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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能待在它们之间 在这个小小的
无人地带 熬过我永无尽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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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年2月,天气还很冷。早晨维斯特兰从屋子里放眼外面的世界,从窗子的这面望向外面,伸手在上面胡乱地画着。他好像听到了冰碴的声音,远处那高高垒起的黄色的干草堆,帕克光溜溜的脑袋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醒了,世界醒了。他从希亚尔塔森的专属摇椅上带走自己的衣服,厚实,不合身,上面充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红色网格,衣摆的地方绣着一只小羊——没什么品味,可是谁也不在乎,在这个地方,穿成怎样都成。但他们是从哪里搞到这衣服的?他的父亲--希亚尔塔森小时候的衣服吗?还是他还没法走路的时候希亚尔塔森从什么市场里廉价购得的?记忆可真是不牢靠的东西,他一点儿也没印象了。93年他离开冰岛和希亚尔塔森去了伦敦,一早起来他也像今天一样先看看窗外,而转头他就丢了这件衣服,只感觉行李箱少了那么一点空间来容纳它。
维斯特兰披上衣服,把门打开,探出头去。是帕克没错,他的伙伴,渔夫的儿子,他们同岁。
“快进来!”帕克在他家门口的邮筒旁磨磨蹭蹭,他一感到外面的风,就缩了脖子催促,耳朵埋在乱蓬蓬的金发下冻得透红。
“喔,喔。”光头的小男孩在门前的脏雪上踹了两脚,不慌不忙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喔,你爸爸呢?坏天气,本来我和苏她们准备去踢球——全泡汤了。哦,又是一堆脏雪。”
“苏?你的新朋友?”他把衣服随手扔回了摇椅上,忙从橱柜里翻出一个圆形的铁盒子,“我爸爸在厨房热牛奶呢。分量够我们俩喝,吃不吃饼干?隔壁家的路易斯给我的,他们刚刚从荷兰回来——我还没来得及打扫呢,太冷了……”
“越干净的东西弄脏了就越不好处理了,”他龇牙咧嘴,努力掰开盒子,“瞧瞧那堆雪。”
“喔,喔,是那家路易斯吧?有钱得到处旅行的人家,”帕克对雪的话题不感兴趣,伸手从盒子里掏了块饼干出来,“味道不错!可以给我的小妹妹也带一点儿吗?”
“喔,喔,鼻子,鼻子。”他学帕克,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当然啦,代我致以问候。”
“嗨,吃上东西可差点儿忘了,”光头小子一边把鼻子上的饼干碎渣蹭下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留下一个帕克带着油渍的指印,“你看看,从你家邮筒里发现的,费佳准是偷懒了,没有塞进去,就掉在地上。”
费佳是负责他们这一块儿的邮差,俄罗斯人,很年轻,却总是生病,一张脸上毫无生气,昼夜不分地咳嗽,从10岁起就在这儿的大街小巷里流窜……维斯特兰一想起他,就知道人的鼻子还可以再大几倍,大得和费佳一样。后来,费佳总是准时到他家报到,因为至此之后,他家每个月就会雷打不动地收到一封信,两年共收了二十一封。
“准是给你爸爸的,我想。谁会给我们写信呢?就是写给我,我也看不懂,喔,写了也是白写。明天和我们去踢球吧?苏是我妹妹同学的姐姐,是学校合唱团的,没准儿你们认识呢……”
维斯特兰把折叠好的信纸从信封里抽出,摊在干净平整的地毯上。帕克的声音似有若无地在他周围飘着,“喔,喔,没准儿我们认识呢……”
一封来自伦敦的信,是写给他的,准确无误——他的名字被写某个人轻柔地写在信封上,维斯特兰轻轻地摩挲着,就像从哪本书上烙印下来的笔迹似的……谁呢?竟然称呼他为甜心!怪事一件……他只看了一眼,就遇到了许多看不懂的词。好吧,谁说不是这样呢,就是写给他也是白写。
可是这个词,这个词可有点熟悉了,这个词……
“妈妈,我的天,妈妈?”维斯特兰大叫了起来,吓得帕克在他的管风琴上重重地敲下了一个键,可怕的共鸣,他好像一个易碎的瓷瓶正准备从里到外裂开!
坐在炉火旁的男孩激动地从地上打着滚儿站了起来,手上紧紧攥着那封信,嘿,甜心!是该这样的,没准儿我们认识呢!他十分快乐地冲进厨房里,见到希亚尔塔森高大的背影便忍不住一把扑了上去,“爸爸!快来呀!”他快活地叫道,揪着希亚尔塔森的羊毛衫蹭来蹭去,“念给我听吧,这是世上最好的一封信了!快来吧,给我念念,这是写给我的——”
“基督耶稣!”帕克从琴凳上跳了起来,“喔,喔,你有个妈妈?……嘿?”
真是耸人听闻,帕克想,瞪大了眼睛,他和维斯特兰这小子从小一块儿长大,对他的全部事迹再了解不过了,全然没听说过他还有一个妈妈。鬼使神差地,帕克忽然想到,连他都不知道维斯特兰有个妈妈,那么是不是有人至始至终也不知道维斯特兰的存在呢?
念头一闪而过,他趴在厨房的门边,静静不语。
可人怎么会没有母亲呢?她终于显露出踪迹,诉说爱意来了。
一头不经打理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跃动着,牛奶的香气让人感到甜得发腻,好的、灿烂的阳光在那一层牛奶膜上面留下一道金边。小小年纪的维斯特兰觉得幸福不过就是这样,惊喜永远在下一秒等待着他,他感到害怕又高兴,快乐又惆怅。直到他长到16岁,他还很少体验如此复杂而无序的情感,因为越往后他越圈闭自己,在陌生而嘈杂的环境中读书看报进食,被动地听取各式各样的建议,面对二十一封使他脱离冰岛的信和他沉默寡言的母亲丽贝卡·卢修斯,还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遭到嘲笑——他们说他是不可自拔地深陷进麻瓜世界里了,维斯特兰念起咒语的时候有多么勉强啊!简直是丽贝卡的魔杖顶在他的头顶上,他激发潜能,才能憋出一句“清理一新”。他在教授们面前、同级生面前吃过的苦头还不够多吗?他念上一句咒语,就好像蚕食的是自己。
没到这份上,还没到这份上。他八岁的时候在身高上还没有像根无趣的电线杆似的耸立起来,他的思想更加活泛天真,有层由钝感形成的天然保护层。当他得到这封信时,他还只是要求希亚尔塔森像念一本童话故事集一样念给他听,而不是若无其事地揉皱它,转身丢进壁炉里。这到底是该死的偶然还是必然?
当他感到惶恐不安时——那是人生中最常出现的一种错觉,好像有人在敲打他的脑袋,可还有谁会像希亚尔塔森一样笑着摸摸他那颗不大灵光的头脑呢?他回忆起这一切,回忆起那件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红色网格外衣,回忆起邮筒里吐露着的半封信,回忆起门前那堆脏了的雪,心想,如果这不是宿命降临,不是无可挽回的悲哀的前兆,魔法又算什么?它创造了什么奇迹?扭转了什么局面?让什么本不该发生的事发生?
过去不可重返,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最多只能在那堆脏雪上再踩几脚,而那既不会让现在变得更好,也不会使过去更糟。它不过就是发生了,同时意味着无可逆转。该来的总会来,最多是迟到几秒。
“清理一新。”他在床和衣柜的夹道里,在丽贝卡的注视下,在人群的阴影中念起这个咒语,仿佛他的心里也是干干净净,无烦无恼。
维斯特兰总记得信上的最后一句话,他在新世界的晨光中毫无防备地听到它、接受它,走向它。或许心思缜密、八年间负荷超载的他的母亲丽贝卡,已然在上面施了什么他还未能破解的咒语。
我想这就是生活,你走着走着,突然之间,它消失了。可无论如何……
我爱你,就像爱一只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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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是搜寻的手,试探的手
祈愿的手,落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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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年35岁的丽贝卡·卢修斯终于从长达两年的禁足期中脱离出来,她如实做到了兄长要求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与一个普普通通的麻瓜通婚的代价。送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去九又四分之三车站时她还揣着那二十一封信,像揣着她的命,唯恐丢失。她说着不利索的话,替唯一的儿子把所有行李收拾好,嘱咐他在霍格沃茨里千万要听各位教授的话,遵守规矩。
“魔法是……不、不长眼的。”丽贝卡佝偻着身体,从她身上很难想象其二十岁时漂亮的体态与健谈的模样。她下意识把垂在耳边的发灰的发丝梳到耳后,语气平淡。而说着这些话时,她从来没有看过自己儿子的眼睛。
那眼睛和他父亲是一样的。指甲盖的形状、右耳上的痣、甚至有些驼背的样子……都会让丽贝卡·卢修斯在看到的那一刻双眼灼热,她尽量不去看。
可是当通往霍格沃茨的火车鸣笛,趴在窗上的孤独的身影像一幅定格的画面逐渐远去时,丽贝卡还是忍不住,提起裙子慌忙去追寻那双蓝眼睛。
维斯特兰清楚记得第一年送他上火车时,他的母亲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到了霍格沃茨,他迷迷糊糊地跟从一群人进行了分院仪式,丝毫不痛快地在礼堂的长桌上吃了些东西,他总在思考一个女巫摔跤会不会疼。丽贝卡·卢修斯看上去实在太过平静了,平静得像是一个常年在钢丝上行走的人,没人能让她掉下来。可如今她居然在火车站摔了一跤,他看得清清楚楚,周围甚至连个推她的人也没有。
第二年、第三年,丽贝卡·卢修斯自从跌了一跤之后就好像丢了魂似的,再次接手家族事务时犯了些离奇得不像她本人能犯的错误。她给维斯特兰写信,近乎恳求地希望他放假时能早些回家里来陪伴自己。她感觉自己生了场大病,或者是给什么人下了药,整个人魂不守舍。丽贝卡40岁那年,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平躺在床上,把二十一封信高高抛起,看上去就像一群白色的鸽子,她想。在她意识清醒时她施了漂浮咒,睡过去时就让它们全数砸到自己的脸上。
1998年,那一年维斯特兰熬过了O.W.Ls,许多科目都在及格的边缘,在猫头鹰把信丢在他脑袋上之前,他就知道不出意外,黑魔法防御术和魔咒学两门旁都该写着P(差)。
“他是未受教化的、浑然一个野人。”卢修斯一家尤爱盯着他的成绩看,并且不吝啬于讥讽他。当然,原因很有可能并非维斯特兰糟糕的和一切实践有关的成绩,他们多是有意无意提及他远在冰岛的普通麻瓜父亲,在血统问题上丽贝卡早已麻木地遭受着报复,现在该轮到他承受这一切了。
他还能做些什么?他什么也不能做。六年里他给希亚尔塔森捎去了数不清的信,没有别的,仍是说一些麻瓜世界的见闻和一点点想念。放假回到丽贝卡身边的他,喜欢去各种唱片店里四处搜罗,有什么自己特别中意的,也会捎带着信件一同寄过去,并在上面标注是第几首,于第几秒处展开了一段非同寻常的旋律。自从离开冰岛,他就再也没有碰过管风琴,当然,远走他乡使维斯特兰早已弄丢了许多东西,他企图捡起一点儿什么,于是他报名了合唱团——是由一位霍格沃茨的麻瓜研究教授提议创办的。维斯特兰只对这样的事感兴趣,这能让他忘怀不断纠缠自己的、期盼拯救的声音,和一些酒鬼的行径一样——只不过保持头脑清醒,他在那里消磨了大量时间。
至于那些信,他不知道那些信究竟去了哪里,如果去了冰岛又为何没有回信。掉进海里了?被人截住了?由于费佳的失误落进脏雪里被埋起来了?说实在的,说实在的……他无从知道答案,只是不断地把某些念想砸进无底洞:在16岁时他已经不会梦见海鱼了,也很难记起父亲那辆老旧而庞大的货车,还有帕克家牛奶的气味。时间会让记忆越来越碎,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终于挨到6年级了,于是便把还原一切的期望寄托在从霍格沃茨毕业后的日子里。
至于他的母亲丽贝卡,在12月份的家长参观日时,由于精神状况不佳,只好在兄长的陪同下一同前往霍格沃茨。无论怎样她都下了决心要见维斯特兰一面——再过不久就是春天了。
维斯特兰并不知道他们会来,正一个人在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里烤着炉火。此前的一个月他写了信告知母亲,圣诞假期他会早些回去,要她不必担心。接到消息时他无奈地小跑着从城堡的楼梯上下来,而不慎在一个转接处下错了台阶,紧接着就把台阶上的人撞倒在地。
“抱歉……”他匆匆忙忙为自己的鲁莽道歉,而低头才发现撞倒的人是拉文克劳的斯特雷·伽利玛。
他和斯特雷是同级生,两个人偶尔同上一门课,碰上令自己为难的咒术,他私下里还去请教过斯特雷两三回。斯特雷·伽利玛是个算得上典型又不太典型的拉文克劳,头脑精明、气质沉静,却又擅长交谈,和周围的人都处得来。如果说维斯特兰在霍格沃茨总爱处处碰壁的话,那么斯特雷就是唯一可化解尴尬、帮忙解围的人了。
他弯下腰去把人拉起来,注意到斯特雷冻红的脸和他围巾上尚未消融的雪花,看来外面又下了雪……12月份距离过年并不很远了,在此期间冰岛有场盛大的烟花庆典……他在离开前胡乱地想着这些东西,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就往城堡大门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斯特雷·伽利玛在高高的阶梯上驻足,脚下的厅堂宛若另一个世界,他明白圣诞之前热闹都将一点一点积蓄,而维斯特兰也像一滴水汇入海洋似的,跳入了这份热闹当中。他眼瞅着,直到格兰芬多的背影在古堡复杂的阶梯中绕来绕去,最终从他湖蓝色的眼睛里彻底消失。
今年的圣诞礼物又是什么时候寄到呢?斯特雷·伽利玛转移了视线,在正好的时机里拾级而上,远离了热闹的人群。
可并非年轻的拉文克劳所想的,投入热闹的人就意味着幸福快乐,意味着归属和迎接冬日里的另一种温暖。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本身就是一片巨大的荒原,是永恒的亟待死亡的土地,他一再顺从命运的指示,痴痴地等待着冰岛春天的到来,好让他为自己的一切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
母子在霍格沃茨城堡外会面了,丽贝卡·卢修斯一个人立在广阔的白雪之中,身边没有兄长的踪迹,她一定是想办法支开了他,她不知道,这样一场会面究竟会把他们带往何处,可至少她得控制住局面。
看着已然长高的男孩踏着雪向她走来,她的面上吹来一阵寒风,丽贝卡颤抖着,感觉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长。
在寒风呼啸的晴朗的冬日里,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听闻了父亲的死讯。
丽贝卡回想起93年之后的每个夜晚,二十一封信失去漂浮咒的支撑,纷纷扬扬落在她脸上,让她宛如被施了钻心剜骨咒一样浑身痉挛,女人躺在床上歇斯底里大哭,只希望有人把她从噩梦里解救出去。
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把母亲丽贝卡送了回去,这一路上他们什么也没参观,霍格沃茨的一个又一个地点化成了地图上许多无意义的记号。互相拯救是徒劳的,人将在秋日死去,犹如一颗无花果。
“他是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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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双
惧怕丧失的手我把你抱紧
摸索着你的眼睛你的唇,就像一个盲人
像是丈量,像是迷失,像是在丈量中迷失
*
一个人死,就是熄灭了自己的光,周围的蜡烛除了觉得又冷一分,落下几滴烛泪,就算是终结,纪念,一场遗忘。
日子开始过得很快,一个人的离开带走了许许多多值得怀念的珍贵事物,余下的是生活的本来面目,乏味、无趣,甚至充满恶意。中伤他人是群体生活的调味剂,以往遇见这样的场合他总感到不耐,不论自己是不是话题的中心。现在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似乎他们口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自己,不是一个活的维斯特兰。
他一味地练习咒语,并发现自己似乎是突然开了窍,手臂挥动的幅度变得准确无误、注意力也前所未有的集中。他突破了某层障碍,施展魔法开始变得得心应手起来。可惜突降的灵感天赋都来得太晚,他的梦想既不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巫师,O.W.Ls成绩单上的等级也不会因此有丝毫改变,他能指望从这件事上得到什么安慰吗?这甚至不比他养的金鱼又多活了一天更让他高兴。太晚了、不是时候、可或许就是这样,就该这样,他摆脱不了。维斯特兰没有来得及解救自己,更别提他人。
他在无人的盥洗室里对着那二十一封信施了“火焰熊熊”,那引诱他来到伦敦的白纸黑字化成一堆灰烬,最终落入水中,随着水流冲进了下水道。纸堆里的爱终于消融殆尽了。这是他唯一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一次施咒,尽管12月份昏暗潮湿的盥洗室冷得他双腿打颤,维斯特兰却久违地感到解脱,六年里他总是以为自己欠缺表达感情的需要,可那一刻他甚至忍不住想哭出声来、想一个劲地大喊大叫、大口呼吸,他想让水流也把他一并带走,带他回到故乡那一望无际的荒原里去,跋涉一生,冻死在山顶。
维斯特兰张了张嘴巴,嗓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今年的圣诞假期他第一次没有回家,而是留在霍格沃茨的合唱团里练习他的管风琴。日子过得平静之外并不怎么愉快,期间他收到一堆来自卢修斯家族的吼叫信,内容基本上以辱骂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对母亲的不闻不问为中心展开。像这样一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似乎没有任何个人隐私可言,你的一举一动全暴露在他们的目光之下,是一个任人掌控的傻子。
一切早该结束了。遵守规矩、听话,这是丽贝卡·卢修斯从十几年的折磨之中学到的,一开始她像篷布一样坚韧,最后成了柔弱的哭丧者。她屈服了,后悔了,她发出信件,去索要家族唯一的血脉,尽管是糟糕的混血,卢修斯一家却是尽可能地包容了,甚至送他到霍格沃茨学习魔法。可惜烂泥扶不上墙,这位混血的格兰芬多小子成绩一塌糊涂,麻瓜习性没有丝毫改变,一天到晚只会给他早就死了的麻瓜父亲写信。
丽贝卡·卢修斯是个傻瓜蛋、糊涂种。他们叹息。到头来谁也不爱她。
啊,永恒的花,含着虔诚的泪,恭恭敬敬辞别人间。他唱道,眼前浮现出了过往的日子,夏天的码头上许多跃下海面的渔民,泛着波光的蓝色的海面。没有魔法的世界永远停在昨日。
他趴在排练室里的管风琴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而昏昏欲睡中又感到有人在晃着他。他能感觉到来人是谁,因此感到格外安心。
“斯特雷?”
“是我。”
听见声音,他才从管风琴上撑起身体,“抱歉,上次……”
“这么晚了还在练习?”斯特雷打量着他那张疲倦的脸,语调轻松,“离合唱团正式演出的日子还很久吧?”
维斯特兰把自己的时间都用在这事儿上面,毫不遮掩地、带有义务性质地、假公济私地做着他的奉献。
“兄弟,时间多得不知道怎么用?”拉文克劳把一袋子玩意放在他面前,“好希望我妈妈知道我已经6年级了,不太适合玩儿烟花了。”
袋子里是斯特雷·伽利玛今年的圣诞礼物,维斯特兰探头一瞧,忍不住想笑。
“在冰岛,过年时会有烟火庆祝船游。”
“哦,那一定很棒。坐在船上看烟花,是这样吧?”他们一同收拾了东西,点上荧光闪烁,在没有一点儿亮光的走廊里悄声说话。
外边依旧是冰天雪地,城堡外那片大草坪上扑满了新雪,他们还不想冒险到禁林或者在黑湖旁放烟花,如果真那么做了,倒像是一起干了什么滑稽的恶作剧。斯特雷·伽利玛抱着他的圣诞礼物摇摇晃晃踩着积雪走在前面,落在后面的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回身看了一眼背后的古堡,想起他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还受着无知的蒙蔽,和一只蚂蚁偶然瞧见一头大象差不多。变化总是悄无声息的。他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继续在无人的雪夜里蹒跚前行。
“在船上坐着或躺着,水里,天上都是烟火。”维斯特兰对单薄的情景做了一点补充,事实上他也没加入到船游的队伍中,大多是观光客才那么做。
“不错的享受,相信得花上不少金加隆。”斯特雷·伽利玛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一边举起手中的袋子摇了摇,“免费请人看烟火这样的好事可不多了。”
“嘿,”他笑,“麻瓜可用不到金加隆……”
维斯特兰难得感到轻松许多。这几天因为糟糕的腹绞痛他躲在被子里熬到天光大亮,腹痛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地在床上蜷曲着,疼痛总是深夜来袭,白天又消失不见,一切好像是他的幻觉。
他们是偷溜出来的,这会儿已经不早了,不过离上床睡觉还有一段时间。他想,不知为何自己会跟着斯特雷出来,也许过会儿自己就会疼得满地打滚,他还不太想在斯特雷面前出洋相,因为这似乎说明他是怕疼的。
女巫摔跤会不会疼呢?一些思想碎片,关于国王十字车站的片段像空中飘荡的雪花,使他视线模糊。这会儿已然是六年级的格兰芬多闷头走着,腹部开始隐隐作痛。
在一棵秃得不剩几片叶子的树下,斯特雷·伽利玛停下脚步,就地坐下。
放烟花不需要什么技巧,维斯特兰把那几个小玩意整齐地摆在雪地上,看样子是什么新的种类——斯特雷·伽利玛的母亲喜欢到处旅行,因此寄给斯特雷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常有的事。他默不作声地布置几个烟花筒,完了便躺倒在树下,闭上了眼睛——在他弯下腰去的时候,几乎要跪倒在雪地上。
他听见斯特雷挥舞魔杖的声音,划开空气,干脆利落,喔,拉文克劳……每个动作都相当漂亮,充满仪式感……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象,一起练习的时候就是这样,斯特雷施展的是魔法,他好似挥着的是麻瓜的指挥棒。
与此同时,腹痛如同洪水猛兽般袭来,好像和盛开的烟花约好了一起行动一般。神思恍惚间,躺在雪地里的维斯特兰睁开眼,野地里的风把他吹得双耳嗡嗡作响,几乎要听不到焰火绽开的声音——这风要把他吹散架了,也把他吹得清醒了一些。他仓皇地望向深不见底的天空,那上面却显出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的身影来。
他想从地上爬起来,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他的手用力一抓,想抓个石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一个支撑点,他胡乱地想,却一把抓住了拉文克劳的袍子。
烟花一个接一个蹿升上天空,铺展开的却是一个女人的舞姿。身旁被他扯着巫师袍的斯特雷·伽利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抱膝仰望着天空的动作却让他突然变得十分渺小,小得就像苍茫雪地里即将融入土壤的一颗细沙。
除了今年,每年的圣诞假期维斯特兰都回家,斯特雷不回。那女人或许就是长期在外旅行的憧憬自由的拉文克劳的母亲。
噢,丽贝卡……他又想起那个在车站送行却跌了一跤的女人,想起被自己焚烧的信件和遥远的故土,疼痛使他难以呼吸……他感到有什么东西隔开了他和斯特雷·伽利玛,他是个天生的倾听者,斯特雷却喜欢缄口不言;他又是个愚蠢的宿命论者,本不会和聪慧过人的拉文克劳有什么交集:在每一个平凡的早晨里,他们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擦肩而过,出于礼貌点头致意,按点头之交的相处方式相处,不会再有更多了。
这场莫名其妙的烟花。维斯特兰·希亚尔塔森再次闭上眼忍受准时造访的腹绞痛,手上也渐渐松开,好似从未抓住过什么。
*
END.
