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997年4月11日,时针走过1766小时31分。
和往常一样,我悄悄与妻子琳赛告别,早早离家工作。
“午安,哈罗德先生。”
“午安,维克老爷。”
维克是我的邻居,一个生活悠闲的老人。他整日坐在由他亲手精心打理的小花园里,悠悠品着红茶。脸上洋溢满足的笑容,仿佛他的日常生活只有园艺与下午茶。某种意义上我很羡慕他。
“喔,哈罗德先生!”
艾文迎面走来,看她草草了事的装扮和比眼影更深的黑眼圈,就知道她又跑去参加舞会派对之流的鬼东西。
“晚上好,艾文。”即使不太想与她谈话,出于礼貌我还是回应了她。
艾文是所谓的啃老族,白天待在家里,晚上能看见她打扮得光鲜亮丽出门挥霍青春,真想知道她的父母为何不管管她——哦我忘记了,那两人根本不可能察觉他们的宝贝女儿每天夜里都出去疯狂。
“哈罗德先生总是半夜出门工作,真是辛苦。”她连打几个粗鲁的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向家门,最后还露出了轻藐的笑。
与陆续回家、出门的邻居们一一打过招呼后,我乘上列车。
在航空轮船的时间表乱七八糟的现在,间隔固定的列车依然准时易懂。而上下班高峰时间被分散,车厢里的人和以前比少了大半,让我不用站将近一小时到编辑部。
“都是你说晚点出门,现在都要迟到了!”
“还早还早。”
也因此,车厢里格外安静,旁边情侣的小声争吵听得一清二楚。我已经不知看过多少因时间不重合而疏远的人们……这么看来,他们还能在一起,有回转的余地。
天空出乎意料地晴朗,列车随着轨道缓缓升上天空,楼宇间划过城市另侧的景象也得以看清。那破碎的模样不停提醒人们那次事件并非梦幻——被它撞得稀烂的大楼,与被它的碎片毁得面目全非的沥青路。大楼被移平,徒留一片被广告牌围起的空地,虽然广告牌上写着新商业楼即将建起,但是却迟迟没有工程队肯接下这份工作。沥青路被草草修复,却再不见车辆从上面驶过。
而最严重的,是大楼对面的旧站台,那个现在已经废弃的站台,整个陷入了地下,索性连拆除都不做。
这条线路已经废弃两年,然而对我来说也仅是换条线路的区别。
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妻子琳赛,她的咖啡馆就在那附近,每天,她都不得不见着那样的景象——不,更应该说是惨状。
那天它夺走了许多生命。听别人说,当时无数人被埋在坍塌的车站底下,而他就站在边缘,听着下面传来惨叫声、哀嚎声、呼救声,却无能为力。没有救护车,没有消防车,政府碌碌无为,仿佛灾害根本没有发生。而去年,废墟附近还摆放着哀悼遇难者的花束,时至今日却寥寥无几。人们难道就想这样忘了这一切?
但我只能回忆起琳赛不时滑下眼泪的面庞,她害怕那里,曾不停说着想要搬回她叔叔家。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无视了她的请求。我爱她,也并不怕麻烦。只是,在世界于动荡与平稳这不协调的天平间摇摆之时,我想尽量寻求安稳,却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从她第一次提起大约过了几个月吧,我问琳赛能否换个工作,她摇摇头,轻轻抹去泪水,并再也未提回家的话题。
我与琳赛在中学初会。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她披着显眼的红披肩。也许赶着去哪,她踉跄着从我身旁擦过,披肩上的雪蹭到了我的衣服。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手忙脚乱地拍掉我身上的雪沫。随着她朋友的呼喊声,她连连道歉,最终匆忙离去。数年后,我再次见到了披着红披肩的她,我们居然了进入同一所大学。大学的她更显青涩优雅。熟悉以后,她经常带我去她叔叔威尔森经营的咖啡馆。毕业那晚,我们也去了。在她端上她亲手制作的点心后,她对我说她想辞去工作,去到另一个城市开间咖啡馆。我疑惑她为何放弃前路光明的工作,她说,这是小时候和叔叔的约定。依稀记得,当时的她笑得像个孩子。
没有举行婚礼,我们一同来到这座城市。她的咖啡馆经营得很顺利,虽没有太多客人,但常来的老顾客个个都赞口不绝。而我进入了一家杂志编辑部的分部,成员只有五六人,刊物面向科幻爱好者,非常小众,从境况来看像是与主编辑部分离了的样子。这份原本是为了过渡搬迁期的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被我认同。
何况,就现在来说,从一开始员工就少的公司更容易生存。
“早上好,哈罗德。”
“早上好,约翰。”
约翰每天都最先来,他两年前刚毕业,正处于干劲十足的年龄。不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每天都是将近中午才来,可睡得够好。
坐他对面的是玛格丽特,很巧,和我同龄且一个学校,当然那时我们并不认识。她正写着什么,发觉我的到来后,她非但没有抬头问候,反而加快了手上的书写速度。“哈!”她重重点下最后一笔,昂起头高举手大声说道:“早上好,哈罗德!”
“早上好,玛格丽特。你在写什么?”
“前两期公布的辩论,已经有很多读者寄来了信。”
若我没有记错,辩论内乎是“错乱论”与“偏移论”谁是谁非。作为科幻爱好者的玛格丽特当然是支持偏移论,可约翰也同样,辩论栏目是他俩负责,不可能站同一边。两人只好抽签决定站位,结果玛格丽特不得已成为了错乱论的主辩方——唔……这可万万不能让读者知道。
“可是我好苦恼!错乱论怎么看都不对,我总不能写‘宇宙人暗地里控制全人类五感’吧?”
“我觉得可以,毕竟可以比偏移论更科幻哦。”约翰已经写好论题,正躲在读者的来信堆后面幸灾乐祸地看着杂志。
“你闭嘴。”
“比起这个,A杂志搞到了陨石‘Aside’的碎片!看,他们刊登了碎片图片。”
“嘿,你怎么能看竞争对手的杂志。”
“对方是大公司好吗……根本连对手都称不上吧。真好,我也想见见Aside。”
玛格丽特不屑地夺过杂志,仔细看了看图片,“你仔细看旁边,有一条像是桌边的东西是不是,这是国立博物馆的展柜,角落那个黑点的是警报器。A杂志不过是趁着上周展览时拍了张照而已,连碎片形状都是修过的。”
“厉害,这你都能看出来!”
玛格丽特自鸣得意地侧过脑袋,却看到了从头到尾都在看戏的我,瞬间尴尬地笑了笑,果然她又在戏弄约翰。
“可以了,玛格丽特。”我打开电脑,查阅短篇栏目的来稿。
这时,约翰说:“不过我们有近距离接触Aside的哈罗德,凭这能甩A杂志几条街。”
被他的话吸引注意,我偏开视线与约翰四目相对。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期待我说点什么。
我不怪他,谁都有不懂事的年龄。
重新回到邮件。《流星》——一个简单明了却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名字映入眼帘。讲述一个小男孩与流星相遇,乘上它去宇宙旅行的故事。
流星……我依然记得,那是一个夜晚,我从车站走出之后的事。
即使背对着,它的光芒仍然刺眼,它硬生生地拽住了我的影子,使我寸步难行,那份巨力似乎要将我的影子从我的脚下抽走。接着,不知何处传来了几声砰砰的巨响。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是理智吗?还是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我不确定。
人们因此尖叫,有人发疯着地逃窜,有人跪倒在地放弃挣扎。我惊觉转身,抬头。刹那,视界被它占据。它如同聚光灯下最闪耀的金属制品,燃着炽热的白光由天空坠落,是那么的夺人眼球。白光犹如画布,上面浮现出琳赛的脸——她还在咖啡馆等我!人群在向着另一头逃离,脚踉跄着后退,我无法转身,连摔倒的空隙也有。我眼睁睁盯着它——它呼啸着,呼啸着,以要击穿大地的气势俯冲而来,撞击地面……
之后我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时,人已在医院。琳赛、玛格丽特还有约翰等人都在,他们说我昏迷了半个月,问起具体如何,却没人答得上来。
只知道,那是一颗陨石。他们称之为“Aside”。
流星坠落的夜晚,世界改变了。
“对了,你们现在是什么时间?”玛格丽特问。
“10点17分。”我看了眼手表答。
“午后。”
“我这边太阳都落山了。”
“你的时间又加快了?”
“不是加快,是整体向前。”
“这么说来你今天的确比我早。”
人们的时间产生了偏移。
两人一起看同一个景色,她满心欢喜地等待日出,他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之下。他须臾之间,日月已交替数次,她却能静静观赏那片星空,直到永恒。
在我醒来时,察觉到这点的人们已经接受了事实。不过,依然有很多人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过着普通日子。记得那几天的报纸上,刊登着奇怪的消息,就像“神秘现象——世界范围时钟错乱”和“格林威治天文台数日未报告标准时”,那些人仅仅将它当做普通的小麻烦,在他们眼中,与之时间不同的人的任何行为都是“理所当然”的——或许这一思想,在大多数人觉得化作废墟的车站很正常时,就已经蔓延了。如果说他们遗失的不是时间,那么是什么呢?
玛格丽特猜想,Aside击碎了包裹着地球的“时空”层,使时间坍塌,随着时间推移,最终,或许连空间也将被搅得支离破碎。当人们习惯了“时差”,不再为其带来的变化所困扰,觉得这新的一切又都是理所当然的存在,或许,离那一天也就不远了吧。
那么从什么时候起,我对琳赛的“无视”也成了“理所当然”?凭着自己“理所当然”的“安稳”念头为借口?
这莫名跳出的不安的想法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心里,让我无心工作,只得早早下班——我想去见琳赛。现在指针指着16点,琳赛的时间应该是中午。
我没有多看沉陷黑暗的废墟,直奔琳赛的咖啡馆。
但当我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时,却是一惊。店里没有客人,也没有看到琳赛。我赶紧从好似目睹末日般景象的吃惊中回过神来,绕开胡乱摆放的椅子向里面走去,手指不由擦过桌面,粘到一层灰。
我在柜台后找到了琳赛,她倚坐壁橱,双手环抱膝盖。听见人靠近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来,张口欲言,似乎是想说“欢迎光临”。发现来者是我后,她猛地合上双唇,将视线撇向一边,默默缩起身子。
突然想起,因为各自的工作,我们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像这样面对面了。
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为何要来这里,来了又要跟她说什么,最终,回忆起办公室里玛格丽特的话,我硬生生地挤出一句:“琳赛,玛格丽特邀请我们下周去她家参加派对,约翰他们都会去,你想去吗?她想把上次借的书还你,还希望你能再借她几本。”
这次琳赛连看都没看我,只是直勾勾盯着墙角的蛛网。
平缓的呼吸声此刻在我听来,重如气喘。
“我陪你……下班。”我艰难地再挤出一句。
似乎有那么一下,琳赛轻轻点了点头,我宁可相信那不是幻觉。
我走近最近的桌子,把其他几把椅子摆好,坐在能看见她的位置上。
无言的尴尬,目光无处可落,我左顾右盼,想寻找近日客人的痕迹。这里摆着琳赛挑选的桌椅,上面都是她喜欢的花朵图案。墙上挂着她买的画,她曾对我说,有一天要亲眼去看看画上的花海。架子上的每一个咖啡杯都不同,是我们一起挑选的,我们喜好的风格不怎么相近。即使花色、形状都不同的杯子摆在一起看着会很怪,她依然笑着买下我选的杯子,摆在咖啡馆里以供使用。
承载我们回忆的咖啡馆,一定,还有人愿意来的吧?
为何她不和我谈谈呢?
墙上的时钟指着11点54分,那是琳赛自己认为正确的时间,我手表的时间是17点11分,是从未调整过的真正的格林威治时间——或许,我们之间的距离早已注定。
实在太过于安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我想起了琳赛的叔叔威尔森。琳赛的咖啡馆布局完全与他的一样,而这样一对比,却明显感觉身处两个世界。
知道我们要结婚的那天,威尔森找我过来聊天。
“为什么琳赛要特地跑到那边开咖啡馆?”当时我就坐在“那边世界”的同一个座位,威尔森正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
“我大学在那边念。毕业后我想开间小咖啡馆,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给我的女孩儿做好吃的点心——当然她后来并没有成为我的人。那时我缺钱,于是朋友推荐了各种各样的工作,中间几年也发生很多事,没想到我还是回了家乡,永远地扎了根。十多年前好不容易攒够钱开店,之后琳赛就一直有来帮忙。后来店里有了起色,基本不需要她帮忙,她就问我还能做什么。那时我哪有多想,也就随口说:‘那以后,就到那边帮我开个分店吧。’,没想到她一直记着……”
想到要与琳赛分别,威尔森说了很多很多……
“对了,叮嘱你一件事。琳赛虽然不太记得三四岁时候的事,但是……你还是尽量别和她提‘搬家’这个词。”
“怎么了?”
“罗伯特在搬家公司工作,某天早晨他开着卡车顺路接米尔时,出了车祸。而那时,米尔出门前恰恰说了句玩笑话:‘我们要搬走了哦。’”
记忆在此中断,我陷入沉思……
琳赛是回忆起幼年时的悲剧才不再提搬家的事吗?我的臆测无法给予我答案,我也不可能问她。到了这时候,再祈祷琳赛能对我说出真心话,是否已然成为了无法实现的奢望?
墙角上的蜘蛛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怎么,突然掉下了蛛网,接着朝我这边爬来。琳赛似乎被吓了一跳,肩膀一颤,缓缓地顺着它爬过的轨迹看过来。她抬高头的瞬间,我们交换了彼此眼眸中的景色——我看到了“琳赛”,只是,那并非大学时期的青涩女孩,也非初遇时的稚嫩少女,而是我从未接触过的琳赛。
之后的几小时我甚至都忘记是如何度过的,它或许比以往的时间加起来都要漫长……当琳赛站起来的那刻,我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住她。然而,面对不是我所熟悉的琳赛,我收回探出的手,拧过身子,转身给她开门。
琳赛没有坐交通工具,而是步行回家。我们一前一后,相隔大约一条街的距离,简直形同陌生人。
回到家,发现家门敞开,她先我一步回家,并没有关门,心里似乎出现了某种期盼,我加快了脚步。我径直走进厨房,琳赛正在里面准备晚餐——一人份的晚餐。噢,是的,理所当然的一人份,因为只有一人需要。
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了无数的理所当然。
默默咽下失落,我开始每日的例行功课——将家里的时钟全部都确认一遍。它们都被调整为琳赛认为的时间,所以大半都不统一,有的甚至相差了整整几小时之远。我深知我的举动会伤害到她。可唯独时间上,我无法妥协。比起我们,时钟的一秒是一秒,其一分更是一分,它们虽然死板、机械,却如教令那样标准、不容置疑。
Aside的坠落让我们的时间失去了意义,人与人之间的过去、现在、未来,一片狼藉。我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替人类保存正确时间的念头,我这么做,只是因为只有它才能带给我“我还活着”的感觉。
最后一台钟在琳赛的卧室,那原本是留给子女的房间。平时我不会动它,今天却觉得非要去看看不可。
开灯后我找了一小会,没有发现常见的雪白钟面。想着是不是琳赛把它收起来,回头出门时,与书桌上的谁擦过视线——是镜子里映出的我。之前我没有见过这面镜子,是琳赛新买的,再仔细一看,那台黑色座钟就摆在镜子前,面朝镜子。座钟上积了一层灰,没有手印,它这样摆放很久了。
我思索为何要对着镜子,这样看不到时间,而从镜子里看不就反过来了?再然后,我发现了最违和的地方……
顷刻间,我明白了这一切。无力与疲倦顿时涌上心头。
掏出手机,我朝院子走去。我想找个人聊聊……即使只是说说话也好。我该找谁?威尔森?维克?约翰?还是别的什么人?不经意的,我摁下玛格丽特的号码。
玛格丽特很快就接起电话,“怎么了,哈罗德?”
“玛格丽特,琳赛……”忽然,我的心里好像咯噔一下,空了。我语塞了。
“什么,琳赛出事了?”
“不,她很好。”
“对嘛我就说,你可别随便吓我。小麻烦还是有的?毕竟平时你只有工作方面的事才给我打电话。”
“琳赛她……说不想参加派对。”
“真可惜,到时她借我的书你替我还给她吧。”
“好。”
“那拜,哈罗德。”同时她也很快挂断电话。
夜风吹着,外面街上仍然不时有人赶着去上班。
果然,如我所料,玛格丽特眼中的琳赛是正常的,就连那天她默不作声递出书的行为也如此。玛格丽特不认为琳赛有异常。我放弃与她谈论,那样没有结果。什么时候起,有着自我一套理论的玛格丽特,居然也陷入了“理所当然”的境地之中?
我失去了最后一位本可以倾述的人。
琳赛……我如何是好?
抬头,皓白之月悬停空中,光辉似极了那时的Aside。位置不偏不移,正好处于大楼尖顶上。
两年了。
流星坠落的夜晚,有人的指针匍匐前进,有人的指针飞速奔跑,有人的指针像弹簧似的时快时慢……我的指针,停止了。
太阳不再升起,月亮从未落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依照手表上的时间装作正常人生活。即使,无论时针指着哪个数字,对我来说我的时间没有前进丝毫。
而琳赛的指针,却在逆退。钟面上的数字是反的,只有从镜子里看到的,才是正常的。
家中的琳赛,不是我所认识的她。
她非常遵守威尔森的约定,她不再提起回家——都不是猛然回忆起儿时的记忆,因为对琳赛来说,它们就在这里,不需绞尽脑汁地去努力想起。这样一想,当琳赛不再提起搬家的时候起,儿时的她就已经若隐若现了。
她已经不是和我走过同样年华的琳赛,也不是小时候的琳赛。永前的时间与逆退的时间将两个她混在一起,她害怕陌生人一般地害怕我,她戴着褪去光芒的婚戒为我留门,两个不同时期的她,构成了现在的琳赛。
我很难不去想象,当琳赛的时间倒退至尽头,她会如何?是彻底疯狂,是将原本的琳赛还给我,还是将她内心变回初生的婴儿?
