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疲惫过了,事情的结果仿佛恩典暴走一样糟糕。虽然距离把斯丰奎尔提带回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但除了知晓对方的名字,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任何改善。
不如说越来越糟。
一周以来,斯丰奎尔提多次试图逃走,一旦失败就会大发脾气。自打看准谢尔盖不会出手揍他这点后,他的气焰就开始日渐嚣张,胆子也越来越大,有一次甚至还藏起叉子打算乘谢尔盖给他送饭的时机进行偷袭。
偷袭理所当然地再度以失败告终,于是两人之间的冷战一直延续到了今日此刻。
从神慈科回来后,谢尔盖瘫倒在沙发上。因为药物和伤痛的缘故,他感觉自己无力思考,抑或是脑子里想法太多,多到变成一片空白。
可以确定的,是这次行动的确留下太多破绽。
上次的枪伤在使用了研究所开发的新药之后,恢复的速度令人欣慰。只不过今天身上添的,是另一个新的伤口。
刚刚经历过主管神慈科的老头子那场严厉审讯后,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谢尔盖就感觉太阳穴那里跳得生疼。他渴望抽支烟定定神,但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引起强烈的头晕目眩与恶心感,使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意愿。吐真剂的药效令人昏昏欲睡,只是目前他不得不先考虑处理一下腹部那个还在渗血的伤口。
他吃力地脱去外套,解开衬衣的纽扣,衬衫左侧腰部位置被部分血渍沾染,由于伤口与衣服纤维已经粘合在一起,将其分离时产生的痛感令他忍不住再次皱眉。他朝卧室那边走去,掏出钥匙插进门上的锁孔转了两圈,随即推门进入。斯丰奎尔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看见谢尔盖进来也只是冷冷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谢尔盖走到半身柜前,打开其中一格抽屉,取出纱布和止血药,先将止血药涂抹在腰部左侧伤口上,再用纱布一层层缠绕起来。这时他听见斯丰奎尔提开口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可是大哥哥看上去很糟的样子。”
谢尔盖敞开衣襟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斯丰奎尔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指尖微凉的触感让人觉得很舒服。他将额上那只小手紧紧抓住包裹在掌心里,以一个虔诚的姿势放在唇边,然而并没有吻上去。
“我只是有点累。”谢尔盖低声说道。
“大哥哥今天去哪里了?”
“去了一趟工作的地方。”
“为什么受伤了呢。”
“因为我必须保持清醒,而疼痛能让我维持理智。”
“感觉大哥哥的工作很危险的样子哦……”
谢尔盖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
“是的,很危险。”
斯丰奎尔提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用力握紧了,他听见对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口吻轻声说道:“……不过,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既像是在对斯丰倾诉,又像是谢尔盖的自言自语。
“我发誓。”
然后这个受伤的人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将头搁在床边闭上眼睛。
室内静谧了片刻。斯丰摇了摇谢尔盖的手:“大哥哥不到床上睡一会儿吗?”
谢尔盖枕着头的手被斯丰抽走了,他困顿地抬起头,耳鸣严重。
“我会乖乖的哦。”斯丰说道。
任由斯丰牵引着,谢尔盖酸痛得快散架的身子骨在宽阔的床上躺平时,在体内叫嚣不停的细胞们都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抚慰。头脑里嘈杂刺耳的尖锐声正在渐渐远去,重拾而归的平和清静让他的神智不受控制地放松了下来。
“比沙发好多了吧?”
“……嗯。”
“大哥哥不好好休息会生病的哦。”
“……我没事,只不过……吐真剂的副作用……有点强罢了。”
“哦——”斯丰眯起眼睛,“那么,大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将奎尔提一直关在这里呢?”
“……很抱歉……”谢尔盖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说话显得十分含糊不清,“因为……你跟黑帮继承人……同居的事,如果让上级知道……可能会对你……不利……”
这倒是和平日里说的一模一样,斯丰咬了咬嘴唇,看来至少在目的上这家伙并没有说谎。
“大哥哥为什么要帮斯丰呢,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微弱的叹气声,然后便许久没有动静了。
斯丰蹑手蹑脚地正想从床上爬下来,不料被谢尔盖猛地一把扣住手腕,吓得他一个激灵当场僵住。然而谢尔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地小声恳求着:
“……陪我躺会儿,好吗……”
才不要呢!斯丰心里想着,挣了几下却甩不掉对方的手。万般无奈下只好不情不愿地躺下,望着谢尔盖面无血色的脸庞恨得牙痒痒。
谢尔盖把斯丰往自己的方向拉去,推着斯丰的肩膀让他转身背对着自己——斯丰能觉察到自背后接近的人的体温,这令他感到讨厌。
然而,在他传递出抗拒情绪的时候,那个体温停止了靠近。
谢尔盖并没有强行凑上来。这让斯丰想起之前谢尔盖很想亲吻自己指尖的样子,但直到最后也没有接触到自己的皮肤,只是将嘴唇压在握着斯丰小手的他自身的手背上。
从背后那人身上传来伏特加和止血药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闻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人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炙热的温度从谢尔盖身上散发出来,斯丰猜想他是不是正在发烧,但自己并不打算做出任何举止惊醒背后正均匀呼吸的人。
斯丰屏声静气地等待着——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但足够久到连自己都差点跟着那平稳安定的呼吸频率睡了过去。
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回头看看谢尔盖睡得正熟,便悄悄爬下床来。他从谢尔盖扔在客厅里的大衣上摸到了大门钥匙,又将零钱罐里的钞票全部塞进口袋,最后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亮闪闪的银质十字架上。
朝大门走去的途中,路过卧室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边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人可以限制我的自由,即使你看上去并不像个坏人。斯丰心里说道,不过既然你做了我最讨厌的事情,那么我拿点补偿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他打开大门的时候,脖子上的十字架在光亮下闪了一下。
再见啦,大哥哥。
斯丰离开的时候,谢尔盖正梦见了两天前的某段场景。
——那时他用力抓着斯丰的上臂,阻止了这个不安分小家伙的又一次逃跑。
斯丰用懊恼与怨恨的眼神狠狠瞪着他,像一头暴躁的小兽,咬牙切齿地骂着色彩缤纷的脏话。
“就年纪来说,你的教养是不是太差了一点。”谢尔盖压抑着火气沉声道。
像是没有料到谢尔盖竟然会讥讽自己,斯丰的脸蛋顿时涨得通红,双目毫不遮掩地冒出清澈的怒火。
“我有没有教养轮不到你来说,你以为自己很高尚吗?”斯丰气得鼻翼一扇一扇,蓝眼睛因为委屈变得亮晶晶的。“靠!你算哪根葱啊,他妈的一个下三滥的绑架犯,你做的事情比我没教养一百倍!”
