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一期完结!】
日本江户时代某年,就在樱花初开的三月,人们迎来了百年一遇的影祸之祟,整个江户城陷入一百天的长夜,而被人类俗称为妖怪的萤者们也随之出现。
但无论是生命短暂的蜉蝣,是终于能获得人形的灯九十九,还是贪恋人间的夜明神,这都是难得的良机。萤者为了不成为影祸的食物而依靠着人类,人类为了内心不被黑暗吞噬也无法离开萤者。就在这样彼此依赖的一百夜里,两者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将会随着长夜结束而改变。萤者和人类,这份爱恋终能修成正果,还是随黎明化作往事?而你又是否愿意为了与恋人长相厮守向神明付出献祭? 一期一会充满抉择的爱恋,就此开始。
【半架空恋爱企】
【场外小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873/】
前文要提:一只鲤得知好友的弟弟意外死去,便去找好友问个清楚却发现事实并不那么简单,在一只鲤与信田商讨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戴面具的蒙面男子,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游戏开始了。”
事物总是按照一般规律那样运转着,但是这种局面往往容易被打破,就像江户坂道一样的“连环杀人案”。
天色渐晚,一只鲤也便去散了信田家,告别了好友往自己的茅屋而去。一只鲤从来不喜欢在热闹的地方留宿,除非是去找些灯红酒绿下的安慰什么的。如往常一般的回了家走过了坂本道,如往常一样的来到河岸的樱花树下,如往常一样的从怀中掏出有些黄皱的纸张与毛笔写下如往常一样写的东西:
小姐,今天在下未去见你十分想念,想念的都快晕过去了。不过最近江户可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您也请多多留心。不要被一些不明分子拐卖了是。
一只鲤
一只鲤写着写着便叹了口气,美女和义难两全啊!还是先解决了家事再想些男男女女的吧。隔日,一只鲤便早早去见着与那家小姐关系密切的红发女子。
“咚咚!”
“谁呀!”鹿又作为一个商人有早起的习惯不过能在她开门前就来叨扰的人她总是不太开心。
“我,一只鲤。”
鹿又一听来人便觉得有些稀奇赶紧开了门:“呦!不是钓鱼的吗,你又来给小姐送信?今个怎么来的那么早?也没看太阳从西边出来啊。”
“嘿嘿鹿又大美人你听我说,最近我呢有些事情,然后这个是我一月寄得信,您就得个好给我分天送去呗!”说着一只鲤从怀中掏出昨晚连夜写的一沓的信纸。
鹿又接过那厚厚的信纸端详了一番,笑着想,还真是执著,不过转头想回来这一个钓鱼的能有什么急事要放着大小姐隔一个月呢?
“嘿鹿又大美人,我知道你想问啥,但是我可不方便说,啊!!好吧好吧我就和你说一点!就一点哦!”一只鲤凑到鹿又耳边神秘的嘀咕了一句,“我觉得有人跟踪我。”
鹿又听了首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得了吧,你个钓鱼的谁跟踪你,那人除非是吃饱了撑得,好了好了,你就别挡着我开店,信保证给你送到!”
一只鲤笑了笑听话的离开了。
“上野家的管家好像死了,鲤兄,你打算看看吗。”
一只鲤皱了皱眉,注视着前方墙边的面具男子,“我就说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呵,是你啊,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不不,我没目的,啊也可以说是有那么点点。”面具男说着把面具往上提了提,露出了自己的面目,“为了表示真诚,我也就不掩藏自己的帅气无比的容颜了~我呢,就是来帮你查案的,希望你快点发现真相的人而已。”
一只鲤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面前的男子,男子面容跟面具相差无异,所以他干嘛要戴面具啊……“什么真相,那些死去的人不都是你们那边搞出来的吗?呵,话说回来你想要我发现真相直接告诉我不更加快一些吗?”
“不不不,我的小少爷你又搞错了,不是你们那边,是我们那边,杂粮是一边的人,还有真相得你自己发现我可不敢告诉你,不然我就是下一个死掉的人咯。”
“那你就去死吧。”一只鲤白了面具男子一眼,便朝西边走去——上野家。
“死的好惨啊!”“这是这个月第几个死去的人了。”“啧啧啧,这个坂本道真是越来越呆不下去了。”和信田家当初死了人一样上野家门外挤满了人。
一只鲤可管不了挤不挤满了人,他会翻墙就足够。不过总有失误的时候——
“哪来的臭小子敢翻本家墙!,你给我站住!”