“至此,我大概知道为何会这样。无论如何,我会等到那天。”我将录音笔郑重地锁进书桌的抽屉里,希望它能告诫未来那个仍然停留在同一时间的我。
我们一起在那座小城长大,念同一个中学,大学选择同样的课程,去着同样的咖啡馆,一直坐在墙角的靠窗座位,也在那里交换婚戒。
琳赛,我们的人生是同步的。Aside改变了世界,却不能改变这一点。即使时间退至尽头,再次启程的你也一定会与我再度相会。
1997年4月11日,时针走过1779小时48分。
流星坠落的夜晚,我会等。
微风,宁声,静谧。
白色城群绵延天际不止。
云上,青空,时息。
虽不见悬阳,光却倾泻云间。
长廊,空桥,旋梯。
我为无名之地赋予“白城”之名。
荒野之路,源于一位旅人,兰帕德·切里托夫。
当人类还将自己围在墙后无为渡日时,少年的他毅然踏入荒野。
他走遍天涯海角。
天地同辉的巨湖,若显云后的空岛,斑斓的晶花之原……黑羽下潺潺谱写出世界的奇迹。
我从小就读着他的故事,憧憬他的旅途。
在兰帕德的故事中,父亲遗留的手杖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这被作为旅人的习俗流传至今。
无数人从父母那继承了手杖,踏上属于自己的旅途。往后,他们的手杖也将传给后代,永远,永远。
我的父母却不是旅人,他们与祖先一样在墙里老实生活了一辈子。
兰帕德游历了世间万物,他的诗篇中唯独没有写“世界尽头”。
安歇的旅人说,荒野无论何处都是相连的。
然而,我相信“尽头”就存在蔚海边际。
“尽头”的另一面会是什么呢?
一定,是新的世界,新的旅途——我啊,如此相信着。
做吧。
正如兰帕德是第一个踏遍荒野的旅人,我,也想追寻未知的存在。
实现。
合上寄存缅想的书本,披起亲手缝制的斗篷,我于春息之晨踏入荒野。
手中,无物。
四季流转,冬去夏来,足迹从未断延。
翻山越岭,纵使再累,也绝不会拄起手杖。
兰帕德,兰帕德,如果你至死都在追寻不可触的“时间”——
那,我就去追寻世界的“境界”。
启程。
坐上通往蔚海尽头的小帆。
扬帆。
向着危险无情的大海。
历经波涛狂澜,那潜于帆下的庞然巨兽。
历经无风镜海,那透彻黑渊的通明之浪。
历经寒冬气息,那吞噬意识的虚幻迷影。
历经崎岖峥岭,那为雾掩去的山道终末……
我来到了此处——
白色,无尽的白色,白城屹立云上,与雪白云雾相照。
长廊错伸,塔楼成林,阶梯栖于墙后。
艰难跨上小腿高度的台阶,呈现在眼前的又是近乎相同的景色。
没有任何房间,只有无意义的道路。
未闻生命的声息,唯有无限扩大的心跳与幻声相唤。
我知道,此地——白城绝非自然奇迹。
白城,究竟是何人,在何时,为了何目的建造的呢?
构建它的仅一种奇特石材,轻敲便发出不同于大理石的脆响。虽然光滑彻亮,却几乎映不出物体。无缝无印,似是整块巨石雕琢而成。
非人类造物。
它的走廊的宽度、天顶的高度,规模的大小都让人联想到神话时代消失的巨人,阶梯却适应着人类的步伐。
非巨人造物。
它的表面没有丝丝花纹,唯有涣散的自身之影在其上作画。
非神明造物。
我思索,沿缭绕塔楼外侧的坡道,直至攀上塔顶。
微风鸣鸣,青空湛蓝,云海延际。
俯瞰,云浪婆娑,白城的底层隐现其中。
这看不透的云层下方就是荒野的灰色天空了吗?
放眼,塔楼与桥廊突破云层互相交织,在光华中闪耀。
白城的终点非最高的塔尖。
在视线无法触及之处,还有更多更多的长廊、阶梯、塔楼。
我,顿觉心潮澎湃。
心中沉眠之物随之苏醒。
那是……旅途中,被对世界尽头的执念所掩盖的感激之情——感谢荒野,让我们看到这样的景色。
我想起那位安歇的旅人,与其他一去不复返的旅人不同,他常常折返家乡。
他说,心中有份念想——比如家,才能更好前进。
我的念想……是未知的尽头?
也许,我应当向前吧。
下至最底层,蜿蜒的蛇道一片惨白,云雾漫漫侵入视野,无光阴影下结起了皑皑白霜。
拂去霜面写下自己的名字,我思索蛇道的用途。
穿过重重斜柱,宽阔的广间映入眼帘,四面皆为无窗白壁,却奇异般地明亮,仿若浮现圣堂之下。
昂首眺望近乎融于黑暗的无色穹顶,我涌现出了敬畏之情。
数次绕行回廊,无意间,我被执念吸引,竟坚信墙壁后有白城唯一的房间。
凝视柱影构成的拱门,我感慨人类的渺小无力。
光点斑斓,薄薄白柱以蛛网之势包围空桥,道路逐渐狭窄,身后的阴影不断逼近,重叠在岌岌足音中。
望着远处的点点光亮,我不断激励内心。
立于云间平台,巨大的轮型建筑在云雾中露出小小一角,犹如星云神落下的车轮,它或近或远,因太过庞大而丧失了距离感。
它是在塔顶时,最先定下的路标。
微风抚平了额前乱发,我不由感到落寞。
下一处,将是云端的螺旋尖塔吧。
然而……
随着深入,变幻的心却逐渐归于平静。
恍惚,我竟忘记自己被白城束缚了多少岁月。
坐于高墙下方,只觉悲伤溢满心头。
白城的时间是静止的。
夜幕永远未临。
不用担心行走两足宽的捷径小道时会被强风吹落,因为风速绝不会改变。
不用担心有无返回的体力,即便是攀爬垂直百米的天井也丝毫不觉疲累。
不用担心粮食耗尽,只需将行囊放在大门前,就能毫无顾忌地探索白城。
我可以尽情地、全心投入进对“尽头”的探索中。
这意味着什么?
若为见证奇迹,还能有比白城更奇异的存在吗?
若为邂逅伴侣,不,荒野的行者是注定孤独的。
若为探索未知,我啊,至今还未寻得它的尽头……
白城满足了旅人的一切渴望,它就是旅人的尽头。
旅人的尽头……
当眼睛习惯了白城的光亮后,我在墙上看见了自身之影。
这头长红发,我曾因此玩笑般地认为,我就是兰帕德渴望的赤色幻影。
这片驼色斗篷,是我依照古老诗篇中赤发旅人的装扮仿造的。
兰帕德在他最后的故事中写到,他,想要去追求那赤色的幻影——其名“永恒”。
赤色的幻影,曾为神话之物,如今仅存流言,往后,它定会被遗忘吧。
兰帕德,兰帕德,你所追求的永恒是何种?
是时光风雨中不倒的落魄?
是凝固在崩毁刹那的辉煌?
是心深处残留的短暂瞬间?
旅人们走遍天地,留下无数诗篇。
岁月转逝,热情会被内心转动的齿轮消磨殆尽,留在胸膛中的,只有名为不甘与悔恨的灰烬,与摇曳的残烛一同,随风而去。
而当历史车轮滚滚,诗篇也会化作无名之诗悄然散去,就连兰帕德的故事,也终会被埋没而无人问津。
时代永远在更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世人皆知兰帕德的结局……
可我却在刺入心房的孤寂风声中,得出了另一种结局。
我能看见他疯狂地扒落书本——那些记录了他的故事的书。
他察觉了,人类终究会输给时间——亦是日月轮回的时间,亦是心境转变的时间。
旅人,究竟是为谁而存在?
白城是旅人的尽头,这又有何意义?
最后的最后,除了它自身还有谁会记得它?
想要寻求意义,又去寻求意义的意义……
云顶的自问,自然仅有风声作答。
那天,我思索了很久。
被自己困在无出口的思绪迷宫中徘徊打转。
很久,很久。
我忆起那位安歇旅人的话……
旅人是荒野的苍鹰,只要还活着便向天空伸展双翼。
旅人是遥远的留念,只要还活着便向过去挥手告别。
旅人是心愿的幻想,只要还活着便向未来诵唱诗篇。
他的诗篇,依然是那么难懂。
时间停止的白城里,没有“遗忘”,因此,他的话语如今比兰帕德的故事更加深刻。
挥之不去。
云间流影与幻光的共舞中,我望见了初遇的那天……
那天,男人告诉女孩——
一块小石,它从崖边脱落,滚下山崖,经由旅人的脚步落入河中,河水将它打磨光滑,最终又被旅人拾起。
它身上有许多故事,是个了不起的旅人,他说着,展示怀中的圆石项链。
并且,将兰帕德的诗集赠予女孩。
女孩问道,为什么你要走一遍他人走过的路,你的诗篇又与前人流传之诗有何不同?
炉火生辉,他只是微笑。
那幼小的女孩不解地翻开书页,行文跃然,构建幻想的景色,渐渐,为其着迷。
他轻轻触碰女孩的头顶,而后,轻盈地,踏入窗外潇潇呼唤中。
那一不经意的举止,成为了往后每次道别的无声话语。
直至女孩长大,直至伤痕爬上手背。
——待我下次回来,这支手杖将属于你。
回过神时,我终于发现,原来深深影响我的不是兰帕德……
而是他啊。
……
微风,宁声,静谧。
白色城群绵延天际不止。
云上,青空,时息。
虽不见悬阳,光却倾泻云间。
长廊,空桥,旋梯。
我为无名之地赋予“白城”之名。
我在此写下白城之诗。
我,环顾长廊左右。
左侧,为浓稠阴影笼罩,是来时的路,离开白城的路。
右侧,光洒下层层光斓,是前进的路,通向下个道标。
我,背离阴影,转而伸向光芒。
人类是渺小的,无法抵达的永恒与境界终究是触不可及的。
但至少,至少啊……
让我抵达那微小的道标吧,直至真正理清愿望与妄想之分,直至热情退却精力耗尽之时。
白城,我会探寻你的故事。
在我……仍为迷失于时间与地平尽头的旅人之前。
当他拿起父亲的手杖,身边再也没有春夏秋冬。
旅人的季节,是永恒的荒野。
驻足于残垣断壁,仿若曾被风暴(历战之人们)所摧残。
他茫然注视。
那里洒落着的是谁的鲜血,那里散落着的是谁的追忆?
“这里,是我的世界。”
微风像是她的细语,在黑暗中吐露谎言。
过去身穿的洁白华服,早与灰烬融合。
拄起的银色长杖,置立角落为时间吞噬。
曾在脚下流动的人潮,如今也自然消失。
“当然,并不想回去。”
她在静缪背后露出微笑。
那是一成不变的日子,时针反反复复走过同样的轮盘。
墨色、褐色、绿色……各式各样的眼睛里,映出的却是相同的场景。
他们看我的眼神从未变过……虔诚而敬畏。
那是真实的我(自我)?那是我渴望的我(将来)?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看呐,我(真实的我)在这里。
“为何,要视而不见?”
请不要用那样的眼神,请不要述说那样的心愿。
他们的想法(祈祷),已经与我无关。
疾病、痛苦、苦难、死亡、分离……
作为最终回报,深红色的帷幕缓缓拉上(高傲之目静静注视)。
因为,就如指针定会走完一圈。
一切的一切,自有定夺。
“不过,我却错了呢。”
人们的欲望,只会无止境地膨胀。
引导的光辉坠落,儒弱的心也步上后尘。
我只是,想寻求真实的我啊。
如此微不足道的要求,为什么无法实现?
指针转动着,转动着……
时间流转着,流转着……
谁也不会想到吧,有一天,时间会吞噬自己。
毫无预兆,镜中的她恍然站到眼前。
原来,就连本心,也发现那不过是无意义的任性。
那么,索性抛弃累赘,让沉睡真情实感苏醒。
折断时针(无形者赋予此身的权利),违反时间(环绕生命气息之物所套上的枷锁)……
对,去反抗世界(从古至今便已决定好的规则)吧。
他们所目睹的,是渊染的黑影。
他们所听闻的,是雷鸣的灰空。
他们所触碰的,是诅咒的暗灵。
回应祈祷,引导的光辉再次升起。
划过身体的银之星光(剑)。
飘落的鲜红花瓣,是解脱的象征。
刺穿右眼的金之朝阳(弓)。
溺于黑暗,尽情破坏,尽情毁灭。
回应祈祷,悠远之风为新的牺牲者默哀。
“胜者,并不是那么容易决定的呢。”
风始起激烈的舞蹈,像是在为新的黎明欢呼。
雾气散去,废墟尽头是鲜绿的枷锁。
斩断它,它阻挡了你前进的方向。
投向我的怀抱吧,那样你会得到永恒的眷顾。
微风像是她的轻言,在黑暗中悄悄诱惑。
他用父亲的手杖,小心穿过废墟。
旅人的荒野,平静了太久太久。
旅人的季节,是无垠的永恒。
漫漫归乡途,行于前人之诗。
偶遇的人们,彼此交换视线。
夕夜余温下,轻启双唇吟唱。
这是旅人兰帕德·切里托夫的故事。
天球际畔,黑影肆虐。
风暴须臾,万世归零。
堕落的星光为天空悲鸣,朽败的文明亦大地伤痕。
幸存者们合上躯壳自囚幕墙背后,用心中真实的谎言将外界抹消。
恍惚,千百岁月匆匆转逝。
悲鸣化为呜咽,点点星光隐显阴云。
伤痕变作结痂,诞生似人非人之物。
憧憬着不存在的外界,憧憬缥缈的赤色幻影,少年伫起手杖踏入荒野。
这是旅人兰帕德·切里托夫的故事。
再详细点,再细致点,让他的旅途萌芽吧。
兰帕德,兰帕德,依靠父亲的遗物支撑幼小的身躯,从不畏惧荒野。
他来到异族部落,白净的小少年置身大地子民之间,这才是真正的异族。
在异族人的怂恿下,懵懂的小少年喝下野兽鲜血,那根本是无意义的戏弄。
纤细的咽喉为滚热血液而颤悸,砰然鼓动的心却与四周赞叹相应,他赢得了尊重。
兰帕德已成了荒野的一员。
再详细点,再细致点,让他的旅途启程吧。
兰帕德,兰帕德,粗糙结实的手杖助他行于永恒的荒野,全无退缩念头。
传达思念的神秘萤火,夜空为布画下转瞬的言语。
光辉璀璨的冰蓝熔流,漆黑地底唯一的淡淡寒阳。
屹立悬崖的不倒颠岩,独居的树人遥等地平远方。
千百年间,寰宇哺育的结晶谱写出他的旅途所见。
十四岁的夏夜,天地同耀的巨湖令他叹为观止——这是世界的奇迹啊。
那刻,少年心中萌发出了确信之芽,他要让此生所见变为真正的永恒。
再详细点,再细致点,让他的旅途前进吧。
兰帕德,兰帕德,印刻父名的手杖是他唯一的陪伴,让他不再孤独。
黄金巨兽横行草原,对闯入领地的异类,对他穷追不舍。
他受重伤过。
救助的迷途异族人曾与他同行,却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失去踪影。
也被背叛过。
但兰帕德从不灰心,从不放弃,他发誓,要让世界成为永恒。
孤独的行者啊,绝不迷茫。
再详细点,再细致点,让他的旅途谱写吧。
兰帕德,兰帕德,杖尖摇晃的火光是后人的道标,给予引导。
挂有油灯的手杖,是辨识他的标志。
末尾简约的签名,是他短暂的告落。
他所谱写的永恒,破除谎言,点亮了人们心中那盏黯淡的灯。
他所写下的文字,会成为某位少年一生的向往。
旅人们追随他的脚印,亦是踏上属于自己的信念。
他们中,有的人或许才刚伊始,或许已然结束。
但兰帕德的旅途还将继续。
再详细点,再细致点,让他的旅途流传吧。
兰帕德,兰帕德,结实的手杖让他救下卷入激流的女子,那是他一生挚爱。
娇艳的玫瑰,随风飘舞,芳华显尽。
挺直的青松,昂首远方,永不言弃。
旅人啊,无垠荒野是如此孤寂,永恒荒野是如此辽阔。
旅人啊,荒野的道路,是前人流传之诗,是无法重叠的缅想。
相遇如此短暂,只在刹那。
玫红的衣装,赤色的幻影……竟如此相像。
望着她步向信念的背影,似与孩提时代的记忆重叠。
是记忆左右了情感,还是情感左右了记忆?
兰帕德没有思索答案,他转身,迈向他的地平。
再详细点,再细致点,让他的旅途升华吧。
兰帕德,兰帕德,父亲的遗物伴随人生,他继承了手杖的一切,坚韧不拔。
他经历了一切。
袭过视野的奔腾兽群,为深藏地底之巨龙所追赶。
从空落下的如雨瀑布,转眼失去踪影的云后之岛。
深埋澄冰的斑斓紫晶,其心似有沉眠的美丽女子。
他经历了一切。
他登上云雾翻滚的雪山之尖,透过云层一览大地。
兰帕德告诉自己,他谱写世间一切,让世界成为了永恒。
然而,有一样东西他却遗漏了——即是“永恒”本身。
——时间。
雪白得刺眼,模糊的视线中,他再次看到了——赤色的幻影。
千百年前,赤色风暴卷席世界,生灵涂炭。
银之星光,金之朝阳,两者合一,夺回晴空。
曾为神话之物,如今仅存流言。
兰帕德知道,他的旅途,从未结束。
兰帕德,兰帕德,伟大的兰帕德·切里托夫!
想必,他最终寻得了时间尽头,在灵魂的升华中满足逝去吧?
噢,兰帕德,兰帕德,夺他性命的并非夙愿,也非时间,更非病痛。
夺他性命的是倒塌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他七十多年来所谱写的旅途见闻。
这就是兰帕德·切里托夫的故事。
旅人啊,旅人的季节,是无垠的永恒。
友人啊,我们在此分别吧,茫茫荒野中,又将待何时才能相见呢?