翟行,新一代当红小生,年仅27就拿下了芳华奖最佳男演员奖。为人低调寡言,但语出必定惊人。微博上征战娱乐媒体的英姿,至今还深深印在他几千万粉丝心中。每当有不懂事的娱乐号造谣翟行本人绯闻,其微博评论下必定有老粉调侃,称“翟哥出征寸草不生”“造谣一时爽事后火葬场”,萌新粉丝则纷纷“求科普”,于是老粉便讲起那段讲了千百遍的历史,将翟行本人衬得无比高大,给他“冰箱男神”的壳子又镀上一层神化的外衣。一片绯闻报道底下,竟一片和睦融融,令人费解。
姓名:
性别:
性格:
人物背景:
在都市的职业:
武器/战斗模式(如果不是战斗神请说明所用的器物,没有请跳过):
服装:
发色/发型:
瞳色:
禁忌:
司掌:
象征:
备注:
翻开书籍,回忆起初次爆发于2008年的战争:那被诸神称之为“十年前的第一次克阿斯事件”的万事开端。那日、本应再普通不过——愚人节的欢乐气息洋溢在空气中。为了讨得妻子开心,而穿上黑色女仆装的宙斯,却在家中意外的遇见了波塔·莉莉,这个不知来至何方,为何而来,亦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皆为谜团,看似再普通不过的红发人类男孩。而宙斯也未曾想到,他的出现,召示着日前从未参与,听闻,哪怕是身为神王的他也丝毫没有经验的新型战争初次爆发。
根据波塔·莉莉自述,“他”是连接不同空间的钥匙,是连接着不同世界间的次元之门。随之,波塔·莉莉便告知宙斯,在另一个空间位面,存在着与“神都”互交,摇摇欲坠、几近碎裂的一片废墟——而波塔·莉莉称其为都市。存在于那对立空间的城市明叫Chaos,便是现今被命名为克阿斯的荒芜之地。若是那依附于克阿斯苟且偷生的堕落之神——邪神有意进攻脆弱的防线……神都的危机可想而知。
依靠着神王的直觉与判断力,宙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凭借身为神都的主宰与能源供应体的便利性,迅速将消息传播开来。几近瞬间,这爆炸性的消息便人尽皆知。
一些神明决心出力协助宙斯,纷纷参与这场战争。在缜密的对策商讨后,他们决定将克阿斯总战场划分为不同的分支战场,每位神明负责特定的区域。相对的,区域内邪神的特性与威胁程度,也是指派实力不同神明的重要条件之一。
这是一场苦斗。
战后,哈迪斯决定与宙斯一并将邪神划分为四个等级。随着等级的上升,邪神的威胁度也会增加大块。而最后一个等级的邪神——几可称之为毁灭,他们还未曾遇到过。
在这之后,宙斯与哈德斯拟订了日后的作战计划。
也许仅凭如今神明的能力,无法保证神都的安全,他应当适当的借助某些已与外界隔绝许久的强大人员的能力……宙斯心底思忖。虽说,他并未将这一想法透露给任何人。
一切似乎重回平静。而水面下的暗动,又有谁可看穿呢……
目标:
现实目标:
1.文画合作,可以自由互动,文手和画手是处在一个平衡的关系基础下建立合作关系。
2.对自己的角色要处理明确,例如熟知角色背景和相关故事。
3.在ElfArtWorld的申清审核已经通过,一些能够板绘立绘(或者手绘扫描)的画手可以慢慢进行人设的绘制。全身大图就可以,笔触只要简洁干净。
4.要随机应变各种情况,企划群内做到和谐相处
5.后期可与其他企划进行互动。参与人员需向不知情者进行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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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
1.第一阶段-基础:都市内的神明和介入者(即围观者、外援等),首先做到平等相待,互相熟悉
2.第二阶段-建立:文画之间进行合作推进日常以及主线,注重故事性、画面感
3.第三阶段-投稿:在ELFArtWorld上面投稿,在lofter和微博投稿,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制作长图。每人有各自分工(会之后具体安排)
4.第四阶段-作品/出本/游戏:这是最后阶段,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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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质:多元企划,文画平衡,各式平衡,希望的目标是各方向都有触及的企创,而不仅仅停留在“文”、“画”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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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主线
平常主要走泡面番那种日常路线。
每一段时间会有一个大事件,被称为“克阿斯事件”。
克阿斯是独立于神谱都市(新希腊神话世界),但会和神谱都市体系不定时产生交集的一个不稳定的世界。
两个世界虽然是交互的,但并不能互相介入。克阿斯的神明对神谱都市无法造成威胁(除了末日。作为信仰神,克阿斯神明的神力属于较为低级的层次,很难对【概念】造成难以修复的伤害),而神谱都市的神明来到克阿斯能力会削弱(因为作为概念神的希腊神明,在克阿斯的相对的概念被他人取代,从概念中获取的力量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下降程度视神职与所在地点而定。宙斯作为众神之王,本身就是【希腊文明】的概念化身,所受削弱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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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由从世界原初中诞生的“混沌”卡欧斯、乌拉诺斯、盖亚、厄洛斯、尼克斯,到后来的宙斯、十二主神等,无一不是诞生于【概念】之中,其本身也是【概念】的化身。他们的存在不需要人类作为基石,虽能够享受人类的祭祀,但也能脱离人类、仅仅保持微弱的联系——就像现在。
尽管如此,他们也绝非彻底的永生不死——神力负担着神明的消耗,当神力耗竭,神明便会陷入昏睡。而神力的来源不是他们所象征的物体,更不是人类的祈祷,而是【希腊文明】的概念,那是由“众神之王”承载的希腊神明的力量核心。现如今,作为神王的宙斯正是所有希腊神明的力量来源,也是都市的力量来源。
假如宙斯死去,希腊神的神力将无法得到补充,都市中一切电器将首先失去能源供应变为废铁,接着众神的力量将渐渐流失,并将在三天后陆续陷入沉睡。与宙斯血缘关系越近的神明越依赖宙斯的神力供给,将越快消耗所有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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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阿斯(chaos)世界的神灵则完全不同。他们是人造的神、人捧起的神,这决定了他们的力量来源于信仰,即人类虔诚的祈祷与敬畏。无形的信仰之力通过法则的力量显现为具体的神力,使克阿斯的神灵免于面临神力消耗殆尽的尴尬局面。
克阿斯世界中存在神职,与希腊神的【象征】相似。神职决定了他们掌管的领域,以及向那些祈祷的信徒收取信仰,因此神职的多少和覆盖领域的多少决定了神明神力的多少。具有野心的神明在过去始终没有停止神职的争夺,直到“末日”降临。
“末日”的来临结束了克阿斯混乱的情形。她虽无法统治【弑神者】,但那些原本的神明依然拥有了女王。从此,本是一片混乱的废墟都市拥有了久违的秩序。女王将大权揽于一身,独自统治者克阿斯的神明。
克阿斯世界的神明,分以下三种:
1.失去了人类信仰,被人类遗忘,故失去了神格与神职,但依旧通过未知渠道保留着神力,打算利用其报复人类的“艾洛”。
2.已经死去,但因为人类的信仰重新复活,在种种原因下而扭曲的“爱多伦”。(这类神明往往拥有相比复活前相近的或者相反的神职,以及扭曲的神格和具有侵蚀性的神力。)
3.本身概念不符合这个世界,但想要强行入侵融入的“启示录”。(一般来说这类神都很强。)
4.邪神的女王“末日”。是最终boss,和波塔·莉莉一样是能够介入任何世界的存在。非常危险。
关于序列(Sequence):
是克阿斯的弑神者,能够杀死邪神的存在,与希腊神一样,都是概念的化身。从不介入人界的活动,自行发展出高端的科学技术——但这种置身事外的行为只是导致了信仰神的出现,和序列一定程度上的没落。
序列不能介入除了克阿斯之外的世界(也就是到了别的世界就是普通人)。是协助神谱都市世界的一批神明,两方有许多军事合作。
弑神者的女王是波塔·莉莉的女朋友苏娜(Suouna)。主要在人界活动,一般不会出现。但当末日开始企图介入神谱都市及其他世界时,会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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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塔·莉莉,本企划的男主,拥有着特殊体质的普通人类18岁少年,是唯一能在天界神谱都市短暂现身的人类。因体质特殊,平日无法在神谱都市出现本体,但能将空气作为“介质”,观察神明的每一天。
当新一次“克阿斯事件”即将发生前,会以直接出现的形式(被称为降临)出现在【天梯】前,其存在似乎便是在为神明介入克阿斯世界的行为提供帮助,但具体效果及成因不明。即便是对于神明来说,也是过分神秘的角色。
(重要角色,需要神明保护。但基本上不会在都市现形,极少出现在神明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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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推进方面:
每个人有自己的战场,每个战场都有各自的boss和小怪,根据走的路线不同形成了各个支线,而最终极大程度上会汇集到一个大的点(就是大boss),相当于分工合作进行剧情推进的工作。但每一次的战斗模式可以有改变(也可以没有)。最终会有一个大的讨论,最后去打boss。
*全文16627*
00.
布雷夫·怀特疾走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
他走的很快、走得跟急,仿佛在与时间赛一般半的步履不停。十七岁的他也仍算小,还未长成未来当下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所以只能有点可怜巴巴的用那一米七刚出头的身体蜷缩在小一号的学院袍里,并且作为一个实质上的六年级和五年级的那些学弟学妹们几乎毫无差异的混在一起,像溺在流沙中的人一样既意识清明却又无能为力。那厚重的窒息感会非常清晰的漫上他的胸腔乃至鼻梁、最终彻底夺走他的生命,所以布雷夫能怎么办呢、他又该怎么办呢?他只能反抗,不是出于勇气而是出于求生欲的与逐渐逼近的死局反抗,因为他还在妄想也还在相信着,只要足够努力总可能会有奇迹的回报出现?普通巫师等级考试的预考者队伍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远远地他便会望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终于因为无法忍受而倒下了,但布雷夫的心中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当他跟着依旧快速移动中的人流继续大步向前、路过被医疗翼的工作人员包围着的事发地时甚至都没有因为好奇而侧目一下,看看哪个倒霉蛋究竟是谁,而理由也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他在后悔、疯狂的后悔,他在埋怨、埋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为了逃避。
这是错的,一开始就是错的,如起初他没有参加魁地奇球队的话就好了。只要这样他就不会被选上做院队里的击球手,自然也就没必要去参加比赛,而如果他没有去参加五年级时那场该死的魁地奇比赛的话、布雷夫毫不掩饰私心的想,现在他就不用忍受这种折磨了。原本布雷夫不会无比焦虑的一个人来面对这场考试,和他水平差不多而且还心态稳定的理查德·加西亚原本应陪在他身边的,但就在一个高速以东的游走球击中他赤裸裸的后脑勺后、一切就都变了——他从高空落下、就像是一年前从飞天扫帚上落下来一样,浑身无力又无比悲哀的狼狈,如果这副模样被平日里和他专门作对的几个混小子看见了的话,怕不是他们又要开始讥讽布雷夫比起一个格兰芬多更像是个怯懦的麻瓜。不过他会反驳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反驳他们,因为布雷夫知道麻瓜中也存在着令人尊敬的勇敢者,比现在他这个因为即将进入考场而紧张的浑身大汗、双腿颤抖的巫师更加英勇麻瓜总是有的。只是不是他。布雷夫闭上了眼、一边打着颤一边做了一个深呼吸后仅仅是有点遗憾的想,可惜不是他。
年长的监考员们把他们所依赖的魔杖收走后只为山穷水尽孩子们留下了一支脆弱的羽毛笔。作为考场用的教室很大、大的几乎已经超出了布雷夫之前的想象,因此仅仅是从门口走到自己座位的那几步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打量室内四周精美的装饰品的欲望、抑制不住自己对那高远的金色天花板和乳白色石柱是否被施加了精巧高深的延展魔咒的妄想。每一个学生的桌子离他周围的人也非常的远、而这被刻意拉开的距离让布雷夫落座时无法自拔的感受到孤独——麻瓜诗人们会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而巫师的孩子现在却叛逆也绝望到几乎落泪的想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每个人其实都是一座孤岛,难道除他外的所有人都看不到四周的海浪吗?桌椅组合规规矩矩的占了两块地砖、从此以外的地面便都塌陷了下去,让浑浊恐怖的海水仿佛有机可乘一样的涌了进来①,无情的分割了每一个人直至所有孤岛最终形成。而布雷夫能做什么呢、他又该做什么呢?重复的自我质疑第二次显现,可怀特家的长子却还如一张白纸般的不知所措。他只会一脸惊恐的盯着那深度不明的阴森海面,一边因为过度的紧张与焦虑紧咬着牙关——他害怕、很害怕,他想逃、很想逃。紧扣着桌沿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因此即使是长大后的他自己也不会怀疑那是若不是因为太晚了他是真的有可能猛地掀开桌子跑出考场的。但也就像后来的他说的那样、这件事是不会发生的,因为已经太晚了。
“现在发放试卷。”站在最前面的监考教授迎着布雷夫不可置信的目光一脸冷淡的用魔杖敲了敲讲台,而后浅褐色黑边的②的卷页便如蝴蝶般翩然落到了每一个求生者的面前:“考试开始。”他直视着布雷夫那双不知所措的双眼无情的说道,落下了其退路的断头铡。
所以布雷夫·怀特不得不快速的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不论还有什么阻碍在前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的冲上去,因为现在对他来说唯一的出路只剩下了继续前进。密密麻麻的浅红调初级巫师等级的大写首字母缩写水印在羊皮纸上和每个人心中以压力为胶组成了一座迷宫,孤岛上的人除了找到出口后逃出去外没有别的方法幸存下来。那是绝望者的迷宫,是由令人眼花缭乱的红色蝴蝶们组成的,而它们一齐扇动翅膀时的噪音比什么都尖锐也比什么都可怕。蝴蝶们执拗的带着洪亮的嘲笑声追在布雷夫身后,凭借他的恐惧为食、愈发壮大,逼得他只得去面对那些拿着宝剑和巨斧、守卫着出口的士兵们——什么引起了妖精们的叛乱、又是什么法律因此制定?什么是铁甲咒的正确名字、又是什么咒语可以使其不会偏移?古老的问题之歌从高空陨落、坠落来自孤岛的年轻骑士身边,让他遍体鳞伤,却也叫他必须继续挥舞宝剑。只有前进才能抵达未来、只有前进才能获得出路、只有前进才能获得救赎。于是高昂的情绪渐渐从布雷夫的胸腔中燃烧而起,也使他的脚步更加坚定。但这就是最后了吗、这就是件好事了吗?他站在明亮的出口处,不知所措的看着监考教授那意义不明的笑容,胸腔中方才燃起的一丝信心就这样消失了。
“你的考试结束了,怀特。”他听到对方说,并且因为紧张睁大了眼睛:“现在是时候反省一下了。”教授说着,收走了他的试卷、同时也收走了其防卫恐惧的最后一道壁垒。于是下一秒布雷夫·怀特就被扑面而来的质疑、恐惧、焦虑、怀疑和绝望吞噬殆尽。
他现在只想跑、他现在只能跑。
当光芒不再闪烁时,仅仅熄灭反而都成了最好的结局,因此事实往往总非如此,就像布雷夫身体中的火焰——当它不再是他的希望之光时,反就会助纣为虐般的成了施暴者、从光明直坠堕入黑暗,将所有涌入其身体中并汇集在如锅碗般的胸口处的情绪煎熬,最终汇制成黑巫师们最喜爱的毒药,并引导着其顺着血脉流入布雷夫的心脏。所有的一切都堆积在他的胸腔里,滚烫难熬又过分的充实,叫布雷夫无法忍受的只想要一吐为快。所有的话语、内心的自责、无用的忏悔、悲伤的泪水、痛苦的嘶吼、过往的梦想、夜晚的遐思如今全都被毫不留情的煮成一锅粥,冒着名为‘不可能’的气泡卡在他的喉咙里,像死神的手一样正在逼脆弱到不可一击的他就范。为什么还在坚持、为什么还要坚持呢?从考场到洗手间的距离那么的漫长,布雷夫神志不清却还狼狈不堪的一直跑着,终究还是拒绝了直接在走廊里乖乖就范——这是最后的信仰、最终的坚持。当他终于如愿异常的撞入一个隔间时释然的想,这是霍格沃茨信徒最后的忏悔、最终的执拗。他是没有资格用自己的失败玷污她的。
第一波惩戒在他的洋洋自得后紧随而来,不过落入水中的也只单纯的呕吐物。有罪的精神附着在污秽的实体上,让布雷夫想起曾见过的那些因暴毙而死的黑巫师尸体和盘旋其上的乌鸦与苍蝇,不过当时刚上学的他还没想到、自己最终和他们会是一丘之貉。于是第二波印证也在不久后猛地袭来,让他彻彻底底把胃里的东西这次都吐了个干干净净。第二次的来势汹汹让布雷夫头昏目眩,甚至有段时间产生了自己把脑浆子也呕出去了的错觉,不过过后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明白自己真正吐出去了的其实不是脑子、而是那些堆积在他心中某处的白日梦和夜私心,现在他连干做梦的权利都没有了。而后的第三和第四波来的慢慢悠悠、不紧不慢,即使它们在身体上无法再加深对对方的折磨、却也丝毫没放过他的意思。于是就这样、在布雷夫胃中已经一无所有了的基础上,侵袭了心脏的毒药仍不休不饶的发挥着作用、使他最终只能无力地跪在坐器旁,徒劳的干呕着胆汁——疲惫到再也什么知觉、空口到也再也没什么味觉、无力的鼻子更没什么嗅觉、而耳朵也只能听到那些仍在穷追不舍的红调蝴蝶翕动翅膀的嗡嗡声。只有眼睛、只剩下眼睛,他除了还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东西外其他一无所有。他太累了,布雷夫现在已经太累了,他甚至想要睡下而后随便做一个梦。他快要放弃了。
他会做梦,梦到自己八岁时和父亲吵得那次架,就是最后他被老怀特说哭的那次。即使到现在布雷夫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年暑假、父母带着他和伯德一起到姨妈家的农场里去玩,而他和伯德因为对姨夫家里养的鸡实在是过分的感兴趣,于是一直追着他们甚至最后爬上了谷仓的房顶,并且导致了悲剧的瞬间诞生:伯德因为站在房顶上感觉不安而急躁,最终一脚滑倒、顺着顶翼从屋顶掉了下去,摔断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事后老怀特问布雷夫为什么不抓住弟弟时他因为说害怕自己也掉下去而狠狠的挨了一顿臭骂——有一个麻瓜曾写过这样一篇童话,讲的是一个母亲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甘愿哭掉自己的双眼,而你永远也做不到为所爱的人牺牲。即使你自认为勇气可嘉(brave)但是布雷夫我必须告诉你,这个名字赋予你就是个错误,因为你本人既不会与其呼应、也注定不会和他弥补!——如此过去了快十年,老怀特的话仍在他的耳边回荡。妈妈说他说的是错的、但父亲真的说错了吗,我还有机会证明自己吗、如果有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呢?在隔间那闪着暗淡余光的瓷砖上,布雷夫将自己和麻瓜笔下的那位母亲求证般的重合,终于伸出了手。
“你在这里干什么,布雷夫?”伯德·怀特站在隔间门口,纠结且费解的看着自己那莫名跪倒在地的哥哥,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对方直冲着眼睛去的那只手:“你在干什么呢?”他皱紧了眉头,紧盯着对方。
“…没什么,伯德,没什么。”布雷夫无力的挥了挥被对方抓着的那只手,惨淡的苦笑了一下:“只是突然明白了点事情…我的意思是……我终于发现了。”
无能的第一受害者,实质是对自我的无力③。
01.
他从医疗翼的病床上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意料之中是的斯伯林·潘恩。
布雷夫不确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他确信自己的休息时间远超过了所需要的范围。光是完全睁开眼睛、看清医疗翼天花板上的那些纹路就废了他好大的气力,由此就足以见得他闭眼的时间有多漫长了。斯伯林坐在他的病床边,手里拿着一本普通的硬皮书,布雷夫努力坐起身想要看清那墨绿色的封面上的标题,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对于一个刚从冥府门口走了一趟的人来说你确实不应该对其奢求太多,尤其是这个人是你本人的时候——他有些苦涩又无奈的想着,干躺在病床上努力的活动着身体。关节发出的响声此起彼伏、尤其是腰部的最为响亮,听得布雷夫自己心里都有点发毛。
“我还以为三十多岁还不算老呢。”他有些遗憾的对斯伯林说道,而后看到对方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吗?我还以为我还算年轻。”
“三十多岁算不算年轻这件事我不知道,毕竟这种判断总是因人而异的,但是我还因为您醒来后会首先因为自己还活着而惊讶是真,不过现在看起来教授您好像很冷静、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她一边中规中矩的发问道,一边从隔壁床拿来了另一个蓬松的枕头、并把其支在了布雷夫脆弱的腰后:“要喝水吗?”
“要的,谢谢……梅林,再没点水来润润喉咙我可真的要干死在这里了。”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成功引起了斯伯林的一阵轻笑,而后者也很快的他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干涩的嘴唇和喉咙刚受到这柔软温和的恩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更多,于是布雷夫几乎是直灌一般的快速喝完了整杯水:“…咳、好吧,虽然这确实很有损形象,但是也不得不说的是……干渴实在是太难熬了。哦,对,刚刚你说冷静、说意料之中,那我给的答案怕是会让你失望了——钻心咒的效果可是出了名的立竿见影,所以刚被击中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一点特别的问题……不过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想你也知道,在昏迷的情况下我可不能做出什么明智的分析或者判断所以……”布雷夫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轻松地耸了耸肩:“也许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够活下来吧。”
“虽然不高但也足够让人安心了,而且另一方面……和现在您的情况应该差不多。”斯伯林歪头想了一会儿后有些遮遮掩掩的说道,叫布雷夫有些不明白,但这种不懂很快就会被他读懂、速度之快以至于让他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和梦中苦痛的回忆同样灼热的恶心感在他胸口如一把大火般猛地烧起,让他猝不及防也下意识的心生恐惧。曾经体会过的那种连脑子和内脏都要被吐出来的濒死感所带来的恐惧再一次伸出了冰凉的手扣住了他的脚踝,但那已经是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既然已经悟得了真相那还有什么别的好说的?他愤怒、他狂躁,他用激烈的情绪打断了一切思想上的负担,也最终打破了那只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的恐惧之手。呕吐欲最终只带来了几阵剧烈的咳嗽,不过就算这样他也快要因为用力过去而把自己从床上摔下去。
“梅林,我还以为后续的影响不会这么强烈……看起来您是得休一个长假了。”终于再次把布雷夫安顿回原先他靠的地方后斯伯林忍不住地说道,一边从袍子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虽然布雷夫还满脑混沌的靠在枕头上喘着气,但这并不妨碍他认出那块有着淡红色碎花花纹的手帕是对方原先用来擦拭占卜教室里的水晶球的那块:“多休息、多放松、多喝水,先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刚刚昏迷的时候您也做了噩梦吧,看这满头大汗是不会撒谎的。”她温柔地撩起了布雷夫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用手帕把他的额头擦了干净,而这也叫对方陷入了弄脏自己学生的手和手帕的自责中。
“一个道歉,为了那块受过水晶球的指引的手帕,还有——”
“还有少一些对不起和多一些赞美,怀特教授,您应该这么说。”斯伯林假装不满的说道,站在布雷夫的床边直视着他道:“您应该为我刚刚努力将大个子的教授几乎从地板拖回到了床上而给我一份夸奖,而不是为了微不足道的帮助就感到羞愧。”
“哈哈,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说实话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真没有长得很高,但是就在六年级到七年级的那个暑假里我猛地长了小十厘米……梅林,到现在我的记得开学时同学看我的表情有多惊讶。”布雷夫轻捏着下巴、愉快的回忆着往事:“有时其实时间是不能决定一切的不是吗?你认为的结束往往都不是结束……也许它只是个开始。”
“关于这一点,教授、我不得不说感同身受了。”斯伯林点了点头,坐在了床沿上。那时时间临近正午、灿烂的阳光愉快的淹没了整个室内。而当布雷夫抬起眼看向他的学生时他同样能愉快却也悲伤的望见对方发梢与眼眸深处不灭的火光、与灵魂深处印刻着的塔罗预言:“我知道这不会是结束,对他、对我……都不是,但我也说不出什么理性分析过后的理由…我只是知道、只是知道自己知道,仅此而已。”
“那你就继续顺着自己的故事走下去吧,那是属于你的、是别人无法干涉也评价不了的,”布雷夫笑着看向女孩,愉快的眯起了浅蓝色的双眼。光的精灵在其中畅游、洒下了折射的余光,点亮了整片海洋:“所以如果我想成为你的故事的一位见证者,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允许呢。”他向斯伯林伸出手,展示了自己全部的所爱,终于再一次欣慰的看到学生那双混合了淡蓝与雾灰调的眼眸重燃起了光辉。
“当然了教授,当然了,我很荣幸有您的见证——”她把见证了一切预言、死亡与重生的手帕作为见证物,全副信任的交递到了布雷夫的手中:“我还要祝福您,教授,还要为您的勇气与责任降下祈祷——愿您康复、愿您强健,也愿您今夜无梦。”
她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弯下腰,落了一个属于学生的谦卑之吻到布雷夫的额头上。斯伯林·潘恩的敬重如一片落叶,在经历了阳光长时间的烘烤后看似懒洋洋的随意落下,但只有接触到他时人们才会真正为她的温度、炙热与真心所惊讶且肃然起敬,而布雷夫·怀特也亦是如此。他目送着学生消失在医疗翼的门后,而后眼皮止不住的开始因为困倦而打颤,紧接着、不多时后他便安慰沐浴在暖和的午后阳光下入睡,而这一觉中、他也的确没做任何一个梦。
罗德里克·昆茨·怀特是临近傍晚时才光临医疗翼的,而布雷夫并不为此惊讶。
在经历了一个舒适异常的午睡过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又了恢复不少,仿佛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蹿出来后续影响一眨眼也都消失不见了似的、感觉过分健康。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同僚来看望过他,而借此机会他也拜托了阿布恩·桑切斯教授下次再来见他时帮忙把自己办公室里的那一沓塔罗牌带上。住院养病还哪儿都不能去的日子是无聊透顶的,所以布雷夫必然会做出一些麻烦别人的事情来获得些解闷的快乐,不过另一方面他也自认为会把给别人带来的影响降到最小、毕竟如果现在有人要揍他的话他也是真的寸步难移。
对于罗德里克来看望自己的这件事,布雷夫认为他应该算是既不在意料之中但也不算得上惊讶的。说不算惊讶是因为毕竟自己是对方的养父,出了点岔子学校还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的,但要说不算意料中的,那只能说罗德里克的课表还没他想的那么夸张的紧凑、还是有能抽出空挡的余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心中混杂着几分认真也有几分玩笑,所以布雷夫也自然而然的没真当着自己养子的面把它们都说出来,毕竟凭借这么多年的了解布雷夫还是知道自己的笑话会被对方完全不买账的事实,所以他也自然不会自讨苦吃。自顾自的试探只会破坏这难得良好的氛围,也许这会是一个解决之前他们之间的矛盾的好时机?他满载希望的想着,看着对方大步流星的一口气从门口直接走到了床边,中途一句话都没说。
这匆忙的步伐很奇怪。而这种表现的急躁到甚至有些无礼的行为放在一向注重礼貌的罗德里克·昆茨·怀特身上就显得更加奇怪了。也许这是因为他担心所导致的、也许这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养父过于愚蠢而感到愤怒所导致的,但不论布雷夫给自己哪种理由解释对方的行为他却始终都觉得好像缺少点了什么——此刻他直坐在床上,有些茫然的望着站在自己床边、似乎能沉默到永恒的养子,确实是有些完全的不知所措了。毕竟他之前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因为教育大师们所写的金言宝典上总会标注如果一个巫师家长半死不活着的回家那会给小巫师留下心理阴影和对魔法的恐惧,甚至有很大的可能引起后天型哑炮、魔法不稳、抗拒上学等症状,所以布雷夫自然也一直尽职尽责的在避免这种事情发生,自然也就没遇到过罗德里克要为他的生死存活而表述情感的情况。
“咳……罗里,”身为年长者,他最后还是决定成为了第一个发言、打破僵局的人:“你来看我了,这很好呀。”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愉快活泼,好使那些本质上干巴巴的句子也能被常人所忍受。不过很明显对此罗德里克还算是不买账的,并且这种不买账的激烈态度有些过了头、硬生生的吓了布雷夫一跳。
对方没给他一点回应,而是径直朝着他的脖颈伸出了手。而当冰凉的十指扣合在布雷夫的喉咙上时他才如梦初醒的意识到罗德里克的这种不满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种暴动。这不是一只家养猫的愤怒使然、而是一只即将成熟的雄鹰捕杀猎物时的决意——他忽然回想起来似乎在面对弱小的陆地生物时横行在天空中的鹰们总是这么做的。猝不及防的扼住他们的喉咙、带没有羽翼的残次品拖离地面,最终随便用恐惧、利爪或重力随便什么东西击碎他们的灵魂就好。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并且被抓住的一方总是无力的,就像是现在一脸错愕的望着罗德里克、手还无力的掐着对方坚硬的手腕的自己一样。
这是无望的、是绝望的,只是布雷夫还是不甘心、终究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逐渐被限制的呼吸和强硬的推力同时朝着他迎面而来,使布雷夫没有任何机会做出反抗或是挣扎一类的事情。他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掐着脖子、摁回到了床上,接着被头部传来的一阵猛烈撞击彻底从半梦半醒中撞入了不清明的深渊——他的头和坚硬的床头相互碰撞使力,但最终脆弱的人类还是败下了阵来。布雷夫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霍格沃茨、而是漂浮于云端,在圣光的指引下、他可悲可泣的灵魂正在徐徐上升。不过也就在那短暂的错觉后他还是被使者无情的打落回了人间之国、重新回到了这具饱受了折磨的躯壳中。
“你想死的话应该让我来动手,”罗德里克的声音如一盆凉水般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并且毫不怜悯的泼洒在了布雷夫的头上,硬生生的使后者清醒了过来。他的手还没有放开、就像布雷夫还活着一样,都是诡异又铁定的事实:“我比那个学生更有资格。”他冷漠地说道,用冰锥般的话语刺入了对方的心间、却也从此开辟了新的航道。
不可思议、令人惊叹、无比疯狂的,布雷夫瞪大了眼睛想。对于罗德里克·昆茨本人对他的无情的审判,他居然会感到温暖、居然能做到重新审视自己,也居然能够接受——这太疯狂、太莫名其妙、太不符合常理了?但又怎样呢!他现在只想笑、忽然的想要大笑,为这纠结不堪却也循规蹈矩的生活终于破轨而出而庆祝!所以最终他不再犹豫的伸出了双手、抱住了于自己之上的养子,做了庆典者首要的祷告词。
他决心为自己告解、为自己无法克制的贪欲之心告解,为那被伤害后却也破土而出的病欲而告解。他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拥抱自己养子的欲望、就像是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阻止对方离去的心愿一样。就算无数次的被世间万物、各种理论所说服,但布雷夫还是清楚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仍有一个无比自私的角落、一块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留下的阴影——如果不是罗德里克最终推开了他并且转身离去,布雷夫甚至不会怀疑自己再过一会儿就会哭出来。他贪婪的心超越了一切肢体上的阵痛,嘶声力竭的叫喊着自我对于被需求的渴望、被关怀的渴望与被爱的渴望。于是私欲和大爱的灵魂也就此矛盾而冲撞起来,开始了永无休止的争斗。
深夜时分他吐了血,弄脏了医疗翼雪白的床单。虽然过后想要用清洁咒及时处理掉,但拿着魔杖时那不断颤抖着的右手也确实的和当年留在五年级的自己再次重叠了。
03.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呢,布雷夫?”理查德·加西亚坐在他对面认真的问道,甚至为此都没有去碰手边的黄油啤酒:“现在你可回不去魔法部了。”他实事求是的说道,语气异常诚恳。
“嘿查瑞,你是把头发给剪了吗?”布雷夫在自己的发尾处比一个剪刀的手势,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问道:“这真令人遗憾,毕竟你得知道,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我经常笑你的小辫子,但是这么多年来终究还是有了些感情的。”他刻意避开了话题,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不过理查德并不担心、他知道对方的酒量好得很。
“象征正确的纯白排斥了你,暗无天日的黑暗不适合你。那你要去哪儿呢、布雷夫,你还能去哪儿呢?”他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睁大眼睛、艰难的打量起自己面前这位昔日的友人:“纵然我用心去看也无法窥见答案之门。”他说。
“好吧那就、嗝,换一个角度去看,换一个角度去看、我亲爱的朋友。”终于空了的啤酒杯不轻不重的落回了木桩上、砸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布雷夫紧盯着理查德那双澄黄色的双眼严肃的说道:“黑与白并不是仅有的两个极端选择,有时夹在其中的灰色地带也适合人们试水。”
“你要去做个灰巫师④?哇哦,这倒也算在我意料之中。”被盯着的人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摊开手、往椅子的靠背上倒去了:“但是这安全吗,毕竟你现在还带着个孩子,万一有一天你出了意外什么的他又该怎么办呢?”