就在刚刚一只鲤翻墙成功的那一刻不幸被一个有些年迈的老太太看见了,因为是年迈加上是个女人一只鲤可没下手的勇气,万一不小心打死了怎么办,只能瞎冲直撞的窜过来窜过去,不过也算是一只鲤运气好竟然乱窜到事发现场。
“一只鲤?”上野束花有些惊奇的看着面前匆匆忙忙的银发男子,“你怎么来我家了?而且还乱七八糟的。”上野小姐笑着帮一只鲤理了理衣服,顺了顺炸起的银发。
“你虽然笑着但是看起来不开心。”一只鲤有些心疼的看着上野小姐,因为印象里的上野小姐是个很好的人,要不是上野和信田家有婚约,一只鲤绝对每天跑上野这玩。
“诶嗯——”上野束花眼神有些迷离,接着泛起了泪花,抽噎着,“管家,管家,从小就照顾我和弟弟,管家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明明那么好……”
由于太伤感的缘故上野束花竟然激动过头昏了过去。
一只鲤把上野小姐安顿给下人之后朝案发中心走去:案发场地没有过多的血迹,看来是一招致命;人是背天而倒,而且周边的物品并没很杂乱的现象,应该是管家正要出去时被人背后袭击,那么很有可能犯人很早就应该在这里了。
银发男子顺着横栏往上跃到房檐,房檐上一般不怎么打扫所以灰尘很多,如果是躲在房檐上那么应该有一处是干净的,一只鲤四处瞻寻并没有格外干净的地方,看来并不是在上方埋伏。
“上面的小子给我下来!你在上面干什么!话说是谁放这个人进来的!”
“欸咻!”
“嘿,我就是凑个数的,别在意别在意!”一只鲤审查完四周便出了房门,想去看看上野小姐好了没,走着走着一只鲤想到一个问题。
“那个房间好像是上野雄的房间,但是上野雄去哪了呢?”
“对啊,上野雄去哪了呢?”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
一只鲤并没有很吃惊,想想就知道是面具男:“你知道他到哪里?”反问之。
“知道!”面具男自信的笑笑,“没有我不知道的去处,上野雄这个人防范心很重在江户开始连环杀人案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跑到郊外庄园去了。”
“去了分家?”
“嗯。不过你不应该更加注意一下那个管家是怎么死的吗?”
“被人从后面一招毙命而死而且是一个熟人。”
“真厉害,不过你应该注意一下杀人的手法手法啊!”
“手法……”一只鲤开始回想……等等,是签子!又是签子!脖子那!“为什么是签子!”
“是啊签子看起来不太方便杀人的样子——”
“那——”一只鲤转头,面具男已经不见踪影。
“小姐,钓鱼的给你送信来了。”
鹤见听了心中颤了一下不过还是压抑自己的愉悦,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直视着眼前的红发女子:“鹿又,他怎么样?”
