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类似的情况。
“所以——”格里高利举起一块木板,莱茵揭掉了盖在上面的布,“锵锵,这就是我们的案件追踪计划!”
法柯·爱理德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木板上只写了这样几个字:一,先找到人;二,进行跟踪;三,发现欺负事件,当场抓获!
一年级刚入学不久的法柯突然感到压力很大,他努力思考应该怎样对两位室友兼学长做出的计划进行一个委婉而礼貌的评价。
“那……是需要我做什么吗?”最后他决定从他们告诉他这个计划的原因问起。
格里高利表示自己和莱茵能行,只是有时候可能会需要法柯稍微打打掩护。
另外,就是想问问法柯这里会不会知道受害者的信息。如果受害者同意出面举证的话就不用那么复杂,直接和欺负人的人对质就可以。
格里高利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战后许多曾经支持过解禁派的纯血家族变得势弱了,他想,孩子因此遭到欺负也是有可能的事情。而和奉行避世原则的拉斯塔甘家族以及根本和那些家族没什么交情的莱德不同,爱理德是一个比较传统的斯莱特林家族,和其他纯血家族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人际往来。所以虽然法柯今年才入学,性格又内向,但其实对纯血家族的学生信息多少有点了解,即使是格里高利和莱茵都不认识的人他说不定也曾听说过。
格里高利向他描述了自己今天所见的受害者的样貌。那是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孩,有着细软的白色卷发,长度大约垂到胸口,正好遮住了院袍的颜色,所以他们没能分辨出学院。
格里高利坚称自己看到了一抹蓝色,那应该是拉文克劳的学生。但他们今天找拉文克劳的学生多方打听也没找到符合描述的学生,所以莱茵认为他应该是看错了。
“不应该啊……”格里高利喃喃自语,“我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但白色卷发女孩这个特征难道不是很显眼的吗,怎么会大家都不知道呢?难道说,其实是存在感很弱的类型?所以才会受欺负?”
法柯努力回想。如果说到白色长发的男孩,他倒知道一些,比如米亚尼克家的诺冬,还有听说以红发闻名的桑切兹家族有一个白发的孩子在霍格沃茨就读。但女孩他就实在没什么头绪了,最后也只能表示抱歉。
莱茵和格里高利表示了解。这样一来,果然只能从那对双胞胎入手了!
莱茵向格里高利述说了他所知的情况。
双胞胎中的姐姐叫安娜·戴维斯,就读于格兰芬多三年级,妹妹叫安妮·戴维斯,是赫奇帕奇三年级的学生。他这么一说,格里高利想起自己确实在格兰芬多休息室里见到过几次安娜,但没讲过话。莱茵因为同年级一起上课的缘故交流过几句,但也不熟。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俩化身两朵色彩各异的蘑菇,竭尽全力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戴维斯姐妹的周围。莱茵甚至差点学会了幻身咒,可惜只幻化了脑袋和一个胳膊,他赶紧把咒语取消了。
而他们越跟踪,就越觉得……戴维斯姐妹果然是有点问题啊!
你听她们平时都在说什么话题——
“我听说有办法让人昏过去?是真的吗?”
“对,只要扎一下……不需要用咒语,人就会昏睡过去,很神奇吧?”
“那如果不昏过去的话呢?”
“我隔着房门,就听到那个人‘啊’地大叫了一声!惨叫声可响了!”
“很痛吧,毕竟是人身上的骨头掉下来呢。”
……类似的恐怖对话发生了好几次。
虽然为了不被发现,他们躲得比较远,也就没法听到更完整的对话。但仅凭这些只言片语也可以判断出,戴维斯姐妹和她们周围的人一定是在进行什么很危险的事情!不然怎么扎一下就让人昏过去!还会有骨头掉下来啊!
莱茵和格里高利沉重地蹲在一起。
莱茵:“看来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格里高利:“她们在谈论的,很有可能是什么高深的黑魔法。”
莱茵:“竟然有人在学校里用黑魔法欺负学生,真是岂有此理。”
格里高利:“这样的事情一定要阻止!没关系,我们不惧危险!”
法柯:“……为什么我也在这里?”
把他硬拽过来的格里高利拍拍他的肩膀:“等一会儿如果看到情况不对,就去通知教授!”
法柯欲言又止,其实他觉得既然这么危险,现在就可以去通知教授。
一段距离之外,戴维斯姐妹又和那天那个白发的女孩见了面。
莱茵和格里高利鬼鬼祟祟地探出头进行观察。
现在就是计划实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刻,来吧,只要你们露出马脚,我们就能将你们当场抓获——!
令人意外的,对方三人一开始的相处似乎很平和,虽然距离上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但看起来是在平常地闲聊。大部分是姐妹中叫安妮的那个短发女孩在说,长发的安娜和白发女孩一起听着。
就在两人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换个近一点的位置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情势发生了变化。
安娜和安妮突然一转攻势向白发女孩步步靠近,隐约还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上次那个没有……这次这个一定……”
而白发女孩神情紧张,连连后退,最后背靠在了岩石之上。双胞胎姐妹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逼近,并将手伸进了袍子的口袋里。
格里高利和莱茵精神一振,这一定是要掏武器了!
他们手持魔杖拔腿就冲了出去,直接闯进三人之间:“不许动!除你武器!”
安娜警觉地停下了动作,安妮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出来,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继续,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蝴蝶结。
除你武器准确地击中了蝴蝶结。它高高飞起,划出一道弧度,然后掉进了泥里。
空气凝滞了一瞬间。
是的,蝴蝶结。
有巴掌那么大,清澈的浅蓝色,甚至还装饰了可爱的白色波点。
蝴蝶结要怎么攻击人?
莱茵思路转得比较快:“快趴下!那说不定是——黑魔法道具!”
格里高利立即转身将白发女孩推出危险区域。但令人意外的是,白发女孩竟然比他高了半个头,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没控制好力道的格里高利把自己绊倒了,绊倒之后又一头撞上了白发女孩,结果两人一起摔了出去,跌进了泥里。
从头到尾没看懂他们在干嘛的双胞胎一脸懵。
这两人到底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是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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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娜用力拍着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所以,你们就以为我们在用黑魔法逼迫蓝侬?还以为这个波点蝴蝶结是黑魔法道具?救命,我宣布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安妮一边一缕一缕地给蓝侬的头发施展清洁咒,一边气呼呼地小声抱怨:“真是的,你们把蓝侬弄得一身泥……”
蓝侬默默给掉进泥里的蝴蝶结施展清洁咒。
格里高利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泥,发出质疑:“如果不是黑魔法,那你们前几天说的扎一下昏过去、听到惨叫、骨头掉下来这些又是在说什么?”
双胞胎面面相觑,安娜憋着笑先开了口:“安妮是在讲麻瓜诊所呢,麻瓜做手术的时候会打麻醉针,扎一下,人就会昏睡过去,做手术就不会痛了。”
安妮说:“但是拔牙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会用麻醉,就会很疼……我是在给安娜讲这个事情。因为我爸爸在麻瓜社会开了一家诊所。”
格里高利颇为震惊,麻瓜诊所听起来竟如此可怕,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莱茵对麻瓜很感兴趣,闻言追问了几句,也都得到了解答。
……听起来不像假的,两人沉思。
“但是!”格里高利反应过来,他们一开始是为什么去跟踪的,“你们难道没在欺负这个女孩吗,我们都看到了,你们把她堵到了墙角!”
“女孩?”安娜看向蓝侬,“……你在说蓝侬吗?”
听她们多次提到这个名字,莱茵突然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他之前其实见过蓝侬,他们是同年级的。只是过完暑假蓝侬的头发又长了许多,人也高挑了一些,所以之前没认出来,更重要的是——
“蓝侬是男生!?”
格里高利更加震惊。
安妮解释道:“其实是我最近新学了一种编辫子的手法,正打算给蓝侬试一试。”
格里高利:“蓝侬不想被试,是吧!?”很容易想象,一定是因为身为男孩子不想编辫子,才连连后退的!
蓝侬:“也、也没有不想。”
格里高利:“那你为什么后退!?”
蓝侬脸红:“上次那个蝴蝶结的款式,有点夸张……我以为还是上次那个,所以……”
安娜思考:“上次那个的款式确实不太适合蓝侬,这个蓝底波点和拉文克劳院袍应该还挺搭的。”
蓝侬小心地瞄了瞄这个蝴蝶结:“唔、那好吧……”
格里高利:?这样就同意了吗——
试图写点侦探全员
此文烦请一定当作二创看待,角色有崩坏,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受我一跪【真诚】
没写过这种推理类的,希望我有把事情解释清楚
再次致歉,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能力不足!
文中没有任何人受伤/死亡
大型OOC预警!!!!
编的!!所有东西都是胡编乱造的!!除了最后的舞会,都是我瞎编的!
“我说真的颜小姐,红裙子和祖母绿不那么配。”陈知安指着梳妆镜前的整盒首饰道:“你明明有钻石。”
颜格薇塔将长发盘起,转动着脖颈观察那副祖母绿不对称耳饰的佩戴效果,红丝绒的贴体长裙开着一个略显大胆的领口,两边肩带向后延伸又露出大片背脊,直到腰畔才合拢出一个波浪形。
“有的时候夸张也是很有必要的。”她的发型对比起着装就朴素了很多,黑色的皮筋简单挽起一个花苞盘发,发丝在灯光下泛着丝绸一样的光泽,“总是西装革履的话会被人认为是一个刻板且难以相处的正经人。”
“什么叫……算了。”陈知安视线后移看见了另一位租客有些急切的手势,显然是不希望她继续说下去,“你能辅导我的论文吗?”
“你就是因为这样一本正经才会找不到可爱的男朋友。”颜打趣道,她站起来的时候顺手抽走了陈知安的一件长风衣,两人身形相似,除了某些地方不太合适,这件长风衣穿在颜的身上更有种端庄的敷衍气质,往那里一杵就好像在说你快些完事,我还有更重要的宴会要参加。
红色裙摆从风衣下露出一小节,摇曳得就像是一丛正在燃烧的火。
陈知安放弃了要找这位前·助教帮忙的想法,颇为绅士地牵着她走出房门,英国的天气着实不好,今天早上还艳阳高照的,过了中午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阴湿的空气中就像是飘着层来自工业革命时代的灰一般,让这位东方来客十分不适应。
她上下打量着颜终于问道:“姐,你今天要去砍谁?”
颜正检查着随身物品,车钥匙、手帕以及长得正无处安放的烟斗,闻言她真的停下手上的动作仰起头,用食指煞有介事地点着下巴说:“前两天海边度假的时候那只克拉肯总要收拾,你不是说想吃铁板鱿鱼么,今天晚饭的材料就是它了。”
陈知安咽了咽口水找补道:“那太大了吃不完啊。”
“上周被逮捕的经济罪犯给我发了封邮件要求投资和法律援助,我准备抽空去监狱看看,你要一起来吗,公立监狱的牢饭味道还不错。”
陈知安几乎要绷不住了:“不了,我的论文要是写不完教授会先把我做成饭的。”
“哦——我的小律师”颜用夸张的语气道:“你要清楚得明白我现在转行做侦探了,你这句话就这算是一条线索,到那时候我会作为你亲近的相关者受到盘问,然后和你爱看的连续剧里演的那样——把侦探证明拍在警官先生的脸上,最后去现场观摩你的死亡留言。记得把字写好看些,你的英文字母书写着实是问题。”
陈知安给颜开了车门并贴心地插好车钥匙,“您快走吧,聚会要迟到了不是吗!”
颜·格薇塔笑着坐进车里,又拽着陈知安的领带在人脸上贴了两下:“去吃顿好的,你要瘦脱相了,那样教授会抱怨你的骨头太硬不好剃肉的。”
黑色轿车在雨幕中缓慢滑入较为平整的车道,绕开茂密的花园景观,向着远处开去。
后视镜中的女孩原地呆愣两秒,随即像只松鼠似得揉了揉面颊,很快回到了那栋略显空旷的建筑物中。
夏日的雨水打在车窗玻璃上,颜在伦敦街道上缓慢行驶,路过一家麦当劳时沿路边停了车。
不过一会一名青年抱着个纸袋,用一只手挡着前额,从满是雾气的玻璃门内快步跑了出来。
颜适时放下车窗与他打了招呼:“下午好先生,需要顺风车吗?”
朗尼·亚瑟在车门边站定,弯下腰,雨滴从他略显疲惫的眼角落下,在纸袋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我的荣幸,小姐。您今天的绿裙子十分衬你地肤色。”
朗尼·亚瑟上车前甩掉了发丝上的大部分水珠,又拍了拍怀里的纸袋,这才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他穿得宽松,一伸手露出了衣服下摆遮掩住的菱格纹皮带,颜只快速扫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您今天是去参加舞会吗?”朗尼·亚瑟本想拿包薯条出来,又想趁着这点时间小睡一会,他打着哈欠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两肩上的布料被雨水打湿了一点点,雨刮器中透出的光影里能看见微微下垂的眼角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身后的车流。“不介意的话我建议您从后街绕去办公室,您今天不赶时间吧。”
颜·格薇塔并没有搭话,她快速打灯转向,从直行车流快速插队汇入另一条左转车道中,虚线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被碾直,两名警官很快注意到了这里,他们被逐渐大起来的雨水浇得烦躁,只能看见一辆低矮的车从转弯车道驶出,甩起两道水线,随即加大油门冲入了更加空旷的车流中。
超过两辆正在放重金属音乐的吉普车,这辆黑色小车几乎贴地行驶,引擎的嗡鸣声被遮掩在哗啦的雨声中,后很快又有两辆轿车窜入雨幕,紧随她们而来。
朗尼·亚瑟的手机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一个略显欢快的声音从对面响起,“你好~侦探事务所,咨询事务一英镑,委托三英镑,今日事务所已休假拒绝到店来访哦~”
“下午好海伦娜小姐,我很高兴你在办公室。”朗尼·亚瑟试图在又一次转弯中抓住点什么好稳住身形,但是周围全是闪闪发光的皮革,一时间没找到把守,他只好五指张开撑住车门,好避免自己被离心力甩在玻璃上,“前面右转是死路请不要开错。啊——海伦娜小姐我不是说您,我正在格薇塔小姐的车上,只是会晚些到,哦是的我们遇到点小麻烦,如果两位警官在……”
颜听见电话这头沉默几秒,随即亚瑟先生挂了电话,用一种颇为悲痛且摆烂的语气道:“很遗憾,我们的前·警官先生们都还没到,只能靠自己了。”他又看向后视镜,“我只希望在解决他们之后我的薯条没有变成混合土豆泥。”
这语气太可怜了,颜·格薇塔不由得笑了起来,轮胎在急刹中与地面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她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正经打个电话给警察先生们,然后等他们到了就飘在他们头顶给那些先生指路,告诉他们那辆车是肇事者。”
车厢内不合时宜地发出了笑声,朗尼·亚瑟捂着嘴角和因为颠簸被磕痛的头顶一边颤抖一边指路:“前面路口直行,那块街区摄像头最多。我保证那样我们明天上头条的照片会更好看点。”
海伦娜挂了亚瑟的电话,从办公桌后转回身,面前的小方桌上摆着几张翻开的扑克,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而恩维尔正瘫坐在真皮大沙发里,随手翻看着之前写的小说大纲,他头也没抬地问:“那位腹黑小姐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被车辆尾随了吧,他们说会晚点到。”海伦娜蹦蹦跳跳回到牌桌前,脚踩在厚实的长毛绒地毯上,将自己摔进宽厚柔软的大沙发里感叹道:“开足了马力飙车的话,她们应该在一刻钟就能转回这个街区了。”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在听见引擎轰鸣声的时候把牌收起来就可以了。”恩维尔·埃里克森点着嘴角的巧克力屑,毫不在意道:“再来一局德州吗。”
就在这时,一道瘦长清隽的阴影罩了过来,湿气被屋内的冷气一吹弥漫起一股夏日的氛围。
“安西斯先生,下午好,要来一杯咖啡吗?”海伦娜向来人热情地打着招呼,顺手理好了散乱一桌的扑克,“道维先生在门外抽烟,您遇见他了吗?”
安西斯只点了点头,余光看了眼桌上还没吃完的甜点和正在发牌的海伦娜,从善如流坐在了道维原来的位置整理起手牌来,“今天还有谁来?”
“谁知道呢,我们只是一群随心所欲的候鸟,只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以及合适的事件面前出现。”恩维尔直起身,展开手牌又按了按胸口的怀表,“跟牌,我赌亚瑟他们十分钟后走进办公室。”
海伦娜翻开面前的公共牌,那是一张红心Q,她道:“赌这个多没意思,只要十五分钟内到达就算正常,还不如拿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来玩。”
安西斯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不知哪来的回形针道:“跟,亚瑟和谁在一块被跟踪了?”
“闪闪发光的东西不是指随处可见的金属制品。”恩维尔拿起他的第三张牌,也掏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放在桌上,“跟,格薇塔小姐可能顺路遇到了就把亚瑟带上了。”
海伦娜看着桌上一枚回形针一个小巧的随身镜夸张地皱起了眉,她噘着嘴仰着头,摆出一副我只是个工具人你们玩得开心就好的高傲表情,再次翻开公共牌,那是一张黑桃J,带着高帽的男人被端正摆在桌上,经典花纹被开门的风吹起一个角旋转翻滚,飞到了道维眼前。
亚瑟闭眼无声尖叫的三秒里颜踩着刹车将方向盘打到了底,在黄灯闪烁为红色前在十字路口的掉头车道中完成了一次漂移。
大货车的鸣笛声响彻街道,印着Ocean的粉色集装箱和车尾擦肩而过,尾气带着雨水喷黑了一小块外箱,随即这辆黑色小车在一众路人的惊呼和拍照声中,规规矩矩驶入直行车道扬长而去。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方法格薇塔小姐,我的早饭要被你甩出来了。”
“我认识几家做早餐还不错的店铺。”颜看了看手机屏幕亮起时显示的13:32时间,平稳说:“下次愿意赏脸吗?亚瑟先生。”
朗尼·亚瑟摆摆手:“如果我爬得起来我宁愿去买薯饼吃。”
门铃响起的时候凯正在捣鼓二楼刚送到的投影仪,那机器不大,更像是个小孩子玩闹用的星空盒,她拿起来摆弄了几下发现需要连着电源才能启动,又顺手放回了桌上。
休息室还没有完全装修好,房间里放着不少刚送来没多久,甚至没拆包装盒的东西,不限于懒人沙发、立式储物柜和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衣橱等。
不一会楼下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个孩子,她回忆了一下现在在楼下的人,安西斯、埃里克森、海伦娜以及刚出去抽烟的道维,这个组合显然不合适面对一个小孩,她从口袋里掏出唯二的酒心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又想了想,把糖果留在了桌上,开门出去了。
引擎轰鸣声停下的时候颜正巧遇见了手里提着小包的灾害司工作人员伊奈·多托姆。小孩长相的幽灵小姐趁着四下无人时试图飘起来按响侦探联盟的门铃。
朗尼·亚瑟打着哈欠走下那辆黑色小轿车,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它的碳素壳说了一句辛苦了兄弟。
而后绕至车尾从狭小的后备箱找出一箱红酒和几块放在保温袋里的奶酪。
颜帮着两位同行者打开了门,就看见正拍着衬衫掐灭了烟头的道维先生。
“下午好小姐们,我想你们背后的先生可能需要帮助。”
伊奈本只是来帮忙送一下今晚舞会的请柬,一回头就看到比自己还要高不少的青年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红酒和奶酪,吓得差点没穿墙而过。
“下午好道维侦探。”亚瑟声音发着颤,他坚决不承认这是刚才看到车速飙升到130导致的腿软,而是因为红酒太重了他实在拿不动,“哦,说来惭愧,但我现在更希望艾洛蒂小姐在场。”
道维没说什么,只是哈哈笑着转回身去叫人了。
颜看了一会笑话三言两语把小幽灵引入室内,反手拿走了红酒箱上的两大块奶酪。
“您真的缺乏锻炼了亚瑟先生。”她说道:“下次我送您两块蓝纹奶酪当哑铃用您看如何?”
“啊,那我想我会在被臭死和累死之间选择跳楼逃生的。”朗尼·亚瑟终于松了口气,他把红酒放在楼梯下直起腰与下楼的凯·奥斯汀打了个招呼跌跌撞撞地上楼去了。
“下午好凯女士。”颜仰着头向来人打招呼:“我想您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
凯喊着酒心糖一时间没搭话,余光瞥见了一旁正在好奇这栋房子的小孩,随即才道:“是埃癸斯的员工吗?”
伊奈对着墙上悬挂的一副线条画观望好一会,听见埃癸斯三个字才转回头来,有些腼腆地挠了挠脸颊:“是的,我来送点东西。”
凯从鼻腔里拖出一个长音,而后示意那幅画:“你对这个感兴趣?”
颜笑着伸出手顺着那些杂乱线条描绘起来:“伊奈对这幅画很感兴趣吗?那你或许也有成为侦探的潜质。”
闻言伊奈兴奋又好奇地看向颜·格薇塔,没注意到从屋子里探头出来的道维、海伦娜和依旧站在楼梯上的凯有一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
颜毫无异样地对伊奈解释:“如果把世界地图等比例缩小与这幅画重叠,那么就会发现埃及金字塔、玛雅帝国遗址、马里亚纳海沟都在这几条线的通过点上,被它们连接起来。”
伊奈十分配合地“哦——”了一声而后指着最长的一条线问道:“那这里是什么?为什么这么长?”
安西斯在房间里把试图出去凑热闹看的恩维尔叫住,收拾起桌面,并长叹一口气。
恩维尔鼓着脸像只塞满了颊囊的仓鼠表达不满。
“世界上这么长的东西不多。”女人道,她耳垂上挂着的耳环已经不能称之戴了,那两颗祖母绿实在是太大,以至于作为胸针都足够晃眼,“在太空俯拍地球,唯一可以清晰看见的古建筑物从来都只有一个。”
伊奈这是忽而明白过来,顺着那条有些平直的线的走向说:“是长城吗?我还没有见过长城。”
“如果没有见过的话我觉得可以找个时间问问有没有同事一起去旅游看看,长城那不愧是被称为长城①的建筑,那是相当长且曲折。”艾洛蒂从门口走入,手上还提着几瓶橘子汁和气泡水,顺势递给伊奈一根超市附赠的棒棒糖。
颜直起身,在伊奈有些懵懂的目光中走离了那副残荷图的面前,与房间内的众人招呼寒暄。
艾洛蒂将手中的饮料递给众人,在沙发一角落座,而后才向正在和凯一同拆红酒包装的颜问道:“我在路上就看到你的车了,绕了好几圈,遇到什么事了吗?”