愿你,能如兰帕德的事迹在旅人们的双唇间吟唱、流传那般,我期待着,未来能听闻你的旅途。
杜斯私設 簡易的問與答
簡介平時老是帶口罩 來遮掩自己的牙痛 ,是個高材生,有強大的記憶力 過目不忘
家族的引路人,平時給人的感覺很溫和
対大哥大姐的依賴
提到書的那些事
因為老三自小很愛讀書,至從自己認識的字比較多以後的時候,就去催媽媽買,不懂的時候就去問大哥大姊,但是後來被媽媽念買太多了,告訴他如果沒看完就不能買,但是因為他記憶力好,又很喜歡看,書都保養的很好.是個書控
有次大姐出來看到他一臉失落的倒在書旁,以為他不舒服差點帶他去看醫生 問了以後才知道是因為買太多被媽媽拒絕,不讓買書.大姐覺得無奈又好笑,就告訴他可以用網站把書拍賣掉,之後家人就經常看到他包一包很大袋,然後交給哥哥姐姐,請他們幫自己賣掉,然後再定新的書回來
対於哀斯的評價
哀斯是家中最小的弟弟,杜斯對於他就只有照顧,如果說最常被推行的教育是身教重於言教,対他來說小時後在外工作的父母是無法做到這些的,家中的事情大多落在大哥大姐身上,或許是受到大哥大姐的影響,他也漸漸學會承擔責任與獨力,所以他也學會讓步,即使他知道自己被弟弟惡作劇,他也是無奈放過,認為弟妹比自己小所以不去計較.
杜斯是個溫柔的人,不是很喜歡武力,所以只要事情不是很嚴重,他會率先讓步,不計較,如果有人嘲笑他,那他就讓自己成為範本,讓別人止於流言
對大姐的印象與評價
因為父母經常外出,家中的事情大多落在大哥大姐身上,或許是感受到他們的辛苦,対於他們杜斯在心中也是懷抱著敬意,但就是這股敬意,再加上他們對弟妹的嚴謹,所以很少親近他們.直到有次他們從奶奶家離開回老家住,这時可以說故事的人就不在了,杜斯覺得很無聊,跑去跟媽媽要了本書,可是自己看不懂,最後是大姐看不下去所以唸給他聽,所以他就開始轉向依賴大姐,就像是聽奶奶說的那些故事一樣,所以一到時間,就跑去大姐房間報到.対杜斯來說,大姐是個相當聰明的人,知道很多事情,但實際上他的聰明都是靠努力得來的,有時候杜斯不明白,大姐明明在家裡忙很多事情,卻還是能撥出時間唸書給自己,在校成績還能保持在一個位子,那時杜斯只覺得大姐很厲害,在心底敬佩他,卻沒有想到他的辛苦,有次家族聚會,大姐帶了個袋子過去,明明很重,大姐還是把它帶在身上,最後杜斯趁大姐離開的時候,偷偷看了袋子,他突然發現除了裡頭除了給他說故事的書還有複習書, 这時才明白他的辛苦,或許是受到大姐的影響,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自己來,所以從小時後對大姐的依賴,慢慢自己去爬書找資料,然後獨立起來
大姐第一次打架的那天,在房外聽見大姐與大哥的對話時,杜斯嚇著了,他沒想到ㄧ向可靠的大姐會那麼做,知道是父母的關係時,杜斯才知道平時他們所做的那些事背後都在強忍著心酸,後來杜斯也慢慢幫忙家裡,有時還會拉著二姐一起做.
第一次做飯的時候,他跟二姐還是小一,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他背著二姐,要取書櫃上最頂層的料理書,大姐嚇死了,最後把他們抱下來,跟他們做了一個簡易的三明治
說到做飯的那些事
家中父母經常外出,所以家裡的伙食大多是由家中的哥哥姐姐們輪流做飯,一開始是大哥大姐兩人輪流,直到老三老四這對龍鳳胎長大後才加入,但是家人面對跟杜斯一起進餐的這件事還是很害怕的,因為牙痛的關係,所以杜斯對食物也開始有所研究,經常搞ㄧ些奇怪的東西出來,即便他做給別人的食物是正常的,但是每次跟他的餐盤擺在一起,看起來還是很突兀. 同樣一個雞肉堡+飲料,別人家的是一個漢堡包+生菜+沙拉+番茄,然後一杯牛奶,然後杜斯就是一個漢堡包+碎肉+起士醬,番茄跟生菜都被打成汁,放入飲料杯裡了,有時候看到他的餐盤都覺得胃疼
令人擔心的食物品味
老三因為 牙痛的關係 所以很多食物都不太能吃 所以対食物也開始研究 試試怎樣才能不痛 但是因為小時候還小 一開始不懂 所以看人家試了什麼方法就跑去試 連奇怪的方法都被他拿來試了 曾經看了人家的視頻 而把食物絞爛 以為這樣子吃起來比較不會痛 結果被家人發現 就被拿來開玩笑了
老三很受傷 所以日後要做事情前都開始先規劃一遍 面對事情的態度也不會那麼輕舉妄動 看到什麼就試
出去玩的那些事
杜斯本身的生活作息是很正常的,晚上10點睡早上6點起,所以什麼煙火大會啦或是出遊活動,每次晚上回來都是讓大哥大姐輪流背,大姐覺得腰痛的時候,就給大哥背, 但是杜斯一睡就是睡得很死,ㄧ叫到天亮,所以時常到家的時候,發現他怎麼叫都叫不起來,拔也拔不下來,那雙手就像是已經認定枕頭的位置一樣,緊緊靠住 所以被背的那個人就只好側著身著跟他一起睡,直到他睡醒自己離開
家人眼中的杜斯
杜斯是個溫柔的孩子,但是自尊心有點高,內心蠻容易受傷的,也是因為這樣他時常讓自己表現很好,達到他期待的理想值,在家人的眼裡看來,他是個溫柔但是行為有時讓人搞不明白的孩子, 常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甚至會讓人擔心
填答題
1. 你的奶奶送你一樣禮物,是個持有特別能量與用途的筆並告訴你這個東西很重要,把他交給你保管,請準確的告訴我你放哪?用什麼方式保管他?(放身上放家裡都行)
書櫃抽屜,用個木盒裝起來,與一本書包起來放一起
2.,生命裡覺得最難忘的ㄧ段話或是一件事是什麼?
因為自己是屬於一到11點就會自動入睡的人,整體作息非常規律,所以忌諱晚歸 第一次在外打工的時候,被員工拉去吃消夜,再回來的時候,睡意有些控制不住,他趕緊找了個公園,給家裡通電.電話還沒傳完就睡著了,是二姐找到自己,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兩人在某方面有特別的默契,甚至對方受傷的時候,自己也稍微能感應
3.對於家人你有什麼看法,請說出簡約看法
1.尊敬的人-大姊.大哥
原因:小時後爸媽經常出門,家中的事情幾乎是大哥跟大姐發落的,覺得他們很有責任感
2.想問問題的時候會找誰?
習慣自己找資料,偶爾會跟大姊商量
原因:覺得可靠,行動力強做事果決,
但有些私人的事情會跟二姐說,兩人是雙胞在某些地方有莫名的默契
3.覺得難搞的人-沒有 比起人覺得食物更難搞
4.敬畏的人:対長輩都很敬畏,不特別針對誰-
5.讓你擔心的人-大姊 原因:腰不好,但是經常打架
6.最親近誰-奶奶.二姐
原因:
二姐-兩人是雙胞,年齡相近,又是讀同個學校,相處的時間比別人長,而且兩人常有莫名的默契
奶奶-很喜歡聽奶奶說故事,小時候經常繞著她轉
4.有什麼過人之處讓自己值得驕傲的地方?(請詳細說明)
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學習力快,手巧
5.第一次受傷是在什麼時候,為什麼?
因為本身不是個好動的孩子,所以給他一本書或是一樣東西,他就可以安靜的待在那裡坐很久,最喜歡奶奶說的故事,等到自己能力足夠的時候,就自己拿著書看,媽媽買了很多給他,有陣子太迷,看到時間到就自動入睡了,經常忘記刷牙,所以才會牙痛.雖然長大後比較能夠控制自己,漸漸把這個習慣改掉了,但小時候留下的病根,到至於牙齒相當敏感,所以對於食物,杜斯十分挑剔
6.你身上的病痛有帶給你什麼困擾之處或是影響嗎?
在食物的話題上經常會被拿來笑話,或是被拿來開玩笑.但是基本上在校還算有人望,不至於到被欺凌的地步.因為本身學習力好,策劃能力不錯,很少擺架子,所以杜斯經常幫忙,人家也會回送他東西,用餐時間大概是讓杜斯最困擾的一部分,經常努力的把帶骨的東西先挑掉 必要時後會把硬質的東西 弄軟或是榨汁 ,但覺得這樣很丟臉,經常偷偷來被抓包的時候會炸毛
突發狀況
1.身邊發生事情的時候,你會是什麼反應
先不做,觀察周遭,自己沒有三成保握,就不會輕舉妄動
2.如果你突然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奇怪的地方,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可以複選,請依照優先反應順序來填寫)
尋找事件的關聯性,從物體.環境去判斷,讓自己清楚在一個怎樣的狀態下
3.假如你決定探索一個地方,需要尋求協助,你會帶什麼樣的夥伴前往?
我只相信環境跟物件能夠幫助我,我選擇獨自前往
自我認知
1.覺得自己與別人交談的時候是屬於以下哪種性質(可以複選
能夠聊,就是容易害羞
不擅常開話題,一開就是疑問句,比較擅常應答
2.對自己的體力有哪方面的認知(可加強描寫)
體力不行,但擅用工具
3.喜歡的要素
2.簡約有型
〇
迦南城里最早醒来的是海鸥。在天空刚刚泛白的时候,海鸥就已经成群地盘旋在港口上空了。再过一会儿,港口就会响起轮船的汽笛,渔人开始打理渔船。然后整个城市陆陆续续地醒来。
迦南已经变了很多,但十五个世纪以来,它黎明总是差不多的。海鸥总是最早醒来,在海鸥遥远的鸣叫声里,阳光缓缓地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轮廓。城市的轮廓已经和最初时完全不同,可当它们镀上晨曦时,就像从未变过一样。连同这短暂的寂静,像每天都在重复的瞬间的永恒,是他为数不多没有太过厌倦的景象。
风很温暖。他意识到又一个新的春天即将从这个清晨开始。
加拉大约是这座城市的一千五百年里变化最小的事物,一尊石像的一千五百年不会有太多变化。
他是比磐石更坚固的东西,也许有一天人类离开迦南,应许之地变作荒凉废墟,被称作神迹的迦南大教堂也坍塌,他还是不会改变。到那时也许他就能够离开这座被他“永远”守护的建筑,人类的“永远”大多不是指真正的永远,只是他们需要的长度而已。
但那也太过遥远了,他还会看到很多很多个迦南的春天。
城市的金色轮廓已经消退,太阳也已经升起,城市喧闹了起来。现在的迦南不是加拉最喜欢的样子。他回忆着过去的迦南,试图比较一个他最喜欢的年代出来,最后愤愤地发现大概是过去的时光总是比较好的,只有现在的迦南显得最糟糕。
他开始闷闷地、毫无理由地埋怨当下这个令他不满的迦南。事实上他知道,与其说现在的迦南真的令他厌恶,不如说他正在恐惧于未来没有止境地被困在这座牢笼里。他不能做什么来改变现状,只能偶尔毫无理由地埋怨些东西,来忘记漫长时间给他的疼痛。
通常不会有人打搅他,他已经被遗忘很久很久了。而这一天,这一个新的春天的早晨,一只蛾子停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耳朵。
“石像先生,你好呀。”她说,“我陪你聊聊天好吗?”
一、应许之地的巴别塔
他大约还记得这座教堂是如何被建造的。人们想要建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穹顶,建在迦南城的面向海的山丘上。那时的场景很有趣,因为他们想要的穹顶太过庞大了,魔法师和工程师在工地上争吵不休,就像更久以前建造巴别塔时一样。
当然加拉没有见过巴别塔。人们建造迦南大教堂时他还很年幼,还不明白“永远地守护这座建筑”是有多久。他跟着贩卖石像鬼的埃及工匠住在最远的工棚里。埃及人虽然被称作“工匠”,但并不做任何工匠的工作,他们的本事是培育石像鬼,卖到各式建筑的工地上“永远忠诚地守护这座建筑,在被拆毁前都不会离开”。
早在两千年前,埃及人就开始驯养石像鬼来守护神庙和宫殿了。辉煌的埃及在漫长时间里逐渐没落,他们便带着忠诚的怪物来到这片大陆。
这群埃及人绝不透露一点这门古老技艺的秘密,连加拉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生,如何被役使的。这里面有不可言说的黑魔法,他本身也流着恶魔的血,可埃及人就是能把加拉推销给主教。比起魔法,他们大概更擅长做生意。
一个石像鬼的价钱一定非常高昂,至少足够埃及工匠们每天从早晨就开始喝酒,然后坐在棚子里抽一整天水烟。
“又一座巴别塔。”他们在袅袅烟雾里,用嘲讽的语气说,“建造巴别塔时也是这样子,乱七八糟,最后血本无归。”
埃及人哄笑起来,毫不在意这座异教的神迹是否能完工。他们接着说起远在家乡的沙漠和独一无二的河流;说起远古先民建造的宫殿和神庙,还有神迹般的三角陵墓;说起被许多石像鬼永远守护的老国王们。坐在门边望着喧闹工地的加拉被搂过去,埃及人揉着他干燥蓬松的头发,对他说:“现在少看一点,就能晚看厌烦一会儿。”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只记得酒气烟味和大笑声兜头盖住他。他尝到了第一口酒,作为埃及人对他的怜悯和饯别。他没有舌头,尝不出酒的味道,却能尝出酿酒人落入酒中的感情。他离从未谋面的故乡最近的时刻,竟是从一口施舍的陈年酒里,尝到干燥的风沙、喜怒无常的河流和农人微小的欢愉。
山丘之上,庞大无匹的穹顶还埋藏在脚手架下。
这是加拉记得的第一个春天。
穹顶在第二个春天的末尾完工了,安逸了一年的埃及人终于有了工作。他们在穹顶之上摆弄了一场极为诡异的仪式,连年幼的加拉都怀疑其中绝大部分是在戏弄他们的异教买主。
仪式中应该也有真实成分,在一个瞬间他真切感受到自己被捆绑在这里,他的内心第一次生出恐惧,像雏鸟恐惧第一次独自飞行。
他拽住埃及人的衣角,隐约明白了他们早先的怜悯由何而来。而埃及人从他手里抽走了衣服。
在埃及人和主教即将离开时,他突然大声地说:“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巴别塔是什么?为什么你说这里是又一个巴别塔?若是要把我丢弃在这里,至少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吧。”
很久以后,他猜想那时大概是恶魔血裔的本能使然,就算是劣等的恶魔,也是有着睚眦必报的脾性的。他没有很想知道巴别塔是什么,只是知道那些私下的嘲笑一定是埃及人不想被买主知道的。
“那么巴别塔究竟是什么?”蛾子坐在他的膝盖上问。
“只是个愚弄人类的玩笑。”加拉极不负责地解释说,“人类想建造直通天堂的高塔,住在上面的那位就打乱他们的语言,让他们不能交流,塔就建不成了。那位惩罚过人类很多次,大洪水、天火或者瘟疫,可这一次却选择了打乱他们的语言,让人类发现这其实是他们自己的错——人类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语言只是一个隐喻,不会有两个人的观点是一模一样的,差异会引发争执,争执就会掀起战争。人类发现自己身上来自本性的缺点,就自然而然地放弃了接近神的野心。”
“可是……人类好像没有完全放弃呀,他们不是发明了不用魔法和神力就能运作的各种东西吗?”蛾子疑惑地追问,“我觉得他们好像正在努力从别的路走……”
“没办法,健忘也是人类的缺点嘛。”
“咦?这和你之前说的……”
“好啦讲完故事了,快走吧,别在我这种无趣的东西上浪费时间了。”石像鬼已经闭上了眼睛,迅速地化作石头。蛾子绕着他飞了几圈,见他实在不愿再理睬自己,只好停回他的肩膀上,失落地说:“可是这里除了人类,只有我和石像先生了呀。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寂寞的。”
石像仍旧毫无动静,好像他是真的石像一般。
二、妖精时代与神圣之梦
在大教堂落成后的最初五个世纪,迦南城里有数不尽的妖精。矮人在城里做铁匠,精灵到集市买肉食,有时还有半人马走在街上。成群的蝴蝶或蛾子化作的妖精在树丛间飞过,几乎就像普通昆虫一样。确实这些形同微缩小人的妖精仍是虫蝶,会和普通蝴蝶一样在春天破茧,在秋天死去,只不过多了些近似人的智慧和样貌。
这五百多年像是恩赐给加拉的童年,尽管他早就长成高大的怪物了,有着一副彻头彻尾的恶魔皮囊。但人们并不惧怕他,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人们轻易地就接受了由一个恶魔种怪物来守卫神圣的教堂。
教士和修女已经能酿出很好的酒。他们会酿很多,但圣餐酒一年只用一次。于是加拉可以毫无愧疚地从酒窖里偷走酒,不会有人发现。
他仍然尝不出酒的味道,弥补这个缺失的是落入酒中的感情。千年前他的祖先用这个能力寻找猎物内心的弱点,被驯化后就只能当作味觉的补偿。
那些酒里大多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信任那位神明会指引他们,恩赐他们,解救他们。这听上去像是偷走了属于那位神明的信仰,这想法让他心里充满恶作剧的窃喜。
迦南始终是神圣的应许之地,卡赫希帝国的首都,教廷的圣地和中心,人类都虔诚信奉着神明,却又能容许不信仰这位神明的妖精们与他们共住一城。那真是个奇特的时代。
他想他是很喜欢那段年月的,他还很年轻,觉得五个世纪不算长,未来也没什么好担心;迦南有太多和他一样寿命极长的存在,即使是那些蝴蝶妖精,也年年生生不息地出现,像是一直活着一般。
但他却忽然犹豫是否要给蛾子讲那个时代的故事。她出生得太迟了,迟到了整整一千年的妖精错过了妖精的时代,在整个迦南都只能找到一个没什么优点的石像鬼能算是同类。
他害怕她会遗憾,如果不知道曾经有过那样的美好,也许就不会觉得这里太糟糕。他也像迟了一千年才明白这些小小的妖精只有一年的寿命一样,第一次惋惜某样东西太过短暂。
妖精时代终结于一场梦。
在最初的五个世纪里,也偶尔有神迹降临于迦南大教堂。先是一道光柱从天顶落穹顶上,万籁俱寂,而后那位神明的使者由光柱中缓缓降临。那些拥有洁白羽翼的使者和加拉是相反的生物,而他们从来不屑于多给劣等恶魔一瞥。
盛大登场的使者带来的却通常是些无关痛痒的神谕,让所有人都错觉那位神明对应许之地没有太多意见也无意干涉。但是,不要妄自揣测神明的旨意,这是写在经文里的告诫。
在第五个世纪的终末,降下了一道从未有过的神迹。它没有落在迦南大教堂,而是落在了皇帝的寝宫。深夜,光柱从天顶落下,全城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醒来,像被同时操控了一般静默地观看这道没有使者降临的神迹,除了皇帝威拉德二世本人。
威拉德二世被笼罩在神圣之梦里,那位神明在梦里亲自给了他一道神谕。醒来后他便不记得梦里的一切了,只记得神明要求他做的事情:驱逐迦南所有的妖精。
没有人明白那位神明的意图,不懂得为什么在长达数个世纪的宽容后,祂突然不能容许妖精居住在祂许予人类的土地。但是不要妄自揣测神明的旨意,皇帝颁布了驱逐令,全心全意信任着那位神明的人们便开始执行这道命令了。
高傲的种族很快就主动离开迦南,矮人的铁器铺关张,精灵和半人马也不再出现在集市。可那些在人与妖精长久混居下诞生的许许多多混血种无法轻易离开,隐匿在黑暗中的邪祟种族也在此时涌入迦南。神谕没有提及手段,因此驱逐很快变成了狩猎。
他们建立了妖精裁判所来消灭所有的妖精。裁判所负责审查所有人的血统,找到每一个哪怕只有一点妖精血统的人,审判并处决他们。处决就在迦南大教堂前的广场进行,第一滴血来自一个巨人之子,人们花了许多力气才砍下他的头颅,焚烧尸体的火焰烧了整整一天。
加拉就在教堂的屋顶上,看着魁梧而温驯的半巨人化作焦骨。他看了整整三百年,看了每一场审判。那是光明世纪,神圣时代,人们的信仰前所未有地坚定。不用去揣测神明的意图,只需要听从祂的所有命令。与人类共住了千年的妖精在迅速地从迦南消失了,此后也再没有回来。教士和修女酿的酒仍然很好,酒中的信任没有改变。
在光明世纪,加拉需要驱逐的邪祟种族却前所未有的多。它们根本不会被焚烧妖精震慑。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从持续了整整三百年的妖精审判中幸存下来了,拆除他的提议总是不了了之。
最终加拉没有给蛾子讲神圣时代的故事。
迦南最后的妖精停在他的肩膀上,像一个奇迹,一个妖精时代遗留下的梦。
那三百年里人们焚烧树丛的火焰不该惊扰到这个妖精之梦。
三、欧石楠战争
蛾子飞行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连微小的气流也不会带起,来去都不会打扰到任何事物。她飞过时会落下细小的鳞粉,有微弱的光芒,立刻就会消散。明明加拉曾和他们一同生活过几个世纪,却像刚刚才认识。
欧石楠正在开花。迦南城处在两块大陆的交界处,贝克斯特大陆和金庭大陆在迦南城中仅隔着狭窄海峡相望,地理位置使得迦南城的气候温暖湿润。很早以前城里就种满了欧石楠,这种植物很适应迦南的气候,每年都开出一城繁盛的景象。更早以前,迦南的蝴蝶妖精也如这些花一样繁盛。
蛾子第一次见到这些花,她的寿命也只够看一次。也许也是蛾子的本性使然,她非常喜爱这些花。
她捧着欧石楠花飞到加拉面前,欢快地说:“石像先生,花开了!”