“小姐,你说钓鱼的?就跟往常一样给你寄信咯,不过,有奇怪的事情。”
“哦?什么事情?”鹤见有些好奇。
“那个钓鱼的好像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个月的样子,看起来很忙碌。”鹿又隐瞒了一只鲤写了一月份的信的事情。
“别人的事情有什么好管的。”鹤见低头继续写书,但是心中总有些急切和迷茫,不过最近的事宜太多也就埋在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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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没有阳光,清晨赶潮打捞蚬贝和小香鱼的船夫仍然会趋着小舟来到熟悉的港湾,他们凭着长久的本能起床,不用点灯就能一把摸到自己用惯的桨。在这些船离开岸边之后,仍有一条船孤零零地停靠在小码头上,拴牢的结实绳索牵住它,任由轻缓的水流偶尔撞上船身。
一只鲤在棉被里将自己裹成一团。他白色的乱发从被子上方露出来,随着安稳的呼吸微微起伏。这间小舟的内舱被他整理成刚好能让成年人躺平的结构,夜间只要用多余的旧衣服铺在硬邦邦的船板上,这小船就可以在已经不算寒冷的四月充当睡床。鲤在睡梦中将棉被向头上又扯了扯,不知为何,他藏在被子中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浅笑。
有清脆的木屐声朝这边扑来。
来人气势汹汹,脚步匆忙,待到声音已经近到跟前,一只灯笼毫不客气地探进了船舱。灯笼的光并不刺眼,被子中的家伙却开始发出好像被火焰炙烤一般凄惨的叫声,立场鲜明地表达自己绝不想起床。
少女冰凉的手一把掀开了被子。
“鲤。”少女低声叫他的名字,他的惨叫便戛然而止。
鲤用一只手盖住眼睛,却从指隙间清醒地打量着晨起便赶来的少女,脸上是懒洋洋的笑容。
“这样不太好吧,大小姐。万一我跟可爱的女人共度良宵余韵未歇,不解风情可是会被讨厌的。”鲤的声音和平日有些轻浮的音质略有不同,带了点残睡未消的嘶哑。
“哪有可爱的女人要跟你一起睡船舱,再说这几天我可一次也没见过有什么人找你。”伊织将灯笼略微离开男人的脸颊,低头看着还躺在船舱里的鲤。
像是就等着这句,鲤一面将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拢起,一面老不正经地接上话茬:“那可不好说,我可记得有位紫色切发的商家小姐每天天不亮就来找我,一直到深夜尚不舍得离去……”
故意混淆百夜期间日日夜夜都不见阳光这件事姑且不论,伊织这几天确实经常来找鲤。在赌场和一群杀红了眼的混混们比试手气也好,在稻荷神社里帮忙清洁生苔的狐狸雕像也好,在茶馆只花了两杯茶钱就津津有味地听三味线表演也好,两人往往是漫无目的地出门乱逛,然后收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经历各自归家,鲤会一直看着大小姐走到到家门前,然后用照旧被评价为不成气候的箫声送她一程。
“说得对。今天也拜托了。”
听到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鲤正就着河水洗了把脸,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低头注视如墨一样黑而清澈的河水。伊织的身影倒映其间,她发着呆看向河岸的另一边,手中灯笼的光像幽灵鬼火,她深紫色的短发在风中摇动,衬得她不似真人。
“鹤见大小姐?”
伊织回过神,无声地扭头看向鲤。这下便看得更清楚了,也许只是灯笼的光造就的错觉,伊织的气色很差。
鲤将柳枝牙刷蘸取齿盐做最后的盥洗工作,但目光始终停留在伊织脸上。不是错觉,她看起来就像一夜没睡,发生什么事了么。
伊织眼中空无一物地回看着他,目光一如过往般丝毫不退让。但是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已将头低下,沉默地弯腰跨进了船舱。
“今天,不知道做什么。”
比往常的态度都更柔软的伊织,坐在一只鲤尚未收拾起来的棉被上,她有些迷惘,原本似乎打算抱住自己的双膝,然后照例恢复了正姿端坐的姿态。
“去哪里都好,一只鲤,拜托你了。”
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上残留的水滴甩净。
“容我做一下准备。”
他转身踏上空无一人的码头,身后是小舟孤影,朦胧的灯火从船舱里散出来。
真是的,竟然露出那种表情……
鲤抿紧了嘴唇,伸手把系牢的绳索解开。
如果有阳光的话,这片水道将变得非常热闹。在阳光下,湖面将呈现层次不同的蓝色,春季洄游的香鱼在樱花盛放的季节,伴着渔人最为敏感的海潮咸风,回到河口附近产卵。
有些渔民是不会钓这个季节的香鱼的,因为想着拼命洄游至此的香鱼却在最终被钓起,让人多少有些不忍。但鲤对这个私人的准则无动于衷,他撑住手中的长篙,寻找到比较稳固的礁石停点,将小舟固定。
春日本应热闹的钓鱼港湾,因为没有在这里架设石灯笼而空无一人。
“这船原本就是供人租来钓船玩乐的,所以工具都齐全。”鲤将鱼线和钓钩从船舱角落里的盒子里取出,顺手打开存放蚯蚓小虫的罐子看了眼,吐着舌头将罐子合了起来。“要打发时间的话钓鱼大概是最合适的选项,不过手头只有些饭团屑勉强可以做饵,姑且将就一下。”
伊织从船舱里钻出来,站到船头不为人察觉地皱了一下眉毛。
“怎么是这里……”
“不喜欢的话就再换一处。”鲤将长长的竹制钓竿从船舱侧屉里拖出来,立在身侧,他无所顾忌地观察着伊织的表情,随时准备应对她的任何反应。
伊织摇了摇头。
“总之就是,把鱼竿甩出去,然后观察这个东西的沉浮来确定有没有鱼咬钩,是么?”明明是第一次钓鱼,却依然有着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伊织尝试着扯了扯鱼线,鲤则把饵和拟饵都挂好,将鱼竿的一端递给伊织。
“一开始呢要讲钩饵这一端漂亮地甩出去,你握得动吗?”