颜找来高脚杯和醒酒器摆在桌上随意道:“一些贼心不死的先生试图绑我回去做新娘罢了。”
伊尔·道维哂笑道:“要是您缺少伴郎我愿意前去,伴手礼只要颜小姐客厅里一幅画就够了。”
海伦娜顿时对此发出嘘声:“你眼里只有那些古董画作和藏品。”
“藏品中包含的不仅仅是古董和画作,海伦娜小姐,一些古典设计师的珠宝作品也很有收藏价值,包括能从皇冠拆分为耳坠和胸针的典型,或者奢侈的鼻烟盒与贝母彩蛋。”
“这些都是皇室才会出现的东西了。”海伦娜侃侃而谈:“那些东西在古董或收藏中流传的可能性并不大,数量也不多,现在拥有它们的不是富豪就是继承人,还是现代珠宝的获取途径更快也更实用。”
伊尔·道维并不反驳这一观点:“现代审美与古典审美有很大不同,将不同时代同一国家的藏品,或者同一时代不同国家的藏品放在一起对比会产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什么反应?”凯没听完全程,她好不容易打开一瓶红酒,正小心翼翼用毛巾包裹住瓶身,以免手的温度改变酒液的味道,小心翼翼倒入醒酒器中:“氧化反应还是软化单宁?”
“那是同一回事凯女士。”恩维尔适时插话道,“而且我们并不是在讨论红酒。”
艾洛蒂在这种融洽的氛围中笑起来,刚想开口就听见楼上传来咚的响声像是什么重物砸中人体的声音。
柯尔博·安西斯作为前法医第一反应就是起身上楼,紧跟其后的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灵活避开众人的艾洛蒂。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二楼,一边按下休息室的门把手一边敲门并大喊亚瑟的名字。
然而喊了两声里面并没有反应。就在这时恩维尔两步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长铁丝捅进了锁孔里。
“发生什么了?”凯女士紧跟在颜和海伦娜背后上楼,她的身后还有一脸紧张的伊奈。
“不知道,但是亚瑟先生没回应。”艾洛蒂道:“休息室的门前两天就有些坏了的迹象,关上的话会有些难打开,可能是锁芯坏了。这两天已经预约人上门修了。”
恩维尔很难得一言不发但是看他脸色约摸心里已经在刷屏不少脏话了,或许是碍于还有不熟悉的人在场,外形还是个孩子才忍住了没开口。
伊尔·道维已经在给手枪上膛了,武力才是最快捷的方式。
然而锁芯虽然坏了,打开却不用费太大的力气,恩维尔很快听见锁芯里传来咔哒一声响,把守随即被安西斯按下,门被推开的瞬间恩维尔差一点直接一头栽进房间。
“我干……呃。”
好在房间内铺着一层厚实的羊绒地毯,恩维尔双手撑地,那种柔软而熟悉的触感让他忽然闭了嘴,“羊…羔绒地毯?这可真它…上帝的奢侈。”
然而打开门的安西斯显然并不在乎这地毯有多贵,也不在乎不论谁走过都可能留下一个灰黑色的脚印,他毫不犹豫来到房间中央躺着的亚瑟面前蹲下了身。
伊奈实在担心出事,在发现门一时打不开的时候就穿墙而过,她被房间内的纯白地毯刺激了视野,一时间甚至没找到穿着白衬衫发色浅淡躺在其中的亚瑟,直到安西斯快步探查亚瑟的状态才反应过来。
艾洛蒂第三个进入房间,她四处环顾了一圈,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甚至回身提醒后来的人小心不要踩到。
伊奈一时间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群侦探在开门前,大部分人还满脸焦急,开门看到尸体后反而如此冷静。
“这,这到底是是出什么事了?”
安西斯只蹲了没一会就站了起来,凯扒着门缝看了两眼,注意到这位前·法医既没有阻止所有人进入房间,也没有带橡胶手套,一时间也失去了兴趣,她看了看桌面和刚刚站起,正在搀扶恩维尔的艾洛蒂,返回了一楼去拆剩下的佐酒小菜去了。
海伦娜站在门口,没有进屋她低头看了一会,冒出一句让伊奈毛骨悚然的话来:“怎么下得去手的呢……”
“什!”
颜目光一转也没有进门,偏了偏身体让正捏着什么的艾洛蒂和恩维尔下楼去,忽然勾起一抹笑,附和道:“这算不算密室作案呢。”
“先不要动他了。”安西斯站在伊奈面前,他本想拍拍小幽灵的肩膀,刚伸手就想到幽灵是否能被碰到这件事,忽然又收回手和众人道:“先放着吧。”
伊奈即便只是个幽灵,此时也看得出有点面色苍白。只是满房间的侦探都若无其事地下楼走了,她一时间也晕头转向起来,跟着这群人类下了楼。
海伦娜直到回到一楼会客厅时都还在同颜交流:“真的太过分了,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颜却只是意味深长道:“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伊奈没注意到,就在颜说这句话的时候海伦娜的视线默默投注在安西斯身上两秒,又微微仰头对着楼顶撅了噘嘴。
而安西斯也只是耸耸肩,走入房间时下意识蹭了蹭鞋底。
伊奈似乎并不觉得这只是句可以一掠而过的玩笑话,或许在这满是侦探的房间里,无形中有种令人不得不深思的氛围,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真皮沙发里,小小一只幽灵看上去倒像是个精致的可爱玩偶,有人从旁边递给她一杯果汁,抬起眼才发现是凯。
“你来送东西的吗?”凯像是为了帮她转移注意力一般指了指被众人遗忘在一旁的小包。
直到这时伊奈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送今晚舞会请柬的。她漂浮起来从包中掏出几张精致的纸片塞进了对应人的手中。
“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紧张?”艾洛蒂笑问道,“有什么困扰可以和我说说看。”
恩维尔·埃里克森闻言忽然向站在一旁的海伦娜和颜瞥了一眼,细长的眼角动了动,似乎还看见了门外经过的谁,只是他一言不发,转回头吃自己的甜点去了。
伊奈只觉得疑惑和不解,她指着楼上小声开口:“不是,出事了吗?”
艾洛蒂满脸空白,海伦娜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怪异。道维本想喝口红酒,差点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呛到。
颜·格薇塔却拿着手机立刻接口道:“是啊,这是件令我和其余侦探们都深感疑惑的事情,毕竟我们所有人都在楼下闲聊,如你所见,没有任何一个人上楼去过,房间是密闭的,就连窗子都是紧锁的。”
“那为什么亚瑟先生会倒在那里呢。”恩维尔两手一摊,全然一副事不关己却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情态,他手中摩挲着长烟斗道:“令人疑惑。”
“既然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海伦娜也同样掏出烟斗,靠在桌前:“凶手定然不在我们之中。”
凯抿了口红酒,尝到了稍显突出的酸味与浓郁的水果香气,“你载着黑皮诺一路飙车来的吗。”
“新西兰产的东西,没有年份。”颜依旧拿着手机,“喝着玩罢了。”
凯似乎对难得细品红酒这件事有了些兴趣,自顾自摇着高脚杯道:“说起来窗台上的颜料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伊尔·道维皱了皱眉:“昨天中午我来拿东西的时候还没有呢。”
伊奈凑在恩维尔身旁忽然说:“这算不算凶手留下的证据呀?”
凯回忆了两秒道:“我是今天中午到的,窗台下就有印子了,所以在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的二十四小时里有谁上过楼吗?”
虽说二楼是间休息室,但是如它眼见的简陋,那只是一间还没有完全装修好的杂物室,所有人今天聚在这里也不过是看看这间即将被改造的休息室还缺什么,需要什么,以及今天送到了什么,想要放在哪里。
一群侦探聚在一块,既没有迷雾重重的悬案,没不存在别的消遣,所有人便一时间静默下来。
艾洛蒂倒是在须臾之后开了口:“我好像看到过卢卡在二楼放东西。”她说:“昨天经过这里的时候二楼窗户还是开着的,我猜是道维先生为了透气,您在楼上抽烟了吧?”
道维没有否认。艾洛蒂便继续道:“他还探出身体来看过一眼,和我打了招呼。”
“看过一眼,看什么?”伊奈瞬间紧张起来,她回忆起外墙上那刚刚装好的空调外机,灵光一闪道:“卢卡先生该不会是在观察如何从二楼逃跑吧!”
“我在观察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卢卡正单手拿着雨伞,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摆,“下午好先生小姐们,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下午好卢卡先生。”海伦娜快要憋不住了,她说:“亚瑟先生在密室里倒下了,我们都毫无头绪,正听伊奈小姐推理呢。”
卢卡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只礼貌点头就看回手机的颜·格薇塔,正悠闲坐靠在沙发里品尝红酒和奶酪双手都被塞满的柯尔博·安西斯,端着杯子和水的艾洛蒂,以及绕道桌后试图离场的海伦娜。
“所以为什么怀疑是我?”他俯下身拍掉了西裤上的水渍,又忽然从口袋里变魔术似得掏出一朵月季插在了一旁空荡的花瓶里。
那朵月季开得正好,花瓣柔软舒展,叶尖上还带着水珠,就这样微微垂着头,将最美的花心朝向众人,像一位正优雅行礼的淑女。
伊奈似乎有些诧异,因为在场众人并没有谁在刚才的寥寥数语中提到过怀疑卢卡先生。
“显而易见。”他道:“亚瑟先生在楼上,所有人都在楼下,你们既然并未争论在场的谁有嫌疑,而是看向我,那么我只能假设你们已经排除了在场所有人的嫌疑,而没有出现的只剩我和戴维先生。”他顿了顿,忽而温和笑开,“我想你们是因为案发现场出现了疑似我留下的痕迹才怀疑我。”他说着举起干净修长的双手展示给众人看:“是颜料,对吗?”
“您是位睿智的绅士。”颜道,“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敬您一杯。”
他似乎已经明白过来什么,只是按了按额前短发,没有搭腔。
“那么如此一来嫌疑就剩下戴维先生了。”伊奈表情严肃,似乎十分笃定,她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心虚道:“侦探不是总说么,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荒诞也是真相。”
“这句话没错。”科尔博放下酒杯:“排除了所有……不可能。”
直到现在伊奈才反应过来,提问道:“如果真的是戴维先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注意到,直到现在,由于整件事都太过突然,所有人又太过冷静,居然没发现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讨论过凶手的动机。
卢卡安慰她:“不用这么着急,我们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了。”卢卡的态度十分随意放松,就好像根本没有需要担心忧虑的事那样道:“要吃糖果吗?”
伊奈显然不是可以接受糖果的心情,她捧着还没喝完的果汁扫过在场众人,忽然觉得气氛诡异起来。
果然是她漏了什么吧?但为什么侦探们都不说呢?
直至众人酒过一巡,讨论完了红酒的收藏价值,产地、年份,与远东酒的对比,戴维先生才顶着已经小下来的雨水姗姗来迟。
他打扮得随性洒脱,带着露指手套的指节在护目镜上一抹,甩去多余水珠的动作肆意潇洒,而后双指并拢在额头轻轻一点往外快速挥动两下,热情四溢地打了个招呼。
“来晚了真抱歉,这是有什么案件发生了吗我的朋友们?”
伊奈再次震惊于这群侦探的敏锐程度,他们甚至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就已经察觉出不对来。
“是的,戴维先生,但是怀疑这不是一个事件。”事到如今伊奈在终于冷静下来后终于品出了端倪,“但是我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希望得到一个解答。”
戴维如同先前进门的卢卡一样先是环顾众人,他看了科尔博,又看了吃甜点的恩维尔,随后将视线略过捂着嘴角的海伦娜以及低头快速耸肩的艾洛蒂,最后才是终于放下手机的颜·格薇塔。
“我只需要几个问题就能解开你的疑惑。”戴维颇为自来熟地翘起几根手指,“第一,你遇到的亚瑟先生,也就是我们可怜的‘被害人’进门的时候是否在打哈欠?”
伊奈没想到需要回忆这么开头的事情,然而她依旧仔细思考并给出结论:“看上去好像是很累的样子。亚瑟先生帮颜小姐搬完红酒后就上楼去了。”
“第二,你们上楼查看亚瑟先生的时候,第一个上前并告知你们保护现场的是不是安西斯先生?”
“您是怎么知道的!”伊奈十分惊讶,毕竟戴维并不在现场,这栋有些老旧的建筑物也不存在任何监控探头。
“我还知道您并没有主动上前查看亚瑟先生的状况,并被他们邀请下楼一同品尝下午茶了。”戴维接过凯递来的红酒,说了句谢谢,他抿着红酒摘了护目镜继续说道:“这至少说明情况并不紧急,当时必然有谁说了什么才导致不了解这群坏心眼侦探的您产生了误解。”
“这位。”伊尔·道维纠正道:“并不是所有人。”
“好了老兄,不管是一位还是两位,你们都默不作声就是帮凶不是吗?”他夸张道:“当然我没有恶意,在一群侦探都无聊等待的时候事件就是最好的调味剂了。”
伊奈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她并没能明白其中重点,只是追问。
“好的小姐,第三,以您对我们的了解,这群在场人中表现最正常和最不正常的分别是哪两位?”
这个问题即便伊奈根本不了解在场众人都能有答案。先后来到这栋建筑物的两位先生,分别默契地在进门时仔细观察过的只有两人。
“科尔博·安西斯先生和颜·格薇塔小姐。但是为什么?”
科尔博似乎终于受够了这场无聊的闹剧,他说道:“差不多可以了,再拖下去你要赶不上舞会了。”
“我的推理,或者说解释其实很简单。”戴维道:“亚瑟先生如您所说和颜小姐同时抵达,他或许很累于是上楼去睡了,我猜那时候凯小姐在楼上休息或者做别的什么,并留下了一些含有酒精的东西。”
“一颗酒心糖。”凯解释道:“我只是以为有孩子来了,免得随手给小孩塞了不该塞的东西。”
“事实是我并不是个孩子。”伊奈笑起来,“所以戴维先生的意思是亚瑟先生上楼准备睡觉,然后看到了凯小姐留下的酒心糖,然后在地毯上睡着了?”
“我想是的。”戴维指向科尔博:“这也是为什么科尔博侦探查看‘尸体’后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让大家下楼吃下午茶的原因吧。”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你会最终误会成亚瑟先生遭遇不测。”伊尔·道维叹了口气,“我想这是个误会。”
“有人在我们之中利用别人一句玩笑和现场状态误导了你。”戴维一摊手:“就这么简单。”
不用多说,这个人必然是刚才被另外两位侦探先生格外投注过目光的人。
颜勾着嘴角笑起来,放下手机,随后楼上就响起了有谁开门下楼的声音,那个脚步散漫拖沓,听上去就像是有谁刚睡醒。
“我只是陈述事实。”她说。
海伦娜终于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艾洛蒂也同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想海伦娜当时或许说的是‘怎么下得去手——就这么踩在羊毛地毯上’吧。”
伊奈回忆起当时情状,海伦娜小姐确实只是说了句‘怎么下得去手’并没有主语,而紧跟着颜小姐就补充道‘这是一间密室’由侦探说出这种话,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件亟待解决的棘手事件。
“亚瑟先生,也就是被伪装成 ‘受害人’但其实只是睡着的唯一证人也就是唯一的凶手。”戴维向刚好走到一楼的亚瑟打了招呼,“而我们之所以一直观察科尔博先生是因为他的小习惯,这暂且按下不表,观察颜小姐是因为她并不是一个会频繁使用手机的女士,而整个事件直到刚才,她才放下手机。”
亚瑟向伊奈示意了一下手中还亮着屏幕的电子设备,朝颜·格薇塔投去了一个谴责的目光。
“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颜小姐在这期间作为帮凶,或者说策划者,一直在和亚瑟先生发消息,告诉他暂时不要下楼,可以多睡一会,并频繁确认亚瑟先生是不是醒了并看到了自己的消息。”
伊奈此时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她有些郁闷于自己被言语诱导,又觉得整件事颇为好笑,其实只要冷静下来思考,就能发现其中的大部分漏洞。
“请原谅我不是个优秀的编导,没有给你带来足够新奇的体验,如果伊奈小姐愿意只当这是一场作为难得的侦探冒险,那我就再荣幸不过了。”
伊奈其实并不很想答应,但她忽然察觉到一个细节,于是顺着台阶说道:“可是证物去哪了?凯小姐说她留了一颗酒心糖在楼上,亚瑟先生也是因为困倦加之酒精的作用睡得这么沉,但我们上楼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吃剩的糖果纸,楼上也没有垃圾桶啊?”
“啊——那个东西。”艾洛蒂站起身收拾了面前的水杯,“开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就顺手扔了而已。”
恩维尔笑起来:“很多时候毁灭证据就是如此简单且意想不到。”
卢卡也说道:“侦探并不只是需要敏锐的观察力与惊人的智慧,有时候运气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海伦娜看向收起手机的颜,正好奇对方会怎么将这场闹剧收场,就见那人走向衣架,拿下外套的同时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蓝白相间包装的小指长度的长条形物品,十分绅士地蹲下身,让视线与伊奈平齐,并把那颗东西递给对方。
“你能原谅我吗?幽灵小姐?”
海伦娜:…行。
当然她觉得自己不会同意,除非递过来的是一枚金币。
她无端想着这些,随着侦探们一同离开了。
夏夜的风带着潮湿,花园里玫瑰开得正好。大厅中弗兰西局长的小提琴引来了众人的鼓掌喝彩,随着悠扬旋律缓慢由弱渐强,正常舞会的气氛也变得热闹起来。
颜·格薇塔一袭红裙站在远处,看着场内众人喧闹嬉笑,舒缓柔美的乐曲中女士们的裙角轻盈滑动,顺着脚步绽开一层层花海,偶有男士们的组合争抢着舞步在场上穿梭,一派热闹景象。
认识的人上前同颜打招呼,多数询问她怎么会没有舞伴,颜也只是笑着敷衍过去。
“他还没来,我的同伴总爱迟到。”
大家也便一笑置之。
女士们的长发从视野中划过,笑闹声与赞叹声在某一瞬间似乎远去了,舞池的灯光向四周散开,如同碎金从半空洒下,就在这人与光的间隙中,被声乐填满的欢乐里,有一个人散漫、肆意又沉稳走来。
那个人不如三年前那般青涩,却有着毫不改变的张扬与朝气,他似乎不那么习惯穿西装,外套敞着,内里的衬衫也开着第一、二颗扣子,当对方穿过舞池和部分人好奇打量的目光来到面前时,颜才开口。
“哪里染的头发。”
那头白色的发丝看着有些扎手,但它们在光线下微微颤动,更像是雄狮引以为傲的鬃毛,它们被整齐后梳,扎成一个小小的马尾,让人看着手痒。
男人微微弯下腰看着颜的打扮,只问她:“红配绿?”
“一位绅士。”颜·格薇塔笑道:“不邀请女士跳舞,却先质疑她的搭配。”
云启缓慢直起身,目光在欧洲人雪白的锁骨到深凹下去的领口处停留了片刻,随后道:“我很愿意邀请这位健康的女士跳舞。”
健康。没人会这么夸赞别人好看。但是颜似乎并不在意,她甚至不等云启伸手,直接拽着对方的手腕把人拉进舞池。
华尔兹此时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他们站在最边缘,面对面,没有人动作。
“你想跳男步。”云启肯定道。
“可你不想跳女步。”颜为对方补充道。
但是再不跳舞曲就要结束了,他们默契地伸出手互相牵住,而又默契地探出脚步,毫不意外,膝盖撞在了一块。
颜似乎是吃痛了,她猛地眨了眼,挪开视线,随着云启的带领向右滑步,她被一只温热的手扶住后腰,随即一股温和的力气将她带着旋转过一个标准的圈,最后滑步并拢。
这是一个极其标准的华尔兹舞步,中的一小节。
华尔兹作为一种社交活动,通常由男士带领女士决定前行的路线,女士需要做的就是保持自身姿态优雅平衡,并在转圈时不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可是现在颜·格薇塔踩到了自己的裙角。
云启本以为自己撞痛了这个许久不见的……女伴,却并未料到对方会分神至此,他短暂迟疑中只感觉有一只手从他的脊骨摩挲而下,用指尖挑逗似地轻抚过后腰,随即,他怀里那位温香软玉,忽然抬头,黑色的杏眼里哪还有半分懊恼疼痛,转瞬间就充斥满了无奈和包容。
他后背的西装连同衬衫一同被拽住,那力道其实不大,但是很坚定,颜忽然前压下身,迫使云启在分秒内后仰——以免两人亲上,同时,颜转动鞋尖,向云启刚才做的那样,带着他向右迈步,旋转滑出,最终停脚并拢。
又是一个小节。标准的舞步。可以当做初学者的模板刻录了。
“不得不说。”颜松懈下来,不再继续僵持,云启也知道就这样僵硬在舞池里绝不是什么好事,顺着节奏,继续跳舞,他只听自己的临时女伴道:“作为一个临时男伴,你穿的过于朴素了。”
云启没答,在旋转的中途他看见了什么,而后低下头凑在女士耳边。
“听说你今天下午惹了不小的麻烦。”
颜偏着头,向他展示自己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绿宝石耳坠,“只是一个无伤风雅的小玩笑。你的消息源太过一惊一乍了。”
云启看着那片皮肤,似乎能听见动脉下血液流淌的声音,他像是只正在捕猎的雄狮,笑着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只说:“你又用人畜无害的样子骗了多少人呢?”
“我没有骗人。”颜看向场内各异的埃癸斯们,“都不是人。”
这就像个冷笑话,两人都敷衍笑起来,虽然弯着眼角,眼中却毫无笑意。
华尔兹的音乐逐渐变慢,变轻,直至消失。
最终还留在场内的宾客互相致谢,退场。
云启此时倒是风度翩翩,牵着自己女伴的手在指尖落下一个虚实不清的吻。
“希望下次见面能看见你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说。
“很荣幸还能有和你再次见面的机会。”她回。
那个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与热烈的音乐声里。
颜从酒桌上挑了杯香槟,缓慢行至二楼,在露台上看着人来人往,看着远处情侣在阳台上隐秘拥吻,望着男士们又一次为了男女步而较劲。
这时有人拿着就被前来攀谈,他们说了不少关于案子关于埃癸斯的趣事,直到后来对方似乎注意到了颜有哪里不同,左右打量一番问:“你是不是丢了个耳坠?”