这是加拉第一次把欧石楠花放在手上,这么近地看到它,尽管他已经看过几百次满城的欧石楠一起盛放。他不怎么喜欢花,也不怎么明白人类为什么会喜爱音乐、诗歌和图画。
蛾子放在他手心里的每一朵花都有微小的不同,这明明是一个常识,可他却第一次真实感觉到每一朵花都是不同的,每一朵花都只会绽放一次;几百年来年复一年盛放的无数欧石楠花,每一朵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朵都不会再出现。
他曾经觉得始终都在的蝴蝶妖精们,每一个都有不同的心,不同的喜怒哀乐。 过去的每一个妖精,都和他停在他肩膀上的蛾子一样是一个完整精巧的生灵。他在告别他们的一千年后,终于真正明白这件事。
过去的十五个世纪里,他从没有注意到这些,直到一个迟到了一千年的蛾子出现,把欧石楠花放在他的手心。
在迦南生长得极好的欧石楠实际上并不是迦南本土的植物。欧石楠的原产地在南边,更干燥炎热的地方。
欧石楠是跟着战争来到迦南的,它是南方大陆上另一位神明的图腾和象征。
在妖精从迦南消失的七十二年后,迦南几乎被战争摧毁了一大半,国王被赶出了宫殿,逃亡去了北边。不过那位国王已经不是卡赫希的皇帝,卡赫希在一百二十年前就成为历史了。
卡赫希也是在一场战争里灭亡的。
同样信俸那位神明的斐南国王获得了神谕,和把卡赫希带入神圣时代的威拉德二世一样。他梦见那位神明告诉他,与南方大陆上异教的圣战即将开始,斐南被选中成为祂的火焰,祂的剑,祂的神罚。祂恩许斐南军队在南征的途中去位于位于两块大陆交界处富庶的迦南地“拿走”他们想要的一切。
斐南人想要的当然是迦南的全部。
他们毫不客气地用屠杀劫走了迦南的财富。山丘之上的教堂能够俯瞰全城,也能够俯瞰全城的大火和哭号。加拉的心里生来没有多少善良,他只是看着黑烟滚滚地冲上天际,听着人们的哭声和哀求,就像他过去仅仅看着教堂的广场上妖精的后裔被砍掉头颅,焚烧尸体。在死去的时候,所有生命都没有太多区别。
但他并不是没有感情,那时候他只是说不出心中奇怪的苦涩是什么,这苦涩总是伴着死亡和杀戮出现。他想起过去从圣餐酒里尝到的除了信仰,还有另一种他也不明白的感情,比信仰更灼热,比信任更疼痛。这让他心中的苦涩更加强烈,他不明白为什么迦南人被轻易地抛弃了,他们明明虔诚遵循那位神明的命令,全心全意地信任祂不做他想。
迦南人心里是如何想的呢?他们还会把屠杀和劫掠当做神明的旨意,毫无怨言地虔诚接受吗?
皇帝被杀死,斐南人在迦南建立了附属国,将迦南整个收入囊中。两千年前神明许诺给迦南人祖先的富饶土地被转赠他人,辉煌千年的卡赫希帝国也在大火中落幕。
斐南远征军南征了六次,在南方大陆上与异教的圣战不算顺利。第六次远征因为斐南国王费尔顿九世的突然逝世草草结束,但马尔马拉帝国的异教军队没有同意休战,他们向北追击,攻打到了迦南城下。迦南巍峨恢弘的古城墙在火炮的攻击下被摧毁了一半,迦南人浴血坚守了三个月,迦南终究陷落了。
这里确实是一座巴别塔。也许世界上每一个有人类存在的地方都是巴别塔。站在不同立场,有不同利益,说着不同语言和信仰不同神明的人存在的地方,都会成为一座座的巴别塔,永远不会停下纷争。从市井的纷争,荣誉的决斗,利益的阴谋,到摧毁城市的炮火硝烟,都会一直循环往复下去。
在三天的屠杀劫掠后,迦南又成为了马尔马拉的领土。马尔马拉人带来了另一位神明和祂的欧石楠,他们驱赶走那位神明的所有痕迹,种植欧石楠来替代原来的图腾。他们看见迦南大教堂,惊叹于这神迹般的大穹顶,连他们也不忍心摧毁它。最后他们拆除了原来的偶像,用精美的欧石楠花图案盖住穹顶上的壁画,把教堂改造成自己的神庙。
这场战争被称作欧石楠战争。
修女和教士都不在了,也不会再有圣餐酒;往后的六百年,长翼的使者没有来过。战争的痕迹很快就看不见,欧石楠每年都会盛开。
四、石与铁的弃物
P先生是这个城市里出现过的最有趣的意外之一。
在他之前的有趣意外几乎都出现在妖精时代。可惜在蛾子出生时,他已经离开了,并且不太可能会再回来。
按照P先生自己的说法,他是一个“自意识思考型仿生机器人”,没有性别,可以按照预存的数据变形成一千多种不同的人类外貌。但由于他在迦南时使用的都是金发男人的外貌,加拉还是习惯用“他”来称呼P先生。尽管他可以感觉到P先生并没有灵魂,但P先生比拥有微弱灵魂的死灵或炼金术人偶更像活着的生物。
加拉几乎立刻就后悔对蛾子讲了P先生的故事。当她听说现在存在着这样奇特的人类造物时,她开始兴奋地期待有另一个这样的机器人出现在迦南。加拉始终没能忍心告诉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迦南太过保守,这座城市的科技水平相比能够制造P先生的差了许多,而且并不欢迎最新的技术——这是P先生告诉加拉的,真新鲜,加拉还以为马尔马拉人只是不能容忍他和蛾子这样的非人生物呢。在世界上的某些地方,已经有能停留在宇宙的机器,人们能够借助机械飞到太阳的高度。
让他听P先生这样说时,陷入了极大的迷茫:“那么天堂呢,天堂去哪了?上面的那位神明又去哪了?”他仍停留在那个人类需要建造高塔才能接近天空的时代,比迦南这座城市更加落后。
P先生回答他,天堂不在这个宇宙,至少不在人类目前能够观测到的世界。以及,用砖石是不可能建造出直通天堂的高塔的,在高过几百米后底下的砖就会被压碎;迦南城里那些钢筋和混凝土的新建筑可以建造得更高,但也不会高很多。
加拉惊讶于P先生所说的知识,但也没有太过惊讶。早在人类刚开始使用蒸汽锅炉替代魔法动力的时候,加拉就已经被人类抛弃了。并非六百多年来异教祭司对他这个恶魔种的不认可,或是更多个世纪以来人们拆除他的提议,这只是让他不得不躲起来悄悄地守护教堂;而是被当做不再被需要的工具,被彻彻底底地遗忘。当人类开始使用铁器时,他们就不再需要石制的旧工具了,即使是迦南这样保守的城市,也不能抗拒科技带来的便利和自豪感。无须祈求于神明或神秘的力量,而是凭借人类的知识达到比魔法更高的高度,就算是加拉也不能否认这种伟大。
但由这伟大科技制造出的最先进的P先生也被抛弃了。P先生大约是失忆了,不记得自己从何处来,为什么被抛弃。他好像并不为被抛弃而难过,但他仍然打算找到自己的来源,找到一切的理由。P先生的离开和他的到来一样戏剧性:他来时制造了一场波及全城的停电事故,加拉出于好奇把试图潜入教堂的他收留在教堂顶层无人知晓的房间,他走时制造了一场爆炸,加拉后来从教士那里偷听到他炸穿了银行金库。
加拉在P先生走后仍在回味“抛弃”这个命题。P先生是比他更优秀,更能讨人类欢心的工具,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抛弃P先生。十五个世纪以来,他看过无数人生老病死,却仍然不能懂得人类。人类总是追逐最大的利益,却又会做出不符合他们利益的决定,女人会嫁给贫穷的追求者,孩子会花掉所有零用钱挽救垂老的宠物,年轻人会为了不可能达成的目标失去生命。
在这些不合利益的行为下,一定有什么他不能理解的东西在影响着人类。他隐隐感觉到那是很庞大的东西,那东西同样使得人类去追求音乐和诗歌这样没有意义的所谓艺术。他能感觉到自己离它很近,有很多次他也许已经碰到了,只是不能理解。
后来蛾子停在他肩膀上。
她在他身边轻巧地飞舞,她把欧石楠花放在他的手心,她坐在他的肩上或膝盖上听他讲述自己漫长又无趣的一生。她的出现点亮了妖精的时代,提醒了加拉过去一千年他忽视和错过了许多。
他想也许日出是美的,花朵也是美的。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美,什么是感情,而蛾子用自己的存在让他模模糊糊地明白了这些。
当他希望蛾子的生命不要那么短暂时,他忽然明白总是在看见杀戮时出现在他心中的苦涩。生命是美好的,美好而脆弱,即使是加拉也能够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所以死亡会让他悲伤。在这之中,蛾子的生命对加拉而言是特殊的,会让他更加悲伤。
当他自己的心如灼伤般疼痛时,他才明白很久以前他从修女酿的酒里尝到的感情。比信仰更灼热,比信任要疼痛,只不过是爱而已。
她太短暂了。她那么爱世间的一切,甚至像爱一朵花,爱日出和晚风一样爱一个不美好的石像鬼,可是今年秋天她就会死去,不会再回来。
蛾子并不为此难过,她觉得这一切已经足够好了。迦南和她的一生都足够好了。
她不懂得长得没有止境的生命是怎样的,加拉竟庆幸起这件事。她给加拉的已经足够多,她让加拉懂得世界的美好,她也是加拉生命里最大的美好,所以即使在她心里加拉没有一点特别也没关系。她应该和现在一样快乐地、满怀着对世界的爱走到终点。失去的疼痛,漫长时间的疼痛,爱的疼痛,她都不需要知道。
他还有很长很长的生命来爱她,怀念她。以后还会有蝴蝶和蛾子,但那些都不会是她,她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蛾子还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在听加拉讲他和迦南的一千五百年。
一尊石像的一千五百年不会有太多不同——直到一只蛾子落到他的肩膀上。
——Fin——
〉〉骨科骨科骨科!!!
〉〉这次真的是自嗨的全黑历史篇了
〉〉内含放飞自我的骨科,刀子以及胡扯
〉〉为了不刷屏,后续的回忆及幻像部分更新全部整合在这一篇中(忍住了但还是挺长的)
〉〉004-http://elfartworld.com/works/140307/
伴随着婴儿清脆的啼哭声,莱斯家族得到了一对健康的双胞胎。作为古老又传统的驯兽师家族,这对双胞胎的意义非同一般,他们既是宝贵的下一代又是珍贵的传承家族血脉与力量的希望。
在科技尚不发达的遥远时代,手无寸铁的人类浅薄的力量无法保护自己时自然而然地想到是驯化拥有比自己强大的力量而智力不如自己的下一层种族来保护自己,于是驯服黑兽来抵御自己的天敌——同样也是黑兽的驯兽师们便诞生了。
说驯兽师是随着城市的产生而踏入消亡的职业也罢说是历史的悲剧也好,总之新的事物发展旧的事物就必然地走向消亡,只是快和慢的区别罢了。就目前而言,驯兽师作为雪城的独有象征——力量和守护者——依旧是珍贵的存在,凡能够存活至今的驯兽师家族不论大小无一例外的都是稀有而显耀的古老家族,他们依旧是城市力量和不被黑兽侵犯的象征,和现代的智能防御系统“潘洛斯”一起保卫着这座城市。
城市在发展,驯兽师一族的传统却依旧不变。任何事物要得到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力量尤甚,而诞生出新的驯兽师的真相竟是要令手足相残,用一方的血液滋润起另一个人,简直就如同向天献祭一般。
这也是当这血淋淋的事实曝光时,立刻就引起巨大的争议的原因。每个人在惊魂未定的时候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那个久远的年代里山民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和神(恶魔)做了交换,屈服在天敌的威胁下渺小的人类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但这在科技发达到已经掌握了保护自己的力量的人类社会中,还有必要存在这种残忍的牺牲吗——或者说还能够被允许存在吗。
此是无解。
人们已经分不清这力量是祝福还是诅咒,而驯兽师家族依旧各自遵循着自己先祖的规矩与传统延续着自己的血脉。
有的家族趋向现代化,逐渐抛弃固化的思想融入进现代社会的同时也淡化驯兽的必要性和血脉;而有的依旧坚守着驯兽家族的荣耀与传统,严格挑选和培育着下一代,遵循祖先的传统恪守作为驯兽师的职责。莱斯家族属于后者。
两双眼睛好奇地盯着雕花的天花板,他们依偎着并排躺在柔软的儿童摇篮中,此时已经睡醒了。这间婴儿房宽敞而明亮,装饰的精致舒适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香气。
一个女拥前前后后忙着整理婴儿的用品和配奶,另外一个则负责看着孩子和逗他们玩。
风铃突然出现在两双眼睛的面前,随着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个孩子笑开了花而另一个哇哇大哭,吓得女佣赶忙收起风铃改为轻声哼唱。笑的那个是姐姐,名字是春取;哭的那个是弟弟,名字是夏来。
两个孩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安静地睡着后根本无法分出谁是谁,但性格却迥异,简直就是极端的对立的最好例证。
姐姐外向活泼具有冒险精神,弟弟则是内向收敛安于现状,他们的异色瞳也相对着,看似相斥但又完美契合着不可分离。曾经有人想把他们分到两个摇篮中,但一旦把他们紧握的手分开,双方都是号哭不止,于是只好让他们睡在一起。
姐弟俩可谓是聚集着家族的目光而成长的,暗地里家仆少不了议论两人中谁会成为真正的驯兽师。
此时姐弟俩已经长到了六岁的年纪,是已经能够稳稳的跑上跳下的年纪,他们已经开始接受作为驯兽师的训练,个性也是越来越鲜明。春取的好奇心旺盛,大胆而又莽撞,她喜欢冲在最前面尝试那些新鲜的事物但并不能再同一个地方专注太长时间,夏来则安份又注意力集中。于是常常是春取带着夏来接触新的知识,而夏来又在春取即将放弃寻找新的乐子时催着她将手头没有完成的事情做完。
训练的日子艰苦又难熬,但只要对方在身边,即使是苦痛也甘之如饴。
在家族的专业训练下,十二岁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是掌握了基础知识和技巧的战斗能手。接下来所需要的就是经验了,于是在长辈和老师的带领下两个孩子开始跟着与真正的敌人——黑兽交手。
尽管总会在身上填些小伤,但挂点彩却能远离严厉的父母的掌控对两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是难得的自在,只是这快乐的日子一向不能长远。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那个命运的日子即将来到。
那是一个雨夜。
“自相残杀什么的,对这两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夏来将自己紧紧贴在墙壁上,默不作声地任凭冰冷的雨水拍打着自己的身体,睡衣早已湿透,刘海服贴地和额头黏在一起。头的旁边就是透着灯的客厅窗户,在那里面谈话的的是他的父母,导师和贴身管家。
他能够辨认出这是K管家发出的声音,但这种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而变了形的声线夏来是第一次听到,他强忍住惊愕同时心里打出无数个问号。K管家看着他们长大,在他和春取出生时就开始照顾他们与他们寸步不离,可以说他是夏来除姐姐春取外最了解和最亲近的人,比自己的亲生父母还要重要的存在。
夏来喜欢称呼K管家为“K先生”,而春取则大大咧咧地叫他“老K”,只有在父母在场的时候才勉强也跟着夏来改口唤他先生。K先生五十上下,高挑纤长的身材,深邃的灰蓝眼睛和鹰钩鼻,面色和蔼脾性也和气,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生气和发怒的模样,他服侍莱斯家族多年,办事可靠又贴心,在家族中德高望重很受尊敬。
雨声让他只能捕捉到屋内人断断续续的声音,虽然不想让自己想起,但发火的缘由他的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要成为驯兽师只有杀掉自己的亲生手足——
这作为命运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便被告知了,而他们只是在逃避着这个事实而已,好像它是晚餐里讨厌的蔬菜条,藏起来后就能免于被强迫着吃掉。
房间里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接下来夏来听到父亲的声音,而K先生的声音则越来越弱,不对——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夏来终于忍不住探出头,透过窗帘的缝隙他看到K先生被架着动弹不得,这个发现让他再也无法忍耐,他很想立刻将这个事情告诉春取,但他做不到——春取还被关着紧闭。
至于原因,她爱上了不允许被爱的人。
那个人是在他们被困在雪山中时出现的,不仅驱赶走了追击他们的黑兽还将他们带回了安全的落脚点,之后春取便疯狂地崇拜他虽然夏来也不例外,但这次春取表现的要格外强烈。不久后春取说要告诉夏来一个秘密,她说“秘密”两个字的时候脸颊憋的通红,和平日里疯癫的模样判若两人,这让夏来觉得无比惊奇的同时也觉得这样的春取可爱之极。
那个秘密是春取爱上了救下他们的男子。
春取红着脸说出“爱”这个词的时候,夏来心中并真正的开心,心里仿佛悬起一块巨石,挤压和坠的生疼。
那个时候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感受源自什么,他早已忘记自己是怎样强装欢颜掩饰起内心真实的心情,只记得自己成功的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后来夏来才知道,这种痛心感觉的来源,也是爱,失去的得不到的爱。
夏来沉默地转过身,手中的刀还在滴着血,而他的身上也沾染了黑兽的血。不出意料,那就是她——春取,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她依旧是他熟悉的模样,穿着白色的小洋裙,马尾偏向右侧高高扎起,背着手冲他灿烂的笑着。
夏来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而发不出声音,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她,那么真实,那么熟悉,一如他在梦中无数次梦见,一如从前。
“怎么了,夏来,你怎么哭了?”