“在明知风险的情况下只要努力规避就好了,毕竟我的索求也不高、也许并不会蹚这趟水很深吧,谁知道呢?也许这也算是勇敢无畏的一种体现吧!”布雷夫苦笑了一下,用手指敲了敲对方还满杯着的黄油啤酒:“来吧,这一杯我们理应敬给格兰芬多。”
“敬格兰芬多,这是一方面。”理查德无奈的举起了酒杯喝了整整一大口,却也在放下的同时非常果断且自信的下了一个真实的结论:“但是另一方面、布雷夫,我也不得不说,灰巫师真的不会是一个适合你的职业。相信我、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并且感到后悔的。”
而布雷夫发现的日子既不算早也不算晚。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事情有所异常的了。也许当第一个咒语从自己的魔杖中射出后击倒了对面的陌生人时开始他就发现了自己无法克制的诗意,还是说第二百五十三次独自一人站在激战过后的残场中央时他才发现自己妄图用乌鸦的羽毛和梦游者的辞藻书写下这段荒唐却也伟大的故事?布雷夫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但叫他仍迟迟想不懂的还是理查德那未完全证实的预言——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并且感到后悔。他亲爱的友人可以说他会失望、会自责,但却不应该用后悔这样仿佛是在谴责他的错误的词汇。仅仅是一个必要的选择也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吗?布雷夫还在思索。他握着魔杖、行走在灰色的石子路上,做着成为歌颂者的美梦,还在自顾自的向前。
究竟成为什么更适合他呢,会是傲罗、司长、政客、接待员或者局长吗,还是杀人犯、纵火者、偷窃司或者绑匪人,亦或者是商贩、推销员、厨师、美食家、摄影者?他在布满了错误答案的深海中潜行,依旧极富耐心的在寻找着正确答案的珍珠。当找到以后又该怎样呢、马上脱离自己熟悉的领域而后奋不顾身的再进入另一个吗?究竟是在保守中追求平静的生活好呢还是放眼一生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好呢?布雷夫仍在寻找、仍在摸索。但他过分的专心、过分的自我、过分的努力,于是预言险恶的报复也就随之悄然而至。
布雷夫·怀特理应唱歌。
他应该在雪夜里为自己和罗德里克·昆茨·怀特的人生的第一个交汇点点唱出一支高昂到能够温暖整个寒冬的颂歌,还应该为第一个诞生在他们之间的拥抱吟诵一首节奏轻快的小调。为罗德里克用他的魔杖在还未进入霍格沃茨前就已经学会的第一个名为荧光闪烁的魔咒激动高歌一段象征着希望与新开始的旋律,还应该为他的男孩儿在被分院帽呐喊着分入智慧之所的拉文克劳而写下用来传扬诗句——他应该这么做,可以如此唱。但就在真相的珍珠刚刚闪烁起全新的光辉、将他的心和眼一起点亮时,唱片机的指针在一个由沉默中诞生的切割咒下粉身碎骨了。于是从那以后开始,他空荡的心房里便再也没能响起任何声音。
他推开罗德里克房间的门,相隔时间之久都到了他快忘记上一次自己这么做是什么时候的了,但罗德里克仍在房间里。他仍坐在床沿上、安静又乖巧,面对自己养父的忽视仍毫无怨言的低着那颗银灰色的头、在无尽怀中世界里搜寻着属于自己的宝藏。往往布雷夫是默许他这么做的,毕竟这是对方所喜爱且他认为百利无一害的事情,但唯独这次不同、这次出了差错。他走到了自己的男孩儿身边、看着对方仰起头,而后将其手腕上和眼中同样令人恐惧的鲜红一并纳入了眸中——布雷夫看着罗德里克的眼睛时仿佛是在看一块儿没有感情的玻璃制品、里面除了最简单的反射外再也没了其他。而当他再看向对方那布满了割痕和血迹的手腕时第一反应是止不住的想要干呕——事情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又在想什么呢,还是说呆在我身边就这么令人难以忍受吗?他看着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终于还是没有幼稚的问出口。
第二天以后罗德里克·昆茨·怀特再也没有做过像那天那样对自我如此残忍的事情,但布雷夫·怀特却也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些自知之明⑤、于是颂歌也便从此停息。
04.
但他仍相信着。
像是书中所写的那些能够激励人心的字句一样,布雷夫·怀特仍相信着更好的奇迹出现,纵然这听上去更像是一场独属于青春时代美好妄想的骗局,但是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信任着那也许即将会到来的。当手指再度摩挲过羊皮纸略微粗糙的表面,他会为指尖沾上故事的油墨味儿而欣喜若狂,就像是从斯伯林·潘恩手中接过那块儿手帕时一样、布雷夫把这种被给予看成是一种认同——他会用蓄满爱意的目光打量着站在自己床边上的爱列娜·瓦尔拉阿姆,从女孩儿那头乱蓬蓬的火红色长发上看到某一年霍格沃茨盛典时发射且炸裂在黑湖之上的魔法烟火的残影。它们都是那么的鲜艳和美丽、那样的生机勃勃又充满热度,不过另一方面布雷夫也清楚,爱列娜并不会是烟火。她要比它存在的更为长久、绚丽的更为真实,就连现在、在布雷夫偶然窥入女孩儿那双比自己更为浅淡清澈的蓝眼中时都忍不住的想要发问。
“爱列娜、爱列娜,我亲爱的爱列娜。”他用轻声细语的呼唤着女孩儿,嗓音温柔地问询到:“现在你又在想什么呢、你又想要知道什么呢?”
“我想要知道,院长、我想要知道,”女孩仰起头看着她的院长,认真的回答道:“我想要知道您怎么样了,我想要知道您会好起来吗,院长?”
当布雷夫意识到自己真的哭了的时候,爱列娜温暖的手已经为他抹去了大部分泪水——他的眼泪就像初降的雨水,直至汇聚在某一边崖上后聚成了更大滴的泪珠、着落而下砸出更响亮的杂音时人们才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花了很长的时间意识到自己那被崩溃所支配的情绪。眼泪是透明的、和普通的水一样甚至毫无热度可言,叫他不得不因为迷惑而伸出手,去接住那些宝贵的产物,并将其放在掌心中细细研究。布雷夫仍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变成这幅狼狈的模样。是因为贪婪的裂缝中涌入了被关怀与爱的满足吗?他不知道。他只是一脸迷惑又平静的坐在床上流下了泪水,吓到了自己的女孩儿,做了最糟的事情。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让您这么难过?”爱列娜紧张的看着他,用手为布雷夫向传递着唯一的热源。而他也自然心怀感激的握住了对方。
“不,我亲爱的爱列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些很复杂的问题,然后用了错误的时间去思考他们而已,为此我还要向你道歉哩。”他抽出放在床头的纸张,把女孩的手和自己的面颊都擦了个干净:“忘了这糟糕的一切吧,亲爱的、忘了它就好,现在是该上床睡觉的时间了,作为歉礼我理应把你护送回格兰芬多的休息室。”
“可我觉得不应该收您的这份歉礼,因为病人还是需要修养吧…!”看到他做出了下床的动作,爱列娜忍不住的紧张了起来,而布雷夫也看得出对方想要把自己摁回去的冲动。
“没关系的,爱列娜,真的没关系,只是六层楼的距离而已,这甚至算不上是运动、只能说是一次散步,而且这几天的连续修养也实在是让我厌倦了……不能下地走走多遗憾啊,”他朝着女孩儿弯下腰,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所以好爱列娜,就当是帮帮我,让我们一起走吧,有我在路上陪你肯定不会很无聊,我保证、并且还有个故事想讲给你听。”
他第一次知道麻瓜也存在对于独角兽这一生物的概念,是从小时候妈妈为他读的那些睡前童话中听来的。起初他以为那是一位巫师所写下的亲身经历,于是在听完后兴冲冲的去找了父亲重述,而也就是在看到了对方不屑地表情时布雷夫才刚刚明白,那个美丽的童话最终也只是麻瓜们的妄想而已——但不论如何另一方面他也认为不论是巫师还是麻瓜,纯洁的少女们总有权利去接触到它。就像是所有人都有权利去做一个有这个纯白圣洁的生物的梦一样,布雷夫总认为每一个关于它的故事,不论是源于谁的、都总应被允许流传。
“那是一个有关于世界上最后一只独角兽⑥的故事。”他缓步走在女孩儿身边,赤脚登上霍格沃茨长长的楼梯,如同当年母亲第一次翻开书页为年幼的他叙述这场大冒险一样,现在他也成了她的继承人:“为了破解同伴们消失的谜团,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被自己守护了多年的森林,和魔法师朋友奔往了通往远方城堡与红公牛的危险大路。”
“红公牛、那是什么,它很危险吗?”年幼的女孩儿歪着头走在他前面,活跃的提问道:“我曾记得从书上听闻过,独角兽还是一种有魔法的神奇生物呢!”
“哈哈,那你听的没错、这确实是真的,但即便如此红公牛对于独角兽来说也可以算得上是天敌——他是和城堡中的国王签订了契约的刽子手,为对方夺去其一切想要的使者。他的身躯巨大无比且不会死去,是独角兽的探索之路上最大的威胁。”他的脚在大理石的平面上留下了纹路状的印记,如同在雪地中漫步似的、叫布雷夫忍不住享受起了这份寒冷的平静。
“那么独角兽最终打败他了吗?”爱列娜站在台阶的高处俯视着布雷夫问道,而身为年长者、他也终于在这个夜晚回忆起了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被需求的感觉:“不过我想……就算独角兽最终打败了红公牛那也绝对会是一个异常艰难的过程。”她说道。
“是的,我亲爱的、就如你所猜想的那样,过程真的非常艰难——第一次它们交锋的时候独角兽险些被红公牛抓到,于是她的魔法师朋友就把她从一只独角兽变成了一个女孩儿。一个圣洁美丽的女孩儿。他们以人类的姿态混入了国王的城堡,寻找那些失踪的独角兽,而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国王的养子、李尔王子爱上了她。他爱上了独角兽。”布雷夫突然停下脚步,再度望入爱列娜那双在月光的照映下无比清透的双眸中,仿佛从中得到了某种救赎:“他对她的爱胜过世间一切、甚至为她成了为英雄,也因此当独角兽一行人发现了国王叫红公牛把世界上所有的独角兽都化为星辰、关进了海里时,李尔王子也坚决的站了出来、为自己的所爱而战斗。只可惜人类的躯体最终不能与恶魔抗衡,他最终只会迎来牺牲的结局,但也正是他的死亡最终唤醒了独角兽内心深处的人性、使魔法师震撼,于是在这种大爱的强击下、红公牛和国王贪婪的海底牢笼皆被撕碎。这种神圣的生物又再度迎来了自由。”
“但这仍是个悲伤的故事吗,因为他最终还是牺牲了?”女孩儿有些丧气的站在休息室门口,而他也能看到画像上的胖夫人正用着无比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伤心的学生。
“当然不是了,我亲爱的爱列娜,睡前的故事并不会以泪水结束的不是吗?你似乎忘记了独角兽的魔法——它们的角能够赋予人的重生,于是李尔王子也就这样再度醒来了。”他蹲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笑嘻嘻的刮了刮对方的鼻子,很快的把女孩儿成功逗乐了:“所以爱列娜,我亲爱的女孩儿,你应该相信、事情总还是会有变好的余地的。”
“我会相信的,院长,就像是相信您会早点好起来一样。谢谢您的故事和今晚把我送回来的努力,”她伸出手、给了布雷夫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此的温暖又令人安心,叫他这个独自在雪地中漫步的人似乎都找到了依靠:“兰花盛开(Orchideous)——也请您收下我今晚的谢礼吧,院长,祝您早日康复、我们还想快点在学校里看到您呢!”最后女孩儿踮起脚,在布雷夫的面颊上留下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晚安吻,而也就在那一刻、他忽然确信了自己今晚不会再做些糟糕的噩梦——从顶端冒出的纯白色铃兰花把爱列娜那根原本就过长的魔杖装饰得像独角兽的角一般,在·被它触碰与祝福之后、他也确实获得了新生。
于是那晚在送走了爱列娜后,布雷夫小心翼翼的怀揣着作为谢礼的那束铃兰花又在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门口坐了很久。尤其是当星光跳跃在花瓣和发梢上时,他会惊喜的发现因为这场时隔多年的大冒险自己再度变得年轻,甚至灵魂也都再一次的、获得了重生。
同时他仍思索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三强争霸赛正式到来的日子也愈来愈近,这也使整个霍格沃茨除了布雷夫以外的所有教授都变得异常忙碌,也因此当桑切斯时隔几日后的一个上午才匆匆抽出点时间为他带来了自己办公桌上的塔罗牌与问题的解答时,布雷夫也没有丝毫想要责备对方的意思——底色是夜空的浅紫和深海的蔚蓝,花纹是纯粹的灿金和星星般洁白的光斑。这样优雅精致的整整七十八张塔罗牌在布雷夫的操控下自由的在空中和他的手中随意飞舞,接受着不可视的命运之线牵引、茫然于凭空寻找着自己的归处。
“解读塔罗牌既不是一件人人都能做的事情,也是一件人人都可以做的事情,”他坐在病床上,用喜悦的目光直视着那些自由飞舞着的卡片,仿佛它们都是他的孩子一样。桑切斯沉默的坐在布雷夫的床边,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现在的问题是这样的——之前我见过了这张牌,但是从当下的发展来看中规中矩的解读似乎不适用于它,所以我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你能帮帮我吗?”他歪着头看向了毕业于拉文克劳的同僚,并在看到了对方点头后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布雷夫伸出手、七十八分之一的某个谜团随之跃出了大部队,落进了阿布恩·桑切斯的手中:“谢谢你。”布雷夫由衷感激的说道。
“我只能尽量做到最好,毕竟之前我也没有这样的解读经验…”他朝着阳光的方向举起塔罗牌,细细的观察起来:“真是一张内涵宏大的预言,怪不得你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你自己抽到的牌吗?”他突然忍不住的问道,并且偏过头看了眼布雷夫。
“什么……当然不是!我真的像是会抽到这种牌的人吗?”他有些不解的问道。
“认真来说的话我觉得有一部分相像,毕竟不论是从正理分析还是延伸分析的角度来看它的想表达的中心含义都是信任——全方面的信任,跨越了字面水平意义上的信任。‘星星⑦’所想表达的无论是状态还是含义都是极为开放的,且从最好的角度来看你还可以轻而易举的发现它会与抽卡者的恐惧与欲望强烈的驱逐感。当被星辰之光照映时人便可得到救赎,抛弃那些黑暗的思绪、并将大爱的理念转化为一种极为自然的观点…”桑切斯停下了独自发表意见的行为,有些奇怪的看着倚躺在病床上、同时此刻一脸呆滞的布雷夫。
“…………星星吗?”他喃喃自语着,将对方手中的塔罗牌收回到了自己掌中,沉默的望着它看了很久:“这真是不可思议,也真是独特的见解……谢谢你。”他由衷的向桑切斯道谢到,但后者完全看得出他的心思已经一股脑的倒在了那张塔罗牌上了。
而后他们又关于塔罗牌和占卜的事情七零八碎的聊了一会儿,等到临近正午时身体仍有些虚弱的布雷夫还是忍不住的困倦了起来、于是桑切斯便也决定了离去,而等他将布雷夫的塔罗牌收拾完放回到床头后、另一个人已经抱着雪白的被褥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沉睡。星星还在塔牌的顶端缓缓闪烁、但那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阿布恩·桑切斯站在原地继续思索了几秒,但最终还只是叹了口气、又抬手将医疗翼里的大木窗关稳合定。
三月的狂风仍未停歇。
05.
她追寻着月亮。
凯蒂丝·格里德·罗德坐在深夜的格兰芬多休息室中,忠心耿耿的眺望着被挂在了夜空上的标志物。她望着那淡黄色的光芒,就像是一个旅者在望眺望某个遥不可及的目的地一样,充满着期待和祈祷之心。她跪坐在长长的破沙发上、将上半身支在柔软的靠背顶端,将整个人都纳入了月光所能笼罩的范围之内。
“我一直坚信月光是拥有魔力的,”她伸出细长的手臂,指向了月亮所在的方向,一本正经的说着小孩子气的事情:“月亮本身是一个中转站,而月光是她和信徒之间交流的通道。所以如果你是月亮的信徒的话,只要在月光下的思念足够强大,她就可以替你把这份感情传递到另一个人的心或梦中去。”说完她虽然收回了手,却仍依旧一脸痴迷的盯着夜幕中央的那位女神:“无与伦比。”她轻柔的用自言自语称赞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你真的相信月亮女神的力量吗?”安德莉亚拿着杯子、轻笑着倚在壁炉旁,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女孩儿,却也有几分认真的发问道。
“我真的相信。”凯蒂丝转过头,用那双蓝至发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对方,但安德莉亚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她仰起头喝光了瓷杯中的水,而后将其放在了沙发前的木桌上。霍金斯几乎是大摇大摆的闯入了她的领域,同时还极为自然地直接坐到了凯蒂丝的身边。这一系列行为换了别人都能叫她大发雷霆并且引发一场决斗、但唯独安德莉亚·霍金斯不会。
“我只相信现在该是小孩子睡觉的时间了。”身为学姐的她拍了拍腿,示意凯蒂丝躺下,后者先是发出了一阵不满的低吼、但随后也还是顺从了——她躺在安德莉亚暖和的双膝上、任平对方温柔直白的揉搓着她的头发。修长有力的手指摁压着凯蒂丝脆弱的头骨,于是不多时后也真叫她有了一股子淡淡的睡意。
“最近你总是很烦心,像是在忧虑着什么似的。因为三强争霸赛时觉得自己会遇见曾经德姆斯特朗的旧相识吗?”安德莉亚的话语和她的行为一样直接了当,直戳中了他们话题的中心,但只可惜那时躺在她腿上的人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所以她自然注定得不到什么正经的消息:“你应该多跟我聊聊,凯莉、你应该这么做。”她说道、语气却异常坚决。
“那没什么好说的…霍金斯女士,真的没什么……”女孩儿打了个大大的哈切、翻过身讨好似的抱住了她的腰:“只是每个人都有想家的时候…所以别再问了……”
她无奈的看着就这样在自己腿上沉沉睡去的女孩子,笑着摇了摇头。留给她们的时间仍足够,她还有机会去和对方探讨出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今夜就在月光女神的祝福之下、安德莉亚·霍金斯选择了豁免凯蒂丝·格里德·罗德——她轻柔的梳理着对方的短发,放松似的仰起头、看向了窗外。而在蓝黑色的天空中,一只金雕的身影此刻也正在从远方飞往霍格沃茨。
至 我亲爱的德里:
平安夜的时候你和凯莉两个人没有回家,所以我便写了这封信来问候。虽然现在距离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还请相信我是有理由的。
这次我带来的两个消息全都是好消息、所以请尽情的抱着愉快的心情来阅读吧!首先第一个好消息是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到霍格沃茨去看望你们了,所以怎么样、你们会有所期待吗?傲罗部的工作确实是一直很忙,但好在今年我找准了三强争霸赛的这个时机,主动申请做了魔法部代表的监督员、所以也这才有了来看望你们的机会。能和其他学校的学生们见面并且带给他们安心和保护也让我很高兴、这真是个不错的差事呢!
不过关于这件事我还得多嘱咐你两句,这封信我只寄给了你所以…关于我申请做了监督员的这件事你可千万要在凯莉面前保密。一来我是想给她准备一个惊喜,二来……我总觉得如果她知道了的话肯定会让我立马放弃这项工作打道回府的。那可更糟啦!
第二件我想说的事情是为了这次去看你们我特意带了大家都很爱吃的苹果派,并且足足装了十个!所以我亲爱又聪明的德里,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好好想想怎么分掉他们了!苹果派的祝福和快乐只有分给大家才会成真不是吗?她⑧就是这么告诉我呢。
其实关于派的分发我也有所耳闻,不过现在也有点记不清楚、所以只能一边写一边回想了——金色网格的、应献给你所爱。你的亲人该排在第一位,就像是计算时你要想到过去的爱人和未来的爱人一样、全盘兼顾。为你的师长、指引你前进者,你要给予皇冠般的嘉奖,而剩下的……全都应该是你用来播撒爱的机会。
不知道这样想能不能帮到你,毕竟我对计算这种事情也还并不算是擅长、所以大概还是交给你们比较好吧!果然比起这些我更沉迷于那些需要实践的事情,尤其是夜空飞行、我认真的觉得你也应该尝试一下——德里,你知道深夜在暖风的吹拂中你独自前行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吗?那一刻你同时还可以感受到了魔法的脉络在黑暗中搏动。那些永不停息的家政魔法、小巫师半夜出游必备的荧光闪烁、成人们为了工作更加快捷而反复使用的飞来咒……每一种咒语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波动、都有着独特的美丽!真是让人着迷!
闲话似乎说的有点多,所以也先就此撂笔。我会尽早赶到你们身边去的、所以还请抱有些期待吧!
爱你们的,
荣格
Ps:一定不要提前告诉凯蒂丝这件事!
END
后记:
①当然这都不是真的,只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反应,因为记得关于owls考试有很多考生会容易压力过大而产生不良反应所以这里的剧情就用了这个……
其实整体上是考试+留级+能安慰自己的朋友因为留级而不在自己身边所导致的连锁反应,如果觉得生理反应还是有点激烈的话也可以认为是受伤的后遗症
②所有关于考卷和题目的描写都是从朋友买的设定集上扣的……不晓得那个答题纸上密密麻麻的OWL水印是真是假反正要是真的的话……真的很恐怖啊!!!
③关于老师的发言可以理解为是【当你本身就很虚的考完试结果收卷老师看到你卷子以后觉得完全不行并且给你做了模糊的否定发言的反应】……不过也感觉这种考试老师也应该不会/不能说什么,所以…大概也还是幻觉。过度焦虑导致脑内疯狂的自我加工……
和父亲的事情只会还会慢慢解释
Q:为什么弟弟和哥哥一起考哥哥却不去找弟弟要安慰
A:因为弟弟本身是天才而且后天努力…找对方只会压力加大(捂脸.GIF)
结语翻译:布雷夫所找到的第一个真相,既自我能力的极度平凡导致他注定无法自己拯救自己(=无法成就大业/自无能)
④灰巫师即布雷夫在离开魔法部以后,进入霍格沃茨以前的职业,差不多就是干一些打擦边球的事情……太复杂不想设定了就这样一笔带过下吧(闭眼)
⑤第二个回忆杀所讲的就是他因为有一段时间自私的追求自己想要的而忽视了养子的成长,(自认为)导致了对方出现了自残行为
结语翻译:所找到的第二个真相,虽有想救人成人之心,但私心过大注定还是会让他害了别人(=从那时他就知道罗德里克在未来‘应该’离开自己)
⑥故事是《最后的独角兽》这本!简单概括用了一下因为感觉爱列娜真的很有独角兽变成少女时那种纯洁感了……当然这个故事本身其实还是很ry的所以结局做了加工并不是原作的真结局呢(靠)
⑦关于塔罗牌和星星:布雷夫起初想给老桑看的其实是潘潘的卡,即之前她最后的、被烧掉的那张,但由于之前他也说了那是属于潘潘自己的故事了所以本质上他是无权再干涉和解读预言塔罗牌的了
而也因为如此星星成了他所抽中的那张,而老桑的解读也自然成了对他的了,所以让他很惊讶
⑧因为本篇却是不会再解释了所以她的信息就当成公开剧透这里写一下
【雅克比·罗德:荣格/凯蒂丝/德里克之父与其初恋所生的女儿,本支家族的长女,虽然是哑炮但因为很聪明而被长老们同意以收养的名义留下,一直在父亲身边做秘书助手的工作,后为保护弟弟荣格在一场暗杀中身亡】
上篇暂时cute了一下坎瑞拉的线这次借这个不打魁地奇的空档也把布布的一些个人剧情都补完了……暗暗擦汗……谢谢和我互动的各位!