颜笑着回他:“我今天只带了一个耳钉。”
① :冷笑话 长城,前为The Great Wall,后为called as a great wall
借用公司电脑我一个狂写
我的老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
“西里尔先生,我喜欢你!”
“啊,西里尔先生,我喜欢你……”
“西里尔先生,我想,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西里尔先生……西里尔……”
“为什么,你不说话呢,西里尔先生?”
提歌看着面前的血红,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
身着白衣的西里尔坐在圆形木凳上,身上的衣服明明是白色,却沾染了除此以外的所有颜色,鲜艳张扬的颜色重重叠叠,最终覆盖了彼此的美,变成浑浊的污渍。西里尔双腿叠架,视线越过面前的画板,在模特身上略微停留,他微微昂首,信手描摹。画布上绘制的是绿色头发的青年,他相当随性地仰躺在沙发上,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画家。
“西里尔先生。”他开口,“我仰慕您,十分喜爱您的作品。”
“承蒙厚爱。”
“亲眼见过之后,我感觉,我是喜欢您的。”
西里尔笔下微微一顿,他察觉到对方特意使用的字词。“承蒙厚爱。”
“我说,”青年突然翻身,这一行为引起了西里尔的不满,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我说,我喜欢你。”他弯下腰,刚刚好对上西里尔的眼睛。
“我听到了,感谢你的喜欢,现在可以坐回去了吗,我的练习还没有画完。”
“不你没有听到,我说的喜欢可不是对艺术家的喜欢,我是说我喜欢你这个人。”
青年提歌不依不饶,干脆搬来个凳子,坐在西里尔的正对面,双手撑在他的画框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西里尔忍不住嗤笑,“喜欢这身皮囊?”
“既是也不是。”
“若非喜爱皮囊,不过短短数小时的沉默不语,你又能了解我什么。”
他将微笑收了回去,浅色的眼睛里发出慑人的光。
他是年纪轻轻便崭露锋芒的艺术家,是受到庸人和世俗者追随的艺术大师,是一些艺术界元老眼中徒有其表的毛头小子,是人们追逐、爱戴,同时又诋毁、唾弃的存在。
提歌的手指在画框上方轻轻滑过,站起身俯视那张尚未完成的习作。
“了解,你的艺术。”
没有人敢说自己了解西里尔的艺术,并非从技法或者理论层面无法彻底了解,而是没有人胆敢以如此谙熟的口吻对话西里尔以及他的艺术品。他们只是定下了大概剧本,没有具体台词,这句话出乎了西里尔的意料,让他几乎是真情流露般下意识站起身来。
“你再说一次?”
“非人的身份带给你不同于人类的眼界和审美,常年混迹人类社会的你并没有沾染那些陋习和弊病,你无法彻底与人类共情,你的艺术是独属于自己的艺术。”
“但唯有情感这种东西是共同点,因此他们才得以窥视你作品的一二。你也有感情,应该说就算是像你这样无欲无求的大艺术家也是被直白的感情所支配的。”
“你会生气,会困惑,也会有好奇心。我甚至知道你讨厌爱情,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了解你的艺术——还有你。”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像个追光灯下(实际上也的确如此)的独角戏表演者那样回到原点,双肘撑在画框上,托住满脸笑容的脑袋。
西里尔的眉头没有一丝松懈,他从最初的恼火变为了困惑,面前的人为何会如此了解自己。他攥住画笔的手暗自用力,最终被揭穿之后的愤怒被一抹诡异的笑取代:
“既然你都知道,还妄想从我这里得到爱的回应吗?”
提歌挑了挑眉毛,说:“因为我同时还知道,你会被爱情吸引。”
2.
“西里尔先生是怎么看待爱情的呢?还有这个题目,哎呀,我是完全不懂,不过如果是发散性的写作,我倒是可以根据脑子里记住的书库来杜撰一篇,专业性嘛大概也是有的,只是是否符合哪些人想要的恋爱感这点我并不能保证。”
西里尔掐着已经泛红的眉心,只要没有人来打断提歌,它就能一直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像只即将走完一生而拼命挥霍精力的蛐蛐。但现在的西里尔已经没有多余的经历去打断它,他摆了摆手止住提歌的话,开口道:
“麻烦的东西。”
“原来如此!的确,很多作品里也会出现复杂的恋爱剧情呢,人们总会因为感情而变得不理智,变得极端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西里尔品味着那两个字,艺术总是将生活夸张,夸张的情节会具备更澎湃的张力和情感,能够更好的给予共情,有不少艺术家的灵感都来自爱情。他也曾拜读过那些作品,也曾驻足在讴歌爱情的画作之下,那份情感的的确确传达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忘记了呼吸,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像一只被光吸引的飞蛾,被纯粹的“爱”吸引。
然而吸引他的也只有“爱”罢了。
“万幸分到的是你这样的家伙,你不能算是个人吧?”
“嗯,从外形来说,是人类。但如果从本质来说,答案当然是否定。”
“你这种东西,应该能够理解。”
“理解什么,西里尔先生对被爱吸引的同时又极力排斥爱情?”
西里尔哼了一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食指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下又一下的敲击。
“请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西里尔先生的。”
“啧。”
突然被人当面如此郑重其事的宣布,西里尔还是感到有些许不爽。
“哈哈请别误会,我都不懂什么是恋爱呢。而且这样你不就可以放心上舞台表演了吗?我还算是对表演和话剧有些研究的,”它说着敲了敲自己尚在脖子上的脑袋,“所以西里尔先生本色出演应该是最好的状态,我这句话,就是为了打消你的顾虑罢了。”
“请放心,虽然那是你真正的情感流露,但也不过是被剧本牵引的水到渠成罢了。”
西里尔睁开眼睛,一束聚光灯从上而下,将他整个人包围其中。他微微抬头,穹顶是不见底的黑暗,不知道那束光源从何而来,又是以何种技术照射下来。圆锥体之外的部分过于黑暗,这让光芒显得有些刺眼,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念出台词。
“起初,那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追随者。”
“我有太多的追随者,太多个性的追随者,无论是喜欢作品的还是喜欢我这副皮囊的。”
“但他是接触我最近的一个。”
“他是个合格的,不,应该说是过于优秀、理想的模特。我无法说服自己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去将他更换为其他平庸的存在。”
“事实上他表白的第二天,和平时别无二样,那之后的每一天也没有区别。他做他的模特,注视着我,而我也注视着他,画下习作。”
“只有结束时,分别前,他会孜孜不倦的说一句”
“我喜欢你,西里尔先生。”
另一束光芒徒然出现,在舞台的另一侧,西里尔右手边遥远的彼方。成年男性样貌的提歌随着光芒一起出现在舞台,他和西里尔同时念出那句台词。
“我的爱直白而纯粹,可西里尔却不明白。”
“他不明白我的爱,更不明白自己的所欲所求。他淡然的感谢和拒绝,纯粹的目光,都深深刺进我的灵魂。”
“我原本只是注视着他,只是为了表达爱意,可人类,终归是本性贪婪的生物。那第一次的告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每一次说出内心的爱,渴求答复的欲望就在心底拾级而上。”
“爱的芽变成了不可遏制的风暴,我听得到暴雨来临前的嗡鸣。”西里尔说。
“无法向上攀升的欲望最终向下蔓延,变成了一张复杂而恐怖的网。”提歌说。
“当我终于意识到低气压的来临时,狂风已至。那不是预警,这种事向来没有警告,不如说我早在心底对自己发出过最后通牒。这东西是危险的,你不能沾染,它无异于是精神毒品,会将任何触碰的人都变成怪物。”
“根愈挖愈深,愈来愈粗壮,将我的整颗心层层包裹。欲望攀升,渗入我的每一滴血液,再从我的每一次呼吸中吐露出去,我渴求、渴求、渴求一个答复,但渴求的只是那“一个”答复!”
清脆的声响后,一切归于黑暗,两束灯光同时消散,只有一个分不出性别的声音在浓浓的黑暗中独自响起。
“西里尔先生,你远没有我了解你,对吗。我想是的,你是渴望爱的,而我能带给你你渴望的东西,你只是害怕去接受,害怕踏出那一步罢了。”
“我爱你,因此我希望你能够变得更加优秀,我希望你学会接纳自己。”
“和我融为一体是你升格的重要步骤,但你只是一味的拒绝、逃跑,这不过是软弱的逃避罢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才华横溢的西里尔艺术家。”
“西里尔先生,你说对吗?”
不知何时起雾了,舞台上依旧一片黑暗,只是那黑暗被淡淡的光芒稀释,似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其中有着什么。成丝带状的浓雾中一个男子跪坐在地,面前是一个比他颀长的身体,他抬起对方的手亲吻手背,嘴唇沿途而上吻过胳膊,整个人的身躯随着向胳膊的方向滑动,最后整个人贴在那人的胸膛。
他的嘴停在脖颈,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弄湿了他半张脸颊。
提歌抬起头,双唇间喊着一块血肉,
日本繁华街区的小巷内,一名戴着口罩的女子独自一人,似乎在等待着谁。
晌午,月读司监测到近期频繁出现的“裂口女”再次出现在市中心附近的街区。御影琉辉接到任务后,装备上武器准备出发。打开车门发现晏其早已坐在里面,琉辉眉头微皱,明明说了很多次自己出勤不需要他跟着。
琉辉迈腿上车,简单地和晏其打了声招呼,便把玩起手上的菱形晶体。“根据月读司整理的报告,这次的访客有发现变异的情况,要多加小心,琉辉。”晏其整理着手上的资料,提醒道。琉辉应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对于自己每次出勤晏其都会跟着这点,琉辉是不满的。他不需要医疗辅助,对于自己的战斗能力他有自信。就算有些小擦碰,也根本不需要晏其来为他治疗。更何况……
“到了。”琉辉的思绪被拉回,打开车门先一步下车。在进入巷口的同时,捏碎手中的棱镜屏障。“哥,你自己小心,尽量…不要离我太远。”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抽出腿包内的枪,向巷子深处走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巷子,照射在不远处的长发女人身上。她背对着巷口,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剪刀,鲜红的血液顺着刀身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血迹。御影琉辉的视线触及地上躺着的小男孩,这恶心的怪物,居然对小孩子下手。他微蹙起眉,握着枪的手越发用力。
女人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缓慢的转过身。白色的瞳孔没有聚焦,不知道在看着哪里。一张还算精致脸上,嘴角两侧丑陋扭曲的疤延伸至耳根,在那张脸上划开了分界。这怪物的特征与月读司报告中“裂口女”的描述一致。
确认目标身份后,御影琉辉抬手将枪口瞄准那怪物的头,扣动扳机。子弹即将射中裂口女头部时,被她轻偏头躲了过去,但这早已被琉辉【看】的一清二楚。迅速偏转枪口连补两枪,子弹擦过她的脸颊。
琉辉【看到】她的嘴巴诡异的张合,未等她出声,健步上前抬腿踢向她的头。裂口女的身体撞击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脖颈扭曲,嘴里发出尖利的笑声。将怪物从小孩的身边踢开,余光瞥向地上,那孩子还有一些微弱的呼吸。还好,他们赶来得及时。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歌声,琉辉身形一滞,这歌他再熟悉不过,这分明是晏其他们母亲在小时候经常会唱的那首“摇篮曲”。可是,这怪物怎么会这首歌?区区一只访客。
琉辉这么想道,另一只手抽出军刀在手中一翻,对准怪物的脖子砍去。刀刃刚没入皮肤不到一寸,就被她用剪刀挡开。裂口女并没有停下歌声,吵死了,这怪物怎么配唱这首歌。
琉辉用军刀压制着她的剪刀,枪口对准她的额头,咬牙道:“闭嘴。”随着一声枪响,歌声戛然而止,裂口女的身体开始龟裂瓦解,随风消散在空中。
收起武器,琉辉回身准备同晏其一起返回幻影,现场会有其他部门的同事善后。
“没事了......摘星,哥哥在......”晏其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琉辉看到他正死死抱着刚才还躺在地上的小男孩。他的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琉辉心脏一紧,一切在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琉辉明明记得这个孩子刚刚还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现在却面色红润身上看不到一处伤痕。晏其做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怎么可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的想法充斥在琉辉的脑中。
快步上前一把将那孩子从人怀里扯开,急道:“哥!你看清楚,这孩子不是晏摘星!”晏其反应有些迟缓的抬头看着琉辉,下一刻他开始止不住的咳嗽,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他的指缝溢出,血腥的气味弥漫四周。
琉辉扶住晏其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头无力的靠在自己肩上,口中不断地念着晏摘星的名字。“哥,哥?”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微弱,“哥,别睡。” 琉辉将人背在身后带回幻影,等他赶到医疗室的时候,已经有医疗同事在那里等着了。
将人安置好后,琉辉静静地退出房间独自倚靠在墙边,低垂着头,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明明哥就在自己旁边,为什么都没有发现异样......
明明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没有看到......
如果可以看到更多,是不是哥就不会对着那个小孩使用能力......
是自己还不够强,没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自责的情绪包裹着他,而身后的房间里,紧张的治疗还在继续......
Directed by A.Alexander
Written by A.Alexander
Starring Silvia Littlewood/Lenard Littlewood
Cinematography Yuki
Production companies 19th Century Fox
***warning:PG-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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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字数11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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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
要是我能拥有一个冥想盆就好了……所有不愿主动想起但又不得不牢记的记忆都跟魔药或者草药一样,用瓶瓶罐罐收纳起来。乱七八糟、一鼓作气地码在发潮的木柜里,这才是巫师的生存之道不是么?如果记忆只停留在脑子里,她们和麻瓜就没区别,他们就没了理由留下……那么,她就要离开。远远的,永远不回来……
(8岁的生日礼物)
孤儿是没有生日的。可在从进入利特尔伍德家的第二天起他就多余地告诉她,所有的昨天就是她的生日。寄人篱下的365天里她对心血来潮的所有施舍都只给予最基本的礼貌回应,除了他送她的8岁生日礼物:一只坩埚。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只是不在意、不在乎、不去计较往来赠给的得失差异。只要她开口,格兰芬多的宝剑他都能拔出来,即便这一举动会消耗掉他毕生关于勇气这个概念的全部,但只要能为了满足这个愿望……只要愿望能被实现……
8岁的时候她知道了雷纳德·利特尔伍德是一个对他人而言伟大的人。
(她梦见)
魁地奇球场的上空绝不是起点。她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却硬是咬牙坚持、拼命否定掉了这个假设。因为如果承认他们是从魁地奇球场出发的,梦就会醒来——内心深处,她无法回避的清晰明白自己对运动的恐惧和飞行课的得过且过。于是,为了留在他的身边,她也必须支付出自己的代价,她宁愿咬断舌头,也不想从梦中惊醒。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能从风中捕捉到他平时对别人绝不会发出的轻笑声,即使是令人反胃的巫师爱好(飞行)她都能忍受,这就是她放在天秤另一端的筹码、用于维持薛定谔的平衡的唯一资本。
他(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过去的现实中,还是在她无法被实现的妄想中、被储存起记忆中都曾真实存在地)说:别紧张过头了,西尔维亚,你是不会掉下去的。
她(不管是因为睡眠的时间即将结束,还是从未保证过自己是公平的器械突兀碎裂,还是随时间流逝、她原本坚不可摧的决心早不知何时化作了千疮百孔的模样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地)睁开眼,没有任何遮挡的看到霍格沃茨被渲染成橘黄色的天空,翻涌的云层好似厨娘盆中的烈火,散发着令人怀念、落泪的温馨气味。视线下移,她看到他(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摔碎在岩层上的尸体——原本呆在黑漆漆的眼眶里的东西一跃而出,跟折断扭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的肢体被随意放在同只珍宝盒中,她一直看到红色的眼球被他身下的鲜血淹没、金色的短发被染成白色才醒来——这并不是一次(很多次)痛苦的惊醒。
(12岁的生日礼物)
进入格兰芬多的第三年,她就做好了未来的职业规划,决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解咒员。午间聚餐时大她两个年级,虽然是卡在年长和年幼之间地位略显尴尬的五年级,但耀眼的灵魂能迫使不利的事实也变得可有可无、在校内风光尽显的他托着下巴耐心地听她说完了全部,从始至终没讲过一句反驳。第二天,她收到自己唯一一份的12岁生日礼物是同样侍奉了他12年的猫头鹰。第三天,她跑到自己没选过的麻瓜研究课教室里找他抱怨,说这分明是他逃避死亡别离的狡猾计谋。第273天,猫头鹰死掉了,残留着索命咒痕迹的尸体被他们埋在利特尔伍德大宅花园的某个角落。第2190天,初夜后的清晨,他用消瘦得有些过分的手牵着她,重新回到这处无名的墓地旁。他看她哭了很久,可真相是她12岁生日以后就知道了他是最伤心和最容易伤心的人,她只是帮他做了他想做但不能做的。她永远会这样。这样留在他的身边。
(她忏悔)
猫、兔子、仓鼠、蛇,所有巫师应该养的东西她一个都没负责过。9岁入学时负责置办学生用品的管家本来给她买了只雪鸮,但入住格兰芬多宿舍当晚她就半夜偷偷爬起来把它放掉了,她记得白鸟飞走的背影在苏格兰高地深沉的夜空中宛若流星,然后重新爬回到床上睡觉。后来学生时代的五年里,她实际上照顾的对象是属于他却因为事务繁忙无法照顾的爬宠。偶尔心情不好不想去图书馆奋笔疾书时她就拉上床帘,蜷缩在被子上和它对视,看着它渐渐变成红和金交错的模样,跟格兰芬多学院的花纹完美融合。然后她就会疯掉,把剩下的时间全用在咬断自己薄薄的指甲上。爬宠会用它棕绿色的眼睛不知真假地看着她,不发一语,只有肚皮会因为呼吸有节奏的鼓动。18岁以前她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嫉妒他的宠物,一次是代替他哭了死去的宠物。18岁生日后首个黎明前,她把爬宠带到沙滩上,和它又跟上学时那样地躺在一起。只是这次,当它自然而然地变成能与沙砾融为一体的白色时她也闭上了眼,希望能变成白色。中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结局也是失败。于是她把爬宠从沙子上抓起来,摁在浅水处拧断了脖子,黑色的尸体好像一条肥硕的鱼。她牟足了劲,朝着海平线把它扔出去很远很远,连落入水中的声响和他保持沉默的表情一模一样。
(15岁的生日礼物)
他17岁毕业当天就踏上了去往伦敦的火车,作为家属,她顺理成章的获得了去火车站送他的机会,但怎么会这样呢?五年级的普通小孩儿只困扰于究竟要如何用诡异的小心思在选择麻瓜研究课的边缘反复摩擦,被英国魔法部的保密法呵护得太好的大脑享受着松软鹅毛传递来的一夜无梦,安珀尔·奥斯汀轻摇着肩膀把她弄醒后她才刚刚知道他要去一线送死,过上往日不再来的生活。霍格沃茨最后的两年她没(必要)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几乎毫不停歇的整天整晚被那天奥斯汀眼神怜悯的噩梦折磨,必须定时定点摄入安神剂以维持不堪的生活。好在她魔药课的教授是个心软得不行的鳏夫,唯一的女儿在战争还未正式打响前就因为“不能说的秘密”导致尸体都找不回来,她根本不记得对方名字了,只记得那双总是忧伤的琥珀色眼睛像极了利特尔伍德夫人最喜欢的一枚宝石戒指。教授对她所有不合法的请求都会沉默着应允,她知道在那个至暗时刻他帮助了很多像她一样的人(学生,教授?把神奇动物也算上,大家不都一样么,否则凭什么!)而他们(受益者们)所被要求的回报只有保守秘密。特殊时期她只能用魔法部统一设立的特殊邮箱给他写信联系:上个礼拜又有学生死在黑湖里了……不是攻击,是自杀。好伤心。还有人从天文塔上跳下去了,是认识的人。现在礼堂吃饭时气氛也很沉重,大家都在偷偷讨论,费格斯校长是不是要关闭霍格沃茨了……(写到这里,她想起教授死去的女儿的名字,把它放进故事里,如同在雪白的信纸上甩了滴扎眼的污渍。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想做被戳破还是被包容的那个,也许她只希望他能看看自己)伽马、从天文塔上跳下去的学妹的名字是伽马,你还记得吗?我们曾说过的,四年级的拉文克劳们是叽叽喳喳、毫无自知之明的麻雀。
(她想用这种方式向他暗示自己即使所处的环境并没有他那般恶劣,但也同样受到烈火的侵袭,生命。变成了一触即碎的脆弱品的事实、不可回避的突然死亡的可能。她想用假设自己的死唤醒他对他自己的死的顾虑,揭晓死者之后生者的第二个死。她并不是自私自利的蠢货,她只是不知道还能再怎样告诉他不要死掉,否则她会难过了。)
(把信扔进陶罐里她就开始后悔,薄厚不一的淡金色信封好几层的叠在一起……啊,金秋丰盛到溢出的蜂蜜罐,幸福得让她看迷了眼,被后面不耐烦的其他人挤开也没能生气。后来在走廊上她看到信使抱着199个寄托给尸体的梦从校门前幻影移形走的瞬间彻底崩溃地跑到黑湖边尖叫。她没有哭,预言里早说过了18岁前她只会哭两次,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只是姗姗来迟的奥斯汀并不知道,她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三个小时后她平静下来,坐在格兰芬多院长的办公室里喝着口感酸涩的柠檬红茶,偷听到刚离开霍格沃茨的信使便遭受到了埋伏在学校附近的解禁派袭击的讯息,把自己假装成愚蠢的跛子、快乐的聋子。)
——回到15岁,他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开的那天,她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火车窗镜边的那天。倒退、倒退、倒退。蒸汽回到煤妈妈的肚子里,眼泪缩回憔悴的球体下面,摇动手柄,他们朝后退、朝后退,回到她15岁生日当天,在站台上拉着他的手说再见的时候,从无论是大小、纹理还是温度两个人都无法重叠的手掌中接过礼物的时候。(身处未来而无法改变历史的)她困惑到绝望的想:为什么她就没告诉他自己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福灵剂,而是落在面颊上的一个吻而已呢?