她踮起脚用手指抚摸上他的脸颊时,他才意识到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那柔软又有些冰凉的小指尖轻轻碰着他的脸颊,为他拂去泪花,这让他不止一瞬地忘记自己还站在战场上。
“看,多么美丽的颜色,”春取干净的手指染上夏来身上的血,她扬起脸让自己闯进夏来的双目中,然后甜甜地笑了起来,“同伴的血,好看吗?”
“好看吗?夏来。”
当他的匕首刺进她的胸口时,她也是这样说的。她张开手臂,环抱住了夏来,想要在意识尚存的最后一秒再一次搂住那个颤抖着的肩膀,接着她紧紧抱住了他,这让匕首插入的更深,夏来的脸上溅上从她口中新喷出的鲜血。
喉咙梗咽的发不出声音的夏来只是流泪,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他失去重心和春取一起倒在地上,栽进冰冷柔软的雪里。尸体很快变得冰冷,像一块巨大而坚硬的冰块紧紧地贴着他,而他已经没有了动弹的力量,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脑袋里循环着春取趴在他耳边最后吐露的话。
“爱你......代我活下去......对不起。”
夏来猛地将趴在自己身上的“春取”推开,而自己因为用力过大也摔在地上,这一摔让他猛然清醒过来。
不用看也能判断出向自己袭来的黑兽,夏来向旁侧滚躲开带角黑兽的攻击,手腕挥动,手中的高周波刀旋转在头顶绽开血花,身首异地的黑兽则重重地坠在地上。春取怔怔地坐在地上,夏来拖着闪着绿色诡异的光的高周波刀缓慢地向着歪倒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她。
“怎么?”她脸上的惊愕化为微笑,刀尖抵在她的下颚上,滑出红色的血线,她没有躲开而是伸出手指避开高周波的光芒轻拂刀身,“你想再一次杀掉我吗?”
是我杀了春取。
雪城的二月末,干涩的冷风夹着雪片在窗外乱窜,夏来静静的坐在空旷的车厢里,呆滞着看着丝线带着悬空的车厢飞速行驶通往未知的地方。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空无一人的车厢中,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单裤,手边是一包压缩的食物和水,最后他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一把匕首。
他站起身,头部剧烈的疼并伴随着眩晕感,他抚着座椅靠背艰难地迈出第一步,迈第二步的时候他放开了手接着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在地上。夏来扶着头坐在地上,是服用药物的后遗症。
杀掉你的对手,活着回来。
记忆中有这样的命令,他努力的回想是谁对自己说的,开始的时候只有两片煽动的嘴唇,接下来男人带着皱纹和起伏的皮肤沟槽的脸慢慢显现出来。是父亲。
夏来打了一个寒战。
他看了一眼终端的时间,2月26日,距离15岁的生日还有三天。没错了,他们的目的。
车停在一个空旷的山腰里把他扔下后头也不回地驶走,这次和他做伴的不是空旷的车厢了,而是连绵的覆盖着冰雪的群山还有她。
春取背对着自己坐在不远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他叫她,但没有得到回答。夏来绕过岩石走到春取面前,药物的效用已经消失了,此刻力气又涌了上来,只是冷的上下牙打颤全身颤抖。
这一个月是他们自生下来后分别最长的时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变得有些陌生了,这让他很害怕。他叫她,叫她的名字,在唤了很多次之后她终于扬起了头,于是他看到了可怕的一幕,他看到她眼睛里的光消失了。
“春取,这不像你,你还好吗?”
夏来急的扔掉手中的东西,扑上去摇晃她的肩膀,而她推开了他。她手一闪,银色的光擦着夏来的脸颊划过,接着渗出鲜红的血丝。
“我已经不是我了,夏来,”春取的眼神黯淡了,和平日活力四射的样子相比判若两人,“我会杀了你的,不是吗?让我们自相残杀才是他们的目的,养了我们十五年的唯一的目的。不要这样对我好吗?”
夏来想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怎样反驳,因为她说的都是对的,生在这个驯兽师的家族,作为双生子,命运就是将自己的手足杀死才能活下去。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在骗自己,从最后一句的哭腔中他就能感受到。
他像是顺从地后退一步,却突然发难,挑着匕首向春取手中的匕首挑去。春取没有料到夏来会这样做,等到发现时已经没法完全躲过袭击,她摔下岩石躲过了这突然的一击同时手中的匕首也应声被挑落摔在不远处的雪地上。
“你不是这样想的,”夏来伸手拾起春取掉落的匕首,又抛在她的身边,“你唯独骗不了我,因为——”
“我们是双生子,我们是一体的。”
(6-25日更新)
“你们是双生子,你们是一体的。”
“老K说,妈妈当时看到生下的我们的时候哭了。”
“……”
夏来正在专心致志地拢火,这只冬眠的熊挑选的洞穴干燥又避风,改造出通烟的小洞后终于可以借此躲避外面的严寒世界。熊已不再臃肿,已经度过大半个冬天醒来就即将迎来春天的它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熬过饥饿的威胁之后突然遇到两只从天而降的死神小鬼。
以防万一,杀死之后熊之后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谨慎地处理掉多余的肉和痕迹,消除弥漫的血腥味。只留下了少量的肉食用,珍贵的皮毛则被剥下分成了两半作为日后御寒的材料。
“当时爸爸和叔叔们都很开心,只有妈妈默默地哭了。”春取看着跳跃的火苗,异色瞳被火光映地异常美丽。
“你还记得妈妈临终前对我们说的话吗?”
“她……她说自己一直痛恨,痛恨生下了双胞胎的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自相残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还说,”夏来顿了顿,“说我们是一体的。”
所以,夏来你想告诉我我们中谁死掉都可以吗,春取心中默默想到,不,你错了,夏来,命运从一开始就写好了……
“来聊些开心的话题吧,”她转而一笑,“终于没有人再监视着我们了呢,不去做些让他们气得发疯的事吗?啊……不过在这种鬼地方也做不了什么呢。”
“你还记得11岁我带你离家出走那次吗?虽然不到半天就被捉回去了,那个时候我把你塞进垃圾箱里,其实只是为了好玩罢了哈哈哈。被抓回去关完禁闭出来后你就告诉我你发现了装在身上的定位器,”春取伸直腿舒服地躺在狭窄的洞里,仿佛此刻不是在遍布危机的雪山堆里而是舒服地躺在家里的沙发上,“之后我们又逃了一次,但果然还没出大门就被提回来了,你很消沉不过我当时觉得无所谓,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很快他们就带我们去猎杀黑兽了!”
“春取,”夏来轻声打断了她,他不忍心看着她继续强行装作快乐的样子回忆这些旧事,“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那么我们来聊聊他?我喜欢的那个人啊……”
“其实你很想念他,你不相信他们说的……他已经死了的事实是吗。”
“我信啊,为什么不信呢。”
春取沉默了很久,她把脸扭到了夏来看不到的一边,继续说到。
“他们有什么想做做不到的事?并且他本来就是猎人……执行任务啊,被黑兽袭击啊什么的不是很轻易就能……”
“春取,”夏来按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春取,别再说下去了。”
她深呼吸让让自己平静下来,突然起身抓住了夏来的手,等他想要抽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春取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用那双会说话的双眸直视着他,让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我是爱他,但夏来,我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消极求死的,”春取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坚定的说到,“相信我,夏来。”
“恩,我相信你。”
夏来轻轻地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容在此时显得很勉强。
“明天就结束它吧,”春取轻声说,“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一次比赛,来看看谁更强。”
“嗯。”
“不许像今天这样,即使遇到黑兽来袭击我也不许来帮我哦?”
“嗯。”
“不许放水哦。”
“嗯,”夏来点点头盯着她,“你也不许。”
春取郑重地点点头,在跳跃着微弱火光的小小山洞中,少年和少女无声地达成了一个生死之约。在这之外是覆盖着冰雪的雪山,在茫茫雪山之外是他们的家,既有等待着他们的人也有将他们推入这场厮杀中的人所在的地方,在那之外更远的地方是黑塔,而比黑塔更加远的是无际的黑夜。
“上半夜我来守,春取你先休息好了。”
“嗯,不要松开手。”春取蜷缩成一团紧紧抓着夏来的手,好像他们回到了童年时代,回到了那手牵着手蜷缩在大床上依靠着彼此的温暖抵御冰冷的房间中的黑暗的时候。
“嗯,”夏来挨着春取双手抱腿坐着,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会松开的。”
“呐,春取,爱是什么呢?”
“春取爱那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记得春取对我说那是一见钟情,见面就会紧张的心砰砰直跳,一刻不见就会变的急躁……是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那么,如果从开始就一直喜欢呢,也算是爱吗?”
“睡着了……”
“呐,春取,我一直喜欢你,”夏来俯身在春取手上落下一吻,“我想,我爱你。”
他看不见,一行清泪自春取眼角滑下,少女努力地咬着嘴唇,不让颤抖的嘴角发出声音。
我知道,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我们的命运真的是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你的命烛是我,只有你才能成为驯兽师,因此,夏来,带着我的愿望活下去吧,实现我们一直期待着的梦想。
还有,我也爱你。
6岁时的生日许下的愿望是成为驯兽师。
7岁时的生日许下的愿望是成为驯兽师。
8岁时的生日许下的愿望是成为驯兽师。
……
14岁时的生日许下的愿望是成为驯兽师。
15岁时的生日许下的愿望是……什么来着?
我不记得了。
对了,因为没有春取,没有与我一起许愿的春取了。
眼前是完全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就仿佛已经失去了光明,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如果那样的话就再也不用看见那些令自己厌恶的面孔。
痛苦到极点的时候竟然是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包括身上的伤痕。心仿佛已经失去了,一切变的格外的透彻,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在脑海中,极尽残酷的清楚。
还有她的一颦一笑,刻在心里,无论如何也擦不掉。
尽管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梦想,但自己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对了,怎么开心的起来呢,在明白了这份会开心的感觉都是被灌输的以后。
但是都无所谓了,无所谓了,放弃了挣扎之后,就变得轻松了很多,只是心里还是茫然,毕竟最重要的已经失去了,那份空洞,是再也无法填上的了。
于是我骗了自己,我把春取的愿望当作了自己的目标,用以填补那虚无的空洞。
“夏来要代替春取成为优秀的驯兽师。”
这样的话我就能重新站起身了,我就能够继续向前了,向前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面前的春取露出瘆人的微笑,她伸出舌头舔掉躺在嘴边的血,同时给了发怔的夏来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真是虚伪。”
夏来蹲立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反驳,高周波刀的光芒消失了,紧接着脱离主人的手无力地倒在地上,纵使从前有多么的战无不胜,失去了力量来源的它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唐刀。
“让我来教给你一个更加轻松的方法吧。”
“春取”注意到了夏来的举动,于是更加放纵,拥着他附在他的耳边低语,语调甜美而诱人,那低语如同恶魔的低吟,摄人心魄,让人无力反抗。她附上了他的左手,那个夜晚他拉着她亲吻的手,继而缠在毫无反抗的他的身上,紧紧地裹紧了他,好似要将他吞噬,亦或是拉入无边的深渊。
“夏来——”
她呼唤他的名字,带着邪魅的笑意与绝对的自信,她知道他不会拒绝自己,不,不如说无法拒绝自己——二十年的执念与爱恋——他无力拒绝这个躯体任何的要求。她克制着不使自己因即将得手的兴奋而扭曲,她深情地呼唤他的名字,在语调中裹含一切的思念与爱意,将它变得绵长而细软,但当这呼唤声即将达到顶峰时——突然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立起的唐刀,擦着夏来的左耳连同那一肩秀丽的银白色长发一同刺了下去,准确而无声地捅进了“春取”的额头。
“怎……”她露出迷茫的神情,努力地挣扎想要站起,却因为身体的消散而无法如愿。
“骗你的,用春取的愿望欺骗自己也好,放弃挣扎也好,都是假的,”夏来甩开了她站起身,脸上的呆滞神色一扫而空,变回了之前那个冷漠的面容,他快速地补了两刀,下手干净利落毫不留情,“自我催眠,你知道吗?”