七月就要人间蒸发了所以现在写完就直接发了下…总之一如既往、感谢阅读!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5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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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放: 田知甚对宝藏的来由进行了一系列的推测,发觉黄龙岛正是星罗宫旧址,而另一边,阿羡等人则依照总会的任务指示,找到了神秘的禁地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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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知甚一行人很快发现,有无证据已毫无意义,因为杀戮已然开始。
他们先是在树林里的撞见天罡斧徐广阳七零八落的尸体,很快又在山谷中发现两名身首异处的紫衣少年,而杀死他们的刀客,也因伤势过重,倒毙在三十步之外。
尽管死人不会说话,但任谁也看得出打斗激烈,而这些紫衣人无疑就是星罗宫的弟子。
卢泰本想掘坑掩埋尸体,以免被野兽啃食,但星罗宫已经开始狙杀分散行动的人,实在不应在此久耽,无奈之下,只得先堆了些石头掩盖,也强过曝尸荒野。
不久后,三人沿着河流来到一处巨大瀑布之下,田知甚眼尖的察觉到,水潭附近的地面留有不少脚印,潭边青石上沾的湿泥痕迹尚新,似乎有几人刚刚来过,卢泰则勇往直前,沿着泥痕于青石上借力纵入瀑布,才发觉其中别有洞天。
原来瀑布后的半山腰隐藏着一处洞穴,置身其中,只觉大小洞穴层叠相套,既互相通透又崎岖难辨,若不留神来路,只怕要兜上十来圈才能走进最里间的四个石室,石室清一色的空空荡荡,除了石桌石凳,唯有壁上凿刻的大片古篆字分外显眼。
田知甚等将山洞摸了个遍,再没有任何特别的发现,只好顺着垂在山壁间的铁链回到地面,走出一段距离后抬首仰望,但见瀑布状若阶梯,从十数丈高的山崖分流而下,于第二阶山石间迸出轻烟白絮,复又至第三阶冲激盘桓,最终在第四阶汇聚成数条玉龙,轰然泄入翠绿的深潭之中,泼溅出白光千点,又于风中化作云雾。
眼前是难得一见的四叠瀑布,又有凉风鼓袖,水气萦身,田知甚心道,若这里不是杀机四伏的黄龙岛,也算是人间奇景,不输于蓬莱十三景的“倾天银雨”。
一番折腾,已近黄昏,卢雁干脆捡柴生火,要烤一烤自带的冷炊饼,填饱叫嚣的肚子,卢泰忙不迭的削了根粗长树枝,自告奋勇的去水潭叉鱼,田知甚无事可忙,只得坐下帮着烤炊饼。
他先从怀里取出一把薄竹刀,在早已经冷透的炊饼上划出几道齐整的口子,接着串上剥去外皮的树枝,在火里翻了十来个转。待冷硬的饼面渐渐蓬松起来,又摸出一个油纸包,取出几个细竹筒,依次撒上调味料。
“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调味料?还有这刀……田公子平时都是这样吃炊饼的?”卢雁目瞪口呆的看着田知甚有条不紊的撒了好几种调味料,她本想用火烘热就行了!不知是不是饿了的缘故,只觉得原本普通的炊饼,居然散发出肉的香气,连微微鼓起的焦黄饼面也显得分外的诱人。
田知甚眼神专注得连刚才看石洞篆字时都不曾有过,语气却很轻松。“香料本来是烤鱼用的,用来烤炊饼应该也无妨,拿竹刀剖鱼片鱼,可减少铜铁腥气,要是有河鱼又有山鸡,可将鸡肉去骨剁茸,与调味料拌匀烤至五成熟,再塞入鱼腹上火慢烤。这是河鱼的烤法,若是海鱼……”
卢雁听的两眼放光,满心热切道,“既这样,等哥哥回来我们再抓只山鸡好不好!”
田知甚刚要应允,恰巧卢泰嘀嘀咕咕的回来,可惜却是空手而归,“怪事,老大的水潭怎么连小鱼小虾也不见一只?我看还是打野兔来得快。”
田知甚道,“瀑布冲击之力太大,鱼在浅水处如何禁受得住?不过方才见那水潭似是极深,潭深必有大鱼,卢兄尽管去打野物,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将插着炊饼的树枝塞给卢雁,嘱咐两人烤至两面微焦就可以吃,还不忘掰下一块饼做“鱼饵”,以他钓鱼的功夫,一小块鱼饵也足够了。
但他这一去却没有再回来。
卢泰和卢雁连抓了三只山鸡又放走两只,直等到月上树梢,再也按捺不住,举着火把到水潭边找人,可除却冷清的月色和隆隆水声,潭边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卢雁忧愁的看着水面上被割裂的月色,又看了看卢泰,“田公子不会不辞而别的,他定是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悄悄跟了过去。”
卢泰点头,“要是碰上星罗宫的人那可不妙,我们先把火盖好再往林子那边找找。”
两人嘴上不说,心里却腾起不详的感觉,难道田知甚真的遇到了星罗宫的狙杀?可为什么他不发声示警,是来不及,还是由不得他发声?
田知甚确实来不及示警,确切来说,是压根没想过需要示警。
他在潭边寻了块石头坐下,将袖中藏着的银丝尽数解开,悠闲的将几根水草和鱼饵挂好后一扬手,将银丝勾远远的甩入水潭深处。
平日里,田知甚左右袖中都收着极长的银丝鱼钩,这些东西本就作钓鱼之用,这是他的一大乐趣,偶尔也可做武器使用,以银丝勾的坚韧,足以钓起寻常海鱼,所以田知甚以一种姜太公的心情,闭着眼睛听水声。
他回想着白天看过的石壁刻字,每间石室的墙壁上都有九十字,看起来像是诗句,刻字的人在如此隐蔽的地方留下篆字诗句,应当有其用意,可这些诗句无论横看竖看,甚至以藏头隔字等方法看,都没有太深的含义。
万贤地宫里也有类似的诗,这里的诗句会不会也是一种特殊的谜题?
夜色渐沉,银丝越放越少,连田知甚也觉得,这水潭未免深了一点。
就在这时,银丝“嘣”的一紧,田知甚霍然睁眼,手上已用起缓劲划圈,要耗一耗上钩大鱼的力气,谁料对面拉力愈盛,拼命往潭心猛坠,偏偏这口潭深的出奇,直到无线可放,对面竟力气不衰,僵持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田知甚一面觉得好笑,一面也被激起了少年人的心气,难道这水潭里还能有龙王不成?
眼见线越崩越紧,只怕就要脱钩,他忽地将银丝在臂上狠绕几圈,一个翻身轻巧的贯入水中,心道既如此有力气,且让你拉着,看能游到几时?
他自恃水性极佳,又可在水下视物,一边收线一边任由自己被拉往潭底,奇怪的是大鱼不往水缓处逃,反倒猛地冲入瀑布,霎时间泡沫翻滚目不视物,上方的水流如有千钧之力压在身上,田知甚突觉手臂上拉力激增,紧接着头部狠撞在石上,脑中一昏,身不由己的被拖入黑暗。
田知甚很快醒来——
他撞昏不过片刻,下意识的在水里保持着闭气的状态,手臂上的拉力也还在,但四周一片黑暗,身体不断撞上的尖锐石头让他不得不清醒,也很快明白了大事不妙,四叠瀑布如此壮观,可见岛上水流丰富,潭底定是连通地下暗河,所以鱼可以顺着暗河水道来去自如,但他是人,即便水性再好,陷入情况不明的暗河很快就会气尽溺毙,他没有选择,必须回到潭底的入口!
田知甚立下决定,就在这时,狭窄的无法转身的水道突然一折,笔直向下漏去!
田知甚只觉得自己也是老天爷网中的鱼,不知被倾入哪家的鱼篓,一片漆黑中摔入更深的水域,接着被猛烈的水流冲过十来个弯,若非一身武功几乎要头破血流,最后狠狠的摔进了一个浅洼,而那条始作俑者早已不知在哪一段就被冲散了。
这里虽有空气,却依然暗无天日,田知甚听了一会儿,猜想这里应该是暗河深处的某个浅滩,他试着摸了摸身后的岩壁,湿漉漉的岩壁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孔洞,勉强将手伸进其中较大的孔洞,发觉另一边竟是空的,不知对面有些什么。
田知甚一边瞎子摸象一边思考,这条暗河在水潭之下,水潭在山谷之中,黄龙岛位于东海,再深入下去将会通往何处?总不能是龙宫吧……
他自嘲的冷笑一声,心里怒骂星罗宫耗子投胎害人不浅,不但四处打洞,连老窝藏着也千百个洞眼子。火折子都在岸上,这里又没有其他照明之物,光凭摸怎能脱困?即便什么也不顾的大喊大叫,岸上的卢雁和卢泰恐怕也听不见。
突然,他耳朵一动,听到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尽管距离有些远,但隐约像是有人说话。
田知甚忍不住脱口而出,“谁在说话?”
自己的回声很快湮灭在一片水声之中,四周空寂黑暗,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即便是田知甚也觉得心底有些发毛,他不愿坐以待毙,立即拔出螳螂的刀,对着最大一个孔洞用力挖去!
这里的岩石出奇的脆,几轮挖削下来,原本人头大小的洞,扩成脸盆大小,田知甚再用力挖了几刀,终于觉得合适,收起刀扔了块碎石,听过落地声后,立即钻了出去。
田知甚落地时身法轻捷,几近无声,可他立即觉得不对,因为左边有微弱的风刀掩了过来,更要命的是,右、前、后也有微风以不同的角度挥来!像是黑暗中凭空生出铁打的网笼,要将他一举成擒!
他双膝一跪向后仰倒,左右的兵刃立即落空,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来,前扫胫,后蹬腿,只听前后两声闷哼,有人踉跄而退,田知甚堪堪脱身占据上风,忽闻“噼”的一声快逾闪电的锐响,脖子已被什么尖利带刺的兵刃扫中,痛楚让他身形一滞,就是这瞬间的缓慢,两柄剑已架上后颈,两人似不受黑暗影响,精准的出足踢向田知甚膝弯,“跪下!”
田知甚一足锁住来人一脚,一膝跪压一人足面,黑暗中顿时响起两声吃痛的吸气,但他自己也被剑锋压的几乎抬不起头来。伤口又麻又痒,田知甚仍不忘一哂,“奇也!星罗宫的耗子不但会打洞、会暗箭伤人,还说起人话来!”
只听有人咦了一声,一点幽青的荧光如蛇眼般浮近,两分没好气、五分没奈何、还带着三分固有的笑意开口——
“从来不知耗子会说人话,今日一听,果然好生稀罕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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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可无的闲话:
四叠瀑布:《千里江山图》中有一处奇景,就是在现实中从未出现的四叠瀑布,有学者猜测,王希孟是参考了江西庐山的三叠瀑布,也有人认为王希孟是凭想象绘制的,不管怎么说,四叠瀑布也算《千里江山图》的一个地标吧,所以将它写进故事,融为黄龙岛上的瀑布,当年蔡京也许就是通过这个四叠瀑布,最后确认了宝藏点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六月花火开
六月的紫阳花,团团绒绒的开在路边,红色、紫色、粉色、白色和谐的交织在一起。这些花灿烂的向路人展示着它们的魅力,为闷热的夏日带来同其他季节不一样的风景。
“好,就这样保持别动……”伴随着男青年的说话声,还有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很好哦,很棒,很漂亮的。”
相机镜头中,一位穿着高中夏季女式校服的大小姐温柔的蹲在粉色紫阳花花球的旁边,看起来正在享受花朵的香气。她用手轻轻拖住紫阳花的花球,金黄色的头发与花的颜色相映成趣,看起来相当的温美。
“好了,非常好!”拿着相机的男青年笑着查看相片,数码晶屏上映照出刚刚正笑的温柔的大小姐。
“大小姐真是一位非常好的模特。”他忍不住的赞叹了一下。
“请不要这么说,岚月先生。”活泼开朗的大小姐,难得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我已经去想象看见大小姐手捧花球,嫁给我的样子了。”岚月开着玩笑,引来了大小姐的掩饰自己羞涩的拳头攻击。
“岚月先生!”
“好好好,我不说了……”虽然打到身上并不疼,但岚月还是夸张的求饶“大小姐饶命,饶命……”虽然这么说,但他笑一脸灿烂。
“还笑……还笑,看起来根本打你就不疼啊。”大小姐桃井柊咲有些玩闹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疼疼疼……”岚月笑着将桃井柊咲抱在怀里“不过疼也没问题,大小姐你开心就好了。”
“……”大小姐的脸突然红的像苹果一样,安静的犹如一只小天鹅,窝在岚月的怀里。
岚月低头看了看羞涩的大小姐,脸上露出了有点幸福的微笑。
悄悄跟在后面的管家入江,看见这一幕虽然脸上露出了痛心的表情,好像有什么重要的宝物被抢走了一样,但看见夜杉岚月如此喜欢着小姐,他也在心里开心的祝福。
小姐,希望你以后能够得到幸福。
这一天是他们之前早就约定好的、夜杉岚月给大小姐拍摄日常私房照的日子,正巧紫阳花开的正好,便选了物原公园拍摄。
经过一天的忙碌,从上午到晚上六个小时的拍摄,照片收获了不少。岚月只用数码相机拍了一阵之后,就开始拿着自己钟爱的胶卷相机不停地拍着,直到天黑看不见人影。
路边的街灯慢慢亮了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拍光了自己带来的最后一卷胶卷。
“好了,今天的拍摄结束了。”岚月放下了一直举着的相机,笑着说“辛苦大小姐了,每一张都很棒。”
“岚月先生才是辛苦了。”大小姐开心的转了一个圈“很期待照片洗出来。”
“嗯,我会尽快的。”岚月收拾着自己的器材,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大小姐“我听说你们高中那边有一个旧校舍,要不要去那边探险一下?”
“诶?为什么?”柊咲有些不解“那里已经废弃了,平时也不会让人进入,而且哪里有什么好探险的?”显然她有些兴趣缺缺的样子。
“最近听说那边好像可以进行试胆大会,我想去看看,大小姐你去吗?”岚月若无其事的问着。
“好啊,如果岚月先生说有趣,那不去看看岂不是很可惜了?我要去!”大小姐开心的坐在一边看着岚月收拾“哪天?我准备一下……”
“周五吧?这几天我也会准备一下。”岚月一边收拾包内的东西一边讲着“在那天快放学的时候我会到学校找大小姐。”
“好,那我在放学之后等你。”
“嗯。”青年背好已经整理完毕的器材包“走吧,我们去吃饭,耽搁的太晚,那边的管家爷爷会禁止我跟大小姐继续交往的。”
他开玩笑的指了指旁边的管家入江,大小姐愣了一下,向入江跑过去“入江,你怎么到了也不叫我一声?”
“我也是刚到。”其实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的入江慈祥的笑着替大小姐整理了一下衣服“刚好小姐你们拍完了照片,就可以回家吃饭了。今天老爷难得回来,让我接您回去。”
“啊,可是……”柊咲看了看身后的岚月“我说好了跟岚月先生一起吃饭……”
“没关系,大小姐,您跟入江先生回家吧,我自己没问题的。”
“可……”陷入纠结的柊咲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岚月“那好吧,那我就跟管家先生回家去。”
“对了,大小姐,在周五的时候,我可以见见桃井先生吗?”岚月突然提出了一个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询问。
“诶?岚月先生想见爸爸?”大小姐有点震惊,她看了看管家,入江听了之后也有些诧异。
“既然以后想跟大小姐在一起,那么桃井先生迟早要见的?早见一些,以后省得麻烦。”岚月倒是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坦诚的说了出来。
“……这个”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犹豫不定,最后大小姐想了一下回答道“那我回家去问问爸爸,如果可以的话,周五就带岚月先生回家。”
“嗯,那就辛苦大小姐了。”岚月笑着看了看大小姐。
“没关系,岚月先生的要求也不过分。”
“大小姐,该回家了。”管家入江看了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提醒着柊咲大小姐。
“嗯,那,岚月先生,下次见!”柊咲向岚月挥了挥手,跟着管家上了来接她的车子。
“下次见,大小姐。”岚月也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向着相反的道路走去,没人看见他隐藏在微笑下的冷漠目光。
第二天的晚上,夜杉岚月按照自己的计划,带着准备好的伏特加和金酒还有其他几瓶讲好的酒去了他在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好友——八咫空的家,在一周之前,他便约好了对方要好好地较量一下调酒的技术。
他跟八咫空是偶然间认识的,虽然曾经是陌生人,但相谈很投机。经过几次比试,两个人很快就认同了对方的技术,并且成为经常切磋技艺的好友。
“铃……”岚月带着手中的东西按响了八咫家的门铃,然后安静的等着。
几秒钟之后,八咫家的大门打开,身穿便装T恤的八咫空出来迎接了他。
“晚上好,空。”岚月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我按照约定带酒来了。”
“晚上好,岚月,先进来吧。”空礼貌的笑了一下“我这边刚好准备好了,调酒的器具和其他可能用到的酒之类的。”
“好啊,那我今天就不客气了。”岚月开心的笑了笑,跟着空进了对方的房间。这个房间跟他以前来的时候一样,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随便坐吧,反正按照以前一样就好了。”空去拿了调酒的用具跟大概会用的各种酒杯回到了房间。
“嗯,今天一定要赢你。”开着玩笑的岚月坐在地上,慢慢研究着今天可以做什么样的酒。摆在他面前的酒很多,看起来今天可以继续随意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了。
“没那么容易,论技术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的。”空有骄傲的资本,他的调酒技术非常的高超。
“那就来试试看啊。”岚月在不服的挑衅。
马提尼——
长岛冰茶——
夏威夷冰霜——
他们用几款常见的鸡尾酒作为了开场,然后岚月突然将三只摇酒壶中分别倒入一、二、三种酒,拧紧了壶盖,只是在第三只酒壶里面还额外加了些碎冰进去。
“你这是要……”空没看明白岚月要干嘛。
但岚月没有等他问完就给了空他好奇的答案,只见岚月一手拿起了一只摇酒壶,然后站了起来,将两只壶快速的扔了起来。形成惯性之后,他又超快速的让第三个壶加入了它的兄弟们中间。
在前两只摇酒壶已经转了十几圈的时候,他将这两只酒壶稳稳的放在了旁边,随即用手接住剩下的一只酒壶用力摇了几下,也放在了一边。
空皱了皱眉,不解的看着对面的青年,似乎不明白对方在做什么。
“当然不是。”岚月从旁边拿过来只直筒高杯,按照三种酒、两种酒、一种酒的顺序依次通过长勺导入杯中。
三种颜色层次清晰的显现在了杯子当中,看起来非常的安静。
“这个,跟平常的摇酒有什么不同吗?”空拿起了杯子好奇的闻了闻,用吸管轻轻喝了一口,最上面是辛辣的伏特加,还带着一点点柠檬味。
然后他将吸管直接插到杯子的底部,慢慢吸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
“怎么样?好喝吗?”岚月笑着问。
空的口里现在能分辨出六种味道,还有冷冷的寒气,他有些惊讶“这?”
岚月开心的欢呼“看起来实验成功了,这个是我刚刚突发奇想,用不同密度的酒来做的一次尝试。”他指着最上层的伏特加和中层的混合酒“伏特加比这两种酒要重一些,所以会慢慢的下沉到最底层。”
他的手指从杯子的杯壁慢慢下滑,到了最下面的第三层“同时,伏特加会带着中间的混合酒一起落到这里。所有的就都在这里慢慢混合,给人带来了一种惊喜的感觉。”
“这次确实给了我惊喜,算你赢了。”空点了点头,安静的说着结论“不过,就计算上来说,你还是输了我一次。”
“没关系,下次再来的时候,我赢回来就好了。”虽然岚月开朗的说着这件事,但他的目光慢慢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味道还可以,如果改良成不同的搭配,大概还能更好喝。”空喝到中间那层混合酒,发现是三种酒混合了之后,似乎觉得更满意了一些。
“嗯,那就拜托空来做这个改良啦。”
“嗯?那你呢?调酒师改良自己的配方才是正解。”
“我……我要去做一件谋划了很久的事,在这件事做好之后,我就要到别的地方去生活了。”
“哦……原来是这样。”空的脸上似乎没什么神情变化,只是语气平静了一些。
“今天也算是来跟空暂时道别吧,如果事情办完了,我有机会回来,我会再来找你一次,正正经经的品尝一次空的调酒。”
“好,不过我的酒可是很贵的,怕你付不起。”
“是吗?那看起来我以前占了不少的便宜。”
两个人边喝边聊,气氛再次回到了轻松的感觉,仿佛岚月从没有说过任何事,空也没有听到任何事一样。
星期五这一天,岚月按照跟大小姐桃井柊咲约好的时间来到了学校当中。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周围的景物渐渐没入夜色当中。他下摩托的瞬间,身边亮起了一道手机的电筒光芒。
“大小姐,抱歉……”岚月笑了下“有没有等急?”他当然知道是谁的恶作剧,从身上的背包当中拿出两支电筒,将其中一支递了出去。
“还好,岚月先生再不来,我还以为你要迟到了。”大小姐接过电筒,但没有点亮,毕竟现在还没有黑到看不见的程度。
“所以,大小姐,准备好了的话,咱们就去看看?”岚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邀请对面那名美丽的女孩“早点结束,可以早点让我们去你家吃饭。”
“除了吃,你就没有想到别的吗?”大小姐有些小怨气的看着岚月。
“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岚月笑的很开心,嘴角弯起的像是天上的弯月。
“那是什么?”大小姐满脸希望的问。
“还有,冰冰爽爽的啤酒?”仰起头思考了半天的岚月,说出了一个有些意外的答案“啊,还有夏日漂亮的烟火!”
“……”有些期待的大小姐现在显然有些不开心,她略沉默的向学校里走去,目的地是他们今天要探索的旧校舍。
“嘿,大小姐……”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夜杉岚月偷偷笑了笑,然后追了上去“大小姐,大小姐怎么了?”
他拉住了大小姐的手,但被狠狠地甩了开来,大小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明显是在郁闷。
“啊,好像刚刚忘记说了一个特别重要的宝物。”岚月快两步走到了大小姐的前面,将柊咲的去路拦住,笑眯眯的看着明显正在跟他闹别扭的大小姐。
“大小姐,我的世界里最可爱的宝物,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大小姐抬头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好好好,我道歉,不开玩笑了。”岚月温柔的环抱住大小姐“我每一天都想着大小姐,现在是真人在我面前,怎么可能忘了。”
“……”大小姐看岚月的表情有了些缓和。
“所以请原谅我,刚刚的小玩笑。”岚月略严肃的看着大小姐“所以别生气了?”
“……好吧。”大小姐其实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哄一哄就好了。
“嗯,谢谢……”青年用手轻轻顺了顺大小姐的头发“走吧。”
两个人走了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了要探险的那栋旧校舍。此时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旧校舍和周围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两个的脚步声,没有别的响动。
“岚月先生,这里看起来有些有趣,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啊?”大小姐平时胆子就很大,所以她其实并不怕这种黑漆漆的环境,反而有所期待。
“啊,不知道,不过走走看吧。”岚月握住大小姐的手,打起了电筒,慢慢走了进去。
旧校舍的门被推开时,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听起来已经好久没有人来了,门轴上的灰尘和蛛网慢慢的飘落在两个人头上。
“好脏哦。”大小姐有些嫌弃的挥舞着空着的那只手,小声的抱怨。
“毕竟这里感觉很久没人来了,肯定会有些灰的。”岚月似乎并不在乎的样子,拉着柊咲大小姐的手慢慢的向里面走着。
铺设地板的木头已经老旧,踩上去也发出轻微吱嘎的声音,虽然很小声,但在这个四周静谧的房子中显得异常清晰。
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着,发现这里确实没有人来过,地上的灰尘也厚了很多。
“……”岚月感觉自己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嗯?”他转着自己的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大小姐看见他的反应,有些奇怪的问着。
“没什么,只是听到了点声音……”岚月让自己恢复了镇静。
“诶?”柊咲听到他的话,也转头找了一下“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嗯,所以我们再看两个房间就回去。”思考了一阵的岚月,笑着跟柊咲讲着。
“好。”大小姐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虽然在中途他们又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声音,不过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声音发出的源头。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从满是灰尘的旧校舍中走了出来。
“终于出来了。”岚月笑着看了看身边的柊咲,用手从对方的头发上将刚刚探索旧校舍沾上的灰尘和蜘蛛网摘了下来。
“可以回家了,岚月先生。”
“嗯。”
他们两个人如此想着,刚想按照原路走出学校,却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在来路上,有几个人拦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大小姐,还请留步听我说两句。”来的人有三名,看起来是都是不良少年,穿的虽然是柊咲这个高中的校服,行为举止却是痞气十足。
大小姐认出来,这三人是她的同级同学,领头的那个人跟她是同班。
“柊咲小姐,请你跟我交往。”同班的那名男生特别认真的跟她鞠躬表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小姐和岚月都愣了一下,不过岚月先反应了过来,抬手拦在了柊咲的前面“大小姐,你快跑,去找来接咱们的入江先生。”
“可是……”大小姐不想留岚月一个人在这“岚月先生也跟我一起走。”
“我留下来拦住他们,只他们三个,是没什么问题的。”岚月转头冲着柊咲笑了笑“相信我。”
“……”大小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不由得点了点头“好。”
在岚月的保护下,柊咲头也不回的跑向校门,看到了正在下车的管家入江。
“入……入江。”她用尽全力跑到入江身边,不住的喘着,让自己能够缓一口气。
“小姐别急,发生什么事了?”看见小姐着急的样子,入江急忙迎了上去。
“快,跟我回去帮忙。”柊咲没有时间解释,拉着入江就往旧校舍的方向跑去,在两人身后跟着桃井家那些高大壮硕的保镖们。
路上,她同入江讲述了一遍刚刚被不良少年拦住的事情,超担心还留在原地的夜杉岚月。
再次回到旧校舍门前,两个人只看到了被打倒在地的岚月,满身的伤痕和血迹。
“岚月先生,你没事吧?”大小姐飞快的跑到受伤的青年旁边,查看着对方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是淤伤,伤痕呈现青紫。
“没事,这些都是小伤。”岚月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让大小姐你担心了。”
“那几个人呢?”