(她自认为从未奢求过感情。于是更不明白自己缺少的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告别,但在辗转反侧的20年间里,却成了永远无法被填满的彗星坑。为什么?她不知道遗憾是比梦想更宏大的愿望,促使抚平人心的廉价善意也能膨胀成一生一次的契约承诺。15岁的生日礼物,她真正想要的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只会在命运与梦境借助幻想交错的无数轮回里踏上霍格莫德的站台,眺望它们共同憎恨的目的地。啊。她张开嘴,吐出一团没有颜色的雾气,无声地自言自语:火车开走了。)
(她假设)
如果她不是巫师,故事会怎样发展?如果她不是巫师,是不是他们就永远没有相见之日?占卜算术课后,她挽起紧绷得向上缩巴的羊绒衫长袖,露出两条白皙的小臂放在数字母稿纸上——那家伙大得出奇,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乍一眼都会将其看成奇怪花纹的桌布,因为选错而讨厌这门课的学生们私下给这教学工具起名为“纸质巨怪”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教授们难以接受孩子们的不敬。她用手撑在“巨怪”的肚皮上,像依偎在母亲乳房前的孩子那般充满放松和信任,唯一违和的是手中多了用于测量数据的软尺。她就这样塌下腰,整个人的上半身都爬贴着散发着有些刺鼻的药水味儿的算纸上,随后缓缓张开手臂另一端的拳头。你看,就是这样。因为姿势的缘故,她看不见教授的脸,眼前只有距离自己很远的木地板,跟角落偶尔因施舍照进来的丁点光亮。她说如果我不是巫师,我和所有人的故事就像这两条手臂所组成的平行线,再怎么样也看不见彼此的脸的。本质上,巫师与麻瓜的历史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原型,只是朱丽叶并不爱罗密欧,没有对方存在的人生也会老老实实地漂流下去,剩下罗密欧每天抱着装满茶渣的杯子或是秋天第一批渡鸟褪下的羽毛对着从未存在过的记忆悲伤地喃喃自语,无数次问朱丽叶、你为什么是朱丽叶?
教算术占卜的教授是一位身材矮小、多愁善感的夫人,她这些只是因闲来无事从脑袋里冒出来的平行世界妄想即使没有自暴自弃的情绪掺杂其中,也足够让对方飒飒落泪。哦,西尔维娅……我只能说,我们要相信即定的事实,和收束的命运……教授用深蓝色的手帕在眼下快速轻点,从左到右又到左,明明只是个来回反复的机械动作,却看得她眼花缭乱。维持坏姿势太久的腰不堪受辱的剧痛起来,她只好背过身去,跃坐到印着字母F和数字6的地方(这也是命运吗?)开始用魔杖在空中,把他的名字来来回回写上好多太多遍:他是9和5的孩子。9是支撑的家庭的父亲、5是怀孕的母亲,为了生下他(Lenard),母亲剖开了自己(9和5和5和5一部分的1和9和5剩下那部分的4),阶段性的答案是(对了,等于号也是两条平行线啊……)33,递交上的结果是最完美的数字6。她仰起头,看着教室高得令人惶恐的房梁张大了嘴发呆,漂浮在她余光里的数学公式碎成四散的尘埃,令人嫌弃地落到地上(得出答案的等号也是平行线,这是多么、多么、多么令人绝望的真相啊……)。
占卜领域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导致占卜师不能为自己预测任何东西。他们声称占卜必须是一种不求回报的爱的存在,否则和咒语和药剂一样,只会成为纯粹的工具。占卜必须是不公平、不等价的交换,只有不被理性信任时,它才能做命运在人间的使者。她虽然不能说对知识本身有多少循规蹈矩的尊重,但冥冥之中却相信所有不可确定之物的神秘规则。她从没计算过自己本身,但多亏能参与旁听利特尔伍德的家族会议的特权偶尔生效,她从别人耳中早早得知了自己和家族的命运都是“结局圆满”的数字9。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同时包括了 “她无法计算数字”和“答案先行被公布”两个要素的原因,她在计算他的人生之于母亲胸围尺上的数字时从来不把他们的姓氏当成必要的一环加入算数。)
(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是不是个巫师,只因为她本身和利特尔伍德家族的数字命运过于息息相关,无论是拆开还是复合,加在一起都是众望所归的数字9,才把她留了下来。)
(或许他早知道自己被收养的真正答案,但更愿意看到的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或许她真正不愿意把家族的姓氏算入他生命里的原因是想和他一起逃走。)
(或许……)
(18岁的生日礼物)
魔法史上总要提一嘴的,除了黄油啤酒的诞生,就是43年冬天那场不可思议的暴风雪。很不幸,她因为错过了前一班回家的火车,被卷入凌厉的寒流中、成了历史的见证人。过饱和的车厢内,她和七八个跟自己一样衣衫褴褛、满面倦态的傲罗们同行挤成圣诞节大餐头牌火鸡胃里的填充物,不得不的将所有信任全托付到前面矜矜业业的夜骐身上。终于能腾出只手捏住信纸时,她又想抱怨魔杖尖能发出的点点荧光实在太虚弱,于是只能尴尬的一边道着歉一边拼命挤到窗口的位置。借助灰蒙蒙的日光,她勉强看清上面的内容:一个陌生的姓氏在短短百来字的家信中反反复复出现,偶尔还带着半个更陌生的名字。起初她觉得都是因为光线太差了所以才导致她折腾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读了个什么,等所有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落在终点站的国王十字车站附近,借助亮得烧眼的电灯,她又蹲在大雪纷飞的路边思考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想通,原来这是一封联姻通知书。
(真是个物尽其用的时代。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仅有这一个感慨。如果不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不是发生在绞肉机一样的时代背景下,她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第二天继续正常生活,顺便优哉游哉地约迪耶莱一起吃午餐,接着赶在对方最后一次咬住叉子前把整个故事讲完。这样想来还是挺有挑战性的,她甚至能想象出迪耶莱在听完后会把她的出身和定位在三句话内梳理清楚,隔天把那家人的账本拿来给自己看,只留她感慨不多说一句废话确实是她们昆茨的风格的余地。)
抵达利特尔伍德大宅时已经接近10点了,利特尔伍德夫人极为罕见地坐在客厅里等她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一言难尽,和脸上的表情平静异常,他们肯定怀疑她在迟到的这段时间里试图离家出走了。或许是因为打消了顾虑,也或许是因为她的模样太惨不忍睹,利特尔伍德夫人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简单问候了几句便让她回房间休息了。她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锁紧房门脱光了所有衣服,径直钻进提前被家养小精灵准备好的浴缸里,在蒸腾的雾气中,她又从热水里伸出胳膊,朝堆在床角的垃圾小山勾了勾手。不一会儿,淡蓝色的信纸垫着两只脚一扭一扭地走过来,跳进了她的掌心。她把半个脑袋泡在水中,不停地吐着泡泡,水面上的眼睛不停上翻,盯着即将要划分给她的陌生姓氏又回忆很久,最终模糊的印象也被铺天盖地的肥皂泡擦没了。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只是单纯在打发时间。她知道他今晚也会回来,只是不清楚具体时间而已。蓝色信纸的结局在当晚他还没踏入家门前就写定了:她洗完澡后把它也扔进了浴缸里,脏水和融化的纸浆一起被冲进了下水道。)
坐在梳妆镜前给尚未痊愈的伤口换药时她偷偷看了眼时间,他是差6分钟11点整时踏进利特尔伍德大宅的。白雪皑皑也无法掩盖的金色牢门缓缓张开自己的翅膀,他披着黑色的斗篷,远望过去宛如此时代全部的缩影。她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走至视线盲区,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星期前的事了——当时他的手背被奇怪的黑魔法击中,深长恐怖的伤口冒着令人作呕的黑色脓液,但他却熟视无睹,还用那只手攥住了一大把她快打绺了的头发认真说教道要么剪短、要么就学着梳头吧,邋遢成这个样子怎么行啊。她本来眼泪都快浸湿睫毛了,听完这话直接把它们全换成了一记巴掌扇在他漂亮的额头上,他抱怨过好几次,说虽然她没多大劲儿,但总爱攻击别人脸这件事真的是个坏习惯,唯有她知道自己只是至今还没有说出她嫉妒他身边所有人的勇气,是个不合格的格兰芬多而已。
(啊……联姻。整个过程里,她对这件事没有过一秒钟的害怕也没有过一秒钟的不安。为什么?她就那么肯定他会干预吗?即使她连对象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最后他发现利特尔伍德家分给她的那个男人真的合适呢?她就那么自然的相信自己对他很重要吗?或者换一种说法,她就如此肯定,他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绝对正确的。而她会按照他所有的决定去做吗?)
她熄灭所有的蜡烛,静静地躺在床上,久违的松软包裹了她,但意料之外,这舒适的一切没有给她疲惫的身躯带去任何平静。现在,她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再清醒不过地看着床铺正对的卧室另一端,目光没落在书架、衣柜和盆栽任何一个东西上……是的,她只是没有合拢眼皮罢了。她专心致志于耳畔死一般寂静,忽然觉得巫师是十分单纯的存在,他们甚至距离自然都很远,死后的尸体也没法腐烂在泥土里。巫师的魔法太强大了,迫使巧合全看上去是事出有因的处心积虑,值得享受的宁静也成了对隔音咒焦虑被害的妄想。她把胳膊垫在脑袋下,带着丝丝天真想,巫师实在是太可怜了,他们甚至不能拥有自己的豺狼时刻。
(是的。)
发呆过了头,她的脑子乘着飞毯,直接把自己埋进了法国乡下的野草田里,连他什么时候跟只黑猫似的悄悄钻进房间、轻跃上她床沿的都不知道。四目对视时,她强行装作不为所动,但瞳孔不自然地收缩仍无法控制,他了然的笑笑,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手。外面百年一遇的暴风雪已经停止了,夜空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澈,月光更是明亮……他额前被蓄长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面朝向她的一侧眼睛,她抽出一只有些发麻的手,用指甲刮过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下颌骨,然后用拇指摁住他的下巴,把那整张脸稍稍向右偏转——藏在影子里发红的面颊终于露了出来。
“爸爸打你了?”她有些玩味地端详起他(漂亮极了,完全符合她的所有审美,假如她是暴君,那这一定是她最爱不释手的宝物)的脸,直到原本看不清的表情重新染上了无奈的神色,“肯定不是妈妈呀。如果是她,你肯定会流血的。我回来时专门注意过,今天她戴了一只很好看戒指呢。”
他轻轻打开她的手,背朝床榻去脱自己的衣服。“听你说的,我还得谢谢老头子了。”他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怨气,她故意视而不见,还假装认同地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几年来动荡所造就的经验,他更衣的速度快到惊人,不一会儿乱七八糟的外套就被扔到床下的黑洞里,暂时彻底的消失了。他盘坐在她对面,两个人终于清晰地看到彼此。
“你瘦了。”他说着,熟络地撩起她睡裙左侧的一角,看到整洁的纱布后叹了口气,“还没好吗?”
“这才多少时间。你痊愈都花了十多天,我这连一个礼拜都不到。”她伸长腿踩在他被支起的两侧膝盖上,不以为然道,“大概还得有7、8天吧,不过已经不影响了,不然我怎么还能今天到家的……你赶上那场暴风雪了吗?我猜没有。只有我这种倒霉蛋才会遇上吧,本来还能赶上晚饭,结果回来时澡盆里的热水都快被放凉啦。哎,瘦都是必然的,难道你们那儿地伙食就很好吗,反正我是一口都吃不下,现在看到像派一样的东西就恶心到不行……”
他听着对方碎叨叨的抱怨,用手摩挲着她的脚踝和小腿,迫使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说完了?那我可以说了?”他头也不抬,盯着她粉红色的膝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莫名让她觉得害羞,“既然妈妈跟你说了联姻的事,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没什么想法。”她说了实话。
“你总不能是个人就嫁吧。婚姻大事,用脑子多思考、少妄想。”
“可我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啊。不过是家里选出来的,应该还行吧?”
他拍了下她的腿肚,弄得她发出一连串不自然的笑声后说出了那个姓氏,而她没有说出口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念起来是这样的,怪不得很奇怪。“……也没有钱,也没有用,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跟解禁派绝对没半点关系。他们全看上……家里是魔法部的内线,可如今里面的人可比我们这些外面的人更容易猝死呢。你难道想年纪轻轻做个寡妇吗?倒不如不嫁了吧,而且……”他说着,一边把手松开、上移扶住了她的肩膀。她微微歪头,故意盯着他靠近黑暗的左侧和那儿的纹身。
他突然不说话了,但眼睛来到了上面。那双冰凉的手用力地扣着她的肩膀,但没弄出多少不适,她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他们都对痛觉渐渐麻木了,还是真的和她想的那样,是他在紧张。她早下定决心不做先开口的那个了……但她很想抓住肩膀上的手,告诉他他也瘦了。
(她会遵循他所有的决定……)
“和我结婚吧,你连名字都不用改。”
顺着布料下滑,他的双手放在她衬衣的第一颗扣子上。她扭过头来(右边的脖颈已经被拉扯得发酸了)努力掩饰艰难的和他对视,在那双流动着光芒的瞳眸里,她看到自己蓝色的眼睛被交叠出神秘的紫色(啊,有人预言过。紫色象征着巨大的毁灭),然后拉起他已经愈合、甚至背面尽管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也早就给忘了的那只手,用舌头舔舐过干燥的指缝,尝到今夜最后一点雪的味道。当他们抓着对方,堂而皇之的玷污着皎洁的月光时,利特尔伍德家钟声连续响起12下——他颤抖着手解开了第一颗扣子……他们一起倒在床上——啊,18岁,18岁。她的双手死死揪着他后脑的金发,仰头咽下高亢的尖叫时真正想做的是大喊出来、告诉全世界,她18岁的生日礼物是他剩余全部的人生。
(是的。她错误的开始。他们不幸的源头……)
**燃胶**
疾走、疾走、疾走。她跨过路边的围栏直接跳到了沙滩上,不细腻的沙子和藏在下面偷偷摸摸作恶的小石子扎得她一阵踉跄,披在身上保暖用的睡袍也不合时宜地勾在了上面的一段翘起的铁片上。乱七八糟的一切破事和被拖慢的步伐气得她发疯,脑子好像被煮开了的一锅粥,除了向上翻涌的能狠狠烫伤别人的蒸汽外没有别的。她一脚踢在身后的裸石墙上,任凭尖锐的石棱划破了脚底,接着硬是扯下还挂在半空的袍子,弄出在海岸边不值一提的凄惨的撕裂声。她疯了,完全疯了。疾走、疾走、疾走!在被冻得梆硬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残缺的红脚印,从裂口中溢出绒毛也在空中飞舞。她苦痛的痕迹就是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布满整个世界,她就是要不管不顾地尖叫给全世界看,让所有人看清她的痛苦。
他站在浅滩上,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他挽起的裤脚,把浅色的布料染成夜一样的黑。他白色的头发在风中颤抖,像暴风中迷茫的蝴蝶,除了脆弱还是脆弱。她从身后赶来,用手揪住他的领口,对上充满意料之外的惊愕的红眼睛时,心中怒火朝上又多蔓延了三分。为什么是红色?不能是绿色、紫色、黄色,和她一样的蓝色?张扬的颜色天生便象征着暴力和不幸,既然你们利特尔伍德那么想要,那就还给你、还给你们吧!她嘶吼着意味不明的话语,将长长的指甲折断在他被撕烂的领结和锁骨的皮肉里,迎着那张脸。她先是半个身微仰,紧接着重重一头、全砸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
痛呼的声音(海浪的声音)、断裂的声音(海风的声音)、踱步的声音(海鸥的声音),随着惯性,她倒在他的胸口上,听到自己无数次早已麻木的心碎的声音(抽泣的声音)。粘稠的血液还未从半空中落下,他的手就已经习惯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使她仍可以在浅滩上站立。稀薄的海水轻瘙着有着新鲜伤口的脚底,激得她小腿止不住地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他也都抖得厉害,可神情晦涩,不能被看清半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重复地说,试图抱住她的手无数次抬起后落下,不知怎的总是做不到——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她突然感觉不再愤怒了,好像一直(6年)以来支撑她灵魂得以幸存、继续感受的最重要的一块儿肩胛骨被凭空抽走,于是,她开始无止境地下坠……啊,原来放弃是这样的感觉……面对突如其来的轻松,她没想笑、也不打算哭,抬起头,她掐住他的脖子,下半身义无反顾地朝海的深处走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妈的,雷纳德,我要杀了你!她愤恨的尖叫刺得连她自己的耳膜都一阵生疼,他一手捂住更靠近她那侧的耳朵,边用力去掰她的手,他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雷纳德、雷纳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今天、必须是今天,我要杀了你,永永远远地杀了你。
海水已经没过了腰,她的下半身都没有感觉了,前进也变得愈发勉强。好几次,她自己整个人就那么凭空跌落进水中,没有任何落脚点,刺骨的咸味一股脑涌进她的鼻腔、耳朵和嘴巴,他不得不改为抓着她的腰,以保证自己能一直看到对方。当然,她肯定毫不领情,只知道被从水里捞出来多少次就多少次的重新伸手去抓他的脖子,用已经断裂出奇怪形状的甲片在他脸和颈侧都留下鲜红刺目的抓痕。够了、够了!他反手一掌打在她脸上,在她片刻晃神时直抓起对方扛在肩上,大步朝回走去。如果你想,那就杀了我。西尔维娅,杀了我、杀了我吧!她不安分的脚一次次踢向他的肋骨,在他把她扔到沙滩上以前,她用牙扯住他的左耳,在轮廓上留下一串同样淌血的咬痕。
她摔在沙滩上,被他扼住了喉咙,空气在瞬间被截断了。她的脸涨成了不自然的红,两只野兽的鼻尖紧贴在一起,嘶吼出的话语泛着淡淡的酸意,环绕在周围——杀了我、杀了我!脱力的手指在无法动摇的铁箍表面蹭下无数可以作为证据的指纹,她抬起终于重新有了感觉的双腿,从两侧同时撞击上他脆弱的腹部。快把她勒死的手终于松开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扬起左手再次劈向他的太阳穴,但在中途就被拦住,重新摁回到地上。她疲惫到绝望了,自甘堕落地望着漆黑的天空开始放空大脑,想:夜里的沙滩真的好冰、好冷、好坚硬。彼此粗粝的喘息声交融在咸腥的海风里,他的手撩开她睡裙的下摆、探了进去……哪怕现在能抓到一个贝壳她发誓自己都能用那玩意杀了他,可从指缝间流走的除了时间就是悲哀的细沙。在她蓝色的眼睛里……多么冰冷、多么绝望……他把沾满淫秽气味的手指垫在她上下两排利齿间,在粗暴的撞击裹挟着满是生腥味儿的撕裂痛、把她从下到上的劈开时,她终于忍无可忍、握住一大把沙子砸在他头上。他们的吻里除了血与汗还多了沙土的味道。
35岁时,她变成了颠簸的船,在野蛮起伏的大海中央伸长胳膊、五指大张,迷迷糊糊的想好可惜,看不到星星。他拉下那只三心二意的胳膊,胡乱地吻在她总刻意避开视线的眼皮上。杀了我……西尔维娅……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说呀,说呀……她的腰痛得都快断掉,最后那点力气全用在了维持生命的呼吸上,早没了力气和疯子乱吵。连骑在他身上都直不起身,整个人像只蜗牛蜷缩在他的胸口。说啊……西尔维娅……说你要杀了我……他用手轻捏住那暴露的后颈,任凭她夹在自己腰侧的大腿耻辱地颤抖。
最后一次射精结束后,她忽然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把推开他、站起了身。毫不在意还有什么东西仍在向下流动,她原地跺脚两步,捡起奇迹般地冲回了岸边的睡袍。被水渗透的衣物和沉重的水草无差,她便只能勉强地拖着它,头也不回的朝家的方向走去。远去、远去、远去,她一次头也没回过,判断距离的方式是用耳朵捕捉愈发遥远的海浪声。沙滩远去了,大海远去了,他也远去了——她站在超8mm胶片感光区的尽头,被火焰燃烧成黑色的泡沫。
第二天,他飞去了北美洲。
(她回答)
安珀尔·奥斯汀问她究竟什么爱他时,她给出的答案是:因为他在她8岁那年,送了她一只坩埚。
铁质容器敞口的深渊里藏着两个答案,分别是他肯定她作为巫师的身份,和他为自己定义了她的生日而实现的承诺。
所以她说:我爱他。
可惜安珀尔·奥斯汀没有听见她人生中难得一次语气坚定的回答,在写下信的第二天就去世了。她是霍格沃茨大战后过了很久,偶然路过霍格莫德村时被巡逻的费格斯拦下才得到这份遗产的。奇怪的是在读完这封信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在人生中充当了母亲的奥斯汀,而是曾经成为过她父亲的魔药老师。
她问桑格斯,那个人还活着吗?后者摩挲着下巴想了很久,才终于点了头。啊,你说那个魔药教授啊,他其实很早以前就离开霍格沃茨了,直到大战开始前,魔药课还都是我代的呢。他辞职的说法是自己并不害怕死亡,但越留在这个地方他越心碎,所以决定离开了。我也有挽留他,但他说除非有冥想盆这种可以承载我们不想记住但又不得不背负的记忆的狡猾道具帮忙,否则一个人——不管是巫师还是麻瓜——终究是会垮掉的。
“战争英雄”雷纳德·利特尔伍德一案的判决在1953年秋下达,明明不是当众走出魔法部大门的人,她却比所有人都迷茫。《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从前一天晚上就在利特尔伍德大宅附近的街道和车站蹲守,蓄势待发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当他们拦住她,问她的态度和是否有离开利特尔伍德家的意向时,她只想问早知道他们这么热情,打仗的时候都躲到哪儿去了?当然,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在她看来这两个提问没有一个是需要回答的问题。
往后无数次上诉和失败和被忽略的时间里,她都没有放弃过对魔药教授的寻找,好几次在七又二分之一车站上她都觉得自己真的看见对方了,但结果总是错觉。她迫切的想见到自己的老师,想从对方身上搞懂,一个心碎的人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但在她找不到答案的路途上,生命也仍公平地前进着,她渐渐长大、变老,活过29岁、30岁、31岁、32岁。只差被意识到的答案和爱的誓言一同,从遥远的未来看着她:
(35岁的她说)
她对他的恨意使他们存活了下来
(18岁的她说)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FIN.