“呃……啊……”
她跌在地上吐出的是黑色的血,嘴巴一张一合,却已无法连字成句。夏来清楚她想问什么,更准确地说——是在她背后的那个人想要问什么。
“你说的没错,很虚伪,”他用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过这就是我。”
夏来还未说完,那个“她”已经化为了一滩黑血,残余的未散尽的黑气在血的位置旁飘散,伴随着那个形体的消失,身边的浓雾也开始慢慢消失。
夏来望着地上的黑血压低了声音,吐出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话。
“混蛋,不要小看我们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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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离粟
当新的一天到来,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旅店的房间,揉揉眼睛从床上坐直了起来,一副显然没有睡够的模样,但是新的一天有新的任务,总不能拖着不做。想到这打了个哈欠,就从床铺上跳了下来,把床铺稍作整理,整理好衣冠就下楼去结账。
“老板娘结账啦,祝愿新的一天生意欣荣哦。”我将几枚欧斯扔在了柜台上就跑出了门,每日都是风尘仆仆的在旅途之中,但是走多了也就都熟识了几家店,平常也都是固定了一般就专门去那几家,其他的店铺即使说的再好,也不常去,毕竟只有自己认可的地方才值得信任。
站在门口看着街上已经多起来的人,又看了看自己抓着的武器,实则有些无奈,虽然带着这硕大的武器是十分显眼的,但是显眼也有他的好处,比如说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立着这镰刀一站,所有人都立刻离开我二三十厘米,并不是说是自己还是这镰刀的威风,只不过是怕意外被这镰刀伤到罢了。
不过站在大街中央又举着这镰刀确实是显眼,于是平日里自己大多都是沿着街道的两边靠着走,边走边在脑海的记忆里搜寻着这一次任务要做些什么,虽然脑子里是想着东西,但是耳朵还是听着点东西,虽然也都是大街上那些对我来说很无趣的事情,也有的地方聚集着一些人,似乎在传教什么,虽然是走刺客这行的路,不过我倒是不信仰什么,一说起这些神啊鬼的传说故事就是一头雾水,以我自己的记忆力来看,这些故事我大概一辈子都记不下来。
走着就到了莱斯诺湾的港口,今日的行程是要去横渡湾购置一些东西,除了需要的东西以外,凑巧也看到了横渡湾的任务,就顺手接了,自己接的任务一直以来都是很随意的,只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其余的只要刚好同路,就基本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酒馆里有的任务竟然是跑跑腿采集东西的任务,明明自己亲自过去一趟就可以,也多花不了什么钱,还可以顺道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但也不知道是那些人太懒还是没有时间,总是这类轻松的任务自己倒是很乐意接,不过对应的酬劳也是适中,并没有一些刺杀谁谁谁的任务那种,上次看到个不知道是刺杀谁的任务,酬劳高的可怕,不过似乎没人接的样子,一直都挂在那里,大概也是惧怕要刺杀的对象的实力吧——反正我是不认识。
登上了去往横渡湾的船后,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旅途,因为这些著名的在通用地图上标出来的地方还是远的可怕,在船上无聊的时候经常会找一些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人聊聊天谈谈话,幸运的是我的眼光还是没有错过的,被我搭话的人大多数也都会回应我,有时要是聊天聊得起劲,还会结交一下当个朋友,这么久下来人际圈倒是挺广的,虽然真正熟识的也没有几个,下次见到也只不过是面熟而已,提到了才会想起来,大陆这么大,即使交际圈再大也难得碰到刚好见面的旧识,毕竟像我这样四处奔波的人,大概也没有几个吧。
一直到了那皎洁明月挂上太空,又对着海面照起她那模样的时候,船才缓缓的靠近了横渡湾的港口,说是时间快,再过些时候差不多也要第二天了,也只有每到这个时候才会有些感慨的明白酒馆里那些跑腿的任务为什么会一直有,在陆地上的还好,不过这横跨海洋的旅行倒是耗时,这段时间也就打算在米斯奇纳稍微待些时日好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去找家旅店啊。
随着就按着一路既往的路去向了自己常驻旅店的地方,选了平日来时选择的房间后,就到了外边的大街上去走走逛逛,买点吃的东西填饱肚子,不得不说,这家店买的面在这横渡湾附近的地方可以说是一流的口味,价格也厚道,平日正当饭点的时候总是挤着一堆人,即使是现在步入了深夜,也还有一些人在这里吃着夜宵,解决了自己的晚饭后,才又回到了旅店房间,把镰刀放在床头拜访好之后,就扑腾一下跃入柔软的床铺之中,简直比自己家的床还要舒服——说起来像我这种在大陆上游荡的人,这些一座座旅馆就已经像是家了吧,毕竟也没有固定的住所,虽然有时候会去暮夏哪里耍耍但是对于那似乎是她亲戚的人还是见到了就有点怕,毕竟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瞪着这世界。
胡思乱想之中,就再一次陷入的梦境之中,自己倒是从未有过失眠的症状,整天都无忧虑的,做着自己喜好的事情,虽然也是用来维持生计的事情,不过我想也足够了,虽然有说过这卡洛斯大陆的西边有莱博尔公国,不过因为结界的原因倒是没有踏足过,心中即使有着好奇也还是不愿意真能过去,毕竟要是能过去了大概也是要等那结界消失了才可能,不过按照家族里以前书籍的记载,结界消失大概是一点好事情都没有吧。
(字数:1052)
——————
亲爱的尤莉:
你现在过得如何?已经参军了吗?父亲与母亲都很担心你,有空回一封信吧。
也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家人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我们只是……非常地担心你。
害怕你的决定会让你自己后悔。
哥哥这边,新国人都很热情,生意也十分好做。
不像亚美斯多利斯,风吹过都带有阴谋的味道。
说起这个,尤莉你不会认识伊修瓦尔的人吧?千万不要接近他们,那是一群复仇的疯狗。
听说有地方出现了杀人案,尸体全都残缺不全。世道真是不太平。
尤莉你想做的事情做完的话,也来新国如何?尤莉那么聪明,经商也一定行得通。
期待你的回信。
爱你的 科尔·雷恩
——————
“哎呀,哥哥真是爱操心——”
在亚美斯多利斯的一处小茶馆里,拥有蓬松卷发的少女迅速拆开看完了信,然后将它放到一边。大剌剌地伸了个懒腰。
她是尤莉·雷恩,21岁,新任的少尉军官。
在私人时间里,她会穿着短短的裙子和上衣。伸展的动作让她饱满的胸口颤动了一下,引来几个闲散人员的目光。
“那不是说明科尔关心你吗?”好脾气的格瑞斯如此回答道,她在这里开店已经十几年了,也是看着尤莉长大的一员,“有空也给他回个信吧。”
“才不——!想我的话就回来看看嘛,谁知道他是不是爱上了哪位漂亮的新国女子,正失了魂呢。”尤莉这么念叨着,把坐着的椅子晃来晃去。
于是店长只能无奈地笑笑,继续擦茶杯和碟子。这里的生意一般,也不怕尤莉会吵到人。
“还有啊,哥哥怎么总觉得外面都比这里好啊?我才不要经商呢,要把团团一类的东西卖掉我可不干——”
“哎,怀特太太你能不能帮我给科尔带个口信啊?就说让他不要期待尤莉的回信啦!好好地享受异国风情吧!还有不要乱打听和乱操心,好烦——!”
“哈哈哈,那可做不到啊,等他下次来信吧?”
“哎哎——!?”
***
不过科尔也有说对的地方。
尤莉这么想着,换回了长袖长裤的军服。并款式不符合她的审美,然而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衣服便于活动也「安全」。
就在亚美斯多利斯的东部发现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应该不是杀人案。根据中央司令部得到的消息,那是单独一个人造成的屠杀。村民在惊慌逃窜中只看见那个人在不断地“吃尸体”,别的一概不知。
“这个才像「狂犬」啦,因为吃人?~”
她嘟嘟囔囔,然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一边绑着头发一边思考着。
“还有村民说那人不像炼金术师,因为没有看见炼成阵么?唔……这个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她照着镜子,确认自己把夸张的首饰都从身上去掉了。
“就去看一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失踪的村民~不然只剩下有牙印的碎块了呢w”
她空着双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间的门。
——————
大陆历1915年■月,亚美斯多利斯军方从中央城出兵,由雷伊大佐带领向东方村落调查案件详情。
(tbc.)
感谢各位成员的努力。
ep0顺利完结
SO分组结果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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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主线开放中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40239/
Attention:
·自行捏造了很多设定,如果大家看了之后有发现不合理之处请务必指出
·关于偶像方面的设定有参考,如果出错或者觉得有既视感请不要挂我
·音色和公演曲风请参考香水娘
·你们都知道了这就是我最钟爱的混乱邪恶前置剧情
·我爱盒饭,盒饭使我快乐,我爱给我发盒饭的两位斯达夫(??)
↓
“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仓奥萝拉坐在我对面的靠背藤椅上,双手交叠放在那双又白又长、穿着公演统一的红格子短裙的腿上。
我再次确认了录音笔已经打开,随后翻开本子准备记下她接下来的回答。
“我希望能够成为大家的梦想。”
那是我沉迷八零年代的夏天,我正为着要赶出一份“精彩”的报告而四处奔忙,时下当红的女子偶像团体LPLG(love & peace & love girls)的leader小仓奥萝拉竟然答应了我的采访,因此我冒着大雨赶去她公演的“Juliet Night”剧场,在她结束工作之后的休息室中进行我的采访。
“很小的时候呢,每周末都会有一些大哥哥大姐姐到我们住的幼教园里给我们读童话故事,给我讲童话的刚好是一个特别帅气的哥哥,他那时候总说自己将来想成为大家崇拜的对象,想要像星星那样闪耀。我想,或许这就是我最早对于偶像的定义。”
“现在大家总会把偶像和梦想挂钩,说偶像就是贩卖梦想的职业,团里有些团员偶尔也会因此而发牢骚,但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梦想这种东西是很难得的,我觉得偶像或许就是梦想的实体状态吧?大家看到活生生的偶像,会觉得那就是自己梦想的样子,会觉得自己的愿望并不是虚假的,虽然自己不能实现,但是看到其他人手捧实现了的梦想站在光亮的地方,自己的心中也会充满力量吧?”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也很怀疑自己能否做好这份工作,而且排练和学院的课程都要抓紧,时间上就非常紧张了。时常要在下课之后直接赶去排练,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完成书面练习,只好在快线上赶着完成,剩余的留到排练休息时配着晚饭做完。那个时候最怕老师上课的时候突然提起一个我完全忘记的作业而且说马上就要上交了。”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不只是一开始,就算到现在也还有人用‘整容’这件事来攻击我,我自己的话是不太在意这些议论的,我觉得我能有今天的成绩,不光是因为我的这张脸吧?那么‘整容’这件事就没办法打倒我,我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大家的支持才拿到今天的位子的,所以其他的事情——”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开了,staff的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抱歉,奥萝拉接下来还有工作,恐怕采访得到此为止了。”
我理解地点了点头,伸手关掉录音笔,这时奥萝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唉?这就要走了?好可惜!”
我抬起头,奥萝拉今天带了棕灰色的美瞳,和她今天栗子色的头发很相衬,那双眼睛此刻正写满了遗憾。
“很抱歉,小仓小姐,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
“啊,不行呢,这样不行,”奥萝拉把脸凑得更近了,这么近距离地面对这位偶像的脸,我也不由得觉得她的美丽深深刺入我的心脏,“你,从明天开始陪我一起去工作吧,那样的话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采访了吧!”
我的思绪还在奥萝拉那张脸上打转,从她的眉眼绕到鼻梁最后再停留在嘴唇,最后由staff的抱怨声将我打醒。
“不行啦奥萝拉,你别总是做这种任性的决定,东桥先生不会允许的。”
“可是这孩子要写我的报道哦?如果就凭刚刚的几句话作为材料的话,我的名声可是会被败坏的!”
我赶忙辩解:“不,奥萝拉小姐,我不会那样写的……”
但她没有理会我的解释,继续对着staff说道:“刚刚关于整容的事情才说到一半,要是这样就结束了大家肯定会误解的!把手机给我,我要打电话给东桥先生——”
我坐在休息室里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先是将之前的采访记录凭借着记忆又补上了几个字,随后便开始任凭心情地发呆。八零年的夏天,特别闷热的夏天,记忆像是渡过一片海洋,遇见了守护孤岛的鲸,它说它守护着这篇岛屿上的源泉,已经守了整整七亿年。水滴从源泉中流出,每一滴也都跋涉了七亿年,它们流到我身边,像聚集了七亿年来鲸流出的眼泪,它们最终变成了神乐坂学院里那间我熟悉的游泳池,漂白粉的味道环绕在我鼻间,我带着泳镜从泳池中醒来,一睁开眼镜就看到被蓝色镜面映得更加凉爽的前辈。
大概是太过相似的关系,奥萝拉的栗发和前辈的黑发重叠在了一起,让我忍不住回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我取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奥萝拉的笑容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已经OK啦!”她笑着对我说,我越发觉得她的笑容有如宝藏一样露出光芒,就像……曾经的那个人一样,“从明天开始就拜托你啰,一定要准确地将有关于我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再展现给大家哦!”
小仓奥萝拉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我的心中同时出现了两个名字。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呀?刚下公演的时候你说过但我那时候没注意听,不小心漏掉了。”
“啊,没事的,我叫冈仓未宝。”
“唉?冈仓……?什么来着?”
“冈仓未宝,”说着我便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将上面的名字展示给她看,“因为不是太常见的名字,所以常被人忘记。”
奥萝拉挠了挠自己的头,我第一次发现人在窘困的情况下也能显得如此可爱:“我对于这类复杂的文字还是很不擅长呢,小未真是太厉害了,以前也是读文法类的科目吧?”
“不,其实我在大学里主修的是计算机编程类的课程。”
奥萝拉又露出了些许费解的神情。
我看着她,感觉空气中又飘过一股漂白粉的味道。
偶像是永远不能真实活着的人。
这是杂志社前辈教会我的道理,世界上所有的偶像都不是真实活着的人,因此需要我们来帮助他们,在粉丝的心中以真实的样子活下去。
十二月,工作死线截止的时间。
小仓奥萝拉的笑容令我愈发沉醉,跟在她身边时总不时地能感受到那股从她身上涌出的力量,一颦一笑的时候、跳跃舞动的时候、放声歌唱的时候、面对粉丝的时候、独自一人的时候,不论怎么样的奥萝拉都让我无比欣赏。她不着实际的想法和天真浪漫的语调也让人为止沉迷,不论何时,她都给我一种“奥萝拉”的感觉,我在心底想着这或许就是一个真实活着的偶像。
“真希望小未来当我的助手啊~”
“嗯……这是不行的吧。毕竟公司也有规定……”
“也对呢,现在的小未,正好是能帮我获得更多粉丝的职业呢。”
唉?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我在心中默念着。
“嗯?你怎么一脸不开心?别担心,报道我已经看过了,非常棒哦,一定能让更多的人喜欢上我的!让你继续采访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呀!”
不是这样的,我明明、明明……
直直的木栈桥通向海洋的心脏,在上面狂奔的话就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代替了我的声音向这个世界宣告着“我在这里!我还活着!请多看看我!”,但是此刻,木栈桥在中途就断裂了,停止奔跑的我站在断裂处,看向对面的栈桥。
那个黑发的身影,毫无疑问就是奥萝拉。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两个是同一类人。
获得他人的肯定,他人的羡慕、他人的喜爱,这才是我们证明自身的方法。
“其实……助手,也不是不行呢。”不受控制的,我的声带受心脏的控制,说出了这句大脑不愿意承认的话。
四月。又是一年的雨季。
因湿淋淋的空气而看起来有些慵懒的奥萝拉,紫色的头发刚洗完,还包在头上,她就坐在镜子面前戴起同色系的美瞳。
“小未对SO怎么看呀?”
“我讨厌这个系统。”
“嗯?可是,建立了关系之后就有能够依靠的人呀,小未不也喜欢这样吗?”
手机上突然显示了未读信息,我点开那条信息,并在脑中组织要给奥萝拉的回复。
“不,这个系统让我觉得难受,因为我是……”我停顿了一下,目光迅速拉到短信最后的署名,然后将由那个名字所带来的震惊和愤怒化为说出这句话的勇气,“因为我,只有一个喜欢的人。”
“嗯……不也挺好的?小未就是因为会有这样的想法才是小未呀!”奥萝拉已经戴上了美瞳,她转头对我露出了握手会时常出现的那种微笑,“但是获得两个人的喜欢比得到一个人的喜欢更令人开心吧?反正只是慕恋关系,享受其中就好了呀!”
我知道那微笑代表了什么,它意味着“和你度过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但是要下回再见了”。
小仓奥萝拉果然不是一个能够真实活着的人。
“其实我有个一直都很好奇的事情,”下了节目之后在保姆车里一起吃盒饭的我突然开口,“奥萝拉在节目里一直说自己有一个偶像,究竟是谁呢?”
奥萝拉从我对面的盒饭中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伸出舌头将它舔掉了。
“就是那个呀,你第一次来采访的时候我有提到过的那个来幼教园给我读童话故事的大哥哥。”
“竟然真的成了偶像吗?”我有些震惊了。
奥萝拉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配着面前的菠菜吞下了肚:“当然呀,所以我才说,偶像是能给普通人带来力量的梦想。”
“所以……是哪一位呢?”
“真奇怪,小未居然会对这种事情八卦呢,”奥萝拉眨了眨眼睛,“不过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啦……是唐泽爱德华哦,记得要帮我保密呀。”
唐泽爱德华。我在脑中搜索着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混血儿、综艺天王、模特出身。
和奥萝拉一般,从出道开始就整容风波不断,同时因为差劲的演技和走音的演唱而遭人诟病。但是因为那张无法挑剔的脸,还是成为了当下最火的男明星之一。
我默默地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四月下旬。雨季还没有结束。小仓奥萝拉递交了SO申请。
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不绝于耳,我负责开车将她送到了和她的SO对象见面的甜点店。下车时她还不断劝我也一同进去坐坐,尝尝那儿的糕点,但我拒绝了。锁上车门,拉上车窗,我看着她打着伞走进糕点店,走向那个等待着她的卡座。
时计爱丽丝和麻生八重。
白发的开发职和黑发的管理职。
我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
短信又来了,我点开它,发现是奥萝拉的短信。
「第一次见面果然还是有点紧张!不过大家看上去都好可爱呀!小未借我一点点勇气哦,明天再还给你:△」
但是明明是,明明是骗人的。
和当红的偶像组成SO,和自己的偶像组成SO,这样的事情谁都会高兴吧?没有必要紧张和害怕,因为结局只可能是皆大欢喜。
一时间,我不禁再次怨恨起SO系统,这样一个再次夺走了我的希望的系统。
手机再次显示新的短信,我盯着车窗上的雨点,看着它一点点从上方滑落,最后我点开了信息。
「如果你愿意出面作证的话,帮你把一切都倒回原点也不是不可以哦~」
是我讨厌的语气。
「啊,当然,如果你喜欢的只是“偶像小仓奥萝拉”而不是“普通人小仓凉子”,就当我没有提过这样的邀请吧~不过请不要忘了,还有另一个普通人在等你哦☆」
我将手机丢到副驾驶座上。
小报记者最终怎么样了?我记不起那本书的结局,八零年的夏天发生了很多大事,似乎有哪国在交战,似乎有某个政府垮台了,似乎有某种信念席卷了全球,似乎有哪里的生态又被破坏了,我将这些事件都记得清清楚楚,却独独忘记了作为主角的小报记者的结局。
又或者,这结局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想起我的故事,一切从那玻璃制的罐子开始,我最钟爱的漂白粉的味道,躺在透明色的泳池里,前辈向我走来。她笑着和我打招呼,然后就露出了奥萝拉对粉丝的微笑,她们都和我说了再见。
我拿起手机,打开回复键盘,在上面打出了几个字。
「是唐泽爱德华。」
〉〉前半段废墟大混战,出场的都响应了,打扰啦x
〉〉后半段个人放飞篇(黑历史),自脑了尼科和亚伯配合时的对话,OOC了亲妈请告诉我我改!