“你今天求我放你出来的时候,比现在看起来要可爱多了。”谢尔盖一边拖着斯丰往巷子里走,一边压低着嗓音,“你骗取我的信任。”
大概是谢尔盖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气,斯丰被弄痛了,于是反抗挣扎得愈发厉害。
“去你的,你信任过我吗?你连你的同伴都不信任,不然既然同意让他带我出来散步,你干嘛又偷偷摸摸地跟出来啊?!”
谢尔盖松开斯丰的胳膊,转身一记闷拳砸在墙上,怒视着比自己矮了足足二十厘米的白发少年:“应该说幸亏我跟了过来,否则你此刻说不准就陈尸巷口了。”
斯丰被谢尔盖的表情吓住了,发着抖但仍大着胆子回嘴道:“你编故事也动点脑子好吗,危险的是你才对吧,你杀掉麦克是我亲眼所见的,你说的那些会对我不利的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就算我被黑帮成员包养过又怎样,哪条法律说黑帮包养的人就必须死啊?”
谢尔盖盯着斯丰的脸庞,胸前那枚逆十字就跟着了火一样,烫得似乎要嵌入到心脏里去。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清楚,世界上决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人心有时像是片空旷了太久的土地,只要投下一颗种子,就会疯长出可怕的莽原。
可怕?是的,可怕。
因为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是一具濒死的躯体目送着理智一步步远去。
只要有任何一点点可能的相似,你都会拼命地把它往故人影子上重叠——即使只是百分之一的共性也会被思念这玩意放大到百分百。你故意回避掉了两者之间的每个差异,你的心灵只为那些模糊不清的相似部分而欢欣鼓舞。
盲目且愚蠢。
明知如此,回忆中的那张脸还是不可避免地与眼前这张愤慨的小脸重合在一起。无论经过多少年,那双明净的蓝眼睛永远都是一潭名为追思的湖水,如大雨般熄灭掉他所有的尊严与怒火。
斯丰的嗓音提高了。
“你当时要是杀了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混蛋为什么要绑架我啊!我才不管同居人他妈的是黑帮还是政客,我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可以自由自在就足够了你懂不懂?你总说是为我着想,那有本事把我男朋友还给我啊?把我的猫还给我啊?把我的人身自由还给我啊——你做得到吗?!我讨厌你!滚开!下地狱吧,虚伪的杀人凶手!!”
虽然谢尔盖后来将斯丰强行带回了住处,但少年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意识到斯丰是会为了达成目的在他面前装好孩子的。所以他在心里警示自己,如果再遭遇乖巧的斯丰,一定要留心——
谢尔盖从梦中惊醒。
果然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
“该死。”
谢尔盖怒不可遏地砰地一拳砸在门上——斯丰临走前不忘用钥匙将他反锁在屋里。他抓起手机给住在楼上的莫伊打了电话,匆匆穿上外套,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那枚十字。
他心里一凉。
不到一分钟,莫伊就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谢尔盖当即夺门而出,莫伊连叫他几声也未能暂止他冲进电梯的速度。
在电梯里他快速思考着斯丰喜欢干什么,可能会去哪里之类的问题,然而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这些天来斯丰除了对他翻白眼就是跟他冷战,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除吵架外的任何交流。
他茫然地冲到街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内心五味杂陈。
斯丰从谢尔盖的住处跑出来之后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先给自己买了一只冰激凌作为成功出逃的奖励,然后顺着人潮密集的街道不慌不忙地一路闲逛,直到天空开始下雨,他才钻进了最近的一家电影院。
当影片开始播放的时候,谢尔盖已经几乎跑遍了三分之一的岛屿,中途还使用过一次恩典的能力,可是依然一无所获。他在街道的人流中寻找这些天来一直勾勒着轮廓的那个身影,他询问经过的每一家酒吧和每一个糖果店,而他的心跳也随着疲劳和失望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阴暗的天空开始坠落雨点,街上的行人四散奔跑,谢尔盖坐在方向盘前,看豆大的雨点沉闷地打击在车窗玻璃上,灰暗的视野中闪过很多很多的面孔,但没有一个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那张。
雨势在加大,他不知道斯丰现在是否平安,是不是淋了雨,会不会饿着肚子无家可归。
——我才不管同居者是黑帮还是政客,我只要有地方住有东西吃能够自由自在就好了。
斯丰曾经这样对他说过。谢尔盖还记得斯丰当时的表情:整个脸蛋挣得绯红,眼眶内隐约闪过泪光的痕迹,很是委屈地冲着他大吼。
此时谢尔盖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神啊,请保佑斯丰平安无事。如果让我再见他一面,我保证会送他离开这里。他在心里如此默祷着,然后抬起头来,打开了雨刷。通过雨刷的清理,前方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这时街边一家宠物店的标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打开车门冲进雨里,宠物店的工作人员被他贸然的闯入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告诉了他值得欣慰的消息,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前,曾经有一个如谢尔盖描述那般的男孩子来到店里逗了一会儿小猫。
“后来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出门往左手边走了,因为他在窗外回头向小猫摆手告别,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谢尔盖向店员道了谢,并没有回到车里。既然斯丰是边走边逛,那么半个小时内应该不会走得很远,再加上当时已经开始落雨,所以很可能就在附近的某个建筑中避雨。谢尔盖走进雨里,开始沿着街面店铺挨个搜寻,如果意志能做得到,他打算逼迫自己再使用一次时间的恩典。
“喂,我都说你很烦了,离我远点好吗?光头佬。”
斯丰一边从电影院里走出来,一边挥手挡开身后纠缠不休的一名光头男子。
“嘿,你是不是搞错了,最开始是你来勾搭我的诶。”男人不怀好意地调笑着,耸耸肩做了一个无辜的手势。
“那我刚才还在街边逗了狗,怎么没见狗跟着我?”斯丰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小杂种!”