火器在过近的地方出膛带来了剧烈的耳鸣,严重到方才还吵作一团的人声都逐渐远去了,连带着自己的体温也一并远去。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快餐塑料袋上,目之所及都是红的血。
“天羽……你的颜色可真晦气。”
从八幡第一次拥有意识开始,天羽行火就在八幡命身边,不过那也只是不到五年的时间。
并非指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是八幡命所记得的,只有仅仅五年不到的时间。更早的,他记得不甚清楚了,碎片化的记忆像是一团尚未开化的混沌天地,而眼前的红和旧忆里的红逐渐重叠,八幡不合时宜地恍了神。
不知是自己学术不精亦或是哪个步骤出了差错,八幡命曾经差点把自己的搭档弄到七窍流血而亡。
那个时候,鲜血也是这样的喷溅。
满地,满身,满眼,都是。
八幡命吓得坐倒在地没法动弹,牙龈紧咬也因为恐惧错位摩擦。面前的天羽行火直直立着,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拉长的阴影。
他想喊天羽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个不是天羽。
那时的天羽像是有着天羽外貌满面鲜血青面獠牙的恶鬼,谁敢拦他他就要让对方死,就算做不到也要拉着对方在地狱的业火中同归于尽。
“天羽”弯腰,视线和瘫软在地的八幡一触即分,他捡起八幡掉在地上磨得锋利的法器剑,转身没有犹豫地奔向了围上来的八幡氏族人。
下一秒,鲜血再次飞溅而出。
一如今日之景。
天羽行火架住腹部中枪的命因脱力倒下的身体往后撤退,这样做的意义并不大,只是以看似不舍弃的举动让对方维持一个半坐的压迫伤口更痛苦的姿势而已。
他没有将八幡拖行出太远,八幡的身体越来越重,灵魂的重量只有二十一克,失去了灵魂的肉体却如千斤重。
很显然,双管猎枪的杀伤力不容小觑,八幡短而急促的呼吸和嘴里血泡的咕噜声没有持续多久就归于了平静。真是讽刺,话那样多的人到最后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也是一种报应吧。天羽仿若颓了般将八幡放下,蹲坐在地。他低头看着——实际上是观察着搭档了无生气的脸。
枪伤的位置离脸很远,八幡命只是嘴角溢出一丝蜿蜒的血线而已,表情比起说痛苦,好像更像是在恐惧…或者说,在愧疚着什么吗?
…总的来说,好像和活着时区别不大。
即便是亲眼见证过五十岚四三死而复生,心知在这里死去是没有意义的,很快就会复活,天羽也有一瞬间的屏息,等待着所谓扭转生死的禁忌发生。
终于,在前几个枪下亡魂相继回归凡世之后,命睁开了眼睛。
“八幡…?”
命看着他,没有回应,眼神那般清澈,好像海浪冲刷过的天空,天羽甚至错觉八幡要像曾经那样喊他的名字。
——行火。
“天羽?我这是在哪。”
八幡爬起来,被枪击的记忆回笼,他原地转了两圈,感觉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哦……我想起来了,我被流弹击中了。不过好像没什么事,如果不是一地血的话真的会以为是幻觉啊。看来神不想现在接我过去。”
“…神都拒收我了,你也等着吧。”
命看了看他的搭档,欠收拾地笑道:“其实你的诅咒起效了。我刚去的是地狱,转了一圈顺便给你探了探路,那里就像个大烤炉,待着还挺舒服的…比这里要好上许多。”
“既然那么舒服不如直接别回来了。”
“我会回来的,因为你还在这里啊。”他就那样把一句堪比诅咒的话笑嘻嘻地说出来了。
天羽认为,绝对不能再让八幡死了,不然这家伙脑袋一定会出更大的问题。
虽然他刻意无视了八幡那半句话,但是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也这么认为。这不把人当人,不把鬼当鬼的地方,真的太令人讨厌了。
(存)
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破败的神庙,在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一盏神灯,神灯里面关着一个精灵。这个精灵被困在神灯里已有百年,它开始祈祷:‘如果有人把我放出来,我将给予对方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可是过了三百年,没有人发现神灯,也没有人解放精灵。精灵再次祈祷:‘如果有人把我放出来,我将赐予对方无穷无尽的寿命与一直健康的身体。’又过了三百年,神庙已然消散,神灯被掩埋在土堆里,无人问津。精灵就这样困在狭窄漆黑的神灯里煎熬着,饱受折磨的精灵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容貌,像野兽一般。此时的精灵开始赌咒:‘如果有人把我放出来,我将杀死对方。’又过了三百年,精灵此时已经与恶鬼无异,它说:’我将把放我出来的人困在这个永无天日的地方,永远经受精神的折磨。’某天,一个小孩在玩寻宝游戏时挖到了埋藏在地下的神灯,漫长的时间腐蚀了它外层漂亮的黄金皮与宝石装饰,只剩下斑驳的内里。小孩摇摇神灯,似乎听到里面又声音,于是打开了那个盖子……”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你放声大哭。你觉得精灵太可怜了,被关在那样狭小而漆黑的地方。妈妈哭笑不得地说:“明明那个小孩才可怜吧!”
到了高中时,你把这个故事讲给你的最重要的朋友听。你们坐在操场的草坪上,灯光前面的主席台打过来,你一边讲一边转过头看她,凝视着她的侧脸,她托着腮望着前方,睫毛微微颤动。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从你们面前跑过,你不确定她有没有在听。她有一点特别好,哪怕不想听、觉得不耐烦,但依旧会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之前好几次你察觉到其中的微妙,有些犹豫地停下来,半开玩笑地说“我们换个话题吧”,她会很诧异地望着你,一幅“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明明一直在听”的模样,继而安慰你,说你讲得很好,她很愿意听,然后笑你想太多,理直气壮到让你愧疚,你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敏感。
于是你自顾自继续讲着,讲到结尾小孩被关进神灯里,你注意到她好看的眉毛皱起来,“那个小孩好惨啊。”她说,一直看着远方的眼球终于骨碌碌滚向你,她把脸放进臂弯里,就这么侧着看你,有些埋怨,“干吗讲这样一个故事。”
你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撕开嘴唇,露出森森的牙齿,在被她发现之前又悄然合上了。“是啊,那个小孩真的太可怜了。”你说。
二、
手机通知栏跳出了天气讯息框,点开,黑体加粗字上写着强冷空气来袭,未来将持续有雨,气温也会大幅降低。已经是一月,明明是冬季,但气温还是高达20℃,又偏逢连日雨,地板上返潮,走起来湿哒哒的,窗户也不敢开,怕潮气进来。栀子十分讨厌这样的天气,粘稠、沉闷,好像行走在雾中,没有方向。
从刚刚开始,手机就不停震动,栀子以为是工作上的消息,本不想去管,但持续不断的震动令栀子心烦意乱。
175条未读消息,来自高中的班级群。自毕业后,这个群就沉默了,只有每年的教师节会有复制粘贴的祝福,祝老师教师节快乐,但这几年也渐渐少了。
迅速浏览,跳过表情包,截取关键词,原来是趁着母校一百周年,班长提出想要聚一聚,大家便在群里聊了起来,无非就是什么生活近况之类的话题,班长的话语中隐隐显露出自己过得还挺好,其他人的话语也各有机锋。
原来过得不错啊,怪不得想到要见一面,栀子忍不住吐槽。
“你们听说了吗,八班有一个同学失踪了。”班长突然说了这样一个消息。
“是那个谁吗?我好像有点印象……好多人喜欢他来着,对吧?”
“xxx你是不是跟他去了同一所大学啊?你们有联系吗?”
“早没联系啦!大学那么大!”这条是回复前面的消息。
“班长是怎么知道的啊?”
“前几天八班也搞了同学会,就他没来。跟他偶尔有联络的人也说他的近况不好,换了很多工作,最后还遇到裁员,生活压力太大了吧。反正最后不知怎么的朋友圈就出了寻人启事,但估计凶多吉少了。”
“讲真现在谁的生活压力不大啊?我月光,还要给父母生活费,每次看到余额都想跳楼……”
“我去问了一下,好像说是失踪前陷入了恋爱纠纷和金钱纠纷……”
“有没有可能是劈腿欠债结果被杀什么的,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他的桃花肯定断不了吧,哈哈。”
“你们的小道消息好多哦!”
“这样想想很恐怖啊,不知不觉被人杀害,连尸体也找不到……”
“这么想想能平安无事地活着就值得庆幸了,说起来我有个亲戚也是,好端端的结果突然病发死掉了,成年人挂掉的几率好大……”
“别说得好像定性了一样。万一人只是想清静清静呢?”
“话说以现在的技术手段会找不到吗?”
是啊,会找不到人吗?
栀子想着,但万一,万一,两个人去到某个尚未开发的深山野林,阴天的山林里只有落叶沙沙作响,由于下过雨,脚下的泥土十分湿润,走起来并不便利,两人走了许久,天色越来越暗,树木张牙舞爪,其中一人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这时,一直蛰伏在暗处等待猎物的毒蛇悄然接近,它饿了一天,两天,或者一个星期,同样饥肠辘辘……它扭动着身躯前行,皮肤与泥土魔法师发出窸窣的声音……休息的那个人正大口灌水,没听到来自地狱的嘶鸣。又或者去到开发并不完善的溶洞,栀子想起几年前九月份自己去过的一个地方,那里位于广西众多山峰中的一座,里面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穿过漆黑狭窄又湿润的通道,到达一个观景台。椅子上厚厚的灰尘和鸟屎昭示着这里少有人迹,巡视四周也没有监控摄像头。外面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坑,只用简单用一个玻璃护栏围起来。头探出去,下面是层层叠叠的林木,如果从这里摔下去,只是噗簇一声,如同从跳海,溅起绿色的浪花。
悄无声息死掉的方法非常多,栀子想着。
“总之,抱着见一面少一面的想法,才想借着这次校庆办一个同学会。大家都能到吧?”
三、
幼稚园时期你梦想成为国家主席,颁布法令用面包和蛋糕作为国家通行货币。
小学四年级你幻想自己是被选中的天之子,会在众目睽睽下长出美丽的翅膀,这样班级里最帅的那一个会注意到你。
小学六年级你希望成为校长,取消作业,并以讲故事作为升学考核。
初中一年级你幻想自己能凝固时间,这样你就比别人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
初中二年级你祈祷自己被车撞或者被猛烈地撞击后脑勺但奇迹般毫发无伤,只有智力突飞猛进,变成一个天才,这样你能不费吹灰之力考到一个好的中学。
到了高中一年级下学期,你迫切地希望文理分科,摆脱物理。但很快你发现历史和地理比你想象中还要困难。
你花了好长时间逐渐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人。
但你有一点和其他人不同,你喜欢窥伺。这个习惯在你意识到自己是普通人之后愈演愈烈,你的眼睛不再受到控制,总是隐秘而肆无忌惮地飞去任何它想要抵达的地方。这令你感到害怕。你不敢与他人对视,生怕对方看到你的瞳孔——那漆黑的仿佛洞穴一般的瞳孔里面蛰伏着猛兽——它们贪婪地张着嘴,妄图吞下它们看到的人,敲骨吸髓,咀嚼他们的一切感受与思想。
你还记得那个傍晚,妈妈叫你去买青头萝卜,炖牛肉汤用。你正看电视看得起劲,很不情愿地出门了。走到一楼时,你看到楼梯口旁边的一扇窗户开了半边,本来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但你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你第一次听到了饥肠辘辘的声音,不是来自胃而是你的眼睛——两个洞穴的深处传来的幽微的一声。你被吓到了。你想一定是那里面飘出来的菜香让你产生了幻觉,那是青椒炒蛋的味道。
热油,把搅碎的三颗蛋“噗”地下锅,金黄的蛋液发出美妙的“哗”声,在油里翻滚成漂亮的嫩黄色。翻炒一会儿后放切成丝的青椒,生涩的青椒逐渐与鸡蛋香气融合,形成一道美味佳肴。你站在扶手旁边,却好像站在窗户里面,站在那个做菜的人旁边凝视着对方的每一个步骤。
你收回想象,假装不在意地往里面看,目光像头盔食物蓄势待发的猛兽,透过铁栏杆你能看见白色带斑点的料理台,锅敞开着,盖子随手放在一旁。再往里面蹑手蹑脚地攀爬,你能看到灰色的沙发一角,上面堆满了刚收下来的衣服,你肆无忌惮地舔舐着你能看到的一切并想要看到更多,不停地变换观看的角度、踮脚、来来回回假装路过……这正是吃饭的时间,走廊里没人经过,但你知道你的行为落在其他人眼里一定非常奇怪,恐怕还会被当成小偷对待。
你告诉自己在看一眼就好,但看完一眼的你并不满足,你开始回味细节,沙发上堆叠的衣服有几件?你想要再看一眼,再看清楚一些……你怨恨窗户只开了一半,你想要钻进去、塞进去,你想要把窗户砸掉。
你眼下的肌肉开始抽动。
似乎有人要走过来,你猛然惊醒,那是你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藏了野兽。
后来有几次你有意无意地路过那一户,有时他们紧闭门窗,有时他们打开门通风,你可以看到入口处的鞋柜,鞋柜后面的鱼缸,里面养了八条小金鱼,地板上散落着幼童玩过的玩具火车、乐高和奥特曼。你任由自己漫步其间,小心翼翼又心满意足。你投入了过分地时间去汲取、去观察,那一段时间你的言行举止与那一户的孩童无疑,像孩子似的喜欢用夸张的表情与肢体语言,连你妈妈都忍不住开玩笑说家里养了一个八岁孩子。
这种窥伺欲在你高二时达到了顶峰,那时你选择了文科,被分进A类班,但你每天都学地很吃力。答题卡每小题永远写满,但永远踩不到得分点。你拿了高分卷来对照,在你看来明明大家写得是差不多的答案表达差不多的意思,可每一小题你都比别人少两道三分。为什么呢?明明是差不多的思路,为什么你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你逐渐对人产生兴趣。但若你是天才拥有非凡的思维,想必你就此走上哲学的道路。又或是你更加踏实勤劳一些,把心思放在缩小差距上,或许也能取得进步。但你是一个普通人,你的思考也仅限于表面——各种意义上的表面。
你的目光有意识地捕捉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人,像青蛙捕食一样扑出舌头一般的目光,从脸开始描摹——流畅的脸部线条,到下颚处微微收紧,呈现出鹅卵石一般的下巴,眉头有些散乱但整体乖顺地躺在眼睛上方。那一双眼圆而挑,眼球在室内是琥珀色,在阳光下眼球则呈现出蜂蜜一般的颜色,清澈透亮,边缘会被晕染出海藻绿。头发扎成马尾,几绺发丝飘出来,落在鼻梁处。恰到好处的鼻梁,像雪原上平白出现的小山。你一直为黑头和粉刺而苦恼,从不细看自己的皮肤,但你想把她拽过来捧住脑袋细看,像挑选肉品一样用手触摸感受,用一把标尺去衡量标记。明明都是眉毛眼睛鼻子,为什么她生长出来的弧度是如此的自然而和谐精致而美丽?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你知道你有点变态,所以你从来不敢跟她对上视线。这又使你不得不看到她纤细的身躯。尽管大家都穿着校服,但大部分同学都会把自己的校服进行剪裁,隐晦地显示出青春的心思。她把校服改短、收腰,白色的校服贴在皮肤上,在白晃晃的灯光下有种与肌肤浑然一体的错觉。她似乎是赤裸上身的了。如果是夏天的体育课,你的视线追逐着她的腿部线条,从露出来的部分往内收,到膝关节处转折出新的弧度,线条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往下蜿蜒,滑出微微隆起的小腿肚,又在脚踝处鼓起,钻进鞋袜里。
你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你开始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在她的视线无意识与你对视时,你率先撇过头去。
刚刚那样做会不会让她误以为我在瞪她?
奇异的是你开始懊悔自己的行为,反刍自己所做的每一个细节,越来越认为自己的行为伤害了对方的心情。尽管自己是出于好意,却依旧让对方感到难受。
这是普通人会有的最善良的想法,此时的你还依旧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人,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自我反思、自我揽责,弄得自己情绪低落,好像自己是一个天大的罪人。此时的你把自己看得无限重要,忽略了对对方而言,你微不足道。在对方收到的一切夸张的赞美与恶毒的诅咒中,你微不足道。
于是你决定向她道歉。
你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吗?你已经无法回答。
你惴惴不安,等到下课时破天荒叫住她——“那个,不好意思啊,上节课课间我不是故意翻白眼的……”
她歪着头打量你。她肯定忘记了(或者说毫不在意)上节课课间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笑起来嘴角边出现梨涡,有一种特别的魔力。
你会后悔看到她的笑容吗?你已无法回答。
她的笑容像蜘蛛网,而你是不小心落在上面的无法脱离的一粒灰尘。但当时你只是感慨着“她人真好啊”,继而唾弃变态的自己。
四、
24小时便利店通常会在凌晨四点上架新一天的货物,栀子站在收银台等待着货车的到来。
上夜班是一件煎熬的事情,周围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只有便利店亮着刺眼的光。距离上货还有47分钟,雨还在下,如同洁白的蜘蛛丝在风中飘摇,形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轻柔地笼罩一切,亮着灯的便利店如同蛛网上一颗亮晶晶的露珠,栀子是露珠上一粒不易察觉的灰尘。
偶尔有汽车载着尸体呼啸而过。如果在处理尸体时太过劳心费神,此时或许会停下来,到附近唯一一家便利店买点吃的。她不会挑很久,也不会选择要加热的食物,因为要减少跟他人接触的时间,避免被记住,但态度也不能过于生硬。夜晚往往是人最为敏感多心的时刻,一丁点僵硬的表情和动作落在收营员眼里都会无限放大。所以她会很自然地推开便利店门,带着耳机,眼睛专注地盯着手机里播放的电视剧,放走到面包区随手拿走一袋面包拎到收银台付款结账。整个过程她的视线不会离开手机屏幕,一幅追剧上瘾的样子,这样有了正当的理由避免跟人对视,也不会引起怀疑。
“您好,搭配咖啡有优惠哦,需要吗?”栀子问道。
女士摇摇头。
“您好,一共收您7块钱谢谢。”栀子笑着收取纸币并递回找的钱。
但真的会不留下任何痕迹吗?如果不久前刚刚杀了人处理完尸体,
栀子靠着这些想象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聊的夜班。只要有行动,就会留下痕迹。但是真的能够自然吗?
微笑的时候时刻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处理不到位的地方,还有血迹残留吗?在指甲缝、衣服袖还是裤子的外侧……如果是把人从高处推下从而伪造意外,那么回来的路上任何一点正常的视线都被无限放大、放大、再放大,变成两堵高山迎头压下。
栀子看到一滴红色的液体从她头发丝上缓缓下滑,再一晃神,只是映着后面红色货架的雨水罢了,应该是匆匆走进便利店时淋到的雨。
五、
这是正常的吗?
她是故意的吗?
她会像这样对待其他人吗?
台下笑成一团,你站在讲台上不知所措,脑子里所有的念头一起爆炸,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你在慌乱中下意识搜寻她的位置。
你一眼就看到了她,她在跟其他人一起笑,笑起来露出两个梨窝,头发摇啊摇,很是好看。
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可是刚刚的画面不断在你脑海里闪回,让你无法逃避。
这是很平常的元旦晚会,为了节日氛围和节目表演,大家把桌椅摆成凹字形,空出讲台和中间的一大片地方。你原本坐在后门角落,安静地吃着零食,眼睛拂过每一个上台表演的人,她们的头发翘起的弧度,校服上衣卷起打结,在跳舞的时候隐约露出一小段腰……你的目光起起伏伏,有人挤在一团起哄,有人偷偷带了手机在录像,有人带着耳机刷题,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最后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讲台,笑得牙齿都露出来,笑到歪倒在旁边人身上,她看上去是那么高兴。你对此感到嫉妒。
你没想到会对上她的视线,那么多人,那么哄闹的教室,她突然把眼睛望向你,那一瞬间就好像地铁突然到站,你的心脏发出滴滴的警报声。你看到她笑了,像慢动作一样,你看到她的嘴角上扬,上下唇从中间慢慢分开露出牙齿——好像蓄势待发的箭。
你完全没意识到现在流程上的节目已经表演完了,大家正在起哄,拉那些毫无准备的人上台,说是增进感情,实则是看着人丢丑。台下的一双双眼睛都是闪烁红光的摄像机与野兽,以那些人的手忙脚乱为养料。这些将会成为他们枯燥学习生涯的唯一娱乐。
她举起手,而你此刻还没意识到,那只衔在嘴角的箭即将以最快的速度正中红心。
大扫除时,你负责教室的边角。你发现窗帘后面的角落不知什么时候结了小小的蜘蛛网,上面有一只死去的飞蛾。如此柔软的蛛网居然能缠住一只飞蛾,你感到诧异,你感到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慌,干脆利落地用扫把把蛛网拍散。
你和她照常结伴去食堂,她坐在位置上半开玩笑地让你去帮忙打饭。这不是第一次了,但你习以为常。偶尔你也会提出让她帮忙打饭,她撇撇嘴“好吧好吧,别撒娇了,你不适合”,并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睨着你。她永远记不住你喜欢吃的土豆丝,讨厌水煮肉片,而你记得她喜欢和讨厌的每一样东西,甚至会嘱咐阿姨什么多一点什么少一点。盘子里的菜都不合你的口味,但你吃得很开心。她毫无知觉地说:“也只有我会这么惯着你。”你更开心了。
她坐在你对面,大声抱怨为什么不给她打想吃的烧茄子。你面不改色地说没看到。她用筷子把鸡块捣得稀烂,你知道她现在很不高兴。往常你总会很在意她的情绪,她细微的表情就是柔软的蛛网,牵动你的反映。
微妙的情绪像蚂蚁啃食着你。她不经意间对你的漠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言语,当她和其他同学在一起看到你后那闪着异样光芒的眼睛和窃窃的笑声。你朝她们走过去,大家试图憋住,但总有人忍不住笑出声,这时候她会无奈地推搡那个人——“诶,你笑什么啊!”然后自己乐不可支。她们在笑什么,你永远不得而知。你像行走在迷雾中,四面八方都是眼睛,都是笑。你独自摸索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试图问她,假装不在意地开口——“有什么好笑的吗?”“没什么啦,你太敏感了。”你太敏感了。
你不停地反问自己,是你太敏感了吗?
