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
*部分設定或許與官方設定衝突*
*時間線實際上是兩百年前*
雨愁煙恨。
樞坐在小亭中,觀賞著淅瀝的雨景——雖說是雨景,實質上卻也沒什麼好看的,都是些再平常不過的景色罷了,只不過蒙上了層霧水,平添了幾份神秘感。而這地方也離鎮子遠些,不會有避雨者經過,平日便是清寂得過分,此時更是死寂。至於是什麼人在什麼年代修了這亭子,便更是個謎了。
樞停留在這個被人遺棄的歇腳處已經有段日子了。死體沒有所謂的生理需求一說,駐留在這種沒用人煙的地方也無所謂,日常用來排解苦悶的紙硯筆墨需要去更遠些的地方交換,但距離也並不比從村莊出發的情況更長。
這種生活,約莫是隱居吧。
將目光重新轉向雨景,樞在朦朧的雨霧中欣賞著水塘,稍小的浮萍在水面上飄浮著,因雨水的敲擊而大起大落。再細觀遠處,岸上的竹林在雨中挺立著,進入夏季之後,竹生長得很快,現已是拔地倚天。而在那片竹林中,有個纖細嬌小的身影走了過來,那身影從身形上來判斷,分不清是男還是女。其四肢纖細,一頭及腰的銀白色長髮。比起那身影的身份,樞更在意的是來人背上所負的巨刀——那樣的武器,讓人禁不住懷疑使用者纖細的手腕能否承受其重量。
——罕見的來客。樞想著,白骨狀的右手卻是提起了身旁的薙刀。那身影走得更近了些,樞能看清其五官了,那是張很年輕的臉,無疑是個少年人,大概十四五歲。看到樞手上拿的武器,那少年只是快步向前,並無絲毫畏懼。剎那間,巨大的刀脫離了刀鞘,刀尖直指樞的喉部。
“真是直來直往啊。”樞說著,將脊背倚靠在亭柱上,收起了薙刀,那少年持著刀,僵住了會兒,便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將其收回了刀鞘。
“避雨嗎,這地方不錯,能看見不少東西,縱是些索然無味的景象,但也蠻有趣的。”樞說著,將目光轉回了雨景中,良久,卻聽那少年開口了:
“你不怕死嗎?”
——意外的是,那並非是少年的聲音,而是少女的聲線。儘管咬字清楚,聲音卻很柔和,甚至可以說是半點氣勢都沒有。
“或許,或許不,誰知道呢。”
巨刀再次舉起,這次,樞看到了對方那雙眼中的冰冷東西——那是雙好似感情凝固住了的眼睛,並非是死去的雙眼,也並非漠然,那是種說不清楚的東西。
“……你,死過一次吧?”樞問道,看著少女的雙眸,少女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氣場比起之前還要更強。樞轉過臉去,卻是咆哮著說出了第一句咒文。
這咒語在人類聽來是粗魯至極的語言,然而其一個位元組能包含的信息量遠遠高於現今人類所使用的語言,學者們從星軌與壁畫間,從水流與笛聲間學會了這樣的咒語,再將其帶給所有人。
詠唱畢第一段咒文,樞感到自己那本不應該有任何痛處的心臟開始疼痛,身為死體,並不需要為時間類的魔法提供過多的代價,然而這種等價交換依然存在。他再次拿起了薙刀,這次,少女卻並未有任何動作,樞明白,他已經贏了一半了。
從雨水變得緩慢開始,時間開始凍結,一秒被強制分割成無數個片段。少女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但還未來得及動作,身體便已變得僵硬。
將一秒拆分成三秒,便是樞所做的事情。
大多數人對那所謂多出來的兩秒嗤之以鼻,認為這點時間,什麼也算不上,然而在戰鬥中,這兩秒對樞來說算是延命的咒語也不為過。樞並非是個天才,也不是強者,只是通過積累得來的技法與長期以來的存活經驗,使他成了名戰士。
可惜的是這些小聰明在堅無可摧的力量前是無用的。
少女只是向後一仰,便躲過了攻擊,樞甚至能感覺到那身體的柔韌。接著,少女的巨刀揮了過來——並非是為了攻擊,而是“格擋”。
巨刀的力量儘管能彌補刀類攻擊距離先天性的不足,然而薙刀這種武器的優勢之一就在於其距離。在戰場上,薙刀、矛、長刀一類中距離武器,實際上的應用遠比刀類要多得多。因此在此時進行“格擋”無疑是個正確的選擇。
驚歎于少女的技藝,樞再次揮舞起了薙刀。這一次,少女開始主動攻擊了,首先是以腳步縮短兩人間的距離,然後,那把巨刀劈了過來。純粹的力量並無任何花招可言,每一個舉動都只是為了戰鬥,為了盡可能地使對方的傷害達到最大。
兵戎相見,而後武器碰撞叮啷的聲響被埋沒在雨水聲中。樞用薙刀的刀柄防住了來襲的巨刀。薙刀這種中距離武器,除了與刀類搏鬥時的攻擊距離,還有一個優勢,那便是其是攻防皆可的武器,長柄可以作為施加力量的“杠杆”,同時也能作為“棍”進行使用甚至用其防守,而與“棍”不同的是,薙刀的刀刃決定了其殺傷力要更大些。
然而這次,少女卻是一揮刀刃,緊接著,荷塘、雨水、甚至是亭瓦上的積水無一不飛濺起來,而後凝成巨大的浪。
無處可逃,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水浪襲卷著一切,將所有存在過的東西都淹沒,然後,歸於平緩。浮萍被打落,荷花被擊沉,遊魚狼狽地在水中躥遊,過了幾分鐘,一切回歸了平靜。
少女將巨刀收回了刀鞘,然後說道:“我知道你在梁頂上。”
樞不置可否地笑笑。少女卻是問道:“你願意和我一起踏上旅途嗎?”
“我何至於與你一同旅行?或者說,我為何要與你一同踏上旅行?”
“為守護,為自由,為平等的世界。再無君臣,再無祭品,便是我所求的世界。”
“有趣,”樞仰天笑了起了,末了,又開始打量起少女,“你叫什麼名字?”
“白,赤坂白。”白微微闔上雙眼,而後輕聲說,“願意走嗎,這條道路。”
“有趣。”樞再次说道,少有地感到愉悦。這少女實在太過有趣了,這澄澈的理想,與其那雙已死的眼神全然不搭調,然而,樞卻仿佛看到了一出極有趣的戲劇。
跟著這少女,必然會看到有趣的事情。樞笑著,伸出了右手。
“在下樞,日後便請多指教了。”
“嗯。”
“你只有一人嗎?”
“不,還有個旅伴,叫Filen。”
“還真是期待呢。”
“會見到他的。”赤坂白說著,扶正了斗笠。兩個身影在雨中前行著,前行著,尋找著那條所謂的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