光头男子粗鲁地拽住斯丰脖子上的十字项链,斯丰被他猛地一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然而脖子上拉扯的力量立即消失了,斯丰抬头一看,男子身后出现了另一个眼熟的身影,也不知道那只手捏到了男人手臂的什么地方,男子疼得啊呀啊呀的直叫唤,等到后面那人稍收力道,光头佬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斯丰举棋不定地打量着谢尔盖,他不知道谢尔盖会怎样对他。
谢尔盖浑身都湿透了,毛呢大衣滴滴答答地留着水,银灰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侧,狼狈的模样看上去像是在水里泡了一天似的。
“先上车再说。”他对斯丰说道。
两人坐在车上,半晌没有人开口说话。
“带上。”
斯丰感觉谢尔盖从车上拿了卷什么东西扔在自己腿上,他拾起一看,是一卷扎好的钞票。他疑惑地望向驾驶座上那人,可是对方的脸藏在湿漉漉的头发和阴暗的黑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你想去哪,我送你去。别在雨夜里一个人乱跑。”
斯丰盯着谢尔盖面庞好一会儿,又掂了掂手中的大捆现金。
“你……不抓我回去了?”他试探着问。
谢尔盖没有做声,大约五秒之后斯丰看见他点了点头。
斯丰又盯着谢尔盖黑暗中的轮廓打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大哥哥,你……是在哭吗?”
谢尔盖朝窗外的方向偏过头,斯丰感觉他像是在试图说点什么,只是过了很久,除了发出一丝沙哑不清的声音,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雨水在坐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听着哗哗不断的雨声,斯丰感觉有点冷。他看见谢尔盖放在方向盘上的胳膊微微的颤抖着,这才想起这人今天似乎才受了伤。
“你这样找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然后他听见了一记沙哑而清晰的回答。
“喜欢。”
斯丰打开了车上的CD播放器,然后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对谢尔盖说道:“反正我一时也没想好要去哪儿,在这之前,我不介意住在你家——”
脸颊突然被一双冰冷的大手用力捧住,斯丰只感觉眼前光线一暗,嘴唇就被吻住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唇上只留下了既冰冷又炙热的触感。谢尔盖已经拉起手闸发动了引擎,车子在路灯的照耀下飞快向前方驶去。
第二天,当斯丰从睡梦中醒来,首先听见是一声细小的猫叫声,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隔不久他又听见了一声猫叫,小小的、怯怯的,比上一声更加清晰明确。
斯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跳下地来。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见客厅的地毯上有一只看上去大约刚刚满月不久,走路还有些不稳的小黑猫。谢尔盖站在客厅里,微笑着望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
斯丰跑过来抱起小猫,好奇地问道。
谢尔盖在沙发上坐下,欣赏着少年一脸期盼的表情,示意斯丰伸出手来。
斯丰伸出左手。谢尔盖往他手里放了一张信用卡。
“这个你拿去用,以后我不在家时,你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接着他又示意斯丰伸出另一只手。
斯丰赶紧将小猫放在沙发上,伸出了右手。
谢尔盖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凉丝丝的金属物。
“你说过想要自由,这是这间公寓的钥匙,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出这里。”
然后谢尔盖看了看身旁的小猫,无奈地对斯丰说:“我找不到你之前的那只猫,所以就去宠物店买了一只,反正看上去好像都差不多……”
他将少年的两只手合握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为你达成。”
他的语调平稳而坚定,手掌温暖而干燥。
“我承诺一定做到。”
斯丰往他怀里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
“奎尔提很高兴,哥。”
谢尔盖紧紧回抱着少年温暖的身躯,忍不住回想起昨晚的那次通话。
“喂?”
“莫伊,是我。奎尔提回来了。”
“你们都平安就好。”
“他是自愿跟我回来的,他还说会跟我一起生活,只要我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是吗。”
“你知道老头子一直想找到与我相关的人,他想抓住我的弱点,所以我怎能让奎尔提一个人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谢尔盖……神慈科并不是让斯丰处于危险的因素。”
莫伊叹了口气。
“……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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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晨5:55分,睁开眼睛映入视野的是白色的天花板,Lukas翻了个身将头埋入了柔软的枕头里。
【不想去维稳科……】伴随着叹息,这句话也一并没入了枕头中。
二
从天堂到地狱,用这句话来形容Lukas此时的心情再合适不过。
作为恋爱新手的Lukas不能够准确地说出哪一刻喜欢上了Gin前辈,但是在踏出咖啡厅的那一刻,他想起了司汤达的《恋爱论》:恋爱就像是在发烧。毫无预兆的,心脏就开始吵个不停,脸部的温度不受控制地在升高,伴随着自己无法控制的异常行为,Lukas第一次体会到了恋爱带来的兴奋感与幸福感。脑中变得混乱,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在胸中不停膨胀翻滚,然后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搅到天翻地覆。Lukas意识到,他恋爱了。
然而这种昂扬的兴奋感并没有持续到Lukas作出下一步行动之前。在隔着门听到Gin前辈把自己当作弟弟的发言后,之前那种混乱不安又轻飘飘的心情就好像是一场白日梦。
但是……在此之前一次都没有察觉到吗?不对,明明是自己不愿意去意识到。无视了Gin前辈对自己异常的关怀,将自己包装在自己铸成的妄想中,将这种泡沫般的廉价梦想戳破后,所能看到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执念。因为喜欢,所以不想听到肯定以外的话语,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自作自受。
三
即使不情愿,维稳科的训练是不能够推掉的,Lukas踩着时间点踏入了维稳科的楼内。6:30分,这个时间点来的前辈还不多,一一打完招呼后,Lukas来到了储物柜前准备换上训练服。
(早上好,Lukas)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就好像冰刃一样,将装作平静的假面切开了一条细缝。
【……早上好,修斯先生。】 迟疑了一瞬,Lukas用与平时无异的声音和微笑回答了Gin。
(昨天怎么没有看见你,本来还想让你跟Fizz见一面。)
【昨天稍微有点事,下次吧。对了,我买到了修斯先生喜欢的书。】
(噢,谢谢了。)Gin的嘴角微微翘起,接过书后立马翻阅了起来。
【托岛外的朋友买的,岛外面总是比岛内买东西方便一点。】
(嗯,那我走了,训练加油。)Gin翻着手上的书走远了,目光始终聚焦在书页上。
【真喜欢书啊……】看着金发青年远去的背影,Lukas用力关上了储物柜的大门。即使对方对自己毫无兴趣,即使对方把自己视作弟弟的代替品,还是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情绪去伤害那个人。恋爱居然是那么可怕的东西,能够将过去的自己破坏殆尽,自己的想法也好信念也好,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就发生了无法挽回的改变。“喜欢那个人,想要被那个人喜欢”心中不断重复着这种祷告词一般的言语,今天的自己也依旧无可救药。
四
下午4:45分,结束了训练后,Lukas来到了办公室,虽然还是训练生,但作为一个原公务员,处理起杂事来还算得心应手。因此每当训练结束后,Lukas都会来办公室里帮忙处理事务,毕竟,这也是了解岛内情报的一种方式。
今天,坐在办公室里值班的是赫西亚前辈。相比起存在感稀薄的Gin,Lukas对于这位前辈的第一印象要深刻得多,温和有礼的谈吐举止、经过锻炼的健壮身材以及圆滑得体的处事方式,不论怎么看,赫西亚前辈都是一位值得信赖与憧憬的前辈。
看着前辈工作的身影,Lukas想起了前辈的一个传闻。
【赫西亚前辈有喜欢的人吗?】
(有。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题真难得,新人也有喜欢的人了吗?)年长的牧羊犬抬起了头。
【……有,但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而已。】
(有喜欢的人是很幸福的事情,应该坦诚地对待自己这片心意,要不要试着去告白?)