眼见少女不做声,鲤站起身,在摇摇晃晃的小舟上换了个身位,站到伊织的身后。
“看好了哦。一,二!”
他轻声数了两声,他交叠在钓竿上的手便驾驭着细长的鱼竿,在空中划出潇洒的弧度,被他揽在怀里的伊织也不由惊叹般地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难以想象那么细的竹竿可以将饵钩抛出那么远。
“要捕鱼才不会用钓这么闲情逸致的方式,所以有钱人家才有心情花个一百文雇个小船来钓鱼。现在没有光,影祸什么的光听着就吓死人,自然大主顾们就不愿意来了。而且没有光的话,鱼讯也很难确认,我得靠着灯笼的这点光加经验才能勉强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收竿,好在你本来也不是来钓鱼的……”
“我本来就是来钓鱼的。”
鲤摊开双手,做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自行取了另一支鱼竿。
伊织在别的事情上全无长处,唯端坐等待这件事上最为熟练,她一动不动地握紧鱼竿,牢牢盯住远方根本灯火不及的湖面上那若隐若现的浮标。
有些人在钓鱼的时候会产生寂寞的心绪。
但无论如何伊织不会,除去她本身的经历与性格的原因,身边的鲤一直在不停地介绍着跟钓鱼有关的莫名其妙的知识。
“有些人会使用一连串的钓钩,在钓线上附着拟饵,你知道拟饵么?是并非饵料的鱼形状的金属片,很神奇吧,但是这在这里是不管用的,因为没有光线。金属片能吸引鱼是因为鱼会误以为那种光泽是自己的同类,于是会围上来看,也有些胆大的鱼会碰一碰拟饵,那么设置的浮标就会有动作,经验老道的钓客抓住某个特别的时间段提竿,那一组钓钩必有收获。”
“其实应该说就连最普通的钓法我都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鱼也应该是第一次经历太阳这么久都不升起的事情,现在可能很伤脑筋呢,到底要不要浮上来看看有没有吃的?还是只要在礁石附近随便舔舔海藻碎屑就好?啊,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奇怪了一下子,就把太阳没出来这件事也一并忘掉了。鱼真是傻蛋。”
絮絮叨叨的鲤不知为何自己笑了起来。
“我也是鱼才对。哪有这样说自己坏话的。”
说话间,他察觉到钓竿上传来的颤动和奇特的手感,在确定鱼咬钩了之后,用力地将鱼竿扬起,右手飞快地收起线。“啪!”一条半尺左右的小香鱼被鱼线拽着飞出湖面,稳稳落进了舱里。
鲤弯腰把它捡起来丢进盛了水的小桶。
“喏,就说钓鱼不仅仅是靠看尽浮标啦,经验要更重要一些。没有做过的很难上手,也不仅仅是钓鱼,别的事情都是这样。这么一想大小姐你这样的真的很少见,一般商家小姐为了能嫁的好,要学不少东西呢,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除了笛子和板起脸之外什么都不会的人。你要是不认识我,啊,还有鹿又的话,可怎么办哦。”
伊织骤然站起身来。她双手用力地握紧鱼竿,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
“喂喂还不行。”鲤也跟着站起来,朝她的鱼竿伸出手,“还没有咬死,这样收竿会断线的!”
