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内含人体实验描写,阅读时请注意
---------------------------------------------
看着掌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并且持续感受到了与往日受伤时所感受到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痛楚,这让12岁的Huck产生了疑惑。正当他抬起头想要呼唤站在不远处的妈妈时,他听到了路过的两个阿姨的谈话。
“听说那谁家的儿子被确诊为‘黑羊’了?”
“可不是,就是那XX家啊。孩子他爸还好,就是觉得自家出了一个能力者是十分厉害的事。但孩子他妈就不一样了……唉,她倒是为此哭成了泪人。”
“唉,虽能理解骨肉分离的痛苦,但说实话……能力者真可怕啊。谁知道他们的能力会不会在某一天伤害到自己呢?”
“听说XX家的孩子是那什么……读心?太可怕了,居然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就是说啊,我听说有些能力者的‘恩典’虽不会伤害他人,但从其他方面来说特别糟糕啊——想想就觉得恶心。”
“唉,希望我家不会出现吧。”
等两个阿姨走远后,Huck掌心的伤口也完全消失了,就留下了一些血液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伤口。虽然他还并不是很能理解对话中提到的“黑羊”及“恩典”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件看起来很怪异的事不能告诉妈妈。
他看着掌心的血暗下决心,绝不能让妈妈难过。
Huck开始小心翼翼的过起了日子,甚至小心到了让妈妈发笑的地步。但看着妈妈的笑容,Huck觉得虽然这样做的他看起来很蠢,妈妈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但对他来说却是值得的。
因为他最喜欢妈妈的笑容啦!
但这样充满欢笑的温馨日子却在他刚过完13岁生日就被强制终止了。
他再次睁开眼时,感觉脑袋昏沉沉的,甚至有些隐隐作痛。他只记得昏迷前自己是被一群不认识的男人抓上了车,站在不远处那个同班的女孩子一脸惊恐的看向自己,还有那捂住口鼻的布上传来刺鼻的药剂气味,然后他的意识就中断了。
环顾四周,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仓库。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几个孩子,不过与他不同,那几个孩子仍处在昏迷状态。
难道他是被绑架了?看着躺在边上被绳子绑住的孩子们的样子让Huck不由得这么想到,对此他不由得感到了担心。
会不会跟妈妈要赎金啊?会不会撕票啊……难道说这些人是变态?!喜欢小男孩????
就在他胡思乱想让思绪越发跳跃的时候,紧闭的大门被人打开了,陆陆续续的进来了一些人。离他们有些距离且背着光,让Huck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还是看得出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虽然其中也有瘦小的混在里面。
“喂,有个小鬼已经醒了!有没有搞错啊,不是说没那么快醒的吗?”
“靠!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听医生是那么说的啊?说那点够他们晕那么久的!”
“那个医生说什么你就信啊??你是猪哦!?”
“我!那当时你怎么不——”
“都闭嘴!妈的没一个有用!”
最后爆了粗口的男人大步跨到他的身边,Huck抬起头看着男人,虽然有些背光而看不起男人的脸,但男人那居高临下的视线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这帮人的老大。
“…………”
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男人似乎以为Huck会像一般孩子一样哭起来,但他并没有,反而他直盯盯的看着自己。这让他感到了一丝不耐烦。
男人转过了身去。
“联系人了没有?”
“正在联系。”
“嗯,顺便联系Dr.Shawn告诉他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了解~”
男人回头看了Huck一眼,笑道:“让我们大赚一笔。”
挣扎着,挣脱不了成年人的禁锢。
瘦小的身躯被强行按在了的手术台上,冰冷坚硬的皮铐紧紧束缚住四肢。冰冷的麻醉剂被注入体内,意识逐渐模糊不清,失去意识前,他所看到的是躺在隔壁手术台上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与医生那背光而看不清的面容。
在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表情复杂的大人们,有感到恐惧的,有感到兴奋的,甚至有人在狂喜。
当思绪逐渐清明后,Huck便知道他们为何会露出这些表情了。
被发现了,他隐藏着的秘密。
几日后,Huck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从一个人的手中到了另一个人手中。经过了漫长的车途,他似乎是到了一个类似于藏在地下的研究所。从押送的人手里接走他的是一个穿着白袍的医生。高高瘦瘦,戴着眼镜,有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当时Huck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是温和的男人,但下一秒就变成了危险人物。
只因为对方的笑容让他感到背脊发凉。
“他们说的怪物就是你啊?哼~~有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小孩子呢。”他伸出手隔着衣服触摸起了Huck的身体,并念念有词,“身高目测……一百四十五公分上下,体格偏瘦。”
甚至还掀起了他的上衣,直接抚摸上了Huck的腹部。
“Shawn那家伙说前几日动了刀,但这平坦光滑的腹部怎么看都不像是术后的样子呢。而且那家伙还说摘除了内脏?不管我怎么想都让我感到怀疑啊~”
从他的话语中感到了危险的Huck禁不住往后退去一步,但紧抓住他手臂的大手不容许他这么做。他有些惊恐的看向这个蹲下来平视着自己的男人。
“说起来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Baot,你叫什么?”