【赫西亚前辈,如果有一个人明显对你没意思,这种情况下你还会选择去告白吗?会继续喜欢下去吗?】
(假如是真心恋慕的对象,自然期望得到对方的尊重、信赖和回应,但“喜欢”应该不是以这些为前提的。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只要能站在他身边,看到他平安、快乐,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足就够了……不管多么艰难,需要付出多大代价,都会一直这样下去。拒绝也好,厌恶也好,怀疑也好,我不会因为这些改变我的心意。)
没有一丝的迟疑,赫西亚说出了一番自己的想法。看着这样的前辈,Lukas感到由衷的羡慕的同时又对前辈的想法感到不解,为什么只是站在身边就感到满足了呢,这样的做法不是在扼杀自己的恋情吗?不过年轻的牧羊犬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顾虑,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前辈还真是帅气呢,跟我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
【我的恋爱,就像是在漆黑的森林中行走一样,我对那个人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就算想为对方做什么都力不从心。】Lukas无聊地翻动手中的报告来掩饰自己的烦躁。
(凡事都要有过程,先去试着了解对方怎么样?)
【是的,我有想要了解对方的意愿,但是越是了解那个人我就越痛苦。我无法忍受那个人对自己的无视,我的爱并不像赫西亚前辈那样无私,我希望能够被喜欢,能够被正视,不希望自己被错过。只想紧咬着对方不放,总有一天让对方只看着自己,回应我所付出的东西。我的想法不像赫西亚前辈那么成熟。】
赫西亚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拍了拍Lukas,(新人还年轻,有这种过于情绪化的想法我能够理解,慢慢来吧。不过做出太危险的举动可不行。)
【请前辈放心,虽然我还不成熟,但我不会做出任何对那个人不利的举动的。将想法和行动区分开我还是能做到的。】
(也没有必要太过于压抑自己,有什么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lukas,在你看来爱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吗?…………我觉得爱就是破坏再构建,喜欢上一个人,会把过去的自己全都改变掉,重塑成一个喜欢着对方的新的自己。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为了更加喜欢对方而改变。就是这样吧,在理解恋爱之前的自己什么都不懂,我最近总是那么想。】
(不错的想法。)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痛苦,自己的想法会伤害到对方,自己的做法会伤害自己,我应该怎么做好呢?】Lukas用手捂住了嘴,低垂着眼睛,脑海中回荡着昨日听到的弟弟论。没错,这才是问题的根本,自己忍受不了扮演Gin前辈弟弟的替代品,却又无法干脆地从Gin前辈身边离开,这种矛盾无时不刻地让自己感到备受煎熬。
就在年轻的牧羊犬又陷入了自我厌恶与混乱中时,赫西亚又开了口:(是吗,我倒是觉得新人很容易读懂?你今天在来之前去了哪里?)
【去了下咖啡店。】
(明明最讨厌苦味的东西却专程绕路去咖啡店,我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赫西亚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Lukas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捂住了脸,过了一段时间才放下,【啊,是这样吗,我的感情已经那么外露了吗?……谢谢前辈,这是今天的报告,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辛苦了,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谢谢,前辈也辛苦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年轻的牧羊犬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办公桌,踏出了维稳科的大门。
五
6:15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天空中只残留着一点夕阳的余光,路灯还没有亮起。Lukas沉浸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中开始回想起今天傍晚的谈话,【喜欢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吗?……当然应该是一直保持着原样吧。】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自问自答,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祈求自己不要背叛自己的恋情。自己的话是明白的,不管对Gin前辈的做法有多么不满,自己始终都无法把目光从那个人身上移开。即使自己对那个人的了解有限,自己的爱就像在黑夜中徘徊,也已经决定要去包容Gin前辈的一切,将自己的爱贯彻到底。【我是中了Gin前辈的什么奇怪的恩典吗?】Lukas轻笑了一下,踏入了维稳科的新人公寓。
六
清晨5:55分,Lukas从无梦的状态中清醒。
踏入维稳科的时候是6:30,Lukas仿佛精密的机械一样总是在固定的时间点到达。一路上跟前辈打完招呼后Lukas拐向了厨房,将手中的袋子打开。
(早上好,Lukas,你怎么到厨房来了————这是咖啡豆?)Gin紧随Lukas进入了厨房。
【是的,昨天看修斯先生的咖啡豆用完了,就想补充一下,您应该喜欢曼特宁咖啡豆吧。】
(我喜欢苦的。)Gin没有正面回答Lukas的提问,但脸上柔和的表情显示出他心情不错。Gin接过了Lukas手中的袋子,将咖啡豆倒入了厨房的研磨机中。
Lukas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忙碌着的Gin,感觉心情平静到不可思议,这就是恋爱吧,只是看着对方就会感到幸福。这样想着的Lukas露出了微笑,【早上好,修斯先生。】
恋爱是没有规则可言的,所以就算偷跑也没关系吧,一点一点慢慢地将自己印刻在Gin前辈的生活中,将自己的不同展现给对方,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坏。
Fin
这篇先于白日梦开始写,但剧情是在白日梦之后的。所以可能看起来有点不连贯()
我尽力让它看起来顺畅……但是笔力所限,还是可能会有些莫名的地方,多多包涵OTL 看不下去可以先点小红叉!等我写完白日梦!