话迟了一步,有什么东西被伊织的鱼竿拖出水面半截,然而随后伊织手中的鱼竿就收不住地向后倒去,已经断掉的鱼线被鱼竿带着朝小船飞了回来。
鲤发出啧的声音,眼疾手快地先将鱼竿握住,但伊织显然已经被飞回来的鱼线缠了一头。
“这可有点危险啊大小姐……”他想让伊织靠过来方便他检查一下线的断点,伊织却不做声地背对着他。不得已,他从背面伸出手绕到伊织的面前,将挂到她头发上的线和鱼钩小心地收起。
伊织的这只鱼竿用的是大小不同的串组鱼钩,所以虽然断了一枚,还有两枚鱼钩挂在线上,在灯笼的光线下,鲤小心地将缠在她头发上的鱼钩和线一点点卷起来,左手绕过伊织的身体,去配合右手解开伊织右耳前方的鱼钩和线,就要解开的时候,他低头看着伊织的头发长度发了一下呆。什么时候起,这位大小姐的头发已经长到这么长了?之前初遇的时候还是普通的切发,不知不觉间已经长长到过了肩膀。
正因为停了这一下,他将鱼线解开抽掉之后,左手没有及时伸回来。
有什么又凉又滑的东西顺着伊织的面颊滴到了他手背上。
鲤这下是真的呆住了。
“喂……”他刚想说些什么,一直背对着他的伊织像受惊一样极迅速地回身看了他一眼。在船舱里的灯笼光照下,那一眼包含了莫大的委屈和愤慨,她微微泛红的紫色眼眸闪着泪光,让鲤不由屏住了呼吸。仿佛仓促被人戳破了心事,大小姐的第一反应是用力地推了鲤一把。
她原本就在鲤身前,鲤向后倒下的同时,伊织也被连带着一并摔向船舱内部,原本立在船蓬前方的灯笼被这忽然带起的风扑灭,本就没有星光月光的夜晚,船篷内陷入让人不安的黑暗和沉默之中。
“鲤。”伏在鲤的胸前,伊织小声地念他的名字。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用拳头重重地砸在旁边的船板上。
“我啊,我可是鹤见屋的长女!”明明刻意压制了语调,却还是能听出呜咽的声音从微微发抖的语句里漏出来。“离了别人又怎么样,不认识你又怎么样,不认识鹿又又怎么样!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我家虽然出身不是武士,也是江户数一数二的商户,鹤见屋,是从幕府初期就曾有资格觐见将军的商家!我虽然没用,我虽然没用……”咬着牙将上述的句子慢慢一个字一个字讲完,到最后声音终于低了下去,只听到像小猫一样不甘心的弱势的诘问。“就因为这样就可以否认我的价值么,就可以抛弃我么,要利用的话,就利用下去啊!”
“好过分,好过分啊!别人的话也就算了,难道她不明白么!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最起码她,她应该理解我的……她怎么可以不理解呢!”
压抑了一天之后终于还是无可忍耐地把不甘心决堤到底,伊织不顾一切地不断敲打着船板,直到鲤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他发出无恶意的笑声。在一片黑暗中,鲤懒散地维持着躺在舱底的姿势,睁开眼睛望着什么都看不见的上方。
“吓到我了,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呢……那么,是跟鹿又吵架了么?”
“……不要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伊织试着甩开他的手,但对方握得很紧。
“啊,是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鲤什么都看不见,他像鱼一样不依靠光,而依靠不知先天还是后天习得的敏锐的感觉静静等待,被他握住手腕的少女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真可怜,真可爱。脑海中无意识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他弯起了嘴角。
“既然要发泄的话,不如全部讲出来给我听,如何。”
-tbc-
这一章我跟西尾维新斗争了很久,最后惨败……
江户人刷牙这件事我一开始还吃了一惊……用柳枝做牙刷,有钱的商家小姐会用高级的珍珠磨粉混合盐做清洁。说起来江户人对这方面还蛮洁癖的,一天进三趟澡堂也是正常的情况。
钓鱼的部分实在无法凭空想象,参考的是现代钓鱼技法。
开始写之前曾经说想写赌场,挽个袖子摇骰子什么的,其实写了化野和鬼吉这样的黑暗势力也是为了给赌场铺路但是哎呦好累哦……不想写了随便带过了来世再来小赌怡情。
今天的伏笔揭晓是这样的。
鹤见说“怎么是这里”,大家有猜到是哪里了么!当当当当
另外其实本来这章和下一章是合并为一章的,但是我卡文了【
于是先把上半截发出来,要和下一章连起来看啊!!!!!!!