“……Hu、Huck。”
“你好,Huck。听Shawn所说的有关你的事让我对你充满了兴趣,没想到能在政府发现你前就先得到了你……呵呵,真是好久没有进行过如此划算的交易了。”
他如同疯狂的科学家一样笑了。Baot所说的一切在Huck听来就如同恶魔的低语。
不寒而栗。
“接下来的日子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我会好~好~的照顾你的。”
话音刚落,Baot便松开了手示意站在Huck身后的助手C将这个瘦小的少年带去事先准备好一切的房间:只有床与监测仪器的纯白色房间。
看着小少年跌跌撞撞被带走的样子,Baot就想起刚才小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充满恐惧的,如同绿宝石一般清澈明亮的双眼。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抑制不住想要大笑的心情,不管助手是否还在身边Baot尽情放声大笑。
多少年没有体会到这种心情了。
与孩童时代得到新的玩具一样,充满兴奋与期待的激动心情。
好不容易将笑意止住,逐渐恢复平静后Baot便对一直等候在一旁的助手A下了第一道指令:
“准备好设备和器具,三小时后对实验对象进行第一次观察。”
“了解。”
❀❀❀❀❀❀❀❀❀❀❀❀❀
『从实验对象身上取得的4cm×4cm的肌肉组织样本放置于器皿中,三分钟后逐渐开始再生,再生速度缓慢。
三小时后再生停止,样本呈不规则形状,且尺寸与原尺寸相比扩大了约5cm不等。』
『实验对象在与牧羊犬的肌肤接触下,自身特有的自愈力与再生力未对新伤口产生效果。
分离后约一分钟,伤口开始自愈、再生。』
『实验对象内脏的再生时间根据部位、体积大小的不同,再生速度也各有不同,并且各内脏的功能不同,在摘除后对实现对象本身造成的影响也有差异。
其中,心脏对实验对象影响最为明显。
心脏摘除两分钟后,再生情况不明显,实验对象脑电波减弱。接入人工心肺机进行体外循环后实验对象脑电波逐渐恢复。
心脏摘除四分钟后,心脏缺损部位开始再生。』
『——……』
『试验品CH-1032-01注入5cc两分钟后,实验对象出现意识混乱、四肢抽搐等状况——……』
『试验品DG-4354-00注入4cc约一分钟后,实验对象心跳停止——……』
看着从研究岁档案柜里搜出来的实验记录报告和蜷缩在一旁那瘦弱的、毫无生气的少年,参与本次行动的警员Dats感到了震惊与愤怒。
为了这次行动他们收集了种种证据,研究了他们的活动制定了抓捕计划,可谓是计划许久。但谁能想到这群犯罪者竟然在这期间进行了人体实验……不,完全可以说是毫无人性的活体实验!而且这报告中所写的实验对象竟然是他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足十五岁的少年!
在看到押送至警车上的犯罪嫌疑人的那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当场击毙他们的念头。
“Dats!冷静!”同事注意到了他的怒火便出声提醒他,拍他肩膀的同时还拿走了被他捏的发皱的报告,“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不止是你,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此感到了愤怒。”
“你看,Sofia都躲在那里擦眼泪了。所以现在保持冷静。
还有Edgar先生说了,那孩子就交给你和Sofia负责了,安抚孩子的事就交给她,你去查下这两年失踪孩童的名单,看看这孩子在不在名单上,有就联系他的父母。”
“这样能放心了吧?”
“……了解了。”
❀❀❀❀❀❀❀❀❀❀❀❀❀
住院一周后,Huck的妈妈再为他收拾行李。放在柜子上的诊断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这个孩子的身份。
身为“黑羊”的他必须前往神庭,这是谁也无法违抗的事。
看着沉默不语缩在角落里的Huck,她的内心就痛得滴血。现在的他和两年前的他差不多高,但却比两年前瘦弱了许多,原本是那样乐观开朗的孩子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重逢以后,当她哭着紧紧抱住他时,他毫无反应。就算是到了现在,她也不曾听他开口说过一句话。她的孩子只是安静的呆着。就好像,就好像是一个人偶一样。就连带他去做检查都毫无反应。
这让她如何接受。
很快,接Huck的人就要来了。她又要与他分离了。这一次的分别,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了。
“我可怜的孩子……”
Carol,Huck的母亲再也忍不住的掩面哭泣起来。
“哭什么哭,这种孩子不要也罢!”