感谢赫西亚借出角色!!OOC请来打我……!瑞坦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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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轰鸣着,海鸥成群地掠过已经染上绀紫色的天空,叫声和海浪声合唱着。远方海面地平线上乌云低压着天空翻滚,最后的夕阳几乎要烧尽自己,将那狭窄的天与海的缝隙染成一片金色。咸涩的海风裹着浪头砸在早已没了棱角的礁石上。这是弗罗恩岛海岸线中最为崎岖的一段,海岸峭壁高出海滩约两三米,顺着路再往上走便能走到峭壁的顶点。那里高出海平面二三十米,又天生长着两棵棕榈树。天气好的时候,那里是看日落的最美好的地方。既能免遭日晒,又能眺望远方。
赫西亚顺着路看了看远方两棵模糊的棕榈树,向下绕过悬崖。这条海岸峭壁下的沙滩狭窄,沙石粗砺,又布满大大小小的礁石,十分难走。赫西亚绕过几块巨大的礁石,在一块礁石背后站定了。
“再过一会儿就要涨潮了。小心被困在沙滩上。”
瑞坦扭头,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搭配裁减得体的黑西装裤出现在视野里。他重新躺了回去,注视着海平面。一只海鸥落在他不远处,啄食着被海浪冲刷上的贝壳。它雪白的翅膀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淹不死我的。”他过了一会儿才又道,“没想到竟然是你来找我。”
“找不到你的时候沿着海边走总是能发现你的。”赫西亚在他旁边坐下,细碎的金沙沾上黑西装,在夕阳直射下星星点点,“再过不久马克先生应该也能自己发现这个规律了吧。对了,还没恭喜你出狱。”
瑞坦的嘴抿得紧紧的。他似乎在看海,又似乎没在看。海鸥从瑞坦肩头掠过冲向天空,振翅而飞的扑啦声让他的声音也变得不太清晰。
“你现在还没有固定的羊?”
赫西亚有点意外,但仍然一如既往的坦诚摇头,“没有。”
“是吗……那个金头发的呢?”瑞坦扭头看着他。他半边脸被镀上金,半边脸落在黑暗里。嘴角似乎隐约有点善意的嘲笑,“那个穿白大褂的……叫什么来着……”
“文森特?还是和往常一样。”赫西亚有点困惑地挠着头也靠上背后礁石,附生的成群细小贝类给这类礁石染上一块块不规则的黑斑,咯得他背有点疼,“他好像还是不怎么喜欢我。”
“哦……”
“马克先生呢?怎么样?”
“作为牧羊犬来说挺不错的。”瑞坦轻描淡写地回答,但他嘴角抿得更紧。
“我们上床了。”
赫西亚张张嘴,又闭上。
“恭喜你们。”最后他只是说。
介于牧羊犬和羊的体质关系,羊犬之间,尤其是固定搭档的羊犬之间发生点什么再正常不过。两个成年人,一羊一犬,也都不是第一次,你情我愿。而他自己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瑞坦倒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毫无预警地问了个似乎完全毫不相关的问题。
“哪,我说,你对羊都怎么看的?我是说,”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找合适的说法,“作为牧羊犬来说。”
这已经是瑞坦今天第二次提起似乎前后毫无头绪的话题了。但好好先生一向有求必应。
“我想,应该是被赋予了超过自己控制范围的能力,需要引导和保护的人。”
“……就是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怜悯让我觉得很想揍。”瑞坦嫌弃地撇嘴,再度把视线投向远方。
遥远的天际最后一抹金红也终于不甘地消失在海浪以下,天空与海水都渐渐被大片大片的枣红绛紫绀蓝取代。海鸥不知何时消失无踪,海水爬上沙滩,偶然翻起的浪花已经能打湿瑞坦伸出的脚。
“我先回去了。”赫西亚站起来拍掉粘在身上的沙粒,“我会转告马克先生你在这儿的。”
瑞坦嗯了一声,突然一把抓住郝西亚的肩膀。
“借你用下。”
他说着,没等赫西亚反应过来便吻了上去。
这不是玩笑般的蜻蜓点水,而是实打实的牙齿啃咬着唇瓣,舌头挤进唇缝来回舔噬。赫西亚眨巴着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幸瑞坦很快就放开了他。再晚那么一会儿,他便要要忍不住给这个羊的肚子上狠狠来上一拳再给摔在沙滩上。
“……你是感觉自己能力要失控了吗?”一身正装的黑发牧羊犬擦着自己的嘴角。毕竟这是一个黑羊去亲吻牧羊犬的最合理解释。羊对牧羊犬体液的依赖体质众所周知……尤其是黑羊。
但是瑞坦的表情明显不是那样。但也不是亲吻后应该有的任何一种表情。他略微皱着眉,下意识地盯着对面的人的嘴角,似乎是在思考,或是在比对什么……
即使是一向好脾气的郝西亚也不由得有点无名火起,“请信赖尊重下你的牧羊犬吧。”他忍不住略微提高了音量,“虽然我们脖子上的枷锁是上天强加的,但选择把它和别人联系在一起的可还是我们牧羊犬自己。”
“……抱歉。”瑞坦回过神,举起双手后退几步表示自己毫无恶意。“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牧羊犬才会那样……”
“那样?”
没有回答。瑞坦的视线落在他身后某处,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后看起来似乎变得更烦躁而不知所措。赫西亚顺着瑞坦的视线向身后望去,沙滩尽头有一个人,看起来个子挺高,本来似乎正往这边走,但如今已经转身朝岛内走去,没几步就消失在礁石和悬崖之后。
“我先走了。替我向那个金头发的问好。”瑞坦急冲冲地站起来,不等赫西亚回答便灵巧地翻过一段横在前面的礁石,转眼也消失在狭窄沙滩的尽头。
“你的鞋还没……算了。”
赫西亚拎起忘在一边的帆布鞋,暗自庆幸并没有什么味道。
找个时间再交给他吧。
“西尔弗,西尔弗……西尔维斯特!”瑞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终于抓住西尔维斯特的胳膊。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搭档立刻甩掉了他的手。西尔维斯特似乎也没意料到自己会这么做,他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手插回裤兜又往回走
“我和赫西亚没什么。”瑞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他本来觉得自己挺有道理,挺应该理直气壮的。但一看到西尔维斯特面如锅底的脸色,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有点结巴,“我只是想……只是想知道……”
“你的私事和我无关,瑞肯。”牧羊犬只是别过头,少见地打断了他,“我先回去,你晚上如果不回来就给我发个短信。”
“和你无关……?”