“刚刚在你们来之前,已经走掉了。”岚月用手帕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只是这样见桃井先生的时候会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你真的没问题吗?”柊咲仍然是很担心“要是不行,今天就取消算了。”
“没关系,我自己提出来的,而且也没什么大事情。”受伤的青年坚持到。
“那好吧,既然岚月先生你坚持的话。”
桃井家,这个夜杉岚月经常来的地方,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地大家族氛围。大小姐的爸爸桃井先生在他们回到家之后,让人带着他们到了餐厅。
餐厅内放着看起来不那么昂贵的桌椅,但如果去调查真实价钱,一定会很吃惊,整个餐厅都是一种低调的奢华。看起来老旧的棕色桌椅,看起来并不那么价值连城的挂画,看起来不那么精致的餐具,一切都只是看起来不那么奢侈。
“欢迎来到桃井家。”被仆人带到餐厅的岚月看见了正在走出来的桃井先生,大小姐跟在了那位先生的旁边,微笑的看着他。
“谢谢桃井先生。”岚月笑着伸出了手“我可以跟您握手吗?我敬仰您好久了。”
“当然可以。”桃井先生笑着回答道。
“十分感谢您答应接见我。”青年笑咪咪的看着桃井先生,一脸的和善。
但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青年的另一手上悄悄握住了一把匕首,那是从他的袖筒之中慢慢滑下来的。
“有人让我帮忙向您问好。”脸上仍然挂着笑容的青年,将匕首准确无误的捅进了桃井先生的腰侧。
再下一刻,桃井先生虚弱的倒在地上,看起来相当的痛苦。
再再下一刻,青年被桃井家的保镖狠狠地压倒在地,旁边还站着有些被他的举动惊呆的大小姐桃井柊咲。
Why?
这大概是大小姐最想问夜杉岚月的一个问题——
Why do it——
(时间线:没觉醒,没在一起,风哥还在疯狂追求,翟哥还在凯撒和他之间痛苦挣扎 )
四月,烈日烘烤片场,翟行已经拍完了今天的戏份,躺在靠椅上,两腿搭在板凳上,手里捏着那摞台词一下一下慢慢扇。
《生死一线》进行到了最紧张的剧情,警匪双方追逐躲藏,最后在一个荒郊打起了伏击战。这就使得片场环境也跟着恶劣,除了剧组,方圆十里找不出别的活物,鸟都不乐意搁这块儿拉屎。没网没店,喝的水都是请车拉过来的,贫瘠到鬼都膈应。
十分钟前翟行告诉他亲爱的助理沈南,他想喝可乐加冰,但沈南正义的拒绝了,“不行啊老大,碳酸饮料会长胖的!”
翟行挑眉,嗤笑道:“你不喝我也没见你瘦呢?”
“……”沈南沉默片刻,随即愤恨的抹把脸,拿起几张单子开始给他打扇,“咱能不拿我说事儿么?我只有脸胖好吗?况且那根本不是胖,那叫婴儿肥!”
翟行安静的闭眼,眉头微皱似在沉思,沈南见状越发大胆,“老大不是我说你,这鬼地方就连冰都没有的好吗,可乐就更没有了,至少我没见到!作为新世纪的青年,我们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我们ying……”沈南话没说完,翟行突然打断了他。
“那要不芬达也可以啊。”
“……”沈南以加大手上力度来表示心中的不满。
“我都没加冰了啊?”
“这样吧老大,谁能给你买到可乐我直播毁装备。”
“那不了吧,我怕你伤心过度,以后就找不到你这么好骗的助理了。”翟行睁眼,眼睛很亮,映着阳光,调侃的微笑又变得格外狡黠。
沈南小声哼哼,手上扇动的力度因为时间变长,变得很柔弱。翟行摆摆手,大爷似的摇摇头,“小姐,你的业务不行。别扇了,你不如帮后勤搬点东西,我一个人待会儿。”
小姐沈南犹豫了下,还是坚持,“扇扇吧,你跑了一天了。”
“滚。”翟行皱皱眉,轻轻挥开他的单子。
沈南把单子重新放在桌上,怂怂的溜走了。
太热了,翟行闭上眼后,眼前还是有团光,刺得他眼皮发痛。他把靠椅移进去了点,重新仰躺下来。阴影处有时吹几下热风,一天的劳累让他渐渐迷糊了视线。
再次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没那么暴力了,他估计自己眯了有半小时,正要起身,余光里一瓶百事可乐让他顿了顿。拿过来时瓶身还在冒冷气,不知道谁的,翟行左右看看,没脸没皮的打开喝了。
一口气小半瓶,他还体贴的给人家留了大半瓶。他怕原主人回来,正要开溜,可乐的包装纸黏在他手上,像是在挽留。
?这是什么偷工减料的包装。
翟行把包装纸撕下来,发现原来被包装纸遮住的部分露出了笔画,但是黑色的字和黑色汽水太重复,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他找场务拿了两个纸杯,剩下可乐倒纸杯里,每倒出一点,字就显露一分。
突然他停住了。
他把包装纸拉开一点,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有些怪异。
瓶口的汽水滑下来经过那三个字,只有三个字。翟行紧盯着他喜欢的可乐,但是表情略过一丝悲哀。
那三个字即使写在可乐瓶上也不减遒劲,显露出主人的坚决————
———我爱你。
翟行放开手,包装纸重新遮住了告白,一并藏住的,还有字主小心翼翼的、温柔的情意。
我爱你。
你爱我吗?
6.7 地球上某处的无名日出
杀青之后两人推了工作,出去旅游。
5:30AM
聂风凑到翟行耳边吻了吻,把他闹醒了,翟行有点起床气,但是对着聂风又发不出来,只好自己坐在床上一边等醒一边生闷气。聂风穿好衣服洗漱回来,看到他又睡着了,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软声哄道:“再不起,就没有日出给你看了。”
睡眼迷蒙的穿衣,哼哼唧唧的去洗漱,等翟行搞完一身行头已经6:00了,聂风嘴里塞了吐司,给了刚出浴室的翟行一杯热牛奶和一个热鸡蛋。
“赶紧走吧宝贝,到山顶路还挺远的。”聂风背好包拉开门,站在门口催促翟行,嚼着面包声音含糊。
两人要从山腰徒步到山顶,聂风走在前面牵着他,为他挡下前路的枝丫。翟行沉默的吃完鸡蛋才打了个哈欠,表明自己有点醒了。昨晚下了雨,路上空气很清爽,聂风问他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看日出,说完在心里腹诽这积极性更像我带你来看。翟行没说话,只朝他挤挤眼。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爱猜不猜。”
......败了。
两人说话间,翟行顿了顿,聂风停下来看他:
“怎么了?”
“脚崴了。”
您不是吧,多大岁数了,平白无故还爱崴脚呢?聂风狐疑的视线盯的翟行偏过头。
“真的崴了。”
“上来。”聂风挑眉,半蹲回头。
翟行没动,但神情有一丝笑意,“真的崴了!”
“嗯嗯对对,你崴脚了。”聂风意味深长的说,“为了体谅你,我们今晚换个姿势。”
“不了。”翟行说完,竟如正常人一般,绕过聂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你脚又好了?”
“以病攻病!”
聂风:?????????
聂风只觉得此刻的翟行如此健步如飞,小跑跟上去还不忘说句土味情话,“宝贝你是我的药啊!”
两人到山顶正好7点,聂风找个位置招呼翟行坐下来,翟行一坐下就像没骨头,直往聂风那边倒,顺便吃豆腐。聂风把腿弯起来让翟行枕着,山风徐徐,聂风伸手把他额前乱发别在耳后。
太阳已经呼哧呼哧开始爬山了,聂风整个人被拢成暖黄色。翟行仰头看他,下巴上还有点胡茬,脸上绒毛被侧光照得很清晰,鼻梁如刀削,挺拔又凌厉,眼睫忽闪,眉梢带些笑意。他包围在晨光中,轮廓逐渐柔和,甚至整个人都有点模糊。他看到晕染的光芒,也似想到隐没的景象。
翟行开始有点心慌,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凯撒,一千年真的可以过得这么快,我觉得这段时间我像在做梦。你和以前真的变了很多,你不爱命令人了,爱吃甜食了,爱笑了,.....废话也多了。
翟行半梦半醒,脚边的小草随风摇曳,他小腿有点痒痒的。他一会儿觉得还是没有找回凯撒,一会儿又觉得不行不行聂风就是他爱的人,一会儿又想到凯撒和聂风其实就是一个人,他们都敏感他的一举一动,都爱挑眉,都爱把他的头发别到耳后去...翟行无意识的抓紧了聂风衣服,惹得聂风低头询问,
“怎么了?”
翟行摇头不答,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索性闭眼睡了。
聂风笑笑,轻轻捏了一下翟行脸颊,偷偷把手机调成静音拍了几张睡颜,又拍了几张日出,回到编辑界面继续处理邮件。
流岚涂红唇,细密吻在山脊,狂热流淌成溪,山顶迎来黎明。
聂风将包里的外套搭在翟行身上,小心翼翼,不愿打扰。
你快睡吧。
嘈杂的世界再惊不醒你沉睡的静谧。
于你的瞬间,已构成我的永恒。
[ 三强争霸赛名单 ]
• 处于剧情考虑,因为了保证三校人员差距不过大,霍格沃茨的参赛人数默认不得超过德姆斯特朗/布斯巴顿最低参赛人数的3倍。
*即若德姆斯特朗1人参赛,布斯巴顿2人参赛,霍格沃茨的参赛人数则不能超过3人。
*一个学校最高人数不得超过15人。
*三强争霸赛强度较高,请双开参加的作者做好相应心理准备,若要修改请ELF私信官方号/QQ联系任一校长。
• 请学生报名时注意该类情况。
• 名字出现在本公告内则为报名成功,未出现则代表还在等待名单内,但是企划组已经记录了你的报名时间,请耐心等待。私信则不一一回复了,请所有报名了的同学关注本条公告标题的时间更新。
• 若是同时投稿两个角色则优先填补人员少的那一个学校,若同时申报两个角色,其中有一个被滞留则是因为另一个学校已经有候补待机人员。
• 名字排列顺序以私信前后顺序为准。
[ 霍格沃茨魔法学院 - Hogwarts School of Witchcraft and Wizardry ]
• 赫奇帕奇六年级 - 摩西・格林
• 拉文克劳六年级 - 罗德里克・怀特
• 格兰芬多五年级 - 格拉尼斯・苏利斯
• 斯莱特林七年级 - 科林・麦克唐纳
• 格兰芬多七年级 - 法比奥・费奥拉万蒂
• 赫奇帕奇五年级 - 艾治・乔斯达
• 格兰芬多六年级 - 威尔默特・格雷亨德
• 拉文克劳五年级 - 蓝德尔・奥德里奇
• 斯莱特林七年级 - 艾文・威尔森
• 斯莱特林六年级 - 布兰登・伦纳德
• 斯莱特林六年级 - 弗雷德里克・列夫
[ 布斯巴顿魔法学院 - Beauxbatons Academy of Magic ]
• 布斯巴顿七年级 - 希雅・马赛
• 布斯巴顿五年级 - 凯莉・诺顿
• 布斯巴顿七年级 - 拉杰罗・林弗顿
• 布斯巴顿五年级 - 柯罗诺斯・艾利克
• 布斯巴顿五年级 - 伊丽莎白・德佩兰
[ 德姆斯特朗学院 - Durmstrang Institute ]
• 德姆斯特朗七年级 - 乔・库珀
• 德姆斯特朗七年级 - 玛莱雅・伊万诺维奇
• 德姆斯特朗五年级 - 修格芬・赫尔伯德
• 德姆斯特朗七年级 - 艾斯翠德・林奈乌斯
• 德姆斯特朗七年级 - 雷斯扎徳・奥瑟曼
2301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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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瓦列莉亚回忆着雅丽蒂亚说话时的发音,一个单词接着一个单词,终于成功说出了这个问句:“瑞图宁嫁给沃玛兹,你怎么办?”
雅丽蒂亚“砰——”的一声,将喝空了的酒杯摔在桌上,叨叨囔囔地说了声:“抱歉。”,然后就用她纤细优雅的手托住她的下巴,仔细思考起来。
瓦列莉亚喝光了剩下的半瓶酒,吃光了桌上的小面饼,当她以为自己不可能得到回答的时候,雅丽蒂亚却轻轻地呼唤道:“女士——”
瓦列莉亚注视着雅丽蒂亚的眼睛。
“如果瑞图宁和沃玛兹在一起了……”雅丽蒂亚的眼眶忽然盈满了泪水,但她的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虚弱的微笑:“你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作为春之女神的牧师,我当然会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打从心里……”
春之女神的女牧师,用一条绣花手帕捂住了脸,转过头去,抽抽噎噎地说着:“我会像这样,因为女神终于找到一生挚爱喜极而泣……”
瓦列莉亚觉得自己似乎找了一个错误的话题,干咳了声:“这……不都说瑞图宁……”,她想对雅丽蒂亚说的是:“众所周知,瑞图宁是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的。”,但当她差一点就要说出口的时候,雅丽蒂亚却自顾自说了起来。
“爱情一向是很奇怪的,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造物主明明像珂旭一样俊美,但情路总是不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这么漂亮,又是珂宁的造物,但阿尔芒却娶了任何方面都比不上我的雅迪亚?更奇怪的是,珂旭是最好的,为什么瑞图宁还要喜欢别人?”
“雅丽蒂亚牧师,你喝多了。”一个穿着新绿法袍的中年女性人类来到了她們的身边,搀扶起开始讲起珂旭到底有多耀眼的雅丽蒂亚,温柔地说:“我们都知道光之子是一位很伟大的神祇,我想整个酒馆的人都知道了。”
“可是瑞图宁不知道啊!”雅丽蒂亚哭得更伤心了。
“瑞图宁和珂旭是青梅竹马,她肯定比我们更了解他。”瑞图宁的人类女牧师瞪了瓦列莉亚一眼,继续劝说着明显已经喝多了的同伴:“我们先回家吧!你休息一下,明天就没事了。”
“可我和阿尔芒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啊,他就看不出来我有多完美。……”雅丽蒂亚抓住了木桌的边缘,双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任凭她的较有怎么拉她,她都依旧纹丝不动。
“让我来!”瓦列莉亚走到雅丽蒂亚身边,用蛮力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雅丽蒂亚一面抱怨着说:“你快要把我的叶子弄掉了!”,一面拼了命一样挣扎。
瓦列莉亚以雪精灵方言,低声温柔地对雅丽蒂亚说道:“我看得出雅丽蒂亚是个完美的姑娘,我们的造物主一定也以你为傲,春之女神也一直在眷顾着你,乖孩子,跟我回去吧!”
不知道是瓦列莉亚的恭维发挥了影响,还是雅丽蒂亚自己没有了继续折腾的力气,她把脑袋靠在瓦列莉亚胸前的战甲上,仿佛死了一样,不再动弹了。
事情看似已经告一段落,至少瓦列莉亚认为,雅丽蒂亚酒醒之后就会忘记了这个玩笑,继续做她的好朋友。但比起常年在冰原上艰难求生的雪精灵,高等精灵真的要纤细得多,也更加开不起玩笑——当瓦列莉亚带着亲自制作的甜点,前往宽恕者神殿,想要求得雅丽蒂亚的原谅时,却只见到她留给教友的亲笔信。
瓦列莉亚在当地停留了一段日子,盼望着雅丽蒂亚的归来,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雅丽蒂亚怕是已经认识了很多比她更加懂得寻找话题的新朋友,也找到了别的能够为瑞图宁服务的途径,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瓦列莉亚女士,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吗?”雅丽蒂亚的声音把瓦列莉亚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瓦列莉亚抬起头,马上跟猫妖精同伴四目相对了起来:“你不是说要让路路跟商队的人一起进城的吗?”
雅丽蒂亚叹了口气:“我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了商队负责人的脸。”
“怎么了?”瓦列莉亚疑惑地问。
雅丽蒂亚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商队负责人似乎是黛比小姐的好朋友。”
瓦列莉亚耸了耸肩,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什么黛比小姐。
“你知道,我并不擅长战斗,想到他们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就感到非常害怕……”雅丽蒂亚心有余悸似的说:“想要赚钱而已,去一些远离迷雾的地方不好吗?”
瓦列莉亚想起了雅丽蒂亚写给她的信,也终于想起了黛比是谁。
一个多月以前,有两位瑞图宁牧师,死在了护送商队“半色宝石”的途中,同行的雅丽蒂亚和路路之所以能幸免于难,一方面是由于瑞图宁的垂爱,一方面是她们一察觉到事情不对,就马上逃回了维莱德堡,寻求珂旭神殿与治安官的帮助——当然,也要感谢敌人的谨慎,否则按照这两人(加上一个森芙)那低下的战斗力,怕是已经被艾瑞克带走了。
之前瓦列莉亚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雅丽蒂亚身上,这时候她才注意到那个披着羊毛斗篷的年轻男人,证伸长了脖子往她们这儿张望。
“我不想被那个商队的人认出来。”雅丽蒂亚可怜兮兮地说:“听闻对人类来说,几乎所有的猫妖精都长得一模一样,只有师傅一个人的话,应该是不会被认出来的。”
“所以呢?”瓦列莉亚问。
“您可以帮我送师傅到他们那边,再待我向他们提出请求吗?”雅丽蒂亚从钱袋里拿出了几枚钱币:“这是给予他们的酬劳,我想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你要留在这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瓦列莉亚接过了钱,顺手把猫妖精抱了过来:“即使你跑了,我还是有办法追上你的。”
“您为什么不愿意信任我呢?”雅丽蒂亚叹了一口气:“我想即使是冰之王女的牧师,都比我更值得信任。”
“你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了。”瓦列莉亚说:“这里太过危险,我要一直看着你才能放心。”
“我不跟您争论。”雅丽蒂亚摊了摊手,回到了马车上:“如果您动作不快一点的话,就要赶不上了。”
“留在这里。”瓦列莉亚重复了一遍,眼看着商队似乎真的快要离开了,终于快步跑了过去。
瓦列莉亚的担心不是毫无理由的!
瓦列莉亚在暗月城遇到了另外一个少女。她半边脸上覆盖着一个银质的面具,身上披着深紫色的连帽斗篷——薇洁娅牧师没什么好值得稀奇的,悲荒继承者的信仰在雪精灵当中并不少见,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专注地绘制着一幅瑞图宁牧师的肖像画,画中的哪位牧师还是瓦列莉亚认识的人,那就显得相当不寻常了!
“你也觉得她很漂亮吗?”薇洁娅牧师放下画笔,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四肢。
瓦列莉亚仔细观赏着薇洁娅牧师的画作,画中的瑞图宁牧师手捧着一个长着一对紫色翅膀的小人儿(瓦列莉亚不知道这个种族的名称,只知道他们是妖精的一种),脸上的表情就像获得了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兴奋。
瓦列莉亚本来想问问那个薇洁娅牧师,她到底是在哪儿遇见雅丽蒂亚的,但料想她不会说真话,所以就没有开口。
后来,瓦列莉亚又在酒馆里遇见了哪位薇洁娅牧师。
暗月城的酒馆经常挤满了来自不同世界的冒险者,这一天,酒馆里的每一张桌子几乎都挤满了人类、半精灵和矮人,瓦列莉亚刚踏入酒馆,众人带着探究的视线就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这个时候,有个黑色长发的精灵诗人对她招了招手——他身旁的两位精灵同伴同时对瓦列莉亚举杯致意,于是瓦列莉亚就走了过去。
没多久之后,又有一位精灵走进了这家酒馆。她是一位半边脸都被银质面具所覆盖的薇洁娅牧师。虽然没有人招呼过她,但她还是选择了瓦列莉亚的这一桌:“又见面了,我问过你们神殿的人了,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难道这也是秘密吗?”
沃玛兹的牧师可能真的不知道瓦列莉亚的名字,但也有可能只是不想跟一个薇洁娅牧师说话。
瓦列莉亚其实也不想理她,甚至都要站起身来了,但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又让瓦列莉亚改了主意:“我看到你画的瑞图宁画像了,为女神做模特的那个少女是我的姐姐。”,薇洁娅牧师用食指搔了搔下巴:“如果你的模特不只有我姐姐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画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姐姐。”
“世界上很难找到像她一样漂亮的姑娘了。”瓦列莉亚红着脸,为了掩饰自己糟糕的通用语水平,而故意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我见过那么多女孩,只有她符合我对瑞图宁的想象。”
“我姐姐是我见过的,最受珂宁宠爱的一位精灵。”薇洁娅牧师点了一瓶玫瑰酒,才喝了半杯,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姐姐:“像我姐姐那样的女孩,就应该一辈子待在故乡的珂宁神殿,服侍我们的造物主。她可以弹弹琴、唱唱歌、画画画,给信众讲讲珂宁的教义。像是冒险啦、谈恋爱啦、生孩子啦——这种事,理应是和她无关的。”
“你姐姐现在还安好吗?”吟游诗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同情:“你现在是薇洁娅的牧师,是因为她吗?”
“不完全和她有关。”薇洁娅牧师接着问:“你们想听听我姐姐的故事吗?”
瓦列莉亚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薇洁娅牧师隐去了当事人的姓名、改动了一下他们的背景,讲起了她姐姐的一些往事:“我的家庭一直备受一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所照顾,尤其是我的姐姐,人人都说她长大了一定能够成为主人的左膀右臂……”
在她们姐妹居住的城市里,有个拥有极高声望并且手握大权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知了她姐姐的存在。她的姐姐是个心思单纯又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很快就折服于那个男人的英雄气概与翩翩风度,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可是,她的家人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就在她快要做出无可挽回的蠢事之前,及时跳出来阻止了她。
“那个男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呢?”薇洁娅牧师忧郁地叹了口气:“他找来了他的朋友R女士。众人皆知,R女士是一位温柔美丽,出身高贵并且作风正派的女性……”
瓦列莉亚对雅丽蒂亚——这位当事人并非一无所知,她按照自己拥有的情报,重组了一下这个故事。
故事的情节非常简单,珂旭的牧师向雅丽蒂亚传教,但由于家人的反对,雅丽蒂亚并没有成为珂旭的信徒。后来瑞图宁的牧师开始向雅丽蒂亚传教(按照这个妹妹的说法,雅丽蒂亚是不应该被瑞图宁所“诱骗”的),但雅丽蒂亚却出乎意料地——离开了珂宁神殿,成为了瑞图宁的牧师。
跟瓦列莉亚比起来,薇洁娅牧师简直是个优秀的语言艺术家。她只是略去了一些对听众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掺入了一些调味料,就成功用一段平平无奇的往事,调动起听众的求知欲。
众人听完了这个故事,都禁不住唏嘘感叹,甚至情不自禁地痛斥起敌人的无耻。
瓦列莉亚撇了其中一位精灵酒客佩戴着的春芽圣徽一眼,完全不知道究竟该发表什么意见,想了想,决定闭紧嘴唇,继续当个沉默的听众。
瓦列莉亚和哪位薇洁娅牧师的最后一次相遇,发生在悲荒遗孤对暗月城发动突袭的那一夜。薇洁娅牧师手捧着一件深紫色的罩袍,急冲冲地跑向瑞图宁神殿的方向。瓦列莉亚追上了她,她微笑着说:“天气太冷了,春之女神的牧师怎么受得了呢?我要把衣服送给我的姐姐,免得她生病。”。
瓦列莉亚觉得薇洁娅牧师脑子大概出了毛病,但仔细一想,她这么做真的出于好意吗?假设瑞图宁不会因为雅丽蒂亚暂时披上了薇洁娅牧师的衣服而恼怒,但哪位疑似雅丽蒂亚好姐妹的薇洁娅牧师,会不会出于“爱护”而在衣服里下毒呢?毕竟邪恶者爱人的方式,很有可能是杀了对方,让对方不需要在这个充满污秽的世界苦苦挣扎……
瓦列莉亚马上跑回了沃玛兹神殿,拿出了一套全新的御寒衣物,跑向了瑞图宁神殿。然而,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在人潮之中看到薇洁娅牧师的身影。她拉住了一位瑞图宁牧师,用她有限的通用语询问对方,有没有见到一位薇洁娅牧师前来给雅丽蒂亚送衣服。哪位瑞图宁牧师就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但仍然出于礼貌地回答她说:“她们能那么好心,你可能是遇到了一个假的薇洁娅牧师吧?”
不久之后,瓦列莉亚就在神殿门前遇到了一个冷得瑟瑟发抖的雅丽蒂亚。
瓦列莉亚忽然想起留宿在夜亚城堡的那个清晨,雅丽蒂亚心有余悸地对她们说:”我在冒险期间惹上了一个足以危及身家性命的大麻烦,倘若被我那个强大到几乎无可匹敌的敌人得知了我的存在,恐怕……”。
整个库瑞比克的智慧种族都曾经耳闻瑞图宁和薇洁娅两位女神的不和,即使雅丽蒂亚在冒险期间没有破坏过薇洁娅的计划,她穿上新绿法袍的那天,就已经注定是这位女神的敌人。虽然雅丽蒂亚有时候显得十分天真,但瓦列莉亚不认为她会连这点都想不到,所以她那天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隐晦呢?
但瓦列莉亚更为关注的是:那个称呼雅丽蒂亚为“我的姐姐”的薇洁娅牧师,究竟为何会如此关注雅丽蒂亚?是出于私心,还是由于女神的特别指示?
瓦列莉亚在心里呼唤起严冬之父的神名,马上感受到了一种能够击破一切障碍的力量:“我会保护好雅丽蒂亚的!”
有人拉了拉瓦列莉亚的衣袖,瓦列莉亚低头一看,猫妖精症对她眨着眼睛。
瓦列莉亚现在已经走到了那个名为“半色宝石”的商队跟前了。
“你好。”瓦列莉亚对一个中年男人说道:“你就是这个商队的负责人吧?”
“是的。”中年人微笑着点点头。
“我想委托你们商队,把我的这位朋友带进城。”瓦列莉亚举起了路路:“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指示她看见那么长一条队伍,就开始闹脾气……”
路路收起爪子,拍了拍瓦列莉亚的脸颊“我哪有闹脾气?我已经成年了,是大妖精!”
瓦列莉亚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你们可以办得到吗?”
“可以是可以。”商队负责人说:“但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瓦列莉亚将路路放到了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了雅丽蒂亚给她的几枚钱币:“只要你们带着她入城,就能拿到这么多。”
“这么多钱?”商队负责人显得有点惊讶:“请原谅我的冒犯,牧师小姐,你没有把什么违禁物品放在你同伴身上吧?”