瘙痒。
难以抑制的官感沿着手臂向上,顺着衣物遮掩攀过肩膀,贪婪的蔓延至前胸。
如同针刺、如同火烧、如同虫蚁从内部一点点啃噬骨肉、掀开皮囊。越是抓挠便越是难忍,似乎症结并非存在于表层,而是在被包裹在内部、更加深邃的什么地方。
从十数日前开始若隐若现困扰着她的古怪症状,如果要说在哪一刻完全平息不复出现的话,那么一定就是同夜明神掌心相贴的那个夜晚了。
“虽说如此……”
有些迷惑的看着自己毫无半点痕迹的光滑手臂,巫女的语气满是不解,“倒也不是时刻都很严重,时好时坏吧……不过这两天已经没有感觉了。”
虽然听起来有些暧昧,但事实的确如此。有时这瘙痒会让她脾气暴躁头脑昏顿,也有时便同被蚊虫小小蛰咬一口,不注意甚至难以察觉。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问题了。
日向将卷起的衣袖放下,接过一边的医师递过来的小药囊。
药囊里装着艾绒做成的丸丹,这样的东西这段时间一直在服用,然而究竟有没有派上什么用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浅见小姐还是多注意一些的好。”
医馆的主人这么说着,虽然话语中隐约有一些不赞同,但黛医师的面上依然是不变的淡淡神色,“……毕竟时期稍微有些特殊。”
“……”
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自己真的从心底里认为这段时间的异常都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不、并非如此……难道不是正因一直都隐隐感到恐惧,这才将所有的事情都隐瞒下来,就连家人也没有告知,自己偷偷跑到医馆来的吗?
医师小幅度的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表示自己不会多说亦无意多问一般,他略略偏开了视线。
说是偏开视线,其实也不过是将头稍稍偏斜一些,从一片黑暗转到另一片黑暗罢了。这是早已经习惯的风景,面前这种普通人对于事实视而不见的自欺欺人,也早已经习惯了。
从身边传来浅见日向有些犹豫的声音。
她抛来的是同之前的话题截然不同的疑问。
“医师……医师觉得,人类和萤者之间的关系,在百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有‘未来’这种东西吗……”
百日之后。待到长夜退去,地上的人们再次迎来阳光之时,不必说,也将是名为萤者的存在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的时刻。
其中的一部分失去人形等待着下一个出没的夜晚,一部分回复为无知无觉的器具,还有一部分……
……将在晨光中度过生命的最后一秒,迎来自己短暂一生的终结。
未来什么的……
……
不过这些到底都同自己无关。
“……”
盲目的青年微垂下眼睑,本应该轻而易举的回答,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出口。
注意到了医师的沉默,日向小小的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本来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在困扰,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但还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对于自己这边的事情什么都不了解的医师来说,突然被问这种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是理所当然的。
“抱歉,刚刚是我犯傻了,黛医师请忘了这种奇怪的问题吧。”
将手里的药囊收好,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巫女还是欠身鞠了一躬,“一直以来多谢关照,今天就不再打扰,先告辞了。”
她一只脚已经踏出医馆的大门,背后才终于响起青年低沉平淡的声音。
“事情总有无限的可能性。决定其发展轨迹的,是我们最终决意采取的行动……”
事在人为。
只要有心,总会找到方法的。
虽然不知道用着淡漠的语调说出这番话的医师,想要表达的是否是这样的含义,至少擅自做出了这样的解读的日向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
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总会有办法。
*
“哟,是有什么好事了吗?”
甫一从医馆中出来,就有人从一侧伸手出其不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
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这样的袭击,就算是这段时间已经稍稍习惯了在夜里行动,日向还是难免被吓了一跳,肩膀微耸,警觉地侧过身。
吓人的家伙倒是毫无自觉,嬉皮笑脸的朝她摆了摆手。
“等你好久咯,小日向,病看好了吗?”