瑞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顿时无名火起。他一把抓住搭档的衣领,趁着他不防备的当口顺势摁到地上。
“你他妈是我的牧羊犬!!你他妈的还操过我!现在就想撇得一干二净啦?!我可要告诉你,亲赫西亚的感觉可真是不错。他嘴唇柔软得跟个姑娘似的,又湿又软,尝起来也没有烟的苦味……”
下一秒天旋地转。瑞坦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西尔维斯特已经压在他上方,双手死死地捏着他的肩膀。太阳已经西落,夜空下星光迫不及待地闪烁。但瑞坦看不见他的表情。
先是带着浓烈烟味的炽烈的吸吮,随后化为略带疼痛的撕咬与啃噬,粗砺的舌头舔过牙龈,长驱直入深入口腔,侵占和标记每一块碰到的地方。瑞坦觉得自己快要溺毙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勉力抓着西尔维斯特的夹克不放,就像溺水的人抓住身边一根浮木那样。
西尔维斯特放开他翻身站了起来,那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些愧疚,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瑞坦很庆幸自己是躺着的。此时站起来一定会丢脸地摔到地上。他膝盖软得厉害,喘得跟刚跑过八百米似的。但瑞坦现在感觉不到一丝火气,平和安详得像是天边的一朵云。
牧羊犬该死的安抚优势。
趁着西尔维斯特还没离开的功夫,瑞坦拽住了他的裤腿——他还不太能站起来。不管西尔维斯特觉得如何,他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只是想知道和其他牧羊犬的感觉是不是和你一样。”
西尔维斯特原本还下意识闪避着他的视线,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疑惑地转回目光。瑞坦坦然地耸耸肩。
“就是和你做的感觉是因为你是牧羊犬还是因为你本人。”他说道,“刚好赫西亚在旁边,所以我就找他试了试。不过我只能得出‘和其他牧羊犬比我更喜欢你的感觉’的结论。”
“……也许只是我们身体比较合。”
“这倒是真的。”瑞坦抓着搭档的手站起来,理顺了自己纠结的思路他顿时感觉自己轻松多了。“你做了晚饭吗?”
“烤鳕鱼和蔬菜沙拉,还有面包。晚饭后我要出去。”
瑞坦哦了一声。自从那次白日梦偶然得知西尔维斯特还有个已经去世的前妻后,最近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多。不过他总还是晚上会回来,瑞坦也就没有太在意。毕竟都是有些过去的人,有些需要自己处理的事情也正常。他需要帮忙的时候总会来找自己的。
瑞坦吹着口哨跟着搭档的背影往回走。他们头顶上,星空一片璀璨。
阿达西尔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看着今天的报纸同时偷瞄柯尔特。如果没记错的话,对方自一个小时前到现在都保持着同一姿势。
到底在干什么。阿达西尔探着脑袋看了好几次,都看不出所以然,又不好意思拉下脸去问,只好百无聊赖地呆在离对方近点的地方。
他假装翻阅着报纸,看的几乎都没进到脑子里,倒是首页的“弗罗恩群岛周围海域惊现美人鱼!”勉强吸引了他片刻注意,但很快他又开始在意柯尔特的行为。
这似乎是非常罕见的,只要停留在柯尔特身边,阿达西尔就感到说不出的舒适感,这种感觉是之前任何一位搭档——包括亚摩斯都无法给予的,他把这种现象归功于柯尔特。卡维莱克,那个脸臭的能和胡子先生相媲美的家伙不也说了吗,“所罗门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牧羊犬”。
一想到自己正在和如此优秀的人组队,阿达西尔总会浮现一种尤为微妙的情感。
即便是现在也不止一次担心,如果对方真的询问自己的过去要怎么回答。阿达西尔无数次尝试模拟演练,但他根本无法想象柯尔特会在怎样的场合,以怎样的形式向自己提问。
也许应该自己坦白?诚恳地告诉对方自己曾经做的那些错事,争取得到对方的谅解,如果不能被原谅的话……不能被原谅的话,果然还是继续隐瞒为好?
阿达西尔又在自以为柯尔特看不到的地方纠结了起来,他尝试安慰自己,并反复对自己强调一句话“振作起来,阿西,你这样子可真是逊毙了”。
“好了,完成!”这么说的柯尔特举着一张纸,阿达西尔立刻凑了上去。
“我靠这是什么丑……天啊这是怎样的一件非凡人所能欣赏的艺术品!”
说完阿达西尔就强迫自己盯着天花板,同时告诫自己就是现在千万不要和柯尔特有视线接触。
柯尔特有些无奈,但还是笑了,他偏着脑袋瞅了瞅手中的宣传画,又思考了片刻。
“嗯……看来我的确没有绘画细胞,将就着看吧,至少网站做的还不错,吧?”
阿达西尔接过那张宣传画,看到那个不知道是鹿还是什么长角的四腿生物旁边写着这样一句五彩斑斓的话,“您的烦恼,让我们来帮您解决!任何什么都可以哦~所罗门与梅利尼的万胜屋恭候您的大驾!”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阿达西尔嫌弃的心情言行于表,立刻将那张宣传举得远远的,生怕下一秒钟画上的东西跳出来给自己来上那么一口。柯尔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又开始忙碌。
等了一会见柯尔特还没有理自己的意思,阿达西尔有些慌神。他拿着那张宣传左看右看,很久之后都想不出究竟要如何表示才能传达这张画真是美丽动人,而且还不能显得虚假。
“呃……我想……我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看,是吧?”
柯尔特继续敲键盘,阿达西尔觉得心悬了起来。
“我,我画的比这个还难看,不信我现在就给你画你等着!所以——喂,你别生气了?”
阿达西尔情急之下碰了柯尔特的肩,几乎就是同时他脑子里嗡一下。他带着手套的手压在对方肩头止不住地颤抖,觉得自己脑袋里放的不是脑仁而是马蜂窝。
柯尔特扭头看到阿达西尔这幅模样,只是轻柔拍了拍搭档手背,这个行为令阿达西尔再次回归现实,只是片刻,他的脊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我也觉得不怎么好看,不过眼下的光景就将就下吧,既然你说自己画的更难看,我们总该选个稍微能看点的?”
“对对,你说得不错。”
阿达西尔忙不迭地点头,一屁股坐在了柯尔特身侧。他伸手拂掉了发梢的汗珠,柯尔特礼貌性地装作毫不知情。
“所以,这究竟是个啥?”
阿达西尔大爷一旦没了那个忧虑,立刻就恢复原样。他挤着柯尔特把自己也凑到电脑前,拖动着鼠标研究对方的劳动成果。
“万事屋,应该起源于某个东方岛国,大意是以帮助他人做各式各样的事来收取报酬的地方。”
“你又不缺钱?神慈科不是还给了你这么大的房子?你别骗我,这一带可都是富人区。”
良好的治安与优渥的环境,这里与阿达西尔的成长的地方大相径庭。
“并不是需要钱,只是想做一些事。神慈科是主业,万事屋是副业,严格来说是这样吧。我在来岛上之前是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偶尔放松一下当休年假还行,神慈科也不是天天有任务,空闲的时候太长也会觉得疲惫。”
阿达西尔翻了一下眼睛,又把柯尔特向旁边挤了挤:“不懂,闲了还不好?有闲有钱的生活有多少人发了狂一样想要。”
柯尔特笑着问:“也包括你?”