“你觉得太多了?”瓦列莉亚把其中一枚钱币收了起来:“我的时间不多,我的被监护人和我们的货物还在后头,我得尽快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解决问题。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要找其他人帮忙了。”
商队负责人看了看在后面排队的人,耸了耸肩:“我恐怕是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了。”
“那你愿意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吗?”瓦列莉亚再次重复了她的疑问。
“当然。”商队负责人从瓦列莉亚手里接过了钱,伸出手来,想要和她握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瓦列莉亚用力握住了商队负责人的手,使劲地摇了摇,对方露出了一个吃疼的表情。
伤人毕竟是伤人,商队负责人很快就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失陪。”这时候,瓦列莉亚已经转过了身:“我要回去找我的被监护人。如果找不到她,我就拿不到酬劳了。”
“你们记得要来找我!”路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瓦列莉亚回过头来:“入城之后,去看一下有没有神殿。如果没有,就去最大最舒服的旅店住下来。”
“嗯。”路路用力地点头,接着挥了挥手:“拜拜。”
“再见。”
瓦列莉亚大踏步往回赶,很快就会到了队伍的末尾,找到了她们的马车。
马匹还在,她们的行李也都还在,雅丽蒂亚症对她微笑。
2
路路目送着瓦列莉亚逐渐远去,这下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有个瑞图宁牧师走到了路路身边,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外面冷,你还是到马车里休息一会吧。”,说着,拉开了马车的门帘,把路路放到了车上。
路路迈开小短腿,爬到了座位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表示:“有点困,到了叫我。”
牧师从他自己的东西里,翻出了一块干净的毛毯,盖在了路路身上。
路路说了声:“谢谢”,就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动也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不久之后,又有两个人上了车。他们安静了片刻,就开始聊起天来,他们的话题一直在瑞图宁的教义、瑞图宁的诗歌还有瑞图宁的传说三者之间打转,但他们对女神的了解,甚至比不上雅丽蒂亚,路路听着听着就真的睡着了。
有人拍了拍路路的肩膀,路路张开眼睛,就见一开始跟路路搭话的牧师证对她微笑:“我们入城了!你想和我们一,还是直接在旅店里租一间房,等你的朋友?”
“这儿有女神的神殿吗?”路路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如果有,我就住在那边了。”
牧师摇了摇头:“如果你打算在这儿为女神建一座的话,那下次我们再经过这里的时候,也许能看到神殿的地基。”
“那么这里的信徒要在哪儿聚会?”路路用肉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感觉昏昏沉沉的,没啥力气,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点讨厌。
牧师开始和同伴一起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有专门用来祈祷的场所,你出去之后转过两个街角就能见到了。”
“能住人吗?”路路不抱希望地问。
牧师哑然失笑:“你还是找一家旅店吧。”
路路拿起了自己的包袱(那个小男孩的遗骨就装在里面):“我去看下还有没有房间。”,然后就跳下了马车。
“如果不想住旅店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住。”另外一个牧师说道:“刚才老板说了,我们这几天都会留在这个区域,有什么事回来找我们就好。”
“谢谢。”路路真心实意地说。
“不用客气,毕竟我们都是女神的牧师。”第三个牧师说。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珂旭并没有为逾矩者留下太多时间。路路必须要再黑夜到来之前,把那个“死小孩”的骨头,藏到一个足够隐蔽的地方,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怀疑。
路路走进了一家酒馆,点了一杯果酒,学着雅丽蒂亚的样子,跟里面的吟游诗人还有盗贼攀谈起来。可是猫妖精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人类来说雅丽蒂亚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而她在人类眼中不过是个孩子,雅丽蒂亚能用的方法,她用就不太合适了。
当路路问起这个城镇的怪谈时,人们不是不太乐意搭理她,就是拿一些明显是胡编乱造的故事想要糊弄她。
路路气呼呼地把酒杯扔到桌上,装在里面的果酒流了出来,弄湿了桌面。
这时候,终于有个人愿意把流传在冒险者之间的一些传闻告诉了路路。
路路请对方喝了杯酒,然后就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酒馆。
路路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一个曾经闹过不死生物的花圃,将装着人骨的袋子拿了出来,用小铲子挖开泥土,将它埋了下去。
路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赶在太阳切底消失不见之前,敲开了旅店的大门。旅店老板叹了口气:“客人,怎么说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实在太过危险了。我又个亲戚也是干旅店这一行的,如果天黑的时候才听见敲门声,他一般是不会开门的……”
旅店老板十分热情,就是唠叨了一点,幸好这家店的东西还挺好吃,不然路路真的要落荒而逃了。
一到了晚上,那个小男孩的哭声再次响起。路路动了动耳朵,歪着头问:“谁家孩子在哭啊?”
老板摇了摇头:“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吧,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路路又给自己点了一盘烤羊排,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她的胃袋子还没满,但她的钱袋子真的要空了!
吃完了烤羊排,路路就飞奔回自己的房间,跳到床上,开始不停地滚来滚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没钱真的是太可怕了!”
等到所有人都睡着了之后,路路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子,悄悄地流出了旅店。她小心地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来到了她埋葬“死小孩”的那个花圃。
“死小孩”不停地哭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委屈了。
路路戳了戳“死小孩”的肩膀,手果然从它半透明的身体穿了过去,然后问它:“这里是你家吗?”
“死小孩”摇了摇头。
路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旅店房间,对路路来说就像离开一样容易,但想要睡觉却没有那么轻松。“死小孩”的哭声粗暴地灌入她的耳朵里,即使她用手捂着双耳,还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路路闭紧双眼,躺在床上,尽量放空自己的心灵,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妈妈……妈妈……我想回家啊!”
这个声音陌生得令路路感到畏惧,她捂着胸口,缓缓坐起身来,那个人还在不断地呼唤着她:“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路路觉得有点奇怪,房间里怎么那么安静呢?但大半夜的,全世界都睡觉了,还会听见什么声音?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睡糊涂了。
路路跳下床,喝了一大杯凉水,终于清醒了些。
“师傅,我好冷!有人把我关起来了,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我好害怕!”雅丽蒂亚的声音出现在路路的耳中,惊得她心脏都要停跳了。
“雅丽蒂亚——!”路路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刚才只是一个荒唐的梦。
那个“死小孩”的哭声又回来了,路路竟然为此而感到了一丝安心,她用肉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决定在雅丽蒂亚回来之前都不要睡觉。
3
雅丽蒂亚刚一跳下马车,旅店老板就快步走了上来:“客人是要住店还是想吃些什么?”
雅丽蒂亚控制着自己的脸皮,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我想找个地方安置我的马车,也希望能请你给我找个温柔细心的年轻人,照顾我们的马匹。”
旅店老板大声招呼了一声,就有个满脸雀斑的小伙子走了出来,从瓦列莉亚手里接过了缰绳。
瓦列莉亚拿着行李,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雅丽蒂亚的身旁::“我们还要向你打听一件事,有没有一位名叫路路的猫妖精住在你们这儿?”
”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坐在这儿,不断往门外张望。“旅店老板笑容可掬地说:”你们哪一位是雅丽蒂亚小姐?”
雅丽蒂亚点了点头。
“她看起来一整晚都没有入睡,我看她实在是太过疲倦,就答应她说:只要你一踏进这家店,我就马上带你去见她。她确认了好几次,我不会因为工作太忙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才肯上楼休息。”旅店老板侧着身,示意两位精灵跟他进门:“这儿的环境还不错吧,要吃点什么吗?”
雅丽蒂亚在距离壁炉最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瓦列莉亚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但她并没有仔细在听,只是一直在点头、点头和点头。
瓦列莉亚跟在旅店老板身后上了楼,然后又迅速而不失优雅地回到了雅丽蒂亚身边:“路路还在睡。”
雅丽蒂亚:“嗯”了声。
两人享用完了丰盛的晚餐,就一起回到了楼上。
黑夜来临。
凄厉的哭声再次出现在了雅丽蒂亚的耳里。
路路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从床上爬了起来,一阵风似地扑入了雅丽蒂亚的怀里:“雅丽蒂亚,你终于来啦!”
“那个小孩呢?”瓦列莉亚的声音透着一种冰冷。
雅丽蒂亚看了看周围,那个半透明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那个孩子呢/”
“我把它藏起来了。”路路抱住了雅丽蒂亚的脖子。
雅丽蒂亚把路路放回床上:“我去找他。”
“都这么晚了,我们又不知道这个地方晚上会不会有怪物,你就不要出去找他了吧。”
“我要问问它,这里是不是它的家。”雅丽蒂亚说。
“我问过它啦,它说:这里不是它的家。”路路跳到了雅丽蒂亚身上,摸了摸她的脸颊:“你是不是没有吃饱?怎么看起来那么苍白?是瓦拉虐待你吗?”
“我吃得很饱,请你不用担心。”雅丽蒂亚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还是想去看看它吧。”
“就算你去找它,它也只会跟你说:‘这里不是我家,你快带我回家。’。”路路抱紧了雅丽蒂亚:“你既然都知道它要跟你说什么了,你还去找它做什么?瓦拉,我是不是说得很有道理?”
“很有道理。”瓦列莉亚点点头:“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把它埋在什么地方了吗?”
路路把埋骨的位置说了出来。
“你们留在这个房间,什么地方都不要去。”瓦列莉亚握住了雅丽蒂亚的胳膊,凑近了她的脸,轻柔而缓慢地说出了她的问题::“相信你已经注意到,它的存在会为我们带来不少麻烦,你还要坚持吗?”
“您尽管去做您想做的事情。”雅丽蒂亚的绿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热情。
“乖乖待在房间里等我回来”瓦列莉亚继续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当她再一次张嘴说话的时候,两人的鼻尖甚至直接碰到了一起::“你沐浴在春之女神的眷顾当中,只要你不主动招惹麻烦,就不会有危险。你无论看到了什么,或者听见了什么,都等我回来再一起行动。”
“我说:您尽管去做您想做的事情。”雅丽蒂亚辉开了瓦列莉亚,使劲把她往房门的方向推。
“雅丽蒂亚?”路路拉了拉雅丽蒂亚的衣袖。
雅丽蒂亚低下头,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纤细的手。
“听我的话”瓦列莉亚站在门边,深深地凝望着雅丽蒂亚:直到对方点了点头,才离开了房间。
在幽灵男孩的哭声戛然而止的瞬间,雅丽蒂亚抱起了路路,将脸颊埋进了她的头发里。
“雅丽蒂亚。”路路抱住了雅丽蒂亚的脖子:“瓦拉这么做是没有错的,我们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了。”
“嗯。”雅丽蒂亚的声音闷闷的。
路路轻拍着雅丽蒂亚的头:“那你为什么对瓦拉那么粗鲁?她看起来很受伤,待会儿你要向她道歉才行。?”
雅丽蒂亚沉默了下来。
“雅丽蒂亚!”路路呼唤道。
雅丽蒂亚没有出声。
“雅——丽——蒂——亚——!”路路故意把每一个音节都拖得很长。
雅丽蒂亚毫无反应。
“雅丽蒂亚雅丽蒂亚雅丽蒂亚——”路路不停呼唤着雅丽蒂亚的名字。
雅丽蒂亚始终保持沉默。
“你再不回应我,我可就要生气了。”路路挣扎着要逃离雅丽蒂亚的怀抱。
“师傅。”雅丽蒂亚忽然悄声说:“要接受自己是个平庸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那和你又没有关系,就让那些平庸的人自己去烦恼吧。”路路收起了爪子,用肉垫拍了拍雅丽蒂亚的脑袋:“你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好孩子,但也不需要把别人的烦恼全部变成自己的烦恼啊!”
“你误会了,我的确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平庸,并且为此而感到绝望。”雅丽蒂亚叹了口气:“你们都说我长得漂亮、歌声动听还具备艺术天赋,这些都是珂宁送给精灵的礼物。我相信自己比绝大部分的人类都要完美,但对精灵来说,我这样的女孩实在太普通了。”
路路从雅丽蒂亚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跳下了床,将她们三人的枕头都搬到了雅丽蒂亚的身旁,再把它们堆叠起来,再站了上去。
路路把两个肉垫放在雅丽蒂亚的肩膀上,专注地凝望着她美丽的绿眼睛:“你一开始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呢?”
“在我小的时候,只要我下定决心,就能把事情做好。人人都夸奖我,说我是受到珂宁特别眷顾的。”雅丽蒂亚的双颊红彤彤的:“我很感恩,所以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决定要终身在神殿服侍我们的造物主了。”
雅丽蒂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所以呢?”路路张了张嘴,然后突然做了一个用针线把嘴巴缝起来的动作。
雅丽蒂亚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春之女神和春主的牧师,总是对我关怀备至,我天真地以为他们之所以会对我那么好,是受到了神祇的吩咐,要将我争取过去。”
“我实在是想得太多了。雅丽蒂亚用脊背对着路路,双手捂脸:“那些把我抱到膝盖上,给我讲冒险故事,还为我准备美食的珂旭牧师,是我的母亲和她的教友。我只是个平凡的小女孩,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逾矩的程度也不及那些遭到流放的罪犯,我当然不会惹他讨厌,但他也不会关心我、欣赏我……”
“没关系啦,你又不信仰他。”路路绕到了雅丽蒂亚面前,扑进了她的怀里:“女神关心你、欣赏你,不就好了?”
“对女神来说,我不过是……”雅丽蒂亚低头看着路路胸前的春芽圣徽,又把话吞了回去。
她喜欢诗歌,诗歌里那些伟大的英雄,身上仿佛发着光,即使是强大的诸神也无法忽略他们的光芒。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每当她伤心难过的时候,瑞图宁的牧师总会在她的身边。他们为了使她高兴起来,会温柔地安慰她、用鲜花为她编织花环、知道她喜爱甜食,就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还找来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和妖精,陪伴她度过那些孤独的时光。
她打算死在森林的时候,路过的猫妖精强势地将她带回神殿。她一直以为,瑞图宁怜惜她,于是故意让猫妖精找到她,其实只是她想得太多。
那些关心她的牧师,有人是想要做一件好事的热心路人、有人是她兄长的恋爱对象,有人是她的亲戚和邻居,还有一个想要和丈夫的青梅竹马做朋友的雅迪亚——他们每个人都有关心她的理由,但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受到了瑞图宁的叮嘱。
诗歌里那些深受诸神眷顾的英雄,从出生的那天起,遭遇到的磨难就比普通人要多。这是神祇给予的试炼,唯有通过了考验的人,才有足够坚韧的心灵,成就哪些别人想都没想过的伟大事业。
妹妹的失踪,在珂宁神殿门外遇到阿尔芒、阿尔芒夫妇遭到杀害、遇到了以太——加入了兰蒂尼亚的那个冒险小队……
她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是瑞图宁给予她的艰难试炼,事实是,她太希望自己与众不同了。
“我开始服侍女神的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呢。”路路粗鲁地揉乱了雅丽蒂亚的秀发:“你下定决心要服侍她,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吧,但你已经可以使用哪些高深的神术了,应该流眼泪的难道不是我吗?”
雅丽蒂亚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早已泪流满面。
“我太蠢了,你和我本来都不需要遭受到那么多的磨难。”雅丽蒂亚狼狈地用手帕擦拭着眼角:“任何一个世界都可以传播女神的教义,我也想去那些风景如画的世界啊!我想去妖精荒野,我甚至想过要去寻找碧春之弓——亲眼看一看它,如果能摸一摸的话,一定很幸福……”
“那你为什么不去啊?”路路歪着头。
“我由于太过自负,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雅丽蒂亚抽抽噎噎地说:“我无论如何都想见珂旭一面,我知道它会前往那些黑暗和混乱的地方,为人们带来光明与秩序。我以为只要我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见到他,甚至为我心中的英雄做些什么,但是我把事情搞砸了……都搞砸了……”
雅丽蒂亚泣不成声。
有人敲了敲门。
“是谁啊?”路路大声询问。
“瓦列莉亚。”来人回答道。
路路看了看雅丽蒂亚,又看了看木门,五官都纠结再了一起:“你先出外走走,过段时间再回来啦!”
瓦列莉亚推开了门,大踏步走到了雅丽蒂亚的床前。
“现在还不是哭泣的时候,我会帮你。”瓦列莉亚半跪下来,近乎虔诚地握住了雅丽蒂亚冰凉的手:“我们从今天起,尽己所能消灭不死生物,他会看见。”
雅丽蒂亚脸色苍白,虚弱地往后倒去,瓦列莉亚连忙扶住了她。
“喘不上气吗?”瓦列莉亚把鼻子凑近雅丽蒂亚的脸:“你别太激动,先冷静一下。”
“谢谢您的关心,瓦列莉亚女士。”雅丽蒂亚有气无力地说:“我想休息一会。”
瓦列莉亚让雅丽蒂亚平躺在床上:“我吩咐女佣给你煮些汤。”
“嗯。”雅丽蒂亚应了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瓦列莉亚离开之后,雅丽蒂亚忽然嗤笑了一声:“两个都不信仰珂旭的女人——她们还是其他神的牧师,竟然为了讨好他而猎杀不死生物,真是荒唐。”
“我呢?”路路摇晃着雅丽蒂亚的肩膀:“我呢?我呢?我呢?”
“三个。”雅丽蒂亚有气无力地补充道。
路路疑惑极了:“你在笑什么?你不是跟我说,你来这里,是为了能够看到珂旭的吗?”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刻意讨好他。”雅丽蒂亚摇了摇头:“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传播女神的教义,并且将这里的居民从恐惧当中拯救出来。”
路路歪着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表情。
“那理应是从严寒的冬季迈入百花盛开的春季般自然的事,只要我用心服侍女神,为改变迷离的境况而到处奔走,女神会把我的作为看在眼里。”雅丽蒂亚说:“女神会指引我,帮助我找到问题的症结。”
“任何事情都瞒不过诸神的耳目,宵银察觉到有人要动摇他在迷离的根基,一定会想办法阻挠我和盟友的行动。”雅丽蒂亚的脸颊红扑扑的:“我大胆猜测,珂旭绝对不会对迷离的人置之不理,当他发现迷离将要恢复如初,但阻隔在迷离与光明之间的黑暗将要进行最后的反扑,他一定会出现——”
“他的化身会降临在珂旭骑士团的战场上,他会为快将陷入绝望的人们带来神示。”雅丽蒂亚的眼睛闪闪发光,明亮得就像天上的繁星:“而我,刚好就在现场。我们的相遇,那仿佛是命运的馈赠。”
路路把话接了下去:“原来你在这里。”
“我不在乎他是否察觉到我的存在。”雅丽蒂亚摇了摇头:“我指示想知道,大家说珂旭是完美无缺的,但完美到底是怎样一种状态呢?我知道我永远无法达到他的境界,只能尽力使自己变得更接近完美,这样才更有资格服侍女神。”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路路叹了口气:“我年纪太大了,都搞不懂你们这些孩子在想什么了。”
雅丽蒂亚坐起身来,摸了摸路路的头。
路路的表情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疑惑了。
4
三人在旅店里休息了一个晚上,吃完早餐之后就结了帐,驾着马车前往商队扎营的那片空地。路路聊起窗帘,想把昨天对她多有照顾的那位牧师只给雅丽蒂亚看,但这比她的想象要困难不少。
跟随“半色宝石”的瑞图宁牧师一共有三个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人类男性,长相身材普通到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再加上他们三个全身上下都穿得一片绿油油,想要透过衣着将他们区别开来,难度也不低。
路路打算走到他们身边,闻闻他们的味道,于是她就像个小淑女一样,伸出了手,等着瓦列莉亚搀扶自己下车。
瓦列莉亚抱起了路路,将她放到了地上,然后就马上去扶雅丽蒂亚,把路路气得拉长了脸。
路路快步走向了那三个牧师,他们正一心一意地招呼着前来帮衬的顾客,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路路的靠近。
摊位上的香料气味实在太过浓烈,害得路路打了好几个喷嚏。
“路路牧师?”绿油油三人组中的其中一个,露出和蔼的笑容:“看起来你已经找到自己的同伴了。”
这人一开口,路路马上就把他认了出来:“戴维牧师。”
两个精灵已经来到了路路身边。
“你们好。”雅丽蒂亚拿来了三瓶酒,分别交给了那三位牧师:“昨天麻烦你们照顾我的师傅了,猫妖精的天性就像孩子一样,她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顽皮吧?”
“她几乎都在睡觉,我们还没有机会见到她爱玩的一面。”另外一位牧师说:“我叫彼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雅丽蒂亚。”雅丽蒂亚示意了一下旁边默不作声的同伴:“她是瓦列莉亚,一位无论品行还是能力都相当值得信赖的朋友。”
第三个牧师拿来了三个木箱,请三位女性落座。路路从记忆的角落翻出了这个人的名字,他叫保罗,昨天戴维和彼得讨论女神的教义时,他几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路路本来以为保罗会继续保持沉默,但他却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这个时候,摊位前刚好没什么人,六个牧师不是无事可做,就是想打听些情报,于是就开始聊起天来了。
彼得饶有兴趣地问起雅丽蒂亚成为冒险者的原因,雅丽蒂亚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每个人都能透过向神祈祷而获得力量,既然女神选择赐予我恩典,我就要负担起相应的责任,而我能做的就是把女神的教诲传播到众人的心中。”
“我要和雅丽蒂亚一起传播女神的教义。”路路举起了肉垫。
瓦列莉亚呢?”戴维问。
“我要保护雅丽蒂亚。”瓦列莉亚说。
绿油油三人组也谈起了自己踏上这次冒险的理由,戴维想要不择手段传播女神的教义,彼得刚好手里缺钱,保罗指示单纯想要去港口城市探亲。
“你要怎么不择手段地传教呢?”雅丽蒂亚歪着头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戴维微笑着说:“我想把侍奉女神的弟兄姐妹聚集在一起,利用团队的力量,四处宣扬女神的教义。”
雅丽蒂亚的眼睛忽然变得闪闪发亮:“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脑海里有很多不太成熟的想法,但我仍然不知道可以如何使它们实现。”戴维说:“可是没关系,我已经和这么多弟兄姐妹待在一起了,相信女神将会在适当的时候给我指引。”
“祝你成功。”雅丽蒂亚说:“所以,这个拥有三位牧师的团队,是你建立起来的吗?”
“我加入这个商队的时候,彼得还有保罗已经在了。”戴维拍了拍彼得的胳膊:“那一刻,我就知道,女神听得见我的祈祷,并且决定帮助我。”
“经常有商队会邀请好几位牧师一起旅行吗?”雅丽蒂亚疑惑极了。
“很正常。”保罗点点头:“我十六岁就开始出来冒险了,十年来也有了好几个固定合作的商队,他们为了保证安全都喜欢同时雇佣几名牧师。”
雅丽蒂亚和瓦列莉亚面面相觑起来。
雅丽蒂亚转过头来,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全部都是服侍同一位神祇的牧师吗?”
“被你这么一说,‘半色宝石’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啊!”彼得说:“我跟随过一个商队,整个商队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珂旭的信徒,但他们的老板还是邀请了我,不过那次的合作绝对算不上愉快就是了。”
彼得抚摸了一下春芽圣徽,一脸你们不要问我我完全不想回忆的表情。
“他们对餐桌礼仪非常讲究吗?”雅丽蒂亚问。
彼得看起来简直生无可恋:“你怎么知道?”
“我的母亲是狂热的珂旭信徒,她做任何事都是一板一眼的,甚至连用餐的时候——”雅丽蒂亚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只要我们拿错餐具,拿餐具的姿势不正确甚至只是拒绝把青椒放进嘴里,都会遭到她的严厉斥责。”
路路回忆了一下雅丽蒂亚和她的哥哥们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都相当赏心悦目。按照小姑娘的脾性,如果她认为这套礼仪毫无必要,肯定就不会去遵守了,所以她可能只是在自嘲吧。
彼得用力点头:“他们虽然没有要求我变得跟他们一样,但和他们相处,压力还是相当大啊!”
路路把两个肉垫并拢在一起,用来支撑她的下巴:“吃东西也那么多规矩,还能感受到乐趣吗?”
“遵守用餐礼仪,是对跟你一同用餐的人表示尊重的一种方式。”瓦列莉亚说。
路路又回忆了一下瓦列莉亚用餐的样子,虽然不能说她粗鲁,但她所遵守的那套雪精灵的规矩,绝对不是菲薇艾诺人一直以来所遵守的那一套。
戴维拍了拍彼得的肩膀:“你们说的那种情况,应该只是特例吧?”
刚好有顾客要来买东西,几人只好暂时停止了交谈,等到客人离开了以后,他们又继续聊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说起那些流传在街头巷尾的传闻,路路瞟了雅丽蒂亚一眼,故作不安地说:“我们经过亚蓝崖领的时候,从士兵那儿听说了相当可怕的传闻。”
“什么样的传闻呢?”戴维问。
“近来有一些和我们一样的瑞图宁牧师死了,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总之人就这么没了。”路路扑进了雅丽蒂亚的怀里:“我和雅丽蒂亚都很害怕,所以雅丽蒂亚就写信回家了。”
“真的感到害怕的话,难道不应该直接回家吗?”彼得问。
“雅丽蒂亚不是在离家……”路路话说到一半,就被雅丽蒂亚用手封住了嘴巴。
“我的兄长担心我又危险,就雇佣了瓦列莉亚女士,请她保护我的安全。”雅丽蒂亚微笑着说:“但是他也给了我一个考验:瓦列莉亚女士的一切开资必须由我负责。她一顿饭能吃掉四只野兔,战斗过后武器也需要维修,想要满足她的需求也不是那么容易。”
路路从雅丽蒂亚的手掌中挣脱了出来,眼泛泪光地问:“所以你们商队还缺人吗?”
“这个吗?你要找我们老板才行了。”彼得耸耸肩。
雅丽蒂亚站起身来,抱起了路路:“与诸位交谈使我获益良多,希望能有幸与你们一同上路。”
“我想老板会答应的。”戴维说:“我有种错觉,他似乎想把路上遇到的瑞图宁牧师都吸引进来似的。”
“我认为这不是错觉。”雅丽蒂亚小声说。
“欸?”戴维看起来疑惑极了:“你和老板认识吗?”
“我曾经短暂加入过他的商队。”雅丽蒂亚说。
瓦列莉亚提醒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路路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拜拜。”
雅丽蒂亚拜托绿油油三人组帮忙看着马车,就抱着路路来到了“半色宝石”负责人——劳瑞·弗雷德的跟前,对方看见雅丽蒂亚的时候,显得十分惊讶:“好久不见了,雅丽蒂亚牧师,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弗雷德伸出手,跟雅丽蒂亚握了握手。
“这位女士原来是你的朋友?”弗雷德笑容可掬地问,仿佛曾经的不欢而散根本从未存在。
“这是我的朋友瓦列莉亚。”雅丽蒂亚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傅路路,我想你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
弗雷德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忽然开始了无休止的互相吹捧,这个夸赞一下对方的能力,那个又反过来称道一下对方的手腕,说了老半天都没说到重点,路路无聊得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呵欠。
“雅丽蒂亚牧师,你可否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弗雷德问。
“是什么呢?我的朋友。”雅丽蒂亚微笑着问。
“你愿意再次成为我们‘半色宝石”的随行牧师吗?”弗雷德进一步补充道:“你知道的——迷离遍布各种不死生物,多一个同伴总是好的。”
“这是我的荣幸。”雅丽蒂亚露出了她最好看的笑容:“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想请你给我一个为你效劳的机会,没想到你居然先说出来了。”
两个人快活地笑了起来。
“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雅丽蒂亚歪着头,脸上写满了天真的好奇:“我看在你的商队里,就只有瑞图宁的牧师,‘半色宝石’难道是我们教会的产业吗?”