〉〉003-http://elfartworld.com/works/140040/
大雾的扩散速度比他预料的要快,很快能见度已经低于3米,刚才还跑在前方的欧尼斯特此刻已经不见了身影,耳边是撕斗和兵刃的声音,但却什么也看不到。夏来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场黑兽绞杀的任务,但从未踏入过如此混乱的战场——在荒原上数千只黑兽和几支不同势力的人的混战。
当他看到地平线上黑色的潮流突然涌动起来的时候就有了不祥的感觉,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兽群如计划中被搅乱,欧尼斯特一言不发地抽出武器冲进兽海,目标就在这群黑色海洋的中央,但只有跨过着死亡之海才有可能得到它。夏来没有别的选择,他向黑雕发出了辅助战斗的指令后便跟紧带着面具的男子冲了下去。
这种战场对自己极为不利,但他相信身后辅助他们的战友。
沿着早已选定的线路,由欧尼斯特和自己以及蒲鲁冬组成的三角型队型通过斩杀一路的黑兽而破出一条通向中央班吉所在地的道路,至于背后的死角和突然窜出的家伙们则交由早已埋伏在远处高地的狙击手卡拉波斯和泰纳图斯来处理。班吉身旁也有保护着他的人类,但不必担心,帕尔斯里会帮他们搅乱这支防御力量而帮助他们趁乱将目标劫走,后撤时的保险就交由托拜厄斯和他神秘的重型武器。一切似乎进行的很顺利,直到。
大雾升起来。
视觉已经无法依赖,夏来只能屏气凝息靠听觉和第六感捕捉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生物活动,但周围杂乱的声音使得信息的获得得到了干扰。他手中的高周波刀停滞在半空虚晃了一下,突然身子调转挥着刀向斜后方砍去,不出意料的那里有一只狮状的黑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刀面落下,黑兽一声不吭地被贯穿瘫在血泊中。
“夏来。”
身后突然有人唤他的名字,夏来手中的刀一抖,砍杀的动作停滞。
“夏来,”少女甜美的声音继续从身后传来,虚幻又真实,“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春取?”
穿着考究的银发男子嘴角上扬,他头顶着鹿角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突然现身,紧接着拒绝进入的黑兽群如洪流般冲向预定的战场。
“亚伯,过来这边,”他优雅地褪下套装的外套,松开衬衫的袖口,用悠闲的如同在下午茶上与茶友闲聊的语气吩咐到,“既然‘他’铺了路,我们再附赠一份礼物好了。”
“变回原型吧。”
话音未落,木屑与碎石纷纷扬扬坠落,不结实的屋顶嘎吱作响,轰然被化为原型的亚伯巨大的蛇体捅破天窗。
“让开点,挡到我了。”
亚伯的声音从房顶上方传下来,能感觉出它此刻相当的不爽。
“......你太大了亚伯。”
混入人类社会多年,身经百战即使是与最狡猾老练的人类商人周旋也能上游刃有余的不动神色的尼科拉诺此时忍不住笑出声,房间里的其他人形黑兽也发出哄笑。
尼科待他们笑的差不多了亚伯的忍耐限度也达到了临界,及时伸出中指作出“嘘”的动作。
“暂且忍耐一下这破地方吧,毕竟我变为原型之后不变移动,而你需要与我搭档。”
上方传来亚伯闷闷的答复声,庞大的蛇形身躯扭动着,试图离开这个碍事的洞。
“发现目标了,亚伯,”尼科本想拍拍大蛇,却发现它全身布满了倒刺不带着手套下手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兽群中央那个驯兽师,让我们来干掉他。”
“夏来,别看书了,我们出去玩吧。”银发的女孩叩着桌子,她趴在桌子上不满地嘟着嘴,任由细而柔顺的发丝散在桌面上,“真亏你能看下这么无聊的厚书。”
“等我看完这章,春取。”
男孩头也不抬地说道,他也拥有一头的银发和与女孩相似的白皙肤色秀气面孔,唯一不同的是瞳色和平淡的表情。
“不要。”被唤作春取的女孩猛的支起身子。
“那就等看完这一页。”
“不要。”
“那就这段吧。”
“我说了不要!”
夏来还没有反应过来书已经被夺了过去,春取气呼呼地将字典样厚的书双手举起,像举重运动员一样站在他的面前。
“呐,趁只有K管家盯着我们,溜出去玩一会儿吧。”
面对女孩的央求夏来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哦,他们也快回来了。”
“耶!”
春取跳起来欢呼。
“这种记忆读取了也没什么意义吧,”尼科皱起眉头。
“人的记忆是分层的,现在我只读到了他的浅层记忆,”亚伯说,“他的深层记忆被埋的很深,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要不换个人?”
“不,不用,”尼科笑到,“藏的越深,越是不可见人之物——就多花点时间吧,我保证一定值得。”
“哦好吧,”巨蛇以扭动身子代替人形时耸肩的动作,“真是恶趣味呀,尼科拉诺先生。”
十二月下旬的雪城郊外,天气恶劣的让人难以忍受,即使穿着双层的保温衣还是阻挡不住寒气和见缝插针往脖子里袖口中钻的雪片。
夏来艰难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落脚再起脚之后地面徒然出现一个近十厘米深的鞋印卡出的坑,如果不是春取紧紧抓着他的手拉着他,说不定他早就放弃前进了。
“就快到了。”走在他们前面裹着黑大衣扣着黑帽的成年人出声到,“少爷小姐请再坚持一下。”
又这样走了十几分钟,木质的双层小屋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屋的主人为他们端来热气腾腾的牛奶,围着火炉啜着牛奶,之前艰辛的跋涉之苦瞬间消减了一大半。
“你们先暖着身子,不要受凉,我去联系老爷和夫人。”
“辛苦你了,K管家,这种鬼天气还要陪我们来受苦。”
春取用毛巾擦着被雪浸湿的长发,又从小屋主人手中讨来一条毛巾抛到夏来怀里。
“小姐说的过了,时刻不离地照顾你们就是我的职责。”
“唔,”春取蹬直腿倚在墙上,她侧着头听了一会风声,转头看向夏来,“你说他们会答应放我们回去吗?”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想提前回家哦?”夏来站起身活动僵硬的关节,他已经张高了许多,脸庞上的孩童稚嫩样貌也正在褪去。
“现在我更不想面对这里这种鬼天气啊——”
“我猜不会,如果只是天气异常的话爸妈是不会同意缩短训练时间的。”
“啊,好烦,”春取露出无奈的表情,“夏来你在这种鬼天气你还坚持的下来吗——你一定想回家想回的不得了!”
“春取你猜错了,我的话……”夏来停下活动,坐回春取身边,“我的话只要你在哪我都能受得了的。”
“别逗啦!”春取啪的拍打夏来的肩膀,哈哈大笑。
“我没开玩笑啊……”
这个时候K管家走了过来,不用听他说,只看他脸上无奈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奢望一定破灭了。
“抱歉,我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说服老爷做决定了,但是没有用。”
“别放在心上,K先生,爸爸他就是那种固执谁也说不动的人。”
夏来这样安慰着K管家的同时也是在安慰着自己和春取,他转过头,看到她毫不掩饰地露出不悦的神情又很快地转为平静。
“既然不放我们回去,”她突然跳起来搂住夏来的脖子,同时手臂直指向窗户好似在对窗外的风雪宣战,“那我们就把这片林子最大的黑兽打下来带回去让他们心服口服!”
夏来被夹地难受,少女的发丝垂在他脸颊上骚扰着他让他向打喷嚏,同时他还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胸口的心跳声。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地加速,夏来疑惑着,搞不清楚是什么让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变得如此异常。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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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睡梦中醒来,是来到亚美斯特利斯——故国的第三天。
天气晴朗。
帕里是从清风和阳光中醒来的,洁白的纱质床单被风吹得略略鼓起,正是一副美妙的光景。可他没心思去观察这些,他一咕噜从床上翻身下来,以绝对迅捷的速度洗漱完毕。习惯性的把自己这一头乱毛高束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这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啊、已经……回来了啊。”他不禁对自己的愣神感到发笑,在空空荡荡的旅馆房间中独自一人咯咯地轻声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自己…真的是孑然一身呢。帕里回想起自己18年的人生,不外乎就是短暂的幸福,以及漫长的训练,还有分别,分别,分别,和分别。若要是这么说的话,倒有些寂寞了。所以他又改了改,他的人生是这样的:六年和父母在一起,十二年和如同父母的师父师母在一起,然后在他十八岁的这一天,他成为一名游者。虽然这么说有点儿像是自我安慰,不过这暂且也让他感到心情舒畅了。
于是他哼着歌儿穿上衣服,散下头发来带上头带,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上午的阳光不算温暖,但至少明亮。帕里望着天上眯了眯眼睛,天空被光芒照耀成一片耀眼的白色,平白无故地让人心情舒畅。稍有微风,穿梭过大街小巷。初春的暖阳竟可爱如斯,大片大片的阳光洒洒洋洋泻下,整个世界都在暖色的光辉之中,就如同小孩子的脸颊那样光亮喜人。
唔哦——超好的天气!
因为前些天某绷带男的原因,想要从口中跑出来的喊叫帕里给他硬生生憋了回去。在外人看来,这个奇装异服的少年正对着天空做孤狼啸月状,气势不是没有,就是怎么看都有点儿傻。
帕里是从不在意外人的眼光的。他身为一个外国人在新国接受到的奇异的眼光比现在的还要多,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停止对于天空及太阳的观望后,他近乎是以孩童般天真雀跃的步伐在街道上行走,去何方,到何处,一概不知。总之就是走,不停的走便是一个游者的本分工作。
他满怀着敬业精神去完成这份工作,以绝对的细致认真去走街串巷。在路上他免不了听见些许杂言碎语,咕咕哝哝地像是鸽子的低吟。
帕里敢发誓这些话绝对不是自己有意识的去偷听,而是它们自己钻进耳朵里去的。
在走进某个小巷子里头的时候,他路过一个院落。大抵是富人家的房屋,里边请了扫洒的老妈子们打扫落叶。此时它的门正大敞着,正如同是一封已经开了封蜡却无人阅读的信件一样惹人注目,让人不由得想要去一窥其中的秘密。
帕里第二次发誓,他绝对不是想要去里边偷听或者偷点儿什么别的东西。
恩,起码不偷东西。
他放缓了脚步悄悄地靠近,说实在的帕里自己都不知道偷听这个有什么意义,大概是天性使然……不不不应该不是。硬要说的话就是好奇心的错。…虽然好奇心重本来就是他的天性。大概是大脑分泌的奇特激素诱使他行为冲动而不计后果,虽然他自己向来如此,随心所欲,大概只有宽厚的群山才能容忍他的肆意妄为。
……脑内自我辩论暂且告一段落。
帕里屏息凝神偷偷摸摸悄咪咪地摸到门边,老妈子们悠哉悠哉地挥舞着扫把,有几分新国舞蹈的悠闲韵味,他不关注这个,一门心思想着听听交谈的内容。
“……今天卖报的不是给了报纸,说东边有个村子被什么给袭击了么。”
“诶诶,是那个……啊,就是那个食人鬼去过的村子吧?”
“难道不是炼金术师干的?……总有这么些人喜欢欺负弱小……”
“……哪是啊!当心他们晚上找上门来哩!可别要再乱说啦…军队里的老总好像封了消息,主人都已经开始筹备武器啦!诶,我是昨天偷听主人家的话才听来的……莫要告诉别人,这可是军事机密…!”
“啊——啊!那是!那是……”
“……”
老妈子慢慢地移动向屋内,再远帕里就听不清了,只有几分丝丝缕缕的断音被风传到这儿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总觉得听见了什么超强的东西——!!
还在原地待着的帕里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一颗心激动地咚咚直跳,少年郎的梦想还没有幻灭在现实中,这如同是故事书里讲述的故事一样的展开让还未褪去少年心性的他一时间激动的无法自已,他感觉仿佛有一场波澜壮阔的辉煌冒险在他前方等待着他,为此他在心里欢呼雀跃着冲向了小巷。
小巷细长,在七拐八折几回之后他总算是解决了自己头脑发热的问题。帕里抬脚接着前行。他边走边想着刚刚听见的话,太过片段的话语能得到的信息不多,可从中也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他对于那个袭击很感兴趣,感觉自己一瞬间又变成了侦探一类的人物,掌握着一条条的线索去寻求答案。这使得他有些飘飘然起来,沉浸在自己的帅气幻想中,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马路上。
听过之前老妪们的谈话,此时仿佛全世界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了一般。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四周人的脸色,大多都带着点点惧怕和愁容,也有一脸兴奋讨论着的,多是孩子。帕里看到卖报的上前来,便顺手买了一份,标题便是大号加粗的关于东部村庄一案的信息。这条信息在人们口耳相传和报纸电台的传播下如同病毒一样蔓延开来,很快传遍了全国,大概让全国都略有些震动。尤其是接近东部的这个城市,市民们的脸上已经有几分掩盖不掉的担忧了。
这种消息的出现带来的结果无疑是负面的,帕里能够感觉到街道上隐约的有几分极淡的不安和骚动,似乎将要酝酿成什么更加巨大的东西。
……这个国家将要出现动荡了。
出现在帕里心中的句子像是恶魔一样久久萦绕着他。
「哎~诸位,早上好啊。」
「大家要相互尊重他人的兴趣嘛…家人之间的爱也很重要。」
「讨厌的东西?那是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东西。」
「喜欢的东西太多了,没有必要一一罗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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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12月24日 B型
身高173cm 57kg
女装系男子(伪娘)。只是偶然的兴趣。严肃的场合依旧会穿着男性化的形象出现,很擅长化妆。
爱好是园艺和摄影。有点自来熟但是会努力把控一下程度,能够照顾人的存在。
很重视家人和弟弟妹妹们,有身为大哥的自觉但是显得用力过猛反而很脱线。如果被亲近的人批评会有点失落,振作得也很快。
每天都在忌口,生冷/辛辣的食物绝对不会碰。胃痛是根本控制不了的恶魔。本人认为是过去压力大和不规律饮食的过错,但是…
喜欢吃的东西是魔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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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F→G
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房间,以天气来看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将自己收拾完毕,去敲响了隔壁Archer的门。
“Archer,我进来了。”
推开门就看见阴暗的房间里,三个显示器的光亮把在它们前面戴着耳机的胖子映得诡异非常,满屋子的烟味熏得我一个趔趄,让我瞬间明白了这位一晚上抽了绝对不止一包烟!
虽然到达这里汇合后被Archer的新形象吓了一跳,要不是因为契约的联系知道他是Archer的话,还以为是哪里来旅游的游客来找人找错了屋子。但是过了这几天的相处好歹也算适应他新的外形和那想让人掐死他的被动技能了。话说回来,谁能告诉我,堂堂英灵竟然会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被现世的网络腐蚀,进而变成了宅男!变成宅男了也无所谓,毕竟网络上的信息和花样的确能让以前时代的人着迷,毕竟现代人也摆脱不了网络的魔力。更何况没人会嫌弃更多的情报。但是…………英灵变成宅男之后,不但体型变了,连能力数值也变了是几个意思?!从来没听说过现世的垃圾食品会对英灵起作用的!!这不科学!!!掀桌!!
抽抽嘴角大步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换气,椅子上的人转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桶吃了一半的爆米花。“有什么事吗?克劳迪娅。”
“我打算出门走走,有些地方还是亲自去一下比较让人放心。”
Archer转回去从电脑桌上的杂物里挖出一张地图递过来,“别迷路,遇到“黑组”记得装作普通人回避战斗为最优先。”
“…………你的意思是你不和我一起去?”
“不去,”Archer一脸嫌弃地秒答,“战斗好麻烦,我宁愿在这里继续上网。”
忽然很想跟圣杯投诉有人——不是,有英灵消极怠工怎么破?好吧,战斗的确很麻烦,比起战斗自己更倾向于情报收集,只要不是“黑组”赢,谁夺得圣杯都无所谓。
“那你继续。”长出了口气,接过地图转身出去。看着地图选定了路线之后,带着相机出门去赶公交车了。
Rue Pierre Legavre——
确认了没走错位置,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迷路期间晃荡了不少地方,然而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收获。抬头看着眼前的呈现“C”字型的建筑,决定进去看看。希望在这里能找到一些网络上没有的信息,毕竟古老的信息仍然还都是以纸质来保存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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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爆用作文ORZ我都做了些什么啊QAQ
概要:普通的高中生,大学普通地考,再谈个普通的恋爱那就更加好。
再次感谢黑崎老师的友情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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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个暖春,天气有些闷热。油绿枫叶被黑长的皮匣擦出碎响。他主人腕口的白衬衣袖早被解开,本该充当外套的黑色西服被挂在肩上,和它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那条可怜的红色领带。衬衫下端早被抽出了黑色西裤。这位穿着随意的青少年,虽然可以结婚却依旧不能喝酒。被父母赋予了山崎润的名字的少年,此刻正人如其名的,在山间小道上独自前行,放任山间的雾气沾湿裤管。
层层石阶尽头立着一个神明鸟居,没有岛木,十分朴素,靠近就可以发现贯柱上的红漆有几处被时光剥落。鸟居后,石路旁散落着几盏石灯笼一直将人引向正殿前那棵巨冠老树。老树根盘根错节深入土壤,林荫茂密中许愿绳如繁星一般藏在枝间。山崎以目光向这位老前辈致意。行到净手池旁要拿起舀勺,还没洗上手,就听身后走过一人,草草留下一句:“参拜时请保持衣帽整洁。”
“风间同学。”山崎扭过头去,直面那名整齐穿着白和绯袴的“巫女”大人。那一头长发和秀丽的脸蛋更令人慨叹:风间雪,性别男。“中午好。”
风间雪并不在意山崎润的微笑,其眼神冷静甚至带一丝厌倦,十分干脆,转身就走。山崎赶忙伸手将搁在一边的西装挎上肘中,露出盖在底下的糕点盒子,故意让风间瞥见盒子上印着的店名。料准了他定会为了这有魔力的小盒子重新决定要不要换下他不以为然的态度。
“丑话说在前头,你再怎么祈祷,神主也不能保佑你这次比赛能出好名次。”风间的眼睛被盒子吸住,嘴上却依然不肯饶人。
“只是表演赛……我之前和你说了这么久,你还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嘛……”山崎一只手穿进西装袖管,委屈着笑。由着风间把盒子夺去,看着他的眸光在发现芒果慕斯那一瞬间放出光芒。“小心干冰。”见风间眨眼间捉出小勺,立马就要开动,山崎好心提醒。风间甩了山崎一记眼刀以表达他极不满这种打断幸福的行为,随后小心将他的掌心宝从小盒里捧出来,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轻舀一口,风间咬住软勺,细细品味冰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美妙,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山崎见风间心情好转,专挑他最关心的部分开始,讲起上午发生的趣事:“这位法兰西情人[1]不是我请到的。”风间一下从沉醉中醒来。对于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弄清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获得手上这块每日限量五十块,排队也买不到的小甜心。故而,这一回,他全神贯注。
山崎舀水将左右手洗净,弯了眉眼娓娓道来:“一个小姑娘,出了一些岔子又抽中了第一个表演,我就和她换了换次序。比赛结束以后她送给我的。你要是来了,就能亲自谢谢这位小可爱了。”
“我对长笛比赛没有任何兴趣。”风间被扫了兴致,“显然你也不像是感兴趣的模样。”山崎被风间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被自己随手搁在地上的长笛箱。山崎耷拉下眉,朝风间投去一个恳求的目光。看在慕斯的面上,风间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帮山崎将长笛安置妥当:“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为了不喜欢的事物浪费时间。”
山崎漱完口回应道:“既然收到邀请了,总不能不去吧?过程也不是这么……”
“无聊。”没等山崎说完,风间就提起长笛盒往正殿一侧走。
山崎自知说服不了风间,看着他不耐烦的模样,找不出话来解围,干笑着目送他进了侧门。自己则走近正门前,朝着殿内供奉的神主——一把相传可以消除灾祸,清净身心的太刀——一拜再拜,轻拍两掌,合掌许愿。
春风拂过山顶,吹得那颗老许愿树瑟瑟作响。树上许愿红绳随风摇曳,好似在神明耳根前低声呢喃:千万别忘了,拜托了。渺小轻微地小声诉说着千万个普通却又繁重的微末心事。这些声音将山崎的愿望吞没,就像人潮分秒间将他稀释。
祷告完毕,山崎抬眸看向刀架上被供奉的太刀。神主大人可收到我的心愿了呢?刀鞘回应一般发出柔和的光辉。那就拜托你了。山崎合眼在心中默念。
“你的东西……”风间讨厌山崎老是将心事深深藏起的心思。见他刚参拜完毕,立刻朝他丢去一个双肩包,把他砸个正着。
“Thank you。”山崎慌忙抱住撞到身上而后弹开的飞来之物,成功阻止它掉到地上。
“你不回来拿,我就把你的长笛低价卖掉。”风间叉腰。
“好好,我知道了。”山崎拿风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借用一下黑泽的房间吗?”