你的肉体受到了任何损伤吗?你只是不停地帮忙做一些小事情。
你的精神受到了任何伤害吗?你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些窃窃私语,只是路过时不经意的一瞥,只是走近时突然停止的笑声和转移话题,只是不断地无视和索取。你徘徊在迷雾中,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拥而上。你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和其他人相比,我的肉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我的精神——我的精神——你不确定了,蚁群瞬间吞噬了你,你消失在迷雾中,只剩下目光茫茫然徘徊着,寻找一个方向。你并没有参加毕业典礼,而是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窗外的阳光照到桌子上,这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很适合出去玩,或者看书,或者睡觉。你既没有出去参加毕业典礼,也没有看书,也没有睡觉。你的手机放在一旁,很安静,没有消息提示音。可以想象大家现在应该正在觥筹交错,好不快乐。你静静地等着。
电话响了。你的嘴角撕开一条缝,你笑了。
手机里传来热闹的声音,跟你想象的一样热闹。
“你怎么没来啊?大家都等着你呢。”
你开口对她说——
五、
“去死吧——”栀子半开玩笑地回答。
时隔多年的同学会在酒店包房举行,一共四桌,栀子是最晚到的,来到时菜已经陆续上全了。她巡视了一圈,在靠近空调的地方找到一个空座打算坐下,但偏偏有人非要晚来的栀子喝酒——“迟到的人自罚三杯啊——”那人显然已经开喝了,耳朵通红。“去死吧——”栀子半开玩笑地回应。
话题五花八门,栀子没怎么听,只是用眼睛细细地看着桌子上的每一个人,看他们说话时飞扬的五官、变形的角度……话题不知怎么的转到了同届死掉的人身上。正值壮年,应该是和大家一样拼搏奋斗的年纪,却意外死亡,这个消息给在座的同龄人都增添了一丝阴影,死亡不是按部就班的列车,人到岁数自然而去,而是突如期来的车祸。谁也不能预料在人生的道路上是否会有一辆车子突然冲撞,车毁人亡。
能平平安安不出事,真是值得庆幸。在座的同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想法——还好死的不是我啊。这是栀子从大家脸上的表情读到的。
为了冲散沉重的话题,马上有人端起酒杯来敬酒。
明明不记得我是谁,却还能这样自如地劝酒,真是该死啊,栀子这样想着,表情却很柔和。
她端着杯子环顾一周,她记得好几个人,但他们似乎对她却没有什么印象。于是栀子很主动地跟她们问好。
“我是栀子,好久不见。”然后满意地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
“啊,居然是你啊——”,他们的眼睛上下打量的讨人厌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眼睛里掩饰不住的震惊。“我还以为是她呢……”
“说起来她好像没来?”
“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联系到她了。”
“她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啊——”
“我记得你跟她关系不是很好吗?你也不知道她的近况?”
栀子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喝完杯子里的酒。想起了高中毕业典礼时,你收到了她的电话。
等栀子赶到现场,却发现已经散场了,她发来抱歉的短信:“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这么快散场,都怪有人提议说要唱k……你要来吗?地址发给你。”
栀子回了一句没关系,下次再约吧。
直到你知道她报考了外地的学校,一所北方的大学。你即将再也不能见到她,你无法继续饲养眼里的野兽,而你听见它们在冲撞、在嘶吼。
你们再次约会,已经是上大学后的事情。你再见到她时,她比高中时期更漂亮、更闪耀。
你们一起去出游——当然是你承担旅游费用——去到本地最高的一座山,山上有一座据说很灵验的庙。你虔诚地跪拜,磕头,她在一旁笑你太迷信。你们拜完寺庙后打算下山,这时天已经开始黑了。她说要不就留一晚上,但你的钱不够,需要她出住宿费。她撒着娇说那还是下去吧,但她怕黑。你笑着说没关系,你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就好。
于是就出了意外。
她不小心踩空,从高处摔了下去。
这个景点被关停一段时间,整改后又重新开放。
你还特地再去了一次,那座庙还跟原来一样,只是来去的山路都都围上了防护栏。那次你带了花果来,跪坐在佛像下,想起她掉下去时的尖叫,短促而锐利,就那么一下,接着戛然而止。
你磕了三个头,起身,跨出去。
这事论起来还是得怪寄月的倔强脾气。尽管离家在外,松妈妈早早打来电话转述拆迁一事,千错万错就错在通知的时机,偏偏是戳穿寄月“不是当歌星的料”、“还是早早回家”之后,有点像封在护手霜套装里的玩具附赠品。等收到松妈妈斥巨资发来的彩信,亲眼看见已经移平的滨海一村原址照片时,寄月才终于意识到为时已晚。
彼时的寄月刚刚参加唱歌比赛惨遭淘汰,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挤在深宵巴士的售票队伍里。身边人摩肩接踵,大多是期盼着过年回家的异乡人,一时竟也让寄月产生了一种流离失所的寂寥感。
这寂寥体现在寄月回复的短信里就是一个死撑的“哦”字,连个标点符号也不惜得加。毕竟寄月的双亲早早离异,只有小学的暑假才会来乡下长住,理论上是不应有乡愁的。排到窗口时寄月却改变了主意,买了一张直通滨海一村的车票。
寄月参加比赛的城市离滨海一村不算远,满打满算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记忆中残留的山与海。怎料这一觉睡得比预计还要长。寄月回过神的时候,她居然连人都已经站在农家的院落里了。
若是在往常,寄月兴许还会搜刮久远的印象、谨慎行事。然而刚睡醒的大脑昏昏沉沉,不容寄月静下心来思索来龙去脉。失而复得的欣喜支配了身体,寄月拖着行李箱步向主屋。行李箱的滚轮碾过崎岖不平的石子路,隆隆巨响招来了守院的少年。
“哎、哎,你谁啊?怎么进我家院子的!”
来人约是小学高年级的模样,身板虽小,见到陌生人却也丝毫不露怯。稍晚寄月得知这是邻居陆家的孙子小路,当下只后知后觉醒悟找错了门,看着周围的景色才迟缓地感到陌生。她自知理亏,难得老实地认了错:“呃,抱歉,我不小心走错门了,这就走。”
“等等!”小路叫住她,脸上警惕的神色未曾放下,一双眼四处扫视,“你没拿什么东西吧?我在村里长大,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我家大人平时不在,别是你故意闯空门。”
陆小路当然没有见过寄月;寄月也不记得有陆小路这么一户人家。细算陆家搬来滨海一村的时间,刚好是寄月刚刚升上初中、心智初开抗拒乡下生活的时候。可是任谁平白无故被当犯人审视都会来气的。寄月心想。她很快忘了是自己先非法入侵——她确实也不记得做过这件事情,不知为什么——脑内警铃大作地进入作战状态,自然也无暇理解小小男子汉刻进骨子里的使命感了。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院外忽然有人推门探进半个脑袋,寄月迅速偃旗息鼓。饶是寄月也没能拥有一颗能在生人面前和小孩斤斤计较还不觉丢脸的强大心脏。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将刚刚为了增加气势甩在地上而四脚朝天的拉杆箱摆正。
陆小路趁这间隙一溜烟小跑过去,垫脚拉着男人拜托他弯下身:
“小今医生小今医生!!你来得正好,突然出现了奇怪的人……”
“什么奇怪的人!”寄月一秒都没绷住,“我说了我是走错门的,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你这小孩年纪不大心眼咋就一点点小。”
“……那你挺大一人还跟小孩计较,气量也不大呀!”
如果在滨海一村举办“最容易被挑拨”大赛,想必寄月应该会被选为种子选手。被晾在一旁的今子濯恍惚间感觉像是回到了实习的科室,一句询问病人家属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踌躇半晌,无奈只好向病人本人求助。
“白女士,您看……”
门外等候多时的白淑燕慢吞吞移步过来,一直把耳朵快贴到小今医生眼门前的位置,才反问一声:“嗯?”她的余光扫到院内,忽地转头扶正老花镜想要看个究竟。寄月与她的视线对上,一时连回嘴也原路咽了回去,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试探出声:
“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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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t一下背景人际,好像很多人其实全是npc。没时间写了有多少算多少,还有一半下次吧!!!!刚好需要医生就先抓了小今
阿比斯对于自己的童年的记忆,或许在别人眼里只有悲惨两个字吧。
他的记忆里父母永远都是那副痴狂到极致的模样,因为信仰着不存在的东西而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发霉的墙纸也好还是爬满了老鼠的厨房也好,他们都熟视无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本书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呢,阿比斯自己或许也不记得,但是他似乎还保留着躺在了婴儿摇篮里看着空无衣物发黄的天花板的记忆,那个时候他便怎么哭泣都无法换来父母的注视,直到最后他停止了哭泣。
漆黑的衣柜里是他藏着孩童秘密的地方,里面有着他还算柔软的毛毯——尽管是线头已经开始脱落、毛绒开始结团的布料,也还有着短短的只能勉强点几次的蜡烛,还有一包受潮了只剩下两根火柴的火柴盒。那是他的全部记忆所在。
阿比斯还有一枚小小的眼镜,是三角形的,也只有一边它在太阳底下能当做火柴,把枯枝燃烧,烧出缕缕青烟,它也能隔着阿比斯的眼睛,当做了放大镜,把人的心放大,看到他们心里的愿望、欲望。阿比斯戴着眼镜站在镜子前,他怎么看都看不见自己,他想如果这个世界上会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存在的话,会在自己的心里看到什么呢?
“——,我们终究会有一天会在主的身边获得新生,成为真正的幸福的一家人。”
——、是阿比斯曾经的名字,他看着母亲一张一合的嘴,却记不起这几个字的音节是如何发音的,那是他最后一天作为那个名字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然后是他看不见的味道从那个家里唯一仅剩完好的铁盆里冒出来,他被母亲抱在怀里,但是那不是他所了解的母亲的怀抱,不应该是如此紧缚的,不应该是如此恐惧的,终于在母亲的眼睛闭上前,他挣脱了这个怀抱逃离了这个充满不安味道的房间。
漆黑的衣柜,下午的阳光从衣柜门缝里透进来,就像是一道白色的划痕,他伸手去摸只能摸到粗糙的木质触感。屋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阿比斯张了张嘴,喊出了第一声母亲,第一声父亲,可是屋子里安静得很,阿比斯看到了底下那本书如同恶魔一般爬上了二楼的楼梯,它走过了每一房间,钻进每一个角落,弥漫在空气的每一个间隙中。它抓住了阿比斯。
他想,母亲,我不想去主的身边,母亲,我不想获得新生,母亲,我不想和母亲成为真正的幸福的一家人。
阿比斯有的时候会分不清记忆,他好像记得很多人来过自己家里做客,但是他们最后都没有离开,但是他好像也记得自己家里从来没有来过客人,只有成夜成日跪在壁炉前的父母。他在衣柜里睡了一觉,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他了,他可以在楼梯上跑来跑去,可以在床垫上蹦蹦跳,虽然那张老旧的床垫永远都会有弹簧膈着他的屁股。
他趴在窗边看着走过的小孩子一天天变成自己不认识的人,然后跑到了镜子前,他比着自己的身高在镜子框上用火柴的木梗抵着头轻轻划了一下,他看着重重叠叠的划痕,想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长高呢?最后他偷偷地在那些重叠的划痕上面一点点的位置轻轻又划了一下,才满意地扔掉了木梗。
就像刚刚说的一样,书是恶魔,它抓住了阿比斯,阿比斯只能被它牵着乱跑,但是更多时候他会更想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能回到自己家里了。阿比斯捡起那本书抱在怀里,跨过了来家里做客却不知道为什么躺下了的客人,他想,客人们可真是喜欢自己家啊,连睡觉都要来自己家里睡吗。
书、不是把客人们弄睡着的罪魁祸首,客人们的心才是。
阿比斯这是从一开始就看得到的,他看得到愿望,看得到客人们的笑容,看得到父母…——哪怕他脱多少次眼镜都一样,他从一开始就看得到,父母称之为恩赐,阿比斯愿意称之为:
“诅咒。”
“诅咒?你不是什么诅咒,人类的丑恶才是真正害死他们的东西,诅咒这种东西从一开始不也是由人类的嫉妒心、欲望而生,和你没关系。”
那是最后一个走进阿比斯家里客人说的话,他石榴一样的眼睛只剩下一只,明明是浑身黑色的衣服,却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长长外套,戴着阿比斯也有的眼镜,但是他有两个镜片!真让人羡慕!阿比斯也想要两个镜片的眼镜,因为他看不见这个客人的心,他想说不定两个镜片,两个眼睛一起看就能看到了,两个镜片!真羡慕!
“克拉伦斯,我是克拉伦斯·古斯塔夫。”
阿比斯蹲在地上捡那些七彩的糖豆,那是苦苦但是甜甜的味道,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忘记了又记起来又忘记的程度,邻居家的那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女孩子,总是会偷偷塞一个黑色的面包给他,那就是记忆的味道,苦涩的甜。
“没有了。”
阿比斯蹲在黑色的皮鞋旁边捡起最后一颗糖豆,抬起头的时候他才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家门,长得快要可以把他淹没了一样的黄绿色荒草,已经不见了的秋千,树枝上残留的绳子都被时间湮灭。就连向前一步,阿比斯也不知道会走向哪里,会掉进哪里。他只能后退,想要退回到那个漆黑的衣柜里,想要找回那条脱线的毯子,想要回到那个粉红色裙子的姐姐身边。
“我可以再给你买。”
男人开口了,他看了一眼阿比斯踩在褐色泥土里的脚丫。
“——还有鞋子。”
“两包。”
毫不客气的小孩子,还会讨价还价。阿比斯举着三个手指,克拉伦斯也没有拆穿他,只是说了一句嗯两包。
克拉伦斯带着阿比斯坐在夕阳的泰晤士河边,大腿上放着用两包巧克力豆两个巧克力雪糕和一对小皮鞋换回来的书本。夕阳像撒了一层金片在河上,金灿灿的,建筑行人汽车街道都在一片金色中,他们也当然在这片金色中。
“喂,你记得多少吗,你的记忆之类的。”
阿比斯吧唧了两下嘴,舔掉化掉开始淌下来的巧克力雪糕,那是一个快要他的脸高的甜筒,两个饼干棒被他拿在手像是勺子一样一下一下挑着雪糕吃,克拉伦斯伸手扶住不住向前歪、拿不住甜筒小孩的手。
“——你别掉了,掉了我不给你买新的。”
“嗯——”
阿比斯点点头,他还是继续用那根饼干棒挑着雪糕。克拉伦斯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似地松开了手。
“刚刚问你的,你还记得吗。”
阿比斯舔着饼干棒上的雪糕嗯了很长一段时间,舔着的饼干棒都被口水被弄得潮潮软软的。
“不记得了!”
那可是真话,因为那个甜筒才是阿比斯真正的记忆开始、——至少他本人就是这样认为的。
作者:陵子
评论:随意
何玉梨偷跑去了外地,跟家里只说是出去玩。她爸妈没多叮嘱,只叫她千万记得不要久站,不要常走路,以免增加脊椎的负担。何玉梨在电话里潦草应付了几句,满口说都记得了。
春夏交际,天气是很好的。何玉梨没带几件东西,几乎只是拿了上班通勤的随身做了样子,勉强整理出一只较大的包背着。跟敷衍爸妈的说话不一样,她那朋友从一开始就并不跟她同行。她心想,只一天来回,还需要拉谁同去呢?再说又不是真的去玩,她是想要去扫墓。
出了火车站还是有些凉意。晚春的风扫过新建的车站大厅,将何玉梨的头发衣角都刮得凌乱。何玉梨慢慢地走去一边买了咖啡,坐在玻璃的墙幕后面翻找自己的梳子。学生们还没放假,前后又没什么节日,火车站这儿全是匆匆的人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不像单枪匹马的何玉梨。何玉梨从玻璃后面端详来去人流,看了一会就犯困了。她没睡好。
为了提神赶路,何玉梨给一早知会过的闺蜜打了语音电话。闺蜜正在睡懒觉,声音倦倦的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却没按掉来电。何玉梨跟她说出站了,说买了全家桶,说打到车了,说上车了。闺蜜问,远吗?何玉梨说,保守估计一个小时吧。闺蜜嗯了一声,说现在起床去刷牙,跟何玉梨先挂着语音,待会再说。
司机听了何玉梨的目的地,面露难色。何玉梨瞧了瞧,心里觉得自己其实也不那么情愿的,便换了个地点。司机脸上松弛下来,却也不想跟何玉梨多话,只默默地开着车。何玉梨跟闺蜜扯着闲话,眼睛往车窗外随意地瞟着。
这座城市是靠东偏南的,夏天极热。因为还不算出了春,只阳光显得热烈,温度不算高。绿化带里已经有了浓荫,绿得发暗,早也不是春天那股毛茸茸的新绿了。闺蜜在电话里讲自己额头长了短短的毛发,正在想办法剃掉;何玉梨说你修眉都修不干净,还要剃头。闺蜜讲这事不怪自己,是修完长得更快,野草根不除,春风吹又生,没办法的事了。何玉梨就笑,既然越剃越多,怎么不去多剪头发!
何玉梨选的新地址是一个地铁尾巴上的新商场。现在付钱都用手机,不愁动作快慢;司机放下她就一溜烟开走了车子。何玉梨跟闺蜜挂了电话,抱着一个全家桶往商场里面走,很想吃点东西。但她逛了一圈,又失去了食欲,还是买了杯咖啡一气喝了。滚烫的拿铁扑在舌头上,她一下被激出了眼泪,脸上通红。
等何玉梨找到地方丢了纸杯,嘴里那股刺痛依然绵延不断。她只好找回去又买了杯冰的,挑出冰块含在嘴里,冻得一个激灵。她心里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悲戚,不受控制地想发出些声音,为什么人活在世总有不明不白的创口病痛,总有莫名其妙的跌打损伤?人既活着,为什么总要受苦?
公共场合自然不能尖声怪叫。何玉梨虽然不怕跟生人搭话,却不想社会性死亡,当然是紧紧闭着嘴。她还是想吃点东西,但是对看过的店铺都不感兴趣。人在情绪低落时胃口便会不好,看来是句实话。
女生多少都经历过节食,差了一两顿,其实不算大事。何玉梨这样给自己找了借口,打算找个地方买几支花来。
商场一层正巧有个花店。何玉梨研究了一圈,终于决定买一把自己喜欢的洋桔梗和芍药,浅绿浅粉的搭配,只用两层雪梨纸裹好。店员问还要不要搭配些满天星、尤加利,或者再买点百合?何玉梨说不用了。
外面又晒起来。何玉梨躲在商场大门的阴影里约出租车,觉得后背腰胯有点发酸。她脊柱动过两回大手术,平时运动都要当心的,今天却失算多走了许多步。她自己不讨厌这种微微的痛感,觉得总比躺在床上毫无知觉来得强些。
出租车到了,这回的司机是个女的,但对何玉梨报出的目的地没什么反应,只说要调下导航。何玉梨问得开多久?司机说快的话要四十分钟。何玉梨又问,我想睡会,到地方您能叫我吗?司机说好,那就开慢点。
何玉梨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她似乎做了梦,似乎又没有;她虽然闭着眼睛,好像又看到了一片稀薄荡漾的春绿,上面一片剔透清亮的蓝,往下一朵一朵沉绿反光的似乎是叶子的模模糊糊的东西。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竭衰……河源二月春色好,绿卉红英花满道……绿酒一杯歌一遍。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书写簪花字样,只说侬无恙。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
司机叫道:“到了,到了,你醒醒。”
何玉梨眨眨眼睛。她出门前仔仔细细化了妆,不敢随意对脸上下手。司机又说:“你东西多,一定拿好。手机上面支付吗?”
何玉梨说:“手机支付,您从上面发我付款就行,我先下车。”
已经是中午了,尽管还有点风,何玉梨还是脱下外套,卷起袖子抱着一束花与全家桶,不紧不慢往墓园走去。这儿是某处寺庙授名的,花木繁茂,不知道有多大。
何玉梨身体不好,自己是爬不动到山顶的,于是找服务处要了观光车载她。开车的师傅看着有些年纪,整整齐齐穿了制服,热得满头大汗。他绝不是做祖父的年纪,面相生的却很慈祥,只问小姑娘带没带纸巾,如果没带他们车上都有的。何玉梨便抽了几张塞在口袋里。那师傅从后视镜瞄她一眼,说多抽一点,不要紧的,车上还有不少,只是开着车不好拿新的出来。
这边开上山的车子都有讲究,车道离墓地稍远。何玉梨将背包放在观光车上,随手提着花,抱着冷透了的全家桶去找门牌号。她走下两层台阶,一眼看到个长椅,两步凑过去坐下。她觉得腰上的刀口痛得要裂开了,一条脊椎又酸又痒,年久失修的老车轴承一样,马上就要发出些咯吱咯吱的音节了。她半个背部嵌在满是灰尘的长椅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向表兄的墓碑望去。她高度近视,隐形眼镜看东西总有重影,读字有些艰难。
何玉梨眯着眼睛很不客气地上下打量那块石碑,觉得安置在当中的照片十分难看。表兄病后因为药物作用,浑身浮肿起来,脸也有些变形。他本身长相并不突出,重病之后便凸显了另一些外貌上的短板。何玉梨当年不到二十岁,暂时看不到这么多方面,只惶恐地猜着长辈嘴里掐头去尾的信息,往太过理想的方面去揣测,担忧着表兄因病搁置的学业。她偷偷去问平时跟小辈最好讲话的何小叔,这样还怎么继续去国外念研究生?何小叔不理她,只自己又拆了一条烟出来抽。
休息了一阵,何玉梨站起来拍拍衣服,抱着花与全家桶走到表兄的墓碑前面,慢慢地曲了一条腿单膝跪下,撑住自己脆弱的腰椎。她伸手拨了拨石板下面冒出头的野花小草,又掏出从观光车上顺来的纸巾,缓缓地一点一点擦着石板面上的灰尘泥土。
何玉梨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何玉梨选的花都是花瓣轻薄而颜色浅淡的,外罩的雪梨纸又是半透明的灰蓝色,横放在沉黑的石板上,像是凭空堆出一团花哨的雪。她掀开全家桶的盖子铺在旁边,提起第一层小食拼盘放在那纸片上,又拧开可乐的盖子放在旁边,铺成一面凭吊的单宴。混着腌料的油香味钻入鼻子,她感觉自己约莫是咖啡喝多了,胃里咕噜咕噜地泛着酸。
呆了一阵,何玉梨拿出纸巾擦了擦鼻子,又捡出一张叠了两叠,小心地按了按眼睛下面,纸巾上沾了星星点点的细碎的亮片。她想,待会下去得补补妆了。
何玉梨站起来,转头往山下望去。太阳正挂在碧空当中,底下近近远远地闪烁着金点。一排一排的墓碑鱼鳞一样规律地盘桓在山上,修剪得很低矮的迎春花跟杜鹃扎在其间。山上风大,却不见花叶颤动,好像时间在这里凝固了,日月轮转,四季更迭,与他们都没有关系,只有不速之客何玉梨一秒一秒生了年岁。她旧病沉疴,也经历过卧床昏厥。十年过去,她背上多了几道伤疤,骨头里多了几粒钢钉;下一个十年,她不知道自己身上还会不会再添几粒支撑。再下一个十年……再下一个十年,太遥远了,她不敢想,但是她以为自己还是能做些期待的。
何玉梨想起来还小的时候,表哥摆出很豪迈的姿态,用十分自满的语气对大人们讲:妹妹以后生病了不能上班,我赚钱养她……果然还是孩子话,作不得真。当年听在年幼的何玉梨耳朵里,还算有几分份量,使何玉梨从小以为表兄是自己未来长久的靠山。按照表兄先前的人生规划,今年大概已经是结婚第三年了;七八年前的何玉梨,还暗暗幻想过未来的表嫂会是什么模样。现在想来,自己那时也是孩子气。
墓园气氛特殊,何玉梨在附近约不到出租车。她想了一会,打电话找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当地的旧友,似乎在哪个大学做老师的。对方并不看重生老病死的忌讳,说是正在不远的什么薰衣草田买枕头,爽快地开车来接何玉梨。
旧友是半个酒鬼,接到何玉梨便打趣要她留下来请客喝酒。何玉梨说自己没吃饭,不如两人一起去随便吃点,顺便添酒。旧友一口答应,带何玉梨去了一家茶餐厅,为的是方便速战速决,不耽误何玉梨坐火车回去。
旧友要尽地主之谊,没让何玉梨掏钱。两人要了一瓶啤酒,乐呵呵地碰了一下杯子。何玉梨一饮而尽,对旧友说:“春天快过去了。”
旧友说:“这边夏天太热了,难受。好在我们放暑假。”
何玉梨说:“我们那边夏天更热。”
旧友说:“往北春天短。”
何玉梨说:“什么时候你去玩,我请你吃饭嘛。”
旧友笑了:“我恐怕不会去你家那儿。我看你现在身体好了很多嘛,都敢到外地乱跑了!什么时候你再来,就真该你请我。”
何玉梨看两人杯子都空了,就拿起酒瓶来,分了剩下的半瓶酒。她举起杯子对旧友道:“别的不知道,但是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别跟我似的……你也不会,你这体格子比我可强太多了。”
旧友也举起杯子,跟何玉梨又碰一下:“也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后面我得多你两句,四季平安,长命百岁?”