“……”
日向无言的瞪视着朱红发色的灯九十九。
明明没和神社里的任何人提及过身体的异常,为什么这个家伙却能满脸不在意的问出这个问题……不不不说起来,原来这家伙并不是每天都乖乖呆在神社里,而是提着自己的本体就这样到处乱晃吗?!
……据说落单的萤者有被影祸吃掉的危险,看来自己身边这个家伙一定是因为难吃的缘故,才能像这样安全的活到今天吧。
“等等等等,小日向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非常失礼的事情……”
像是隐约察觉到了巫女的心情,红玲看上去略有些不满的挑了挑眉。
“……没这回事。”心虚的撇开脸,也不管少年是否跟上,日向径直迈开步子,“这些暂且不提……红玲,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要来医馆吧?而且治病什么的——”
“啊……不用说了不用说了。”
打断了她的话,灯九十九的少年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之前不是也说了吗?我可是很~~了解小日向的,就算隐藏也没用哦……而且不光是我啦,小日向从前段时间起就一直有点怪怪的这件事,天鹤那家伙当然也发觉了哦?”
不过作为人类的天鹤,对事情的把握应该没有他详细才对……
想到自己的发现,少年红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异样。
“……什么嘛。”
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估计已经被大哥和这只灯笼完全看透了,日向闷闷不乐的踢开了脚下的小石块,从鼻腔中发出了哼声。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一时的伤风之类的小毛病,最近这两天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是吗……”红玲拖长了音表示质疑,他尽量不想让对方发觉自己的深意,小心翼翼的假作玩笑,“但是,之前不是手臂发痒来着吗?女孩子像猴子那样一直抓挠可不好看唔噗——”
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的女•孩•子忍无可忍的给与了他铁拳的制裁。
“你说谁像猴子啊!”
到底还是注意到正在大街之上,尽管面上写满了‘回去要你好看’,日向还是克制住了再给这灯一拳的冲动,压低了音量反驳,“那应该只不过是突发的过敏什么的吧!总之现在已经好了,这两天一点感觉都没有,已经没关系了!”
听到这个答案,本该安心的红玲的神色却反而异常的严肃起来。
“完全好了?一点感觉也没有?不痒也不痛……你确定吗?”
尽管对少年满怀诧异的追问心怀疑虑,但日向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是不用说谎的事实。从那天晚上起,不管是突然的发热还是皮肤的异样,都完全的消失了。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因由的话,那么一定是因为那个夜明神的话语。
顶着红玲仍旧满是疑惑与质疑的视线,巫女露出了满载着信心与一丝丝幸福的笑容,不容置疑的点了点头。
“当然。不用担心,我——”
充满了力量的声音如同被截断的水流般戛然而止。
在她的视野中,在黑夜里唯一发出淡淡光芒的人物突兀的出现在不远处。为什么没能更早一点发觉对方呢?日向甚至想要伸手拍一拍自己的脑袋。
但是,身体却如同石头般僵硬,一动也动不了。
红发少年的皱眉她看不见,对方的呼唤声她也听不见。
大脑唯一接收的图像,唯一所能理解的是——那熟悉的夜明神此刻并非孤身一人这件事。
在他的身边,用扇子遮住半边面庞,只露出美丽的双眼的贵族小姐微微偏头,夜明神亦俯身亲昵的凑在贵族小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一同愉快的微笑起来。
那样亲密的距离,那样轻松的姿态……
还有那个笑容。
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同不远处愉快的空气格格不入,石像只是呆呆的站立着。从身体某处传来了灼烧般的刺痛,然而这痛感从何而来,已经停滞了的思考无法判别。
一直到灯九十九的少年一把拉起了她的手臂——
“——小日向,你——”
原本白皙的皮肤之上,一度被压下的污浊化为焦黑的乌龙,如同被炙烤后枯萎碳化所留下的痕迹,黑色的斑点从手腕处狰狞的向衣物遮掩下的躯体处蔓延。
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巫女低头看向自己姿态可怖的手臂,神态朦胧,轻声喃喃:
“怎么办,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