“这是一场误会。”弗雷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呵呵,我们只是比较相信瑞图宁牧师的能力而已。”
“所以你不会拒绝沃玛兹牧师的加入了?”雅丽蒂亚看了看瓦列莉亚:“就像你所说的一样,迷离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我的兄长特意为我请来了一位护卫。如果要让我负担起她的食宿,跟你跑这一趟我就赚不到多少了。”
“当然没有问题。”弗雷德伸出手,再次和雅丽蒂亚握了握:“我们共计会在这儿停留三天,到了明天就要动身前往下一个地方了,这方面没有问题吧?你知道——商队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过久。”
“我诚挚地为上次的不愉快向你致歉。”雅丽蒂亚说。
两人谈妥了之后,雅丽蒂亚就抱着路路会到了她们的马车旁。
5
路路呼出了一口气,明明应该看不见的废气,却因为寒冷而变成了白色的雾气。
在迷离,雾总会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东西,比如“咯吱——咯吱——”地缓缓走近的骨头架子,或者晚上哭个没完的半透明小男孩,还有什么呢?还有那些身上散发着腐朽气息,以尸体为食的怪物……
路路只是在这个灰蒙蒙的世界生活了两个月,就已经克服了对于不死生物的恐惧,但她宁愿自己还是听到恐怖故事就会吓得抱着尾巴瑟瑟发抖的小猫咪。
雅丽蒂亚和戴维有说有笑地回到了他们今晚扎营的地方,路路裹紧了身上的毛毯,跳下马车,跑到了雅丽蒂亚身边。
雅丽蒂亚将路路抱了起来:“我出去的时候,你有没有乖乖听话?”
路路摇了摇头:“没有,我是雅丽蒂亚的师傅,应该听话的是雅丽蒂亚才对。”
雅丽蒂亚和路路回到了马车上,拿出了她们用来烹制猎物的陶罐,然后一块儿回到了正在噼啪作响的火堆旁。瓦列莉亚正在那儿休息,绿油油三人组——戴维、彼得和保罗正在给猎物剥皮,瓦列莉亚两手空空地在一旁烤火,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表示不满。
这几只瘦骨嶙峋、小得可怜的动物,全都是瓦列莉亚一个人的功劳——没有人比从小在雪原上生活的雪精灵,更擅长在万物凋零的严冬寻找并捕捉猎物的了。
雅丽蒂亚把冰块放入陶罐,再将陶罐架在火堆上,不久之后水就被烧开了。
六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彼得帮着雅丽蒂亚一起,将其实没几口肉可以吃的猎物制作成美味的佳肴。
“这种露宿野外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路路叹了口气。
“快了快了。”彼得把干柴仍进火堆:“如无意外的话,我们将在明天下午之前闻到伏勒的海腥味。”
“还能吃到香喷喷的炸鱼。”戴维补充。
虽然瓦列莉亚和雅丽蒂亚一直神经兮兮的样子,但直到她们的头发被伏勒散发着咸味的大风吹乱,都没有发生过什么足以被吟游诗人谱写下来的大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一样没有。
他们到达伏勒的时候,刚好是该吃午餐的时间。路路撒泼打滚了好一阵子,雅丽蒂亚才从钱袋里拿出了几个钱币,向旅店老板购买了一些海鲜。
迷离的人对辛辣的食物可以说是情有独钟,众所周知猫咪是不能吃辣的,但猫妖精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路路对那些经过油炸后变得酥酥脆脆的小鱼小虾分外偏爱,吃得肚子滚圆都还是忍不住要把食物塞进嘴里。
雅丽蒂亚把路路抱在怀里,轻轻地揉搓着她的肚子:“师傅,下次别吃那么多了,把肠胃搞坏了怎么办?有好吃的食物都只能看不能吃,不是太遗憾了吗?”
“各位可敬的牧师们,这儿的午餐是否能使你们感到满意?”弗雷德脱下他那顶宽大的帽子,笑容带有一种讨好的意味:“我知道保罗牧师之所以会答应暂时加入我们‘半色宝石’,只是想在旅途当中有个伴,现在差不多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提议,一个无论是对你、对瑞图宁教会、对‘半色宝石’来说几乎都是有益无害的提议。”
“是什么样的提议?”保罗问。
“还有几天就要跨年了,先前我们购入了大量的货物,打算值此期间卖给这里的人。”弗雷德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三个花花绿绿的护身符:“我想我们的顾客非常乐意在春之女神的牧师手里购买几个护身符。”
瓦列莉亚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只见绿色的护身符上绘制着瑞图宁的春芽圣徽,弗雷德一直扮演着一个对女神充满信心的人,他会卖这样的货品根本不值得稀奇。可是,在这几个样板当中,还有着一个绘制着尺规圣徽的暖黄色护身符,还有一个被前两者给压在了下面,根本看不清楚。
“你希望我们售卖这些护身符的时候,为信众祈祷吗?”彼得双手环胸。
“当然。”弗雷德点了点头:“到时候,诸位可以提醒一下他们,为教会捐献一些钱财或者物品。”
“如果不想遭受复苏者的支配,比起购买这些东西,停止使用自己的恐惧去喂养他还比较符合实际。”雅丽蒂亚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冷淡。
瓦列莉亚拍了拍雅丽蒂亚的手背。
“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雅丽蒂亚牧师。”弗雷德笑眯眯地说:“但绝大部分的穷人都没有条件研习宗教知识,他们只想在迷雾当中摸黑前进的时候,能够得到一点心灵上的慰藉。你愿意帮一帮这些人吗?”
雅丽蒂亚并没有说话。
弗雷德开始说服在场的其他人,彼得马上开始讨价还价,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之后,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后是保罗,他表示:“只要你愿意给我相同的待遇,在你这里多留几天也是可以的。”,于是他也流了下来。
接着是戴维,他看了看保罗,又瞧了瞧已经自动自觉帮忙整理货物的彼得:“那么我也来帮忙吧。”,他看着雅丽蒂亚:“有那么多人会来买东西,我想这是个传教的好机会,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被路路私底下称为绿油油三人组的戴维、彼得和保罗都决定留下来之后,他们就开始帮助弗雷德说服雅丽蒂亚。
绿油油三人组(主要是戴维)开始讲起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打算在帮助它们的忠实的朋友弗雷德先生的同时,为瑞图宁女神以及在迷雾当中失去方向的羔羊们做些事情。
瓦列莉亚把它们说的内容翻译成了人话,也就是将这些其实没什么用的护身符卖出去的同时,强行把瑞图宁女神的教义塞进买主们的思想当中。
雅丽蒂亚一开始表现得兴味索然,戴维说了半天都要说不下去了,彼得只好说些无关紧要的俏皮话想让气氛热络起来,保罗也跟着附和了几句,瓦列莉亚不擅长所谓的“阅读空气”,但也多少体会到空气中的尴尬。
瓦列莉亚看了眼弗雷德,本来以为他也会拼了命一样是图说服雅丽蒂亚,结果他却说:“在你们加入的时候,我的确没有提及过会请你们帮这个忙。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在我们下次出发之前,你们就随便在城市里玩几天吧。”
虽然弗雷德本人已经放弃了,彼得和保罗也有要放弃的迹象,但戴维的嘴巴还是上下动个不停。
最终雅丽蒂亚还是被说服了。
当初,瓦列莉亚之所以会来到迷离这个地方,只是为了保护雅丽蒂亚——他们说服了雅丽蒂亚留下,就等于也说服了她。
“师傅?”雅丽蒂亚轻声呼唤怀里的猫妖精。
路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瓦列莉亚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可能是瓦列莉亚的力气有点大,路路举起了娇小的肉垫,拨开了她的手。
雅丽蒂亚笑了笑,又用手捏了捏路路的脸颊:“师傅也同意了吗?那么,我们就一起努力吧。”
“我在你们这儿买了好几包迷迭香,你能把这个护身符送给我吗?”
“迷迭香已经比平时便宜一些了,这个护身符需要另外购买。”
“请你们祈祷还要收钱的吗?小姑娘,你能不能免费帮我向女神祷告,请她帮忙祝福这个护身符?”
“为了帮助更多贫苦的可怜人,教会需要信徒们的捐助,多少都可以的。”
那人又纠缠了雅丽蒂亚好一阵,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就黑着脸离开了。
“你们到这里来帮忙,商队应该有送东西给你们吧。能不能从你的那份里,拿出一包辣椒粉送给我?我儿子很喜欢吃辣,收到这样的礼物一定会很高兴。”那人为了把她想要的东西只给雅丽蒂亚看,于是伸出了她的食指。
那人的手指上佩戴着一只戒指,瓦列莉亚不知道这件饰品到底值多少钱,既然还有闲钱给自己购买首饰,想要给孩子送礼物为何又要舔着脸向别人讨要呢?
“商队并没有给我们送任何东西。”雅丽蒂亚说。
“那你能不能买给我?就可怜可怜我这个穷人吧。”
瓦列莉亚继续打量那个自称“穷人”的女人,她衣着光鲜,手里提满了从各处买来的东西,一看就不是穷到必须风餐露宿的可怜人。
接下来又来了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把东西拿起来瞅了瞅,问雅丽蒂亚:“卖多少钱啊?有没有便宜点的?这么便宜该不会是往年卖不出去的吧?你说多少钱来着?”,然后又拿起旁边的东西,又把上述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问了一圈之后又重新拿起了最初的那件东西,再次问起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这样来回问了好几次之后,他们撞开了旁边的人,转向了‘半色宝石’那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又把同样的事情做了一遍。
没多久之后,那几个人又挤开了雅丽蒂亚面前的一个瘦弱的少妇,把钱币塞到了她的手里,吩咐她把他们要的东西塞进他们的篮子。
雅丽蒂亚的注意力显然在那个刚才被人推倒在地的女人身上,她疼得龇牙咧嘴,甚至连眼泪都飙出来了。她不断地抽着气,用手支撑着身体,想要从冰冷的土地上爬起来,但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始终都没有成功。
雅丽蒂亚都还没有开口,瓦列莉亚已经小跑着来到了少妇的跟前,将她搀扶到一旁的椅子旁,请她坐下来休息一会。
雅丽蒂亚解下了挂在腰间的水囊,这里面装着女神赐予她的“涌泉”之水,扔给了瓦列莉亚。
瓦列莉亚给那位少妇检查伤口的时候,竟然听见那几个人向牧师讨要起那些“泉水”来了。女神的恩赐当然不能成为香料的添头,但那几个人就是不肯离开,甚至说了一些相当难听的话,连雅丽蒂亚都被气红了脸。
少妇抬头看着瓦列莉亚:“牧师小姐,你回去帮帮你的朋友吧。我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听见了少妇的话,又开始嚷嚷了起来。
彼得对瓦列莉亚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雅丽蒂亚抱着猫妖精到瓦列莉亚身边去,然后就和颜悦色地跟那几个蛮横无理的人说起话来。
雅丽蒂亚站在这儿不到半天,就遇到了这么多粗鲁无礼的人,但瓦列莉亚却从未遭遇过什么不愉快。这些前来采购的人,只要和瓦列莉亚眼神接触,或者在不经意间看见她背上那把寒光闪闪的战斧,就会吓得双腿发软,根本不可能还有心情在摊位前挑拣货物,世上怕是只有雅丽蒂亚还有那些喜欢寻求刺激的人——才敢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前来挑衅沃玛兹的牧师。
瓦列莉亚吓跑了好几个来买东西的人之后,弗雷德就客客气气地请她站到瑞图宁牧师们的身后,担当护卫的工作,注意着是否有人手脚不干净,或者在东西快要卖光的时候补上一批新的。
瓦列莉亚对这项安排十分满意,这样她就能更好地观察雅丽蒂亚的一举一动了。
在他们售卖物品的摊位旁边,有一位精灵吟游诗人演唱起了瑞图宁的赞美诗,雅丽蒂亚转过头去看了她好一会,直到一位前来购物的中年妇女戳了戳她,她才回过神来:“你想买些什么呢?”
雅丽蒂亚的声音透露出了一点疲惫,瓦列莉亚完全能够理解雅丽蒂亚内心的失望,但也不会怪罪于那些使她感到失望的人们。
传播神祇的话语,是牧师的天职,但那些走到摊位前的人——他们只想利用一年当中辛苦积攒下来的金钱,购买一些平时根本不舍得使用的好东西跟家人一起分享。他们来的时候带着一笔“丰厚”的钱财,走的时候带着一大堆“贵重”的物品,根本经不起任何的意外,他们的心灵当中已经没办法装得下瑞图宁和她的教义了。
——当然,沃玛兹的也不行。
瓦列莉亚打开箱子,将各式各样的护身符放到了桌上:“弗雷德说天黑了或者卖完这一箱,我们就能回去吃晚餐了。”
“哦。”雅丽蒂亚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瓦列莉亚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能和她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在一旁保护她的安全。
6
路路坐在雅丽蒂亚身边,用爪子拨弄着被人放置在一旁的木炭。
“雅丽蒂亚牧师,我现在可以进来吗?”商队负责人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了进来。
雅丽蒂亚马上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袍:“请进吧。”
“抱歉,打扰两位休息了。”商队负责人撩起门帘,走了进来,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
眼睛扫视着帐篷:“瓦列莉亚牧师呢?”
“她有事出去了一会。”雅丽蒂亚双手环胸:“都这么晚了,你来找瓦列莉亚做什么呢?”
路路在商队卖东西的时候,已经睡了一觉,但她还是夸张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不,我不是来找瓦列莉亚牧师的,我们也没有马上动身离开这里的打算。”商队负责人摇了摇头:“我这次来,是想请雅丽蒂亚牧师和路路牧师帮我个忙,这件事非常的重要,而且只有瑞图宁的牧师才能办得到。”
雅丽蒂亚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弗雷德先生,你难道是想多了解一下女神的教义吗?”
“这件事若是成功了,一定能够将女神的教义弘扬开来。”商队负责人说:“我是出于对女神的尊敬,还有对两位牧师的信任,才特意把消息告诉两位的。”
“真的吗?”路路并不认为这个人真的对她们还有女神怀有善意。
“当然是真的,我可曾说谎欺骗过两位?”商队负责人的表情那么真诚,路路几乎就要相信他了。他叹了口气:“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有一伙匪徒,将一些本不属于伏勒的不死生物,带到了这里。”
雅丽蒂亚和路路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我曾经跟你们说过,活在迷雾当中的人需要寻求希望。”商队负责人说:“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所能带来的慰藉有限。如果有人能为他们清除掉盘踞在这里的不死生物,一定会被他们视为英雄,到了那个时候,你说什么,他们都会仔细聆听的。”
“我非常乐意为这里的人带来希望。”雅丽蒂亚抱起了琴,弹奏起一首动人的乐曲:“不过弗雷德先生,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呢?可靠吗?”
“是城中的信息来源。”弗雷德回答说:“我在城里有一些值得信赖的朋友,他们可以把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提供给我们。”
“我和师傅毕竟只是两个柔弱的女人,女神给予我们的能力也都偏重于治愈方面,我们根本没有信心完成你的嘱托。” 雅丽蒂亚叹了口气:“有一些牧师比我们更加擅长消灭不死生物,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呢?”
“上一次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都要吓坏了,就回到维莱德堡请求珂旭神殿的协助。为了确保我和师傅在旅途上的安全,我的家族又雇佣了沃玛兹牧师瓦列莉亚女士,作为我们的护卫。”雅丽蒂亚真诚地说:“你为何不考虑一下其他神祇的牧师呢?即使不喜欢上述的那两位,不是还有兀烈卡卡和艾瑞克的牧师吗?”
“我相信唯有重生者瑞图宁的力量才能真正安抚那些从死亡中复苏的灵魂。”商队负责人语气坚定地说:“上一次的确有些凶险,但两位牧师不是顺利返回维莱德堡了吗?这话有我来说也许不太合适,雅丽蒂亚牧师,请相信女神的力量。”
“我对女神一向是很有信心的,但只有一位女神,库瑞比克不可能变得像现在一样繁荣。”雅丽蒂亚说:“使我感到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上次兩位牧師的死,和你有關嗎?”
商队负责人的表情忽然变得严峻,看着甚至有点凶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雅丽蒂亚问:“後來黛比牧师獨自跟你們上路,她是怎麼死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商队负责人夸张地耸了耸肩。
雅丽蒂亚把琴放回原来的地方:“既然是这样,请告诉我那些不死生物在什么地方吧。”
“就在城外不远,如果你们现在动身的话,应该能爱明天开卖前回来。”商队负责人微笑起来:“如果雅丽蒂亚牧师仍旧感到不安,可以等瓦列莉亚牧师回来再一起出发。”
“这是个很好的提议。”雅丽蒂亚也跟着笑了起来:“在出发之前,我们还需要预先准备一下,我们还是明天见吧。”
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商队负责人就离开了。
瓦列莉亚拉开门帘走了进来。
路路抱起了雅丽蒂亚的琴,假装自己是个吟游诗人,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瓦列莉亚。
瓦列莉亚听“故事”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路路甚至猜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在听。
“瓦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路路放下琴,跳到了瓦列莉亚膝上,拉了拉她的袖子。
瓦列莉亚盯着由始至终都一直保持沉默的雅丽蒂亚:“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作为雅丽蒂亚的护卫,我自然只能跟着你们一起去。”
“如果我当时不答应下来,明天我们就只能看见戴维牧师三人的尸体。”雅丽蒂亚近乎无所畏惧地直视瓦列莉亚的眼睛:“身为瑞图宁的牧师,我不可能看着其他比我更加柔弱的弟兄姐妹以身犯险。”
“你刚才不是说你和我都只是柔弱的女人吗?”路路歪着头问。
“师傅,你也曾经对我说过:我一直备受女神宠爱——我虽然在不久之前才刚成为女神的牧师,但我现在已经可以使用不少高深的神术了。”雅丽蒂亚说:“既然我得到了女神的厚爱,我就有有义务承担起相对的责任。”
“不过师傅。”雅丽蒂亚摸了摸路路的头:“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帮我监视弗雷德的一举一动:白猫是你的眼睛,黑猫是你的耳朵,橘猫是你的舌头——我希望我们搞定不死生物的同时,也能得到他与邪恶勾结的证据。”
“你又要抛下我?”路路的小脸蛋顿时皱在了一起:“在你口中的师傅,难道就等于一个没什么用的包袱吗?”
“我不希望再有人像艾德牧师和黛比牧师一样,死在敌人的阴谋当中。”雅丽蒂亚将路路抱在了怀里:“这件事只有师傅一个人能做,我是信任师傅的能力,所以才会想将你留下来。”
雅丽蒂亚温声细语地说了好多好话,保证自己一定会毫发无伤地从城外回来,路路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
路路和两位精灵一起到了城外,亲了亲雅丽蒂亚光洁的额头,然后就悄悄地回到了城内。她并没有马上回到商队众人休息的地方,反而跑到了旅店的附近,用猫语呼唤道:“有小猫咪要吃鱼吗?”
在旅店的屋顶上出现了一双散发幽光的瞳孔,接下来在小巷的末尾也有一只黑漆漆的小动物逐渐靠近,路路的双眼眯缝了起来,她的鼻子告诉她:还有好几只猫正在角落窥视着这里。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先事格着纸包嗅闻着它,慢条斯理地拆开这个小小的包裹,小心地拿出了一条小鱼放进嘴里,最后才满心不舍地把剩下的那些放到了地上。
“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猫咪帝国的路易皇帝陛下对她的子民们说道。
——————————与正文无关的彩蛋——————————
假设库瑞比克有网文产业,而且神话题材并没有被和谐的话……
瓦列莉亚可能觉得雅丽蒂亚会以瑞图宁为主角写一篇种田文:养养花、养养小动物、没事捏几个妖精出来玩玩,调戏一下自家弟弟,跟好基友的双胞胎哥哥談戀愛——啊,敬爱的未写之神,我简直爱死了这个世界!
雅丽蒂亚的确会写文,但她的脑洞是这样的。
珂旭重生了,回道了他刚出生的时候。由于未写之神创造他的时候,只用了半团能量,所以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显得非常弱小。但在他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在诸神當中站穩了腳跟。
他利用先知先覺,规避着那些可能导致库瑞比克发生动荡的风险。当珂宁和兀烈卡卡提出自己对建设世界的主张时,珂旭凭着上辈子的记忆,提出了让他们都感到满意的方案,结果众神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发生争吵,导致梵未能在未写之年诞生。
装逼完当然就要泡妞啦!虽然全世界的女神都爱上珂旭,但瑞图宁却是他心里的唯一。然后就见这个装逼打脸各种拿手,而且对打打杀杀特别热衷的男频写手,大篇幅地让瑞图宁花式宠爱珂旭,两人的互动要多肉麻有多肉麻,简直不忍直视。
读者:“又一个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
作者:我有女神就够了!要什么女朋友?“
[嫉妒位]
性别:女
属性:混沌·恶
性格:善妒,暴虐
特殊能力:Jealous Sight (已失效)
极强大的魔眼,双眼直视「嫉妒的对象」即可将其存在抹消,不同于物理层面的抹杀,是将其一切存在证明包括他人对其的记忆一并抹消。但「嫉妒的对象」本人会记得一切经过。
无法直接剥夺生命,且精神力强大的生命对其有一定的抗性。每次使用后会对使用者的精神和肉体产生一定程度的污染。
Execrated Wellhead
使用魔眼对肉体的污染,恶意的凝结体,通常是以一种诅咒的概念存在,无实体。在达到某种阈值后会化作黑蛇,破体而出,毁灭使用者。
然而在达到阈值时,其肉体早已破碎,却仍苟活。黑蛇涌出体外后反受其制,成为其凶残的奴仆。黑蛇为蛇状的黏液,可以分裂增生。
其他:
●由于脖子以上的器官仅存一个大脑,一般情况下无法进行沟通。其残暴疯狂、不可理喻的行动令人难以判断是否具有知性。
●曾经是红极一时的偶像,拥有数量极多的狂热信徒。一旦有人令她觉得地位受到威胁,便会剥夺其令她嫉妒的部分,并引导信徒进行迫害。无人可挡的她陷入越来越极端的疯狂,
●最终被她所爱之人斩下头颅,捣毁魔眼,弃置于其庄园的湖中。狂热的信徒追随至此并将她肢解,但此时湖已被黑蛇污染,数人皆被拖入湖中吞噬殆尽。
●如今的状态下,躯体已停止大部分生理功能,成为盛放黑蛇的容器,受伤后亦无法修复,只能用黑蛇的黏液勉强连接。
●黑蛇通常从伤痕中以液体状渗出,再凝结成形。依靠黑蛇吞噬生命回归体内后供给能量维持生命。
●从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认为世界背叛了完美的自己,憎恶着世界,嫉妒着所有幸福的生灵。也似乎仍在追寻着自己的幸福——在复苏后穿起了婚纱,疯狂地寻找某个人,誓要将其吞入体内。
〇恭喜学姐春晚!!!端午假期没法画画,迅速短打个小贺文!!
〇...虽然说是短打,但是一不小心又飙出四千字,我真该学学少说废话了...()
〇剧情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是少女遇难记(??)
〇我永远喜欢沙莎学姐!!(尖叫)
《灯火繁星》
城市的夜晚永远不会沉眠。
霓虹灯、车灯、小孩子床前的夜灯。人工制造的星星掩盖了高空上寥远的光线,鹊巢鸠占地在夜空中闪烁起来。
过去的传说讲每颗星星都对应着一个人,那么到了城市里,便是每个人都拥有一盏灯。
——只是在每夜流淌的灯光之中,即使有几盏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也不会掀起一丝波澜吧。
〇〇
王文涛掐灭了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驾驶着,寻找起乘客。
做这一行久了,他便能很轻易地分辨出路边焦急张望的人是不是想要打车,甚至目的地是远是近。近来各种打车软件盛行,王文涛的客源削减了不少,然而他也并没有考虑改换道理。时尚并没有年轻人们想象的那么普遍,王文涛这种“传统”的司机,总是能得到潮流之外的人们的青睐。
王文涛一眼一眼地扫着窗外,被某家新饭店的霓虹灯晃得微微眯起眼,骂了一声。
然而他再抬起头时,不远处的路边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少女的身影。
——什么时候?
王文涛吓了一跳,完全没注意到少女什么时候出现在路边,不禁联想起在夜晚的街道上择人而噬的鬼怪传说。
他狐疑地又看了几眼,便为方才一瞬间的惊吓感到丢脸起来。少女没有露出獠牙的意思,只是伸长手臂,招手拦车。
少女身形颀长,明明已入秋季,却仍然穿得不算多,一双长腿晃眼地露在夜风中。她披着绘满涂鸦的外套,短发染得暗红,在夜晚满不在乎地戴着太阳镜。
王文涛停下车,招呼了一声。他暗自估计少女是与家人不合,离家在外,才会披着一身夸张的涂鸦,出现在危险却灯红酒绿的夜晚。
少女对他轻轻点头,坐上后座报了个地名。王文涛从后视镜里看去,却发现她的容貌比自己想象的更要出众。
少女穿着露脐的紧身衣,却又畏惧着深秋的寒意般,微微拉紧外套,裹住了曲线美好的躯体。她的皮肤无暇如白瓷,然而身形与其说是曼妙,却不如说是每一条曲线都纤细而紧绷,如同绷紧的琴弦一般锐利优美地掩藏在衣料之下,仿佛举手投足之间,都会弹奏出悦耳的鸣响。
王文涛不禁向她的脸上看去。
然而少女的半张脸都掩在墨镜之下,能瞥见的仅有镜片下方轮廓精巧的鼻翼、下巴,与没有透露任何情感的、轻轻抿起的淡红双唇。
王文涛本以为少女是染的红发,然而那暗红的发丝却发质极好,轻软柔顺地轻拂在肩头,在窗外晃过的霓虹灯时远时近的照射下反射出一抹艳丽的柔光。
王文涛仿佛被那抹艳红魇住了一般,忍不住恍了一下神。他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找了个话题:
“美女怎么不用软件打车?”
少女愣了一下,不知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是没想到司机会忽然开口搭话。她似乎不想接话,简单地答道:
“不太习惯。”
“小姑娘这么晚了在街上可不太安全啊。”
“没事。”
王文涛听到少女毫无警惕的回应,暗地里轻蔑地扬了扬嘴角。他见多了这种事,这些女孩子们即使听说了再多的失踪事件,也不会认为灾祸就可能正巧降临在自己身上。
然而他面上不显,接着关切道:
“这可不行啊。最近不是还传闻说有个恶鬼在掳人吃吗?听说失踪案的数量也多得吓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文涛仿佛看到少女在听到恶鬼的话题时,抬起墨镜下的双眼,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本地人,不太清楚。”
少女依旧简练地回应,却又犹豫了一下,难得地主动开口问道:
“恶鬼掳人的传闻......可以具体说说吗?”
王文涛大感意外,点点头笑道:
“没问题。只是我也是听乘客说的——”
“这是近几个月开始流传的传闻,说是有恶鬼逃脱了道士的镇压,流窜到市里,每周都要吃一个少女以维持人形,有人说它会变成被吃掉的少女的模样,诱来下一个倒霉人......”