在风间家这所不大的神社,能一个人拥有一整间客房的参拜者恐怕只有黑泽羽一人了。
风间回绝得非常果断。“我受他所托替他拿一下上次落在这儿的习题册。这样也不行吗?”山崎单手叉腰,歪头反击。风间松了口,不情愿地把钥匙给了山崎。等山崎再次在院内,早把皮鞋西服换成跑鞋卫衣。本就穿着连帽衫,头上还画蛇添足的扣着鸭舌帽。没等风间发难,山崎先发制人,亮出手里的习题册:“晚上会和黑泽一起上课,有什么要我帮忙带给他的?”
风间沉默半晌,拿给山崎两个御守。
“两个?”山崎一手一个正满头雾水。
“一个是专门用来防止你没完成送货任务前出什么意外的。”风间留给山崎一个冷漠的背影,拿起扫把扫起落叶。
这家伙。山崎摇头暗笑。
从风间家的神社到电车车站有很长一段路程。还好有一辆巴士将两处连接起来。平日上学,山崎总能看见黑泽与风间一同从巴士上下来,相谈甚欢。能迎着朝阳和两人打招呼,和两人一同搭上开往新宿的电车,并将这一幕作为一整天的开始,山崎觉得荣幸。只是此刻,只有山崎一人坐在巴士窗旁,看着两旁尚未变红的枫叶,郁郁葱葱。春假就要过去,再赏一回红枫,就要毕业的时候了……山崎托着腮颊,看着树木们如流水般向后退去,心中感慨。
电车车站比山上人多出许多,不少摊贩游商在站台附近支着小摊,交谈声欢笑声脚步声代替了山间的虫鸣叶响,提醒山崎自己已经离开了山的怀抱正渐渐进入人的森林。
“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隐约能听见背后有女声如是说,语气里满是厌烦。山崎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位姑娘——山崎无法形容她的样貌,若真要说出个大概,可能变成一堆极尽夸张的辞藻。她的头发和虹膜染上了晨光清浅的颜色。眉宇和唇角好比上弦的月亮。小腿和手指像完美雕琢过的玉石。概括来说,那是一个足以引人回眸的美丽姑娘。
她身后紧跟着一个男子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使劲扭动最终挣脱。注意到山崎君的瞩目,女子一路向自己跑来,小声恳求道:“帮我甩掉那个人好吗?求你了。”女子目光里尽是焦灼和无助,让人自然而然猜想:她可能正在被危险人物纠缠。
“你需要我做什么?”山崎润没有理由拒绝。
“照我的话做就行。”女子听到山崎的回应后,立刻冷静了下来。
“什么?”容不得山崎多问,电车呼啸而来。女子下达第一道指令:“上电车。”
“哦……哦。”
女子自然而然拉上山崎的手,两人在电车门开启瞬间跨上电车。危险人物紧随其后,跳上电车。车门关闭,电车开始加速,缓缓向前。车厢内,山崎带着女子擦过低头看书的上班一族,穿过身着制服嬉笑着的女生群体,路过刚将报纸翻页的中年大叔,动作干脆而灵巧,轻松将男子甩在拥挤人群之后。
“山崎君?”
“黑泽?”
最终在车厢里遇见了熟人。
“这位是……”黑泽君将目光投向了紧随一旁的女子。
“我叫绀野明奈。”女子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右手将鬓边长发挽到耳后,左手勾上山崎臂弯。身体故意往山崎君方向贴近一些,笑道:“和山崎君是‘朋友’。”
黑泽看着两人亲近的动作,向山崎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山崎正打算解释,结果这目光被明奈截获,抢先回复给黑泽君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哦……是这样。”不是你想的这样!黑泽君!
然而对于黑泽君而言,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于是这个大男孩一如既往,转了口吻,温和道喜:“恭喜你了山崎君。”电车也没有给山崎解开误会的机会,转眼抵达了站台,黑泽匆匆和两人道别就下了车。那名尾随男子听到了三人间的对话,看到了明奈的反应,果不其然产生了和黑泽君同样的猜测,眼神黯淡下来,却仍然没有放弃,趁着下车人流流动,往明奈方向挪动。
“吼……”这一切全看在明奈眼里,受不了这般胡搅蛮缠,哼出一口恶气,满脸都是嫌弃。山崎觉察出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然而已经身在局中:“我下一站就要下车了……”山崎试探性提问。
“哦……你要去哪里?”明奈转向山崎时依然一脸和煦,仿佛刚才生气的姑娘并不是她。
“新宿。”
“无论去哪里都好,能再陪我一会儿吗?我和家里人打个电话,等他们来接我回去就行。”明奈笑得明媚。
“好吧。”这一次面对明奈,山崎有理由却没有办法拒绝。
下车来到新宿,真正踏入这片水泥森林。人潮熙攘,车水马龙。明奈挽着山崎,端详起路边商店橱窗里的货品,时不时作出自己无关紧要的点评。山崎在一旁微笑附和,时不时向后留意那名男子,确认他是否还不肯放弃。这名男子也没让他们失望,一直跟着两人进了御凉亭公园。
“小润!”公园内一群和山崎一般打扮的人热情的朝着来客招手。“这位是新成员吗?”
“不,这是我……一个朋友。”山崎已经向这个误会妥协,不准备多费口舌辩解什么。众人哦了一声起哄,笑着散开。一人摘掉山崎头上的鸭舌帽,又在他肩袖上绑上一圈袖章——新宿跑酷者同好会,绑完特地拍了拍山崎肩膀:“那你今天得露上两手啊。”说完用眼神示意今天的特殊来宾:绀野明奈。
原以为这些家伙过度的热情会给明奈平添烦恼,山崎上前想要做个简短的说明。不想明奈把手往腰后一挽,长发从耳后滑落,全然接受了场上的一切,此时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好吧好吧……”这一次山崎不想拒绝。
山崎深呼吸,犹豫了脚步。面对面前的高崖或是壁垒,人总会产生恐惧和忧虑。随之心跳加快,神经紧绷,瞳孔缩小,四肢发热。这种感觉,被人命名为应激,帮助人在面临困境时发挥出较高的水平以保证能够度过危难。然而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会让人陷入抑郁和质疑。简言之,会令人痛苦。
垫步,起跑,加速,转身,跨步——踏上花坛矮墙——并腿立定,屈膝蹬地,纵身一跃。山崎的身子跃过高花坛间的走道,飞过明奈面前,稳稳落在对侧花坛墙檐上。刚并腿立定,立马反身蜷弓,空翻一周,平稳落地。山崎舒眉松一口气,笑着朝着明奈露出两只手心,假作投降状。明奈笑着鼓掌。再看那名尾随者,早已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危机解除。”山崎走向明奈。此时的他正体会克服困难后身体各个角落释放多巴胺狂欢的愉快感受。
“现在你该告诉我他是谁了吧?”山崎看着东边起了一阵春风,卷起朵朵花瓣。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明奈发丝被春风带起,笼住唇畔。
山崎对上明奈的眼睛,回复她一个暖春的微笑。
“我的前男友。”明奈见山崎眼里水波荡漾,道出了真相,不打算让这场误会在两人间继续下去。
“果然是啊……”山崎低下头发现自己踩上了刚发芽的嫩草。
一辆好车停在公园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三个西装革履,一路小跑到明奈身边,唤了声小姐。明奈点点头,一人将一个皮匣提到明奈手边。明奈接过写着山崎润几字的皮匣,交到面前这个大男孩手里:“这个就算是谢礼吧。差点就要在旧货市场见到它了。”——那是山崎的长笛。
好你个风间,真把它卖了!山崎心底暗骂。这一瞬的小心思被明奈捉个正着,令她嘴角一勾:“谁能想到台上的一号选手台下还有这样一面?随带一提,我喜欢——你的长笛。”
“期待与你再次见面。”
就这样,在一个闷热的春天,明奈用背影偷走了山崎润的灵魂。
夜里月亮照进教室,里面坐着一排排尚且不能休息的学生。
“已知数列{an}满足1/3an<an+1<3an,n∈N*,a1=1,若a1,a2…ak成等差数列,且a1+a2+…+ak=1000,求正整数k的最大值,以及k取最大值时相应数列a1,a2…ak的……”
“山崎润同学,你来回答!”辅导数学的是御凉亭学院的黑崎老师。
“是!”山崎同学前一秒钟仍在寻找自己被偷走的灵魂。同桌黑泽同学小声提醒:“第二十三题……”
“你小子很能啊?在我的课上开小差?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会了?啊!那就不要来补习,浪费父母的钱啊!臭小子!”黑崎老师在学生中风评不是很好。
“k的最大值为1999。”还没被黑崎老师的教案打头,山崎赶紧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果不其然,黑崎拓也将手中已经卷起的教案展平,由前至后,避开山崎被护住的头部,啪的一声打在山崎同学的脸上:“下次还开小差,就叫家长来,退钱。”
“是……”山崎揉着额头,算是渡过了难关。
课间休息,黑泽来请教第二十三题的解法。两人展开习题册时,山崎意外发现黑泽的最后一题下有一张类似猫的鬼脸。下面还写着:有进步三个字。不由一笑:黑崎老师在学生中的风评也不算太糟。
“……就解出这个式子,然后我直接代入2000算了一下,发现不成立,又代入1999算了一下,发现成立了。我就直接写答案了。”山崎解释完就发现黑泽正用一种这是什么魔法的眼神扫视自己。
“我觉得黑崎老师讲得挺明白的,你从哪步开始有疑问?”山崎忙换了种方式。
“这里。”黑泽君指向那个山崎代入的式子。
“啊……这个……就是……是一种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抱歉。不……不过啊,对于选择文科同学来说的确太难了,不会也没有什么关系。”山崎本想安慰一下黑泽,反而让黑泽生起气来。黑泽平日总是一副温和脾气,加上他的黑头发黑眼睛黑皮肤,总给人一种文墨的敦厚感。黑泽泛起红晕,眉关紧锁的模样实难看见。叫山崎吓坏了连忙道歉。
“怎么可以用这种借口放松对自己的要求!”黑泽说话时很认真。“你有想过那些拼尽全力来支持,期盼着我们的人吗!先是上课开小差,又说出这种言论!山崎君!你该好好反省一下重新调整一下对学习的态度了!”
“对不起。”山崎听出了黑泽君的言下之意,意识到那场误会所造成的蝴蝶效应开始蔓延。
“我努力解一次,如果失败了。我们一起再去请教黑崎老师吧。”山崎诚恳认错。“到时候你来问,我来受罚。”
“要是风间在,肯定答应了。”黑泽总算展开笑颜。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他还托我给你带了御守。”提到风间,山崎总算想起来那只御守。在包里搜刮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小家伙溜进表演西服里。
“替我谢谢他。”黑泽很珍惜风间送的御守,并不是因为它十分灵验。而是因为有句俗话说:礼轻情意重。
“你最好自己去。”山崎笑。
“这题我不是讲过了嘛!你们的脑袋里面是空的吗?”散课后山崎同学和黑泽同学一起去请教了黑崎老师。“听好了!再不懂别说是我的学生!……首先设公差为d,当k=1000,d=0时,条件是成立的……”就这样,两人总算弄明白了解开这一题的正确方法。
夜里黑泽与山崎相约不坐电车,转而以跑步的方式回到巴士站台。两人脚步声回荡在新宿灯火通明的街道,被人声喧扰遮盖。
“我刚才话说太重了,非常道歉。”沉默了许久,黑泽率先开口。山崎一惊,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难怪风间那个家伙会对你下这样的评价。”
“他说我什么?”
“あなたは本当に良い男です[2]。——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山崎故意加快脚步,跑到黑泽前头。
“不要拿我开玩笑啊——”黑泽追了上去。
“说起来,你能介绍我和绀野小姐认识么?”
山崎猛一回头。
“别误会,绀野小姐每次考试一直榜上有名……我想向她请教一些国文和日本史的问题。”
“你该去请教怎么让自己放个假。”山崎摇头。
“要是能学到这样的技巧也不错。”
“很遗憾,我和她可能没有这么熟……”山崎拗不过黑泽。周围人声渐褪,灯光遥远。月光没有城市荧光争辉就显得格外明亮。
“她不是你的……”若在城市中,天上一轮明月,还不及一场烟花表演。
“一个误会罢了。”山崎转过身,倒跑着步子,背对着月光,说起那段误会和背后的故事。脸上表情被黑夜藏起,叫人分辨不清悲喜。
黑泽仍然从山崎的语气里觉察出了山崎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在黑崎老师的课上展开追魂之旅。此时此刻,他除去默默陪伴,爱莫能助。
山崎脑海里不停浮现出明奈眉眼间的温柔,和那名前男友穷追不舍的身影。此起彼伏,此消彼长。暧昧在心底发芽,又被自己亲手掐灭。像一个无尽的麦比乌斯环,让奔跑的山崎看不到终点。那份猜中答案的直感如今不停提醒着山崎君一个无法否认又不愿承认的事实——山崎润对于绀野明奈而言,不过是舞台上众多吹奏者之一。
如果真有什么特别,不过是贴着一号标签的演奏者罢了。
黑泽好心换一个话题,好让山崎不要自苦太久,却是另一个深坑:“山崎君想考什么大学?”
“庆大吧,毕竟我可是因为这个才来参加黑崎老师的辅导班的……黑泽想考什么大学?”山崎躲闪着黑泽的目光,将问题抛了回去。
“东大。”黑泽斩钉截铁。山崎笑而不语。两人一同望向天边的明月。月中的亏损马上就要接近一半,再过几日,就要变为下弦。
若再想要看见它,得熬过十二点等到下半夜。
“我回来了。”山崎推开家门。
“欢迎回家。”一位妇人原先拜倒在桌面上,听到声响起身揉了揉眼睛。
“妈,您这么晚还不睡……”
“替你热了牛奶就去睡。今天的比赛怎么样?”声音柔和。
“不算让您失望。”山崎笑着。
“今天在补习班有没有累着?”
“被老师打了一顿……妈,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
山崎接过母亲递来的热牛奶,目送母亲扶着楼梯扶手缓慢上楼。又看向被锁在玻璃杯壁里的自己,仰头将牛奶喝完,放轻脚步,开小龙头,洗着杯子。细流将杯壁上的污渍连同山崎润心中对母亲的怨气一同洗净。毕竟,这位母亲替自己的儿子报名长笛辅导班,数学补习班,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一技之长,能够踏入大学学堂。毕竟她希望她的宝贝儿子能够平安幸福,顺利美满的走过这平凡的一生,不要经历太多风浪,不要历经太多磨难。
说错不错,说对不对。不够大到被原谅,不够小到被释怀。
洗完澡躺上床,山崎总算合上早就在打架的眼皮。耳畔重新回荡起自己在神龛前对神主说的话——
——神主在上。
请保佑我家庭和睦,身体安康。
请保佑所有担心我,期盼我,牵挂我的人,
能够达成他们想要的人生。
请保佑我,
能以最小的代价,
去支付我想要的选择。
请赐予我勇敢,
能让我在偿还代价的时候,
不要临阵脱逃能够遵守诺言。
——神主应该都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祷告者吧。山崎被自己笑醒。
一个平凡的早晨。山崎穿着校服在电车站台朝黑泽与风间招手。在电车上议论起三年生的生活。赶到校门口,就看见明奈从被佣人打开的车门中下来,接过书包,走进校门。校门上那几个御凉亭学院高等部的大字早已恭候他们多时。
新的学期转眼间,已然悄悄开始。
——
1:芒果慕斯
2:你真是个好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