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得到阿达西尔的回复。
他们的首位客人是一个畏畏缩缩的小男孩,阿达西尔光是看到这类型就忍不住心底腾起烦躁。在这之前他被柯尔特叮嘱过很多次要微笑、微笑待客,阿达西尔大爷当时满脑子的我想对谁笑就对谁笑。
“那么,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助你的?也许你想在这之前来一块水果软糖?”
柯尔特循循善诱,将糖罐子推向小男孩。他见对方视线在他和糖之间摇摆不定,便率先取了一颗紫色的。
“猜猜这是什么味?”
“我想,葡萄——也许?”
柯尔特将糖果放入口中,片刻后笑着说:“答对了,你真棒。现在,你想来自己试试吗?”
小男孩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阿达西尔,看到对方面色不善盯着自己后慌忙将手伸向糖罐子。柯尔特用书拍了一下阿达西尔,后者气哼哼地去厨房冲热可可。
阿达西尔磨磨蹭蹭,等他端着热可可出来的时候,谈话明显进入到了尾声。小家伙看起来比刚来的时候放松了许多,正和柯尔特看一本画册上的松鼠。
这他妈是什么见鬼的幼稚园亲子节目。
阿达西尔心中充满了不悦,他很大声地清了清嗓子,接着把杯子放在男孩面前,最后把自己也塞进柯尔特坐着的沙发。
男孩有些费解,但还是说了声谢谢。他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热饮,时不时停下来哈出一口口白气,然后对着柯尔特笑。阿达西尔注意到他的指甲油是令人作呕的亮橙色。
“也许你想和我们一起去寻找你记忆中的花?如果你喝完这杯热可可的话,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出门逛逛?今天的太阳看起来不错。”
男孩用力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浮着红晕。阿达西尔不知为何竟羡慕了起来。
阿达西尔觉得烦闷,他并不清楚这份感情的缘由。但是却知道令自己同时不爽的事情是什么。
自称海勒的男孩说要找一种不知名的花,而得知其因身为羔羊上岛时间早,那花的名字和具体模样早已记不清时,阿达西尔当下提出建议去公园的花坛找找,但却被柯尔特轻笑着拒绝了。
“现在这种时节,除了当季开放的花,通常不经由特殊手段保护是很难在外界成活的。去公园固然是个好提议,比起人工养育那里难免有不少惊喜,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去花店吧。”
哦,花店。还真是有钱人会玩的东西。阿达西尔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人身后,冷眼看着柯尔特又给海勒买了棒棒糖。他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以免表露出来会被别人嘲笑。柯尔特很敏锐,也许是和他的职业有关,又或者他本身个性如此。阿达西尔已经逐渐开始意识到,两个人的相处融洽大部分是基于对方的刻意营造。
阿达西尔厌恶处处被人忍让,这就好像又回到那个时候,分明对彼此心存不满,但为了表面上的关系而互相勉强。不满的情绪说出来不是,不说也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又微妙,究竟该如何与自己之外的人和乐相处?
这个问题太难了,阿达西尔一直努力尝试去搞懂它,但涉足其内反而变得更加迷茫。
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吧,阿达西尔想,时间还有很多,他们完全可以慢慢来。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他会重新开始。
海勒背着的斜挎包发出叮咚作响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这孩子为了寻找那希望中的花而带来了宝贵且唯一的存钱罐。
柯尔特带领大家来到一个有着二层楼的花店,阿达西尔在进门的时候差点被一只兔子绊倒摔断脖子后表示谢谢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们爱干啥干啥去好走不送。他手插着口袋缩着脖子候在外面,各种鲜花的香味混搭在一起引得他想打喷嚏。
有只像是拔了毛的火鸡的猫躲在角落里看他,阿达西尔蹲下来随手扯过一枝花开始挑逗猫。他一边想着世界上居然有比胡子先生还丑的猫,真要见见他的主人,一边回忆那盆最终死在那个寒冷又干燥的冬季的矢车菊。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带来厚重的阴影笼罩住阿达西尔,他回头看到一头棕熊。
更正一下,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又长相粗野奔放的男人。
阿达西尔让出过道,注意到对方穿着花店的围裙并且始终盯着自己手里的花。
“我……我会付钱买下的。”
男人沉默着,半晌后点了点头,然后侧着身子通过阿达西尔,低着头进了花店。
好吧,让柯尔特付钱吧。阿达西尔啐了一口,将花扔在地上,他原本想伸脚去踩,想了想后还是捡起来塞进了口袋。
西格蒙德刚出去扔分类的垃圾,在这之前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将原本调整好的鲜花们更换位置。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意义,就连泰伦斯都曾经疑问并劝阻过。但西格蒙德只是沉默着,反复着相同并完全没必要的工作。
他打扫卫生、照料花朵、协助打理店内的生意,甚至将每一朵花瓣上的灰尘轻轻拂去。他做的细心又认真,每天都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完成这些任务,仿佛天底下除了他和工作,再也没有多余的事物。
而在埋首于自己为自己增添的越来越繁重的工作中,西格蒙德愈发地沉默。
他很少说话,除了与顾客和店主等必要的交谈几乎只字不发。更多时候他都只是抿着厚厚的嘴唇,用深陷的眼睛哀愁地盯着远方。
西格蒙德的表情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但下一个瞬间他又把自己封闭的很好。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头上,西格蒙德喜欢将自己搞到大汗淋漓,然后冲个澡,最后在筋疲力尽中沉沉睡去。
如果不这样的话他就难以入眠。那一天、那一刻的时间就像被魔法定格的玫瑰,虽然理智提醒自己是幻象,却克制不住沉沦。
要想个办法,一定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西格蒙德今天也拖着愈发疲倦的身躯走向工作岗位,他打工的店门口蹲着一个赤发的人,推开门口他便看到两个顾客。
“欢迎……光临。”
他干巴巴地说。
柯尔特画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找到海勒说的那种花,他在记忆中搜索,究竟有哪种花是“白色的花瓣,点缀有紫色的色斑,香气很好闻,花期比较短”。他想也许问问专业人士会更有效率,然而在看到店员的时候,他突然预感事情也许不会特别顺利。
脸上挂着习惯性笑容,柯尔特走上前与西格蒙德交谈,他询问的大部分话语都被对方用点头或者摇头所回答,最终柯尔特决定另想办法。
“我明白了,真是麻烦您了。因为某种原因,我们需要找到这样的花,这里是我的名片和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线索或想法,请及时联系我,好吗?”