“——而那些倒霉人,最后都吃得只剩一颗头,被发现在清晨的垃圾堆。”
王文涛特地压低了声音,等待少女惊恐的反应。然而少女面上丝毫未动,仅仅若有所思地道了个谢,便再次陷入沉默。
王文涛大失所望,试着又提了几个话题,然而少女再也没有表现出兴趣。几次三番之后,他便也不再强求,沉默着转起了方向盘。
然而没过一会儿,少女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学姐你现在在哪儿呀!”
微信的语音消息里传来了年轻男孩的声音。
“出租车。”
少女没有避着王文涛,拿近手机回道。王文涛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少女的语气仍然简练冷淡,表情却柔和了下来。
“卦上说有人想伤害你,学姐小心点!”
少年的回信几乎是立刻就到,王文涛侧耳听了听内容,被突如其来的封建迷信搞得懵了一下。
“你没事干的时候就给我算卦吗?”
少女却是微微笑了出来,抱怨地回道。王文涛看她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便确认这只是情侣间有点奇怪的小情趣,微妙地放下心来。
“这不是学姐一个人下山调查事件,我担心嘛!”
少年答道,语气却开朗得没有一丝担忧的痕迹。少女笑了一下没有回他,少年却很快发来了下一条消息。
少女对男友要说的话了如指掌,便只有这条语言没有直接外放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长按一下,将其转成了文字。
“我担心那个想伤你的家伙死得太惨嘛。”
少年这样说道。
〇〇
“——你猜,那个恶鬼为什么要杀人?”
沉默地开了十几分钟后,王文涛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少女不答,王文涛却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
“我猜是——它想看看女孩们绝望恐惧的脸啊。”
“越是美好的脸,越是想看到那张脸因惊恐而扭曲、泪水横流的样子;越是毫无瑕疵的身体,就越是想要拿刀切得支离破碎——你能理解吗?”
王文涛语速飞快,似乎想象到了什么画面,身体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你......能理解吗?”
他从后视镜紧紧盯着少女,重复道。
“这是哪儿?”
然而少女只是皱起眉毛,打断他道。
不知何时起,出租车已行驶在郊外,四下灯火愈发稀寥,如同夜色已吞噬了无数的灯光。前方是一片农田,在夜风中如暴风雨中的海洋般涌动作响。
王文涛不答,在路边停下了车。他下车打开后备箱,似乎不担心少女逃走一般,井井有条地准备起绳索与刀具。
他想象着自己摘下少女的墨镜,露出漂亮的眼睛;想象着将那双眼睛细致地剜下来,听见少女愈来愈微弱的惊恐的惨叫;然后——他将丢弃少女的头,把其他部分运回家去,永远地欣赏那份被破坏的美丽。
他想象着,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王文涛回到车前,却看到少女并没有试图打开反锁的车门或是大声哭喊,只是如吓傻般安静地坐在车上,直到王文涛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什么不尖叫呢?”
王文涛看着少女下车,为她的寡言皱起了眉。
少女仍不回答,只是用墨镜下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男人。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王文涛大失所望,一股焦躁忽地在胸中升起:
“你搞清楚情况了没?你要死了,我现在要剜了你的眼睛,放干血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头扔到垃圾堆里......你吓傻了吗!”
王文涛激动起来,挥舞着刀子接近少女,大吼道。
少女静静地看着他逼近,柔顺的暗红发丝在夜风中飘扬,如同柔软而无害地在空中摇曳的花。直到刀子下一秒就要划到自己的脸,她才叹了口气,抬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居然是你啊......”
她脱力地低语道。
王文涛感到持刀的手上忽然传来一股极强的麻痹感,刀子落在地上。他挣开少女的手,踉踉跄跄地后退着骂了一句,捂住仍在痉挛的右手。
少女没有追击,只是捡起落在地面的刀,放进一个小小的取样袋,收了起来。
“你......你怎么回事......”
王文涛本以为对方带了电击器,然而上下扫过一遍发现少女两手空空,脸色便愈发惨白了下来。
少女还是一副懒得和他说话的表情,轻叹一声,活动一下手脚,摘下了墨镜。
——如同星辰突然燃起。
那双瞳孔是透彻的棕色,像是壁画上越过千年的鲜艳油彩,或是无声沉眠着的,凛冬的森林。
少女比男人想象的还要美。
而后——
凛冬的森林中掠过洁白的飞鸟。
千万缕白光流星般从棕色的瞳孔中掠过,王文涛在瞬间甚至忘记了愤怒与恐惧,屏住了呼吸。
直到他意识到,那是无数的电光倒映在瞳孔中的痕迹。
少女抬起的指尖不知何时起缠绕起电光,游鱼般的电流愈聚愈多,竟已明亮到将少女的面孔照得雪白,将飘浮的发丝映出了艳丽的绯红。
这场景太过超自然了,王文涛说不出话来,脑中警铃疯狂地尖叫着,双腿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他踉跄着后退,不知是否是人类的少女却也托着电光缓步向前,面上仍是未变的平静无波。
——他想起了那个以自己为原型的传闻。化为美艳少女的恶鬼。
“——鬼、救命啊、有鬼啊!”
王文涛终于无法忍受盘桓在胸中的恐惧,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
少女被惨叫声震得皱了下眉,便不再等待,高高扬起了纤长的手臂。
无数道白光落下。
“——要是你叫我'神仙姐姐'的话,说不定就饶了你了......”
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听见少女说道。
〇〇
“——后来呢?”
薛珞衍放下茶杯,问道。
“后来我就把那人和犯罪的物证一起扔到警察局了。”
沙莎耸了耸肩,摆弄起手里的桂花糕。
“真意外,你没杀了他?”
年长者轻笑着看向少女,嘴里说着意外,面上却是意料之中的神色。
“嗯。”
沙莎摆弄糕点的手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道:
“毕竟他只是凡人,用法术杀了他的话......总觉得是我仗着力量强大,杀掉没有反抗能力的弱者......这不公平。”
“如果这些罪犯也能够不仗着男性身体的强大,去残杀毫无反抗能力的女孩子们就好了......也罢。”
薛珞衍止住了感慨,摇了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那个恶鬼食人的传闻居然只是个变态杀人狂......白跑一趟了啊。”
沙莎想这件事便气不打一处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哈哈,抱歉,是推断有鬼怪作乱的老师们不好。”
薛珞衍笑着安抚少女道。
“没事,也是我自己申请想下山历练的。”
沙莎摇摇头,沉吟片刻,却道:
“只是总觉得近来......看似妖鬼所为,实际却是人类作乱的事件......越来越多了啊。”
薛珞衍愣了一下,端详了一下少女,又把眼神移开,投向了山外的远方。
“是啊。”
他叹道。
“如同灯火取代了星辰......”
“——恐怕人类......也将化为恶鬼吧。”
×是上个月520写的,当时断网了所以没踩点发出来,然后再也没发了……
(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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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莎
×孩子是亲妈的,ooc是我的,周川真可爱!!
×时间线大概是2026年的5月20号
×发狗粮的同时写一点过去
“怎么了,呆呆的。”
“没什么……”
沙莎立起书本挡住自己的唇,小声询问坐在身边的周川。周川的手在桌上扒拉了几下,有些丧气地回答。
为了准备期末考,深知周川本性的沙莎早早拉着周川到图书馆来复习。在此之前,沙莎还专门找了比周川高一年级的白子苓要了些资料。
只不过到了图书馆后,沙莎便一头栽进自己的书里,一时间忘记了身边的周川。等快要闭馆了,馆内的学生们动静都有些大了后,沙莎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可这时再问已经晚了,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很快,图书馆里只剩下两人。沙莎看着趴在桌上、对着白纸一脸忧愁的周川,想了想,合上自己的书收好。
“我们一起去看星星?”
“啊?好啊!”
刹那间,周川好像满血复活了般从座位上弹起来。沙莎把手机装进包里的动作顿了顿,余光正好看到亮起的屏幕上那个事项提醒。
【今天是520,图书馆闭馆后,记得和周川多聊聊天。】
沙莎抬眸看了一眼还站着的周川,见他正快速收着东西,便放心地摸出了包里的小本子看了起来。
少女默念着周川的名字,借着纸面角落的页码迅速翻到自己想看的那几面。她一目十行将那些字看完记熟后,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把本子塞回包包深处。
“学姐!我收拾好了!一起走吧?”
“啊,好。”
少年走在前头,嘴上念着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托了周川的福,沙莎现在可以把相宗几个活跃的学生以及周川的朋友们的名字念得滚瓜烂熟,甚至还能说上几句他们的光辉事迹。
周川时不时回过头看她,她便朝周川笑笑。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后,沙莎自若的加大脚步走到周川身边,然后回到之前的步调。
她从包包内层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周川,又打了个响指、低声喃喃了几个字,让周川和她身边变得凉快些。
沙莎觉得,周川接过棒棒糖时应该是有些激动的,因为那根棒棒糖差点脱离他的手掉落在地。她迅速弯腰并伸出手接住棒棒糖,捧着棒棒糖静静的和周川对视。
“对……对不起啊学姐!是我没拿稳……”
周川挠挠头,抬手想要拿走沙莎手心里的棒棒糖。沙莎曲起手指盖住了那根棒棒糖,直起身朝周川摇摇头,而后低头撕下棒棒糖的包装,将粉色的糖球递到周川嘴边。
她一路冷着张脸,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一看到周川茫然又带着些雀跃的神情,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她的笑声和夜色中,周川红着脸接过深蓝色的糖棍,将糖球含进嘴里后又说了几句。沙莎听着他小声说了好几句冷静后转回之前的话题,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消不去。
两人走在主峰的小路上,平时到处都是情侣的小路变得空荡荡的,让沙莎一下子有些不习惯。但想到今天是五月二十日,她又理解了为什么今天学校里变得有些冷清。
按照刚刚在图书馆里的情形推测,周川一定是想约她去玩的吧?就算只是在学校里也好,而不是坐在图书馆里对着不甚了解的资料犯愁。
沙莎轻轻踢开面前的小石块,低头看着两人的身形在路灯的光下投射的影子。夏日炎热又卷着虫鸣声的风吹不开两人身边降温的术法,沙莎以短句回以周川的长言,寻思着怎么把自己的心意更直接地告诉周川。
她实在不是擅长表达自己需求和情感的人,家庭环境的因素使得她在离家远的学校变得更加放松。在她眼里,乖巧和善解人意是面对长辈们的必要态度以及相处技巧,但在学校里,她没必要让自己那么累。
在家时,内心的需求和强烈的情感没有必要摊开来讲。在学校时,又因为选择了不一样的路而找到了让自己最舒适的生活方式,没有再对真实的自我耿耿于怀的必要。
现在让她再对一个认识并不算太久的人说出自己的心意还是有些困难的,但那是突如其来的惊喜,是令人迷幻的渴望。在她的计划之外,有一颗星星掉进了平静的水面上,照亮了深水与浅滩。
大概是因为从未想过会有“喜欢”这一情绪到来的这天,所以过去十八年来的学习和准备都没有与此相关的部分。行走在求学路上的少女捧着自己的小本子,一点点记下该记住的话与该做到的事。
沙莎隐晦地摸了摸被本子顶出小角的地方,悄悄吸气,然后缓缓吐出。身旁的男孩抽出嘴里的糖棒想要扔掉,她点点头,告诉少年自己先到前面路灯下的长椅等他。
她本想趁着少年不在时再看看本子,就像一年级那会儿考前的自己一样,即便在那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也会为内容未知且必定发生而焦虑。但周川的动作太快了,沙莎一坐下他便赶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夏日的虫鸣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沙莎不敢去理会那渐盖虫鸣声的心跳声,强作镇定摸出了水瓶喝了一大口水。末了,她又抿了抿唇,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懊恼。
不知道口红有没有掉,路灯下看我会不会太奇怪,侧着坐会不会比较好?
然而恋爱不似考卷,永远没有固定的、相对标准的答案。她心里那点小纠结被融进心跳声中放大,直到少年坐在他身边又絮叨起之前他在图书馆里观察到的粉红泡泡时,她才勉强以“紧张坏事”这一理由安抚了自己。
得找一个合适的话题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真糟糕,太久没在学校好好说话了,根本想不到能怎么开口……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周川,看着少年带着笑,眉飞色舞。突然,心里最后一点焦虑也没有了。
虽然恋爱没有标准答案,但也没必要追求正确不是吗?
于是她拾起与父母沟通时的技巧,适时拉长了自己的言语,为最想告诉他的话做准备。
“对了,我刚刚在图书馆看到了好几个穿着汉服……还是古装?就是穿着特别仙的衣服的学长学姐。虽然之前看老师们上课时就觉得那些衣服很棒了,但再看到时还是会很在意啊!”
“毕竟我身边有了学姐嘛,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学姐如果穿那些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是学姐的话,留长发肯定也很好看!还有上次和学姐一起逛街时看到的衣服,一定也很适合学姐”
沙莎听了后,一愣神,不知怎的想到了两人心有灵犀,因为周川这话题一拐简直像是在给她递话。她拍拍自己的脸,又给周川递了根棒棒糖,准备借甜西瓜让周川的说话频率降下来。
“其实你应该见过的,我穿古装留长发的样子。”
“还有上次逛街那种风格的衣服,你应该也看到过。”
话音刚落,周川瞪大眼睛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嘴里的糖磕了牙。沙莎从包里拿出草稿纸和笔开始涂涂画画,嘴上也不忘接着和周川聊天。
“那个时候你刚入学……”
*
四年级上学期开学时,沙莎还是长发模样,连身上的衣服和绑发的发饰也还是中规中矩的甜美风格。
沙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宿舍,再一次庆幸自己当时选了单人宿舍,不然这一大堆东西肯定会给室友的行动造成麻烦。
她洗过手大概整理了一下宿舍后,蹲下身,打开行李箱抱出一套衣服搭在椅背上。然后拿出手机想了一下,打开与薛珞衍的微信对话面板发了几句话。
prabhām:老师,我已经到宿舍了(ノ∀`)
prabhām:我去艺宗山头找你可以吗?老师今年应该还需要去主峰看看新生迎新吧?
发完两段话后,沙莎随手将手机放在椅子上,小心地把椅背上的衣服放进纸袋里,准备背着小包拎着纸袋去艺宗找薛珞衍。正巧,薛珞衍那边回复了。
薛老师:可以呀,我是准备去迎新(๑•̀ㅁ•́๑)✧
薛老师:我在艺宗门口等你,你慢慢来,不着急,到了跟我说一声就好(´๑•ω•๑`)
prabhām:好!
prabhām:对了,老师,你用颜文字不用得那么频繁,感觉有点怪怪的。
prabhām:[挠头.jpg]
薛老师:[点头如捣蒜.gif]
薛老师:嗯,那我再研究一下
和薛珞衍约好后,沙莎顺手给自己施了术降温,勾着纸袋打开伞阻挡来自阳光的攻击。她利用术宗的地脉到达艺宗,顺利和薛珞衍会合,接着两人一起前往主峰。
“沙莎,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说,你想剪掉头发、换一种穿衣风格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走向主峰某个门口的路上,薛珞衍抱着琵琶询问道。沙莎用手指勾着腰间的发尾卷了几圈,犹豫片刻后不太好意思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其实就是想保留这个样子进入术宗吧,哪怕只是一天也好。我还专门带了一套想穿很久了,却一直没有穿过的衣服来呢。”
她抬抬手,纸袋随着她的动作也向上动了动。
“只是在换一种形式继续努力前,让未来见一见过去的我,大概就是仪式感吧!至于头发嘛……啾啾可以帮我剪的。”
红发少女放开卷起的头发,眯起眼看向挤作一团的人群。今年的新生或许是有许多结伴同行的,这便显得落单的人有些明显了。
沙莎看到树下阴影中有一个男孩正站在自己的行李旁对着手机发愁,他那一双眼睛配上擦汗的动作倒让沙莎觉得他有些像在舔毛的小狐狸。
此时,薛珞衍正巧带着沙莎走到教学楼。沙莎心想,只要她换完衣服出来那个男孩还在的话,她可以去帮个忙带个路之类的。
就在她和薛珞衍打过招呼、转身离开找地方换衣服时,树下的男孩抬起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但他只能看到沙莎的红色长发和裙摆上白色的小蝴蝶结。
“衣服有点难穿,换了好久,薛老师该等急了吧。”
沙莎抱着纸袋,小声抱怨了一下,然后匆匆赶往两人之前站着的地方。因为动作有些着急,她没有注意到站在她附近的男孩。
男孩正对着手机里师兄发来的地图研究,突然感到一阵风掠过。他抬头看向沙莎,这次倒是看到沙莎的侧脸和她身上穿着的齐胸襦裙了。他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女孩子果然有不同的可爱面后低下头,打算接着研究那张地图。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到,他刚刚明明可以直接拦下那个女孩问路的!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啊……”
他叹了口气,决定去找老师或者师兄师姐之类的人帮一下他。
*
“后来我又想了一下,当时我路过的小男孩应该就是你,只不过你好像一直没把现在的我和当时的我对上号。”
沙莎捏着棒棒糖的棍子晃了晃,粉色糖球像围着太阳的星球一样旋转。她想起当时把这些事写在小本子上时的心情,是带着好奇的。
当时的她太过匆忙,没能发现换了衣服后那个男孩还在她周围。但事后想一想,视野里的确出现了一个有些丧气、似乎找不到路的少年。这样算下来,只要周川抬了头,那他应该是见过她长发和穿古装的样子的。
周川捂着脸,皱起眉头努力回忆一年级时的事情。他的确是对那个红发女孩有印象的,但因为他一直在主峰上课,所以大概率是和沙莎错开了的。久而久之,也许那点印象也被新认识的朋友压在了下面。
“学姐你还不如不告诉我呢……我感觉我亏大了。”
少年的情绪来得很快,沙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看上去有些低落的周川。她紧张地晃了晃棒棒糖,磕磕绊绊的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看的话我都会穿的,我自己也很喜欢各种各样的‘我’。”
“就是,还是会有一点担心的。因为我可能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甚至短时间内你可能都会不太习惯。”
“毕竟我其实还是有一点冲动和冒失的……”
她鲜少将感情外露,对外的尖锐或温顺都是为了减少之后的麻烦而做出的应对决策。事情脱离计划的感觉并不熟悉,可那份想要倾泻的感情和宛若命中注定的确定是支撑她走向另一条路的源头。
“不不不,学姐怎样我都会喜欢的。应该说,我比较担心学姐会不喜欢我。因为我大概,一开始并不在学姐的人生计划里吧?”
周川在某些方面有着令人惊叹的直觉。相处久了之后,沙莎觉得,这或许不是直觉,是基于了解与熟悉上的、潜意识里的判断。她摇摇头,对周川这段话不作回应,而是另起话头。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有一句重要的话忘了说。”
“我好像也是,有一句话一直都想告诉学姐。”
少女看着少年不自觉的笑颜,抬起手替他将耳边的头发撩至耳后。
她听见两人的声音重合,诉说着与内心深处的情感交响的祝福。
“能够与你相识,是我三生有幸。”
*
【今天中午整理衣柜时翻到了四年级带来的小裙子和齐胸襦裙,两件衣服都只穿了一次,后来便没再穿过了。晚上写作业的时候突然想起四年级时看到的那个男孩,他有点像狐狸,却又有点傻傻的,也不知道他后来找到路没有。】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我在变成陌生的自己前以熟悉的模样遇见了初来乍到的人。】
__1
傍晚的时候又开始下雪,倒是无风,稀松平常的小雪落得静谧又轻盈。雪山上天黑的很早,诺曼德走出要塞时已经看不见一点落日余光。他自两指间擦出一簇火花点燃石桥边上的火盆,呵着白雾往青灰色的石砖墙上一靠,站着不动了。
瞭望台上的士兵扒在墙上探了头问他:“怎么,你今天值班?”
“没,我等人。”
士兵“噫”了一声,了然地缩回去了。
过了一会,昏暗的雪花里逐渐走近一个身影。塔尔塔拉本来正不紧不慢地一边走一边努力地把全部手指都缩进外袍里,一抬头就隔着洋洋洒洒的小雪看见了站在桥那边的人。她哒哒哒地小跑过去,有点小惊喜:“你在等我?”
诺曼德抬手掸掉她发顶上雪花:“是啊,等你换班。”
“里面等也一样嘛,外面多冷啊。”
“没事,我开着火焰长袍呢。”诺曼德说着捞过她的手,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透过皮肤贴合传来的暖烘烘的温度熨地一身清冷的塔尔塔拉十分舒心。她索性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却没被握住,不过倒是被塞进一杯还热乎着的罗诺汤。
守护者不畏严寒酷暑,但对于习惯了温暖的天族来说,希鲁斯山脉这种寒冷的气候依然不会让人愉快。龙界不比自家天界地盘,物资和人力都很紧缺,上头也没什么补偿办法,每天一杯的罗诺热汤就是最大的福利,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塔尔塔拉一手被诺曼德握着,一手端着热汤往回走。半杯热汤下肚,寒意被驱散不少,自然而然就开始挑剔口味:“这汤实在太稀,味道也太淡。虽然眼下的条件也不好多要求什么,不过这么冷的地方就更让人想喝贝尔特伦胡椒汤了。”
她想了想,抬头看看旁边的人:“这场战役结束后要不要休息一阵子?”
诺曼德也想了想,然后点头:“好啊,那就去贝尔特伦休个假吧。”
塔尔塔拉开心起来,仿佛胡椒汤已经近在眼前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讨论到了贝尔特伦后要做的事要吃的东西。
他们走进要塞里,霜雪被留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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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要蒜蓉雪莉!”塔尔塔拉报完最后一道菜名,对侍者竖起两根手指,“先来两个。”
雪莉是贝尔特伦的招牌食材之一,也是这家名店的招牌名菜。店有名倒不是因为档次多高,而是胜在地道又味美。这小姑娘和她对面的男伴看起来很面生不像是本地人,选店倒是很有眼光,点起菜来也是轻车熟路,随意翻翻菜单就把最有人气的几样菜品点上餐桌。
诺曼德把南瓜酒三七分倒进两人的杯子里,自己端起多的那杯,脖子一抬就下去大半:“还是贝尔特伦的南瓜酒最好喝。”
“价格比以前更贵了,好像是产南瓜的波尔维亚农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塔尔塔拉把桌上的碟碟碗碗往他那边推推,“你别光喝酒啊,先把雪莉吃了,不然我要往你的那份上面也洒胡椒了。”说着就撬开雪莉壳美滋滋地往里面洒胡椒粉。
两人这边气氛欢快,但隔壁桌还要更加火热。四五个作军团兵打扮的汉子聚在一块,都是酒过三巡的模样,其中一个刺猬头嚷嚷的尤其大声,吹嘘着自己曾经在极乐世界的见闻,内容不至于全是胡话,也至少有一半瞎扯。
塔尔塔拉权当下饭的笑料,听得还挺认真。诺曼德看她一边忍笑忍得手抖一边剥螃蟹,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手给戳了,索性一伸手拿到自己面前:“我来吧,你别把自己手给划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桌的刺猬头把桌子一拍,豪气冲天地喊出一句“我还见过米拉詹特圣骑士团团长!”
诺曼德手上一个不稳没把握好力道,成功被螃蟹壳戳破自己手指,当场见红。
诺曼德:“……”
塔尔塔拉“噗嗤”一声破功笑倒在椅背上,还没来得及直起身来给对面送关心,隔壁刺猬头就横眉瞪了过来:“谁在笑?有什么好笑的?!”
塔尔塔拉立刻收声正襟危坐,刺猬头却已经踩着虚浮的步子挪过来。本来他是存着要给嘲笑的人好看的心思,结果一看是个娇小漂亮一脸无辜的女孩子,火气立刻就下去大半,甚至觉得刚刚那一声噗嗤都动听起来。
“小妹妹你笑、笑是因为不信吗?”他大着舌头挤眉弄眼,“你要是不信,好办,下次去极乐世界的时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开开眼啊?”
真是喝酒上头什么大话都敢说,诺曼德用力地咳嗽一声,不满:“你怎么不直接说你见过总司令呢?”
刺猬头露出一个“这你就不懂了吧”的鄙夷表情:“说什么呢,总司令什么身份,那是,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意思是米拉詹特圣骑士团团长就很好见喽?”
“差不多吧。”刺猬头不太耐烦地敷衍,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塔尔塔拉身上。“怎么样,下次我去极乐世界的时候,要不要带你一起去长长见识?”
塔尔塔拉,忍笑地:“不用了不用了,谢谢。”
“哦吼,我知道,你是不是没法用空间传送?没关系,我们可以坐船去,我跟你说,那一路上的风景可……”说着就酒借人胆,大大咧咧地作势去拍她肩膀。
诺曼德一个起身啪的把那只手打开,眼神淡淡地斜过去:“装逼可以,撩妹就算了。”
这一下力气不小,刺猬头捂住自己发红的手背勃然大怒:“你这是在找事?!”背后那几个本来在听他吹嘘的酒友也立刻很给面子地围上来,一个个都气势汹汹:“小子,是想打架吗?”
诺曼德朝塔尔塔拉递过去一个眼神,塔尔塔拉从善如流的开启钢铁护膜,把自己和一桌子菜都罩在了里面。
之后的事情不必多谈,滋事打架什么的老板见得也多,十分熟练地通知由贝尔特伦军团兼职的警备队来管事。警备队也知道自家军团里是有那个几个酒鬼特别能惹事不由十分头疼。结果等警备队人到达现场时却完全没有预想中的鸡飞狗跳,那几个军团兵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塔尔塔拉咽下最后一根诺曼德给她剥好的蟹腿肉:“来的正巧,刚好吃完。”
诺曼德擦着手指用眼神示意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一点昏睡的小魔法,别紧张。”
如他所说,警备队用一点清水就叫醒他们,醒来后的几人恼怒交加,尤其是刺猬头,恶狠狠的放话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他们去军团里走一趟。
“也行啊,”塔尔塔拉没什么意见,“反正本来就是要去的。”
“你是队长?”诺曼德递过去一卷文件,“我们是来见贝尔特伦军团的军团长的,麻烦带路。”
队长接过打开一看,有点懵:“这……这不是之前我们发给极乐世界的增援申请书吗?”现在又原封返回了,但是除了贝尔特伦军团的印戳之外,还多了个来自极乐世界的批准章。
“介绍一下,”塔尔塔拉露出礼貌得体的官方微笑,“我是极乐世界派遣的增援之一,米拉詹特圣骑士图所属,精灵星。”
诺曼德:“同属,魔道星。”
在场的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尤其是以刺猬头为首的那几个军团兵,看来小睡一觉加上清水泼脸让他们酒醒不少。
“虽然你没见过总司令也没见过我们团长,但往好处想,”诺曼德对他们笑笑,“你现在至少见过正牌米拉詹特圣骑士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