两人哈哈笑起来。餐厅已经过了午饭的钟点,食客稀少,两个女孩子的笑声便格外清脆响亮。
本企划为短期肝向战斗企,在2.1-2.13期间与q群内进行场内玩家人设审核,并于2.14关闭审核群。介于时间短促,七段主线三条支线极其考验肝度,于是在商议下开放elf的场外。
elf场外将于2.14开放玩家人设卡投递,同时elf场外不开放【修女猎人】这一身份。场外将持续到场内后日谈结束(5.14)
场外报名流程:
填写人设卡,并私信企划主,得到回复后创建角色加入企划,上传人设卡,互动需确认对应标签
场外角色的道具使用不参与到主线内,同时企划主线仅限场内玩家投递。企划组将同步发布主线进度,敬请期待。
场外人设截止时间:2023/4/1
人设卡png文件
链接:https://pan.baidu.com/s/18p2JmZUJORgrQaY6kELZ-w
提取码:63a4
我想吃汉堡肉排。
隔壁家的婆婆,很会做汉堡肉排,可是她家的小雪不喜欢我,我就再也没吃过婆婆的汉堡肉排了。
爸爸请来的阿姨们,也会做汉堡肉排。妈妈带我去餐厅,也会给我买汉堡肉排,可是我觉得都没有婆婆做得好吃。是因为我再也吃不到了吗?
奶奶说,她的手艺是很好的。奶奶开的餐厅,以前有很多人来吃饭。奶奶的粗点心店,也有好多小孩子来光顾。我喜欢粗点心,可是它们都已经过期了,只能看着,没办法吃掉。奶奶说,要让我尝尝她的手艺,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汉堡肉排。
奶奶说,她会做好汉堡肉排等我回来。
奶奶的汉堡肉排,一定很好吃吧!一定,比婆婆做的还要好吃吧!
我和哥哥姐姐们去奶奶的饭店调查了。这里留下了很多竹村稻荷的痕迹,那是奶奶的孙女。她被神选中,成为了祭品,大概已经死掉了。
“奶奶是大骗子。”她在留言板的最后这样写道。
在对于稻荷来说,没能保护好她的奶奶,的确是大骗子。可我还是觉得,那些字好刺眼,刺眼到不愿意再去看。
奶奶一定也为了稻荷努力过了吧!可是神还是不肯眷顾她,执意带走了稻荷。对奶奶来说,这一定是很痛苦,很痛苦的事,如果让她看到这些痕迹,她肯定要难过死了。我把那张写着“大骗子”的纸条抢了过来,准备一会儿就把它丢掉。
稍晚一些的时候,我们又去了一趟竹之屋。这里与白天的时候大不一样,后厨热闹非凡,稻草人饿着肚子等待上菜。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抓进后厨做菜,期间还听到小鸟游哥哥饱含热情与气势地喊着“师傅——”,看样子是真的在学习厨艺。
但成果并不怎么样,焦黑的煎蛋卷,半生不熟的煎蛋卷,整整六盘煎蛋卷在3号桌上摆成一堆,好不容易在稻草人师傅的支援下,我们做好了四道勉强能吃的菜,后厨归于寂静,食客们也离开了,留下的只有一张手写的菜谱。
“烤饭团鸭儿芹锅”。
大家用偷学来的厨艺现学现卖,把切好的食材上锅炖煮,四三姐姐打开锅盖,金色的光芒从锅中溢出,伴随着扑鼻的食物香气,奇迹一般的餐点诞生啦!
而后,大家又小心地进入了后厨,却发现这里像是在供奉谁一般,摆着香炉和空碟。贡品空着可不行啊!于是大家将刚刚做好的奇迹美食当做贡品,小心翼翼地端了上去。
而门应声而开。
稻荷在里面。
或者说,“曾经”是稻荷的……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两眼空洞的女孩。她的头顶,胸部和腹部都钉着一枚长钉,破损的皮肤下面全都是稻草,像是血一样的红色液体。这副模样,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怎样的愿望,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收取代价呢!
我们把她的东西带来,还给了她。烧焦了一半的课本,小学毕业的合影,还有写给未来自己的信,稻荷的身体颤抖起来,蜷缩起来,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将她的痛苦带给我们。她好害怕,好无助,被选作祭品之后的恐惧,其他的孩子根本不能理解。五十岚姐姐说,钉子被一锤一锤地钉进她体内,漫长的痛苦持续了好久好久。她临死前惨叫着,说自己不想死……
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人让这种事发生?那可是人啊,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好想救稻荷。可是稻荷已经死了,我连怎么离开这里都不知道。如果我有更多力量的话,一定要把天上的神揪出来,撕个稀巴烂。
储物室的门打开了,我们也到了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行八个人走到门口,却听到熟悉的喊声从门外传来:“小夜子——佑树——在里面吗——”
汉堡肉排!奶奶带着汉堡肉排来找我啦!
我飞快地跑出门去,但有人比我更快。
那是谁?
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棕色的长发,黑色的水手服,是稻荷。
稻草人一样的稻荷,向奶奶的方向跑去。她的头滚落在地,却没有因此停止脚步,朝着奶奶的方向滚去。
不行!这样的稻荷,不能让奶奶看到!我大喊着,朝奶奶飞奔而去。
奶奶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手中的饭盒掉到了地上,那里面放着给小夜子姐姐的煎蛋卷,还有给我的汉堡肉排。
我的汉堡肉排!!!!
但已经没时间感到心痛了。眼前的奶奶一把抱住了那颗流着脓血的头颅,就像抱着她真正的孙女那样。
她一边笑着,一边落泪,感谢久那土回心转意,将孩子送回她身边。
但很快,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将手中的头颅抱得更紧,用颤抖的声音对众人说道:“——不行、还没到时候吧?”
“不是今天、你们记错了,你们都记错了!!”
在场的大家不知所措地看着奶奶。
“把,把她们分开吧?这个头怎么看都……”
“但稻荷是奶奶的…..”
“小惠、小惠,已经是2023年了,小惠。”
“奶奶……没事……不会有事的奶奶……”
“稻荷早就死了,奶奶!那个不是真的!过去的事是无法重来的!”
不管我们说什么,都没办法让她冷静下来。她就像是已经完全听不到我们讲话一样,抱着稻荷的头颅喃喃自语。
她用布满了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会解决的,稻荷。奶奶会解决的。谁都不能带走你……菜穂不能……久那土様也不能。”
她站起身。为了保护最重要的家人,她小小的身形像是恶鬼一般,散发着巨大的压迫感。
她架起了被她背在身后的双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沉重的死亡气息。
稻荷,稻荷,你能看到吗?奶奶不是大骗子,她只是一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能从不讲理的村人手中保护你,你能看到吗?
现在的奶奶,是稻荷的英雄,却是我们的敌人。
对不起,奶奶,你曾经恳求我,不要死的。我也保证过,会努力活下去,会好好保护自己。我应该躲起来的,跑得远远的,不去管其他人发生了什么,只要自己活下去就好。
可是,我的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
我知道英雄是不会来的,大喊救命的时候,也不会有谁特地来救,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奶奶一定也不想这样的。她明明最珍惜大家的生命了,最疼爱我们了,如果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杀掉了大家,肯定要难过死了!
所以,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行,为了奶奶,为了大家……
我挣脱了阿娜尔姐姐,朝着奶奶的枪口跑去。
奶奶!奶奶!我是佑树啊!你也要对我开枪吗?用你那双温柔地爱护过我的手,对我开枪吗?
但,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如果你看到我的遗体,是否能从噩梦里清醒过来呢?至少,放过大家吧!
奶奶!
砰!
……咦,我为什么躺在地上?阿娜尔姐姐,为什么在哭?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这么多的血,是谁的?被血染红的土地,和到处散落的碎肉,是谁的?
奶奶,奶奶去哪里了?大家,为什么身上有这么多血?
还有我的汉堡肉排,汉堡肉排——
八幡命拿着快餐袋子走过来,问我们还要不要吃。快餐袋子上沾了血,汉堡肉排和煎蛋卷也摔得七零八落的,可却仍然散发着香气。
我吃了。奶奶的手艺,真的好好啊。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再让她为我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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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报应向来是一个引人深思的话题,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每个人做出的事与选择最后似乎都会以各种形式将人们想要或者不想要的结果带回给他们,至于造成这一结果的到底是命运还是那些公平正义就不得而知了。而时常把这话挂在嘴上的人要么是真的相信那些公序良俗,要么就是讨厌对方讨厌到巴不得诅咒对方赶紧遭报应。
卡拉多克·帕克尼觉得或许就是因为后者这种家伙压倒性的多因此才显得这句话不是那么灵验。
这位来自意大利的男生有过一段曲折离奇的经历,在他入学之前的这段生命里各种各样的人们登场又退场。好人和坏人的标准似乎很模糊,但至少他可以认为那些追杀自己和妈妈的人就是坏人,然而到了目前为止那些坏人似乎也没有遭到什么报应,于是这句没有应验的谚语对卡拉多克来说成了一句诓骗人们的自我安慰。
“所以你就从来都没担心过自己会遭报应吗?”好不容易在周一繁忙的课业里脱身的艾利欧斯·斯卡曼德罗斯现在却并没有躺在温暖舒服的床上,而是跟着挤在决斗俱乐部的学生里。同龄人们的热情和低声私语没有感染他半分,劳累一天的大脑被动地接收这些声音,艾利欧斯只觉得吵闹,早知如此吃完晚饭就该马上消失到图书馆打盹。他在人群中想念着自己已然无缘的休息时间。
造成这个情况的罪魁祸首卡拉多克对此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和歉意。
“遭什么报应,我凑热闹都想着你,你应该感谢我啊。”
“我实在是懒得和你解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24小时打鸡血,”这片聚集了大批穿着红色内衬袍子的区域显然受到了教授们的重点监视,迫于大人们时不时扫来的视线艾利欧斯咬咬牙,最后还是忍住了翻他一个白眼的冲动,“总之既然你要打能不能现在就冲到对面挑选一个幸运的斯莱特林揪着他的领子,这样我马上就能捧着你变成的茶壶回宿舍,回去以后我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回去看你那些汽车杂志?”
“我想早点睡觉,不行吗?”
“冬眠哈,真有情调。”
自从进入十一月开始秋雨的时间已然过去,不知不觉间银白色成了笼罩在古老的城堡与历史悠久的神秘树林上的唯一颜色,空气也开始变得寒冷,宽大厚实的袍子底下增加的衣物成了抵御寒冷的屏障,犹是如此无处不在的冷空气也伺机从衣服的缝隙里像无形的针刺中他们。最暖和的永远只有室内,最棒的守卫总是燃烧着的壁炉。谁不想就蜷缩在暖和的炉火旁边闭上眼睛等待春天的降临,真可惜人类没有进化出这一机制。
艾利欧斯冷笑两声,“呵呵,有情调吧,来试试啊?”
但卡拉多克回了他同样的笑表示自己不上当,“俺是南意大利来的俗人,不懂啥是情调。”他把手指捏在一起,让自己的话带上九转十八弯的起伏音调。
真担心他的弹舌把自己剩下的那点儿脑子也弹没了。艾利欧斯皱起眉头连最后的眼神都不施舍给他干脆看向了另一边,结果却是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哎哟,什么情况,”黑色双眸的主人来者不善,就在他们对视的一瞬间这个左眼下两颗痣半扎着那头和老鼠一样灰黑色头发的同级生马上表现出找到猎物似的露出看人笑话的姿态来,看来布雷恩·莫顿的心情现在不是很好,艾利欧斯猜他大概也不愿意出现在这儿,“这不是今天在魔咒课下课以后信誓旦旦要早点上床睡觉的斯卡曼德罗斯先生吗?”
说实话艾利欧斯一直都觉得布雷恩的精神状态有点堪忧,尤其是在他当了级长以后,这位同级生时刻保持极高的攻击性,像个炸弹一碰就炸,艾利欧斯怀疑是不是这家伙的脑子已经快被算数占卜那些玩意儿烧坏了。但好在他毕竟没有真的发疯,他们俩只是刚打个照面,布雷恩至少不会无端攻击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家伙,“那你又怎么回事,这种热闹你也凑,魔咒课上得这么意犹未尽?”
“那我是嫌昆茨教授的授课方式还不够刺激吗?”布雷恩只是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主办人们已经开始发言。老师们的发言都很简短,看来他们希望将更多的时间留给学生们。
很快艾利欧斯看到布雷恩身旁高高举起的手,表现了她极大的参与热情。显而易见,布雷恩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被生拉硬拽来的,而这个让他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必定是——尤拉,少数能和布雷恩形影不离的人。他的心里对布雷恩悠然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同情来,这些热衷决斗的家伙就不能好好体恤一下不想参加的人们的心情吗?
“操,”布雷恩不知什么时候后退一步好让自己尽量试图离开尤拉身旁最显眼的区域他凑到艾利欧斯耳边小声求教, “你觉得用什么理由拒绝决斗比较合适?” 他神色紧张,语速极快,像是对尤拉的行为感受到了危机。
“什么?当着利特尔伍德院长的面拒绝别人的决斗?你疯了!”
“……你觉得尤拉干嘛非要拽着我来。”
好家伙,不积口德的下场就站在他身边,“那你干嘛要来?”
“我刚反应过来!我以为她就是拽我来凑热闹!”
“你一定是太累了才想不起来自己平时都做过什么了,你需要休息。”他早就说过好好睡觉是有意义的。
而尤拉已经被幸运地选中站上了那张被用来当做决斗场地的长桌,而她那双眼睛也几乎是立刻锁定在她的目标身上,艾利欧斯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上帝保佑你啊,兄弟。
从尤拉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他陪着来决斗俱乐部那一刻布雷恩就应该想到这家伙的目的,但是他的脑袋却像卡住的机械直到尤拉站上拼在一起的长桌才慢悠悠地重启继续转动,总不可能真的是他已经困倦到了大脑停转了吧?
虽然他并不是对决斗这件事多么抗拒,也不是没有赢得决斗的自信,赢尤拉很容易,但是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之后他就要彻底告别睡前安静的图书馆与独处的悠闲时光,尤其对面那些斯莱特林……最近有哪个斯莱特林惹他不高兴吗?长桌对面穿着绿色内衬袍子的面孔在他的视野中快速划过但他却一个和他发生冲突的家伙都想不起来,该死!艾利欧斯说得对,他可能确实需要补充一下睡眠好让自己的脑袋不要真的变得和尤拉一样。
那要是他直接拒绝决斗呢?那样的话可能就会被利特尔伍德院长找麻烦,还不如上去被尤拉揍一顿……忽然他快速旋转的头脑风暴渐渐平息,他已经为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找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出路。这个办法可能会出一点小状况,但是没关系,总之只要能让他摆脱被留在那张长桌上当个决斗示范的命运就行!
尤拉已经在喊他的名字了,他深呼吸一口气,拍了下艾利欧斯的胳膊,“想走吗?”
“想啊,那又怎样。你还是先上去吧。”
“等我,我马上就下来。”
“啊?”
在周围的起哄声和艾利欧斯诧异的目光中布雷恩走过格兰芬多们为他让出的道路踩上光洁结实的木质桌面。
“你好慢啊,我还以为你害怕了。”尤拉拔出魔杖吐了下舌头。她的嘴角一如既往地上扬,看来她对这次要在众目睽睽下教训布雷恩·莫顿这件事势在必得。
“好好好,你这么有信心的话麻烦让我快点下场。”他吹掉魔杖上的一粒灰尘。既然尤拉这么有信心,他也不介意给她一次机会。
然而他这幅不积极的态度反倒引起了尤拉的怒火,她立刻拔高声调,“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让你为你这幅漫不经心惹人厌的腔调付出代价!”
“虽然我可以体会二位迫不及待的心情,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年轻人们,希望你们在开始前别忘了该有的礼仪。”科宾·费格斯站在他们中间,用他那充满慈爱的紫色眼眸将两个人挨个扫过。
莫名的压迫感笼罩了他们,于是他们各自后退两步并不算很郑重地鞠了个躬,布雷恩甚至只是欠欠身。随后他们都举起魔杖,等待校长发出信号。
科宾退到一边举起手,礼堂里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布雷恩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他身前,尤拉用和他一样的姿势举着魔杖。他们的身高都一样,但仍能分辨出体型的差异,他们不是相似的镜像,而是完全相反的对立。
这学期尤拉没有上魔咒课,他属实有点担心对方的水平,争点气啊尤拉小姐。
“开始!”
随着开始的信号尤拉率先挥动魔杖,虽然他猜不中尤拉的想法,但也足够了解对方,无论是对方的知识,习惯,还是动作,他都一清二楚。从尤拉的杖尖,星星点点的光开始迸发,从白色逐渐变成红色,最后她挥下魔杖。
“火焰熊熊!”
“盔甲护身!”
无形的壁障挡开涌来的火焰,张牙舞爪的红色怪物还未来得及触及他就四散开来,只剩下炽热的温度划过他的皮肤,灼痛他的眼球,他皱起眉头。四周传来学生们的声音,想必教授们会处理这些。尤拉的攻击来势汹汹,就像她打魁地奇的样子,但现在毕竟不是打魁地奇。
但尤拉的选择也未免太过自由了,布雷恩偏头躲开被发射来的切割咒,几缕发丝被咒语切断,在空中飞舞着散落。怎么什么咒语都用上了!用这种咒语是想做什么!
尤拉不愧是运动神经超群的飞天扫帚好手,她的目光能锁定到每一个他躲避的地方,跟随他挪动的每一个步伐,就像她那只蟾蜍,只不过那只慢悠悠的蟾蜍更喜欢伺机而动,可没她这么好动。即使他熟悉她的动作,但也只能勉强躲开,一时间他竟只能四处逃窜,间或用反咒或是铁甲咒护身。
“怎么回事啊莫顿先生!怎么光知道躲啊!”
这人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长桌上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碎木屑到处都是,这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家伙,要是敢挨上一发咒语布雷恩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缺胳膊断腿。
不放水地输给尤拉忽然成了一个难题,眼下的目标竟然成了先在尤拉的攻击下自保。
布雷恩并非没有办法对付尤拉,经过这会儿的决斗他意识到尤拉所欠缺的东西,但是如果就这么结束这场决斗岂不是还是躲不过被抓去当示范的结局。
“哈!都知道你就会动动嘴皮子,这会儿动真格的就不行了吧!”
真不知道这人跟谁学的说话!布雷恩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终于跟着尤拉的咒语一起爆炸,就在尤拉的下一道咒语刚刚从杖尖迸发出来他便抬起魔杖瞄准她,“无声无息。”
谁叫她还不能熟练使用无声咒,偷懒的下场。
尤拉立刻捂住发不出声的嘴,汹涌的攻击停止,她的视线离开布雷恩,注意力全然都在她哑了的喉咙和嘴巴上。她的魔杖渐渐垂下,布雷恩举起魔杖瞄准她的手腕,当尤拉再次看向他时一道咒语击中她的手腕,握在她手里的魔杖掉在长桌上滚远。
他走去捡起尤拉的魔杖,看到变形课教授朗姆·罗斯特劳和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院长正在交头接耳,大概礼堂里的人都觉得这场决斗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只是等他们中的一人宣布结果。看来他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布雷恩仰起头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认命。
但是这不意味着刚才尤拉说的那些惹他生气的话能就此翻篇,他将魔杖递给尤拉,却没有解除她的无声无息咒,“给你,尤拉小姐,看来我确实也没必要怕一个连无声咒都不会用的巫师。”
尤拉马上把眼睛瞪圆,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接下来她抬起手,却没有接过魔杖,而是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推倒,四周响起惊叫声,布雷恩的身体被推得后仰倒在桌面上,尤拉坐在他身上举起了拳头,不是吧!惊慌在布雷恩的心里一闪而过,但他转而开始期待尤拉这一拳,最好把他打得失去意识睁开眼睛就在医疗翼,这样他就不用再继续为到底哪些斯莱特林惹恼过自己而烦恼了。他闭上眼睛等着自己失去意识,但是什么都没有,无论是疼痛还是眩晕,只有他身上的重量一轻,他睁开眼坐起身,发现一只紫色的茶壶躺在他的肚子上。
原来在尤拉动手前西尔维娅的魔杖就已经瞄准了她。
“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的热情,尤拉小姐,让我给你倒点水,想必用你的‘怒火’把一壶水滚开也不是什么难事。”西尔维娅点了点魔杖,尤拉变成的茶壶落在她的掌心,她将茶壶稳妥地放在人群外的一张桌子上确保不会有人乱动,“还有你,莫顿先生,”那双严厉的蓝色眼睛马上转向布雷恩,“教授们很欣赏你不服输的气质,但祸从口出……算了,如果这么说有用你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她口中这幅样子的布雷恩点点头,“您说的很对教授,我现在就打算服个输,经过和尤拉小姐的决斗我身心俱疲,请问我能离开了吗?”