西格蒙德保持缄默,他那双深邃又湿润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名片,然后将它塞进了口袋。
柯尔特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起了变化,原本在花店停留了不少时间,他已经快要闻不见这些混杂的香味,但就在转瞬间他又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说是香气也不完全正确,那味道就像是发酵的水果,散发着甜美却腐败的气味。虽然与阿达西尔的感觉完全不同,但柯尔特还是理解了对方的身份。
带着胸牌的花店店员是“羊”,并且不知为何“器”相当不稳定。
柯尔特第一时间想到了门外等候的阿达西尔,他并不知道两只同样不稳定的羊长时间接触是否会给彼此带来不利影响。
“再次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点了点头的柯尔特拉开门,他看到海勒正在系鞋带,于是决定出门等他。
阿达西尔还站在门外,此刻正坐在凳子上发呆。有只斯芬克斯贴着他的裤腿睡着了,他本人也看上去昏昏欲睡。
柯尔特觉得好笑,他走向前唤醒了搭档。猫咪一溜烟跑得不见了。
“好慢啊你们……”阿达西尔打着哈欠抱怨,他看了看柯尔特,问,“怎么?没找到?那接下来去哪儿?”
“下……”
那是一种完全说不清的感觉,就像是爆炸之时的空气坍塌,似是即将过境的飓风,宛若自燃物体到达临界点。
那是一种感觉,一种呼之欲出、风雨欲来的感受。
柯尔特想自己明白那是什么。
西格蒙德的恩典失控了。
送走了最新的客人后,西格蒙德又开始断断续续收拾店面。他一刻也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他需要做更多的事情,最好是那种消费体力和精力的,这样自己才不会有功夫想东想西。
“所以——你就像个窝囊废一样躲起来?”
停下擦拭桌面的手,心脏如同击鼓般咚咚作响,西格蒙德开始感到口干舌燥。
“为什么不回答我?我说的不对吗?”
西格蒙德机械地转身,俯身看着站在对面的小男孩。
“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过着正常的生活。因为你是‘羊’,所以就是过失杀人,所以杀人就可以得到宽恕。”
海勒向前一步,他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着与指甲油相同的光。
“然而不论怎样都无法改变你是一个凶手的事实。”
西格蒙德的眼前又开始连续闪回那些噩梦般的片段,原本欢乐的婚礼被染上血色,是他亲手终结了自己的幸福。
“就算你心存赎罪之情,怎么苛责或惩罚自己都没有用。你拼尽全力想遗忘却反而记得更真切。”
别说了,拜托你,停下来。
“无论你怎么想,怎么做都毫无建树,死去的人不会复活,错误的事不会被更正。”
求求你……我恳求你……哦……拜托……
“而你,就是杀人凶手。”
“闭嘴!!”
西格蒙德发出受伤的熊一样的哀嚎,他伸出巨大的手掌,向眼前的脆弱又搅得他不得安宁的蚊蝇拍去。
当被震碎的玻璃像子弹一样被弹开时,阿达西尔以过人的反射神经压低柯尔特并掀翻桌子抵挡。他迅速脱下手套与桌子直接接触,下一刻桌子就像出膛的炮弹射了出去。
一只半兽化的毛茸茸的手掌将桌子凌空劈成两半,桌子在他的头顶爆炸。目标呜咽着后退两步,但很快又向着阿达西尔冲了过来,后者一把推开柯尔特,同时改变鞋的势能,以一种近乎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正面迎了上去。
阿达西尔借着速度优势频繁骚扰西格蒙德,逼迫他将全部的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从而借机带他离开人员密集区。他骑在他膘肥体胖的脖子上,扭动着他的双耳命他改变行进的方向。
“柯尔特你他妈的愣着干什么,去联系维稳科啊啊啊啊啊啊啊!”
西格蒙德抓住敌人瞬间的分神,一把捞住阿达西尔的右腿,然后轮着他扔了出去。
阿达西尔从废墟中挣扎着爬起来,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疼。他吐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液,脱下另一只手套。
“你小子有种啊。”
蹭着鼻子,阿达希尔做出挑衅的手势。
“来啊,今天就看看谁的能力更屌!”
“如果下次在遇见类似的情形,请不要擅自作战,及时联系维稳科。”
身着制服的男人一板一眼,对阿达西尔搭档进行教育。他在问答记录上快度写着什么,公事公办之后就离开了。
“哦,警察——去,维稳科——”阿达西尔以一种高得可怕的音调嘲讽地说,“又不是拍电影,至于每次都打完了后再来吗?”
“并不是打完后,他们在你们激战的时候就进行了阻止,否则受到的破坏更大吧。”
“怪我?他突然暴走我要是不保……”
阿达西尔止住话头,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能阻止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我累了,要回去了。你跟我走不走?”
“等一下,我并没有找到海勒。我认为需要通知下维稳科,你介意再等一会吗?”
“介意。”
阿达西尔说完就真的离开了,柯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尽快追上了他。
海风习习,月朗星稀。沙滩上晃动着一个人影。光着脚的海勒独自走在海边,冲刷着脚背的海水带来刺骨的寒意。
“哈哈哈我说你们有没有看到,那头蠢熊快要哭了的表情!”
幼儿的声线与发言内容格格不入,海勒转身像海的深处走去。
“已经观察的够久了吧,这真是座毫无特色的岛。除了关押着我们那些愚昧、尚未觉醒的同胞。”
每向前一步,“海勒”的身体就像被海水泡涨了一般扩大一分。
“但无疑这里也是点燃火种的理想之地。被圈养的羊儿们啊——无知、猜疑、恐惧、无法信任,只要一点点,一点点的导火索,就能引起全面的不安。”
男人的喉结在月光下蛹动,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海勒唯有保留着亮橙色的指甲油。
“如同S先生所言,这里、这座岛太弱了——”
吞咽下一块带着鱼鳞的生肉,男人没于水下的躯体逐渐变成了鱼尾。
“简直不堪一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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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预计的时间内写到这里……但是还是是差强人意……我、我尽力了【【【
感谢西格蒙德出镜,这个角色太有趣了我好喜欢压抑的人呀【喂
按照计划,阿西对柯尔特病态的感情也逐渐体现了(对的这里也很有趣,一起研究角色的心理真是太有意义啦wwww),接下来就靠心理医生的治疗了,加油啊医生,他还有一口气不要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