“有时候不服输也是非常可贵的精神,尤其是用在给低年级的学生们做榜样上。”
“利特尔伍德教授,我……”
“够了!我可看不出来你哪里身心俱疲,我只看到你为了能输给尤拉小姐难看的像只老鼠一样到处乱躲。”
她说完这话时朗姆·罗斯特劳抬手侧头遮掩忍不住翘起的嘴角,里卡达·昆茨皱眉摇头,科宾·费格斯仍旧是那副和蔼的微笑。
完蛋,被看个一清二楚。
“不要拿教授们当傻子,莫顿。好了,像个格兰芬多一样面对决斗!斯莱特林们会很乐意当你的对手的。对吗,米亚尼克先生。”
他转过头,有着银白色长发几乎半边脸被伤疤覆盖的学生会男主席已经站在他身后,他的表情仍旧是那副假模假式的笑,看起来就像这只是个肌肉和皮肤共同完成的协同机械动作,平时格兰芬多们私底下都称之为“斯莱特林经典笑容”。
“……挺有绅士风度啊,米亚尼克。”事已至此布雷恩只能站起身,他把尤拉的魔杖丢给别的学生,挂在他胳膊上的斗篷被拉回肩上,之后他开始第一次郑重地审视眼前这位几乎高他一头的斯莱特林七年级学生。
“你指什么?”诺冬问道。
诺冬·米亚尼克,符合各种意义上优秀这个词的定义的学生,大概他也是因为这个才当选学生会主席。除此之外此人外貌条件也很好,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生痴迷他。而且在当主席之前这家伙就有着好几个跟班,每天热衷于到处造成交通阻塞和争吵,他看起来也很享受前呼后拥的氛围,但布雷恩对他却知之甚少,尽管他们时常因为各种原因打交道。毕竟除去管理工作中必要的交流他们几乎不怎么说话,图书馆打个照面时也只是相互点点头。布雷恩对他的印象只有被簇拥着走过的开屏孔雀似的阵仗。对了,他倒是和他那几个跟班吵过架。
布雷恩揉捏了一下刚刚倒下时被撞痛的肩膀,“女士优先?”
“别这样,莫顿。我本人对你可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我作为一个代表要以身作则。”
好吧,至少表面上这个主席尽职尽责,管他里面什么德行,既然他们俩能一直相安无事地走走工作流程那么那些就不关他的事,他也不想随便为难别人惹事。他长叹一口气,“我的运气真是一直都很不好。”
“觉得对手很差劲?”
“还有什么比决斗中遇到难缠的对手更倒霉的?”
“哈,就当你在夸我了,不知道这句话等会儿我会不会原样奉还。”
“我尽量。”、
科宾仍旧站在两名学生中间的地方,只不过这次他对面的人从尤拉变成了诺冬。等会儿,要是这次下去了该不会被艾利欧斯嘲笑说他说大话吧?反正也没占用他多久,比起两个小时这连四分之一的时间都没过。
“那么向对方致礼吧,先生们。”
他们向对方鞠躬,而后各自后退几步摆出架势。同之前一样,他们等待着科宾的那句开始,但是这次号令响起后他们却谁都没有率先开始攻击。
如果说布雷恩对诺冬的了解只有百分之十或二十,那诺冬对布雷恩的了解大概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只能谨慎地挪动脚步,用魔杖对准对方,目光死死锁定在对方身上不敢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只不过场外观众总是不解风情,说的就是诺冬的那些个跟班,嗓门最大的就属那个红头发的,他总是记不清他的名字,现在那家伙也在大声嚷嚷着一些叫他赶紧认输不要自讨没趣之类的话。
“米亚尼克,你那几个母鸡似的跟班够吵的。”
“他们只是比较热情,觉得难以理解吗?”
“也没有,毕竟我身边也有个这样热情的,”他停了一下,而后想起什么似的补上一句,“只不过她刚被送去烧水。”
“……你可真够坦率的。”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布雷恩的杖尖开始迸发出点点光芒,这么对峙下去不会有结果,他并不介意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希望你会喜欢。”
他挥动魔杖,全身束缚咒快速飞出,撞上诺冬的铁甲咒,转向了其他方向引起学生们的尖叫,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停下动作打算看看诺冬会如何反击,但对方仍然维持着谨慎的姿态等待他的下一步。
诺冬的决斗节奏和尤拉完全不同,在漫长的等待中好像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冗余。不管节奏过快还是过慢都让布雷恩觉得不舒服,他只得再次举起魔杖,“你真够沉得住气的。”
“这也是我众多优点之一,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感谢你的教导,”又一道咒语窜出黑檀木的杖尖,“我会的。”
同样,这次的攻击也被弹开,双方无事发生。
但在这次的防守后诺冬没有放下魔杖,像是打算开始反击,“虽然我比较沉得住气但你也很慎重啊,莫顿。”
布雷恩没有回答他,因为诺冬的攻击接踵而至。
“乌龙出洞。”
一条蟒蛇从诺冬杖尖闪烁的光芒中一跃而出张开大嘴向布雷恩袭来,这条蛇的速度快得像是金色飞贼,只一瞬间便几乎抵达布雷恩的面前,倘若他的手臂被咬住这条身长近数米的动物会马上像条无法解开的绳索一样缠绕住他勒断他的骨头。
他立刻举起魔杖对准那张血盆大口,“飞鸟群群!”
尖锐的声音在他的杖尖炸裂,一只乌鸦冲出烟雾撞进蟒蛇的嘴,惊心动魄的鸟喙折断的声音响起,乌鸦的半个头几乎都穿透蟒蛇后脑,两个生物可怕地纠缠在一起,蛇的嘶叫和乌鸦的尖叫随着掉落的羽毛飞进在场每个学生的耳中,蟒蛇扭动着的庞大身躯眼看就要砸向围观的学生们,最近的朗姆拦开学生,随着他杖尖的动作,扭动着的生物变成一堆锁链掉在桌上,让人心惊的鸣叫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决斗还没有结束。蟒蛇变成的锁链忽然动作起来,它沿着桌子的边缘爬行,绕过刚刚躲开一个障碍咒的布雷恩的视线。
尽管诺冬不再发射咒语,但他魔杖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当布雷恩意识到这点时本应在角落里的锁链已经来到他身后,在诺冬的指挥下像条鞭子一样抽中他的后背。疼痛瞬间击穿他的身体,他失去重心跪倒在地,膝盖与桌面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他的气管好像都因此受到了损伤,来自胸腔的疼痛使他大声呛咳。
“抱歉,”诺冬向科宾摊开手,“手滑。”
真他妈有办法啊!他一边咳嗽一边向教授们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事。从诺冬的表情他看不到洋洋得意或是担忧,他仍旧是那副等待他出手的谨慎模样,布雷恩知道他这幅样子。自信的家伙,诺冬·米亚尼克相信自己的实力,这份自信也让他相信自己能够把握决斗时的分寸。
但是那群没眼力见的跟班又开始打鸣。
“吃到苦头了吧莫顿,还是趁早认输吧!没准还能输得体面点!”
又是那个红头发的。他就在诺冬身后的地方,布雷恩实在受够了他的聒噪。他的杖尖点在锁链的一端而后快速挥出,锁链飞向诺冬的方向,被对方轻易躲开,但这正中布雷恩的下怀,锁链在空中融化变形,最后变成一堆液体的粘胶啪地一声砸在那跟班的脸上。红色的头发应声向后倒去消失在桌子下面,他身旁的同伴们立刻忙着去看他的情况。
诺冬挑了挑眉,“手滑?”
“你猜?”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对方轻轻抬起下巴。诺冬自上而下地俯视他,而布雷恩则因为膝盖的疼痛难以站立,这个角度可以让诺冬将对方的一切尽收眼底。尽管去想他的动机然后得出答案吧,诺冬·米亚尼克,是要为手下报仇还是当作无事发生?
很快,诺冬做出了选择,这次他不再等待,而是率先举起魔杖。布雷恩不知道那是什么咒语,但无论如何那个咒语都不会击中他。就在诺冬的魔杖迸发光芒的一瞬间,布雷恩的魔杖指向两人脚下的长桌。
“粉身碎骨。”
桌面应声崩裂,在尖叫声和木头碎裂的声音里两个人的身影都向下坠去,而诺冬的咒语也因此改变方向,天花板上的吊灯被咒语击中,左右摇晃起来,咒语产生的水因此被甩得到处都是,礼堂里降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人造雨。诺冬使用的竟然是清水咒。
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下布雷恩的膝盖终于彻底宣告罢工,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挪动分毫,加之场地都已经被破坏,决斗已然无法继续,他放下魔杖跪坐在地对科宾喊道:“我认输了!”
“真是场精彩的决斗,虽然个中细节或许其他教授们或许会有意见,但就请他们稍后再同你们讲吧,”科宾为他们的决斗鼓掌,他向全场学生宣告结果,“斯莱特林胜,加30分!”
从另一边爆发出欢呼的声音,在这片欢呼声中诺冬来到他身前向他伸出手,他仍是十足的主席派头,举止大方优雅,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有力,“我只是想小小的捉弄你一下,没想到你会这么做。作为学生会主席我希望级长能和其他学生和睦相处,下次我也会让阿尔杰注意些。”
出人意料的大度,不管这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布雷恩对诺冬展现出的形象无话可说,尽管他仍然在意抽中自己的那一下,但既然他们各自“手滑”一次就算了。他握住诺冬的手,而后他的身体被对方拉起扶稳,“谢了。”他说。
果不其然之后等待布雷恩的是来自教授们的说教,但是罗斯特劳教授仍为他受伤的膝盖做了简单的临时处理,最后所有的说教以及这次决斗都在里卡达·昆茨的“判决”中落下帷幕。
“决斗十分精彩,作为格兰芬多的学生你展现出了出色的格兰芬多的精神,面对强敌毫不畏惧,身处逆境而不退缩。但你仍需要为你没有掌握好分寸的莽撞得到教训,检讨明天交到我的办公室来。别那副表情,莫顿,米亚尼克也是一样的。”
或许是他对自己的对手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处分所表现出的心里平衡太过明显,里卡达再一次皱紧眉头摇摇头。
紧要关头艾利欧斯成功接收到他的暗示,在成功甩掉卡拉多克后他“自告奋勇”承担起送他到医疗翼的重任。
“老兄,不得不说您这离开的代价实在有点大,而且也没有很快。”果然他们刚一来到人群外面艾利欧斯就如此对他说到。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嘛。”这时布雷恩瞥见同样放在人群外的那只紫色茶壶,现在她就安静的放在他身旁的这张桌子上,他用食指的指尖敲敲茶壶盖,“先走一步啦,等会儿说不定就有人来陪你了,热情的尤拉小姐。”
一股蒸汽从茶壶嘴噗地喷出。
而在他们身后人群中西尔维娅的声音依稀可闻,“帕克尼先生!鞠躬!鞠躬!!”
*出现对角色的理解偏差请大声骂我。
*
月读司那出了意外的黑白交错光波居然让晏摘星的性格回到了未发生意外前的小时候的状态!
持续状态只有24小时,但是变回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晏摘星,独自前往了鸣尊寮……
*
【晏摘星和零的场合】
零:你好,请问到鸣尊寮来可有什么事吗?
晏摘星:哇!外国人!哇!居然有雀斑!哇!你日语讲的好好?!
晏摘星:你就是鸣尊寮的科长大人吧!幸会幸会,我是月读司的社畜崽晏摘星,第一次来你们鸣尊寮看看!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是不能来的嘛……?
零:……当然是欢迎的,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找我。
晏摘星:咦,你在听什么歌呀?我可以听听吗?
零:等下……!
晏摘星:……
零:……
零:我都说了等下了。
*
【晏摘星和安东尼奥的场合】
晏摘星:嗨?你好?
安东尼奥:……啊?你谁啊?
晏摘星:你看起来好困哦,昨天熬夜了吗?这样的精神状态上战场的话不要紧的吗?
安东尼奥:……
晏摘星:别不理我呀?你长得好像吸血鬼耶,超——酷的!所以一直都在睡觉吗?
安东尼奥:是谁把这个麻烦的玩意儿放进来的……零——
晏摘星:好的,好的,我这就走。
*
【晏摘星和封梅的场合】
晏摘星:哇!漂亮姐姐!你也是中国人吗!在日本碰到老乡的感觉好好。
晏摘星:这身衣服是女仆装吗?好厉害,我第一次见到真的女仆!
晏摘星: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我中文说得不标准了吗?
封梅:……
晏摘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
【晏摘星和秋月佑一的场合】
秋月 佑一:你好呀?生面孔呢。
晏摘星:啊,你好你好!我是隔壁月读司的晏摘星,来鸣尊寮参观的。
秋月 佑一:啊...你知道鸣尊寮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吗?
晏摘星:嗯?什么?
秋月 佑一:只要月读司的人来这里,就会成为鸣尊寮各位用来练手的对象噢,你这一路上没有碰到这种情况吗?
晏摘星:所以、所以刚刚那个人才……
秋月 佑一:所以我也可以噢?
晏摘星:哇!放电了!!你居然会放电!!
*
【晏摘星和伊尼拉·里哈德的场合】
晏摘星:啊,两位好!
伊尼拉:……
四月 四日:你好啊?
晏摘星:这位姐姐……机械臂好酷啊?我可以摸摸吗?我可以摸摸吗?!
伊尼拉:?
四月 四日:她的日语不太好,可能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呢。
四月 四日:不过,不可以摸噢。
*
【晏摘星和蓝原榎的场合】
晏摘星:男高中生诶!你好!果然日本的高中校服很好看。
蓝原 榎:啊谢谢你的夸奖,是中国人吗?
晏摘星:是的,我叫晏摘星,是月读司的。
蓝原 榎:你好你好,中国人是不是数学都比较好啊?我这会正为数学作业头疼呢。
晏摘星:没事,交给我看看。
晏摘星:……
蓝原 榎:噢……你也不会做啊。
晏摘星:你可以笑得再明显点毕竟我已经听到了!
*
【晏摘星和柚木优的场合】
晏摘星:诶……你身上有食物的香气诶!诶可是脸色好差……啊……你、你好……
柚木 优:哈?你谁啊你。
晏摘星:抱、抱歉打扰了!
*
【晏摘星和雪祭旋的场合】
雪祭 旋:嗨这位哥哥,你在找人吗?
晏摘星:没有!我是隔壁月读司的,来鸣尊寮随便逛逛!
晏摘星:你……裙子真好看啊?!
雪祭 旋:哇啊真的超级感谢你的夸奖——!
晏摘星:这样的裙子在战斗中会不会很不方便呀?
雪祭 旋:很多人这样问我呢,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啦……!
*
【晏摘星和丝维特的场合】
晏摘星:小、小姐姐,你也是鸣尊寮的成员吗?
丝维特:嗯?我看起来不像吗?
晏摘星:非常不像——!你看起来非常漂亮,丝毫无法将你和战斗联系起来呢……
丝维特:谢谢你呀,我听到这样的夸赞很开心。
丝维特:毕竟天使在战斗的时候也需要保持美丽嘛。
晏摘星:噢、噢……天使呢……
*
【晏摘星和“提尔锋”的场合】
晏摘星:好、好帅的人啊!!
提尔锋:……
晏摘星:哇!你长得真的好帅!而且感觉你很强的样子!!我好好奇你的异能!!
提尔锋:……你好。
晏摘星:你的头发也好漂亮啊!我可以摸摸看吗?!酷——
*
【晏摘星和黄泉津留的场合】
晏摘星:你、你在训练是吗?力气好大啊……这个东西居然真的可以被徒手捏碎?
黄泉 津留:哈?你谁啊?
晏摘星:请别在意我!我想继续看你训练!这种异能我只在资料里看到过现实还是第一次呢!
黄泉 津留:谁管你是不是第一次,给我滚开。
晏摘星:……怎么你们鸣尊寮的都这么凶呀!!
*
【晏摘星和库尼贡德的场合】
晏摘星:你在飞诶,好酷……不对?!你会飞?居然会飞!?
库尼贡德:啊,你好啊,想一起来感受一下翻转的世界吗……
晏摘星:我可以吗?我可以吗?我也可以吗?
晏摘星:啊但是!你、你鼻血流出来了啊!不要紧吗?
库尼贡德:……放心,老毛病了。
*
【晏摘星和曼曼的场合】
晏摘星:个子好矮……而且穿得好华丽?!【幻影】不是有年龄限制的吗?
晏摘星:你好呀,你的玩偶们也好可爱~我有点想抱抱看了。
曼曼:啊~你喜欢这些孩子们是吗?
曼曼:我很开心你能喜欢他们,你知道吗,他们最可爱的时候就是战斗的时候,在敌人面前“嘭——”的一下爆炸的时候噢,“嘭——”的一下呢。
曼曼:然后那些怪物们就会被他们炸飞了,哈哈哈哈哈,真的超级可爱——
晏摘星:噢、噢……打扰了呢。
*
【晏摘星和御影琉辉的场合】
晏摘星:龙君——!我来找你玩啦!
御影 琉辉:?你终于疯了?
晏摘星:什么啊!龙君好过分!
晏摘星:我在你们部门里玩得好开心啊!还认识了好多人!早知道我就早点来玩了!
晏摘星:呜呜呜龙君我想死你了,来抱一个——
御影 琉辉:滚啊。
八幡命已经死过一次了。
在进NT乐园之前,在天羽行火都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
“你们八幡终于把脑子退化掉了啊。”
“只是问问你的意见罢了,我们是搭档不是吗。”
“我很明显就是在受你的精神虐待而已,我有可能发表什么意见吗。”
今天也还是一如往常的火药味对话,伴随着大门开合的声音,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大晚上出门不安全,但命没有去追。反正他总会回来自己身边。
命躺上床,柔软的床垫向他的一侧倾陷过去,如同难逃脱的陷阱。
八幡一族的通灵术多少沾点邪气,引魂上身总会消耗被附身者的阳寿,而全阳命格的人天生排斥亡魂,无法施术,没有成为通灵师的资格,但若是与全阴命格的人搭档,就不会是家族里的废物。
可是那样的人,哪可能说遇到就遇到。
命和行火会相遇,是冥冥之中已然算好的命数。
行火只是个外人,他不叫八幡行火,更不是八幡家的一员,却承担了八幡家的命运。
八幡家收留了克死父亲的他,却没有给他冠以八幡的姓氏。这也许是八幡家从未将行火视为一个人,只是一样趁手的工具的证明,但更有可能的是随便修改姓氏会拨乱命盘,便维持原样。
做这行的总会问命信命,无形的命数是一张巨大的网。
他们从未挣脱牢笼。
——
“以后竟然还能见到你,真可惜。”
预想之中的回嘴没有出现,行火看过去的时候,命已经进了房间。
这家伙是这么容易认瘪的人吗?
行火忍不住想,又后知后觉记起这句话在他们一并被逐出八幡家,肩并肩坐在马路牙子上没有去处的时候自己也说过。
那个时候八幡命仿佛霜打的茄子,却仍旧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能保持一副温暖到令他作呕的笑脸。他说:“没关系,有我在。”
很奇怪的,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命的脸他熟悉得厌腻,闭着眼都能描画出七八分来,但一些回忆却又色彩鲜明,好像不会褪色的电影胶片。
命的眼睛,其实和他记忆里不一样了。那对淡蓝的玻璃珠子,他以前总以为亮着所有东西,尽管无法影响他分毫。可现在仔细看去,原来里面什么都没有,是一盏熄灭的视窗。
行火隐约察觉到,现在的命缺失了部分之前的记忆。
但是他懒得去问,就像命也不会过问他为何全身湿透了回房。
问了也没有意义,反正,对方总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
大脑神经末端传来疼痛的警告,那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沉睡记忆模块的开关,断续的影像冲击得命头疼欲裂。
他无暇顾及行火,更不想被他看到这副模样加以嘲讽,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
头痛的间隙,命的眼前隐约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
自己曾经认为不应该让天羽行火背负他不应该背负的,所以一直不肯听从长辈的安排借天羽的身体引魂施术,没有哪个人生来该被如此对待。反抗家族的代价很痛,但命还能忍受。
可是他忍不了,忍不了行火的背叛。
那是一台被雨水锈蚀了回路的机器,有一双很不通人情的眼睛。
仿若幻觉的记忆渐渐消散,但心口的厌恨感却愈积愈重,扎了根,散了叶。
那种感觉让命干呕不止,胃里仅有的那点残渣也被他吐空了。眼泪是不受控制流出来的。
对行火的愤怒和憎恨比头疼更让他痛苦,如果他经历过濒死的窒息感,或许就知道怎么将它宣之于口了。
——也许我真的死过一次了。才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想法只在命的脑袋里转了一秒,另一个念头就占了上风。
我要更加、更加的折磨他,这是他欠我的。
于是他打开门,靠着门框对正在擦头发的行火说:“明天也要出门吗?我跟你一起。”
——
这句话出口的转天,所有闯入神的领域的游客都死了一次,海涛一般汹涌的稻草淹没了所有人,没有留出一丝呼吸的空隙。然后时间诡异地回溯,睁眼又是一月二十四号。
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没有重获生命的珍惜,只有雀鸟又被抓回看不见的牢笼的叹息。
命看着天空,那里本应盘旋着鸟雀,此刻空无一物。
“都死过了还是跟你在一起。”
身边行火的抱怨虽迟但到。命回过神,对行火笑了笑,很难得的,笑得并不洒脱。
“…毕竟,我们是彼此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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