厌恶能力者的父亲呵斥着母亲,看向Huck的眼神也是露骨的厌恶。但他并没有注意到,缩在角落的Huck悄悄的握了握拳。
当Huck坐在车窗边看向站在医院门口的双亲时,看着有些不耐烦的父亲和一旁仍在哭泣的母亲。Huck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感觉到感情的流动了?
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到了最后还是让妈妈哭了呢……
“对不起……谢谢您生下我……呜、呜……”
“呜、呜——再见,妈妈。”
当他将话说出口以后,眼泪便决堤。
他胡乱的用袖子擦着眼泪,在车里痛哭起来。
❀❀❀❀❀❀❀❀❀❀❀❀❀
“早安,Huck。睡得好吗?”
有着一头粉红色头发的男人伸手轻轻抚摸过他的头发,还将垂落在他脸前的头发撩到一边。
“……早安。”
“看样子你做了个梦呢,是个好梦吗?”
“…………”
看出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男人便笑着亲吻了他的额头,直视他的双眸笑道:“Huck,今天也能见到你让我感到很高兴哦。”
在他面前一直保持着笑容的男人,看不透,也不想看透。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他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假象,但每当听见他对自己的甜言蜜语……
哪怕他明知那是无法挣脱的泥潭,他也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我也是……Ninutik。”
1、
——那个女人要被车撞上了。
这里是首都郊区高速公路起始的地方,路从一座小山坡后面伸出来,另一侧有城际大巴的始发站,六条车道的沥青路面因为午后的阵雨而变成深色,路肩低洼的地方积存着雨水,映照出上面湛蓝的天空,以及海面上大片大片的积雨云。
红色的信号灯刚刚变绿,行人们匆匆而过的鞋底溅起一阵水珠。
夏季的暑热已经消失,阳光不再那么炽热耀眼,在海风的吹袭下几乎带上了种凛冽的色彩。
她正低着头,双肩轻微耸着,把脸埋在棕色呢子大衣的衣领里,稀薄的淡金色卷发从眼睛两边垂下来,让人怀疑她向前行走时视野是不是清楚。
——袖口内衬磨破了,前襟沾着污渍,衣服下摆有重新缝补过的痕迹。
——有什么在她口袋里哗哗作响。大概是纸?
信号灯开始闪烁起来,人群像从潮水中浮起的鱼群一样,迅速向白色斑马线的两端涌去。那些鞋底与路面的碰撞声、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冲着手机匆匆忙忙与别人结束通话的声音随着人影一同散去,远处的汽车轮胎轧着路面发出呼啸,开始加速向这里冲过来。
他加快脚步,与那个女人擦肩而过。
她看上去还很年轻,嘴角下垂,眼角边有细密的皱纹,眼圈发黑,绿色的眼珠蒙着一层阴霾,苍白的皮肤上零星散布着水泡和疤痕。
——用药过度。
——呢子大衣下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领口已经开线,而且……
——她怀孕了。
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青年,在手肘被用力抓住的时候,眼神中出现了愤怒、惶恐和惊惧,还有一瞬间的慌乱。
但这些情绪马上消失了,随后而来的是绝望,以及什么都不在乎的虚无。
灰色小轿车发出尖利的刹车声停在他们身后,司机愤怒地捶着喇叭,接着摇下车窗冲他们比了下中指。
没有理会身后的咒骂,他几乎是半拖着那具木偶一样的躯体来到道路的另一侧,人们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而那个女人仰起脸,微微张开嘴盯着他。
左耳后面传来电流通过的痛感,与此同时,口袋里的通信器发出嗡嗡声震颤起来。
面前有车停下来,他扭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为阴影所笼罩的人群,踏上了车上下沉的台阶。
2、
——倘若那种传达,能发生在所有人身上就好了。
赫西亚站在轮渡的甲板上,盯着船舷在湛蓝色的海水中切割出的白色浪花。对面的游艇追上了他们的船,与他们并肩前进了一会儿,就转了个圈往回驶去。
游艇上的异国游客看起来十分开心,甚至对他们挥手微笑,接着举起照相机拍摄那座有着青绿色山峰和白色建筑的岛屿。
那座已经为海水分隔的城市——古老、美丽,几乎一整年都为阳光和海风沐浴,飘扬着宏大庄严的歌声,为人们传颂和向往的“圣城”,同样也有着只能掩埋在黑暗中的一面,也与世界上其他许许多多的城市一样,充满着相遇、离别、快乐、悲泣、愉悦与痛苦,幸福与不幸。那些漂浮在各个房间里、穿梭在五光十色店铺的街道上空、行驶在钢铁管道和铁皮车厢里的“情绪”、直到今天,和那些历经风霜的石刻礼拜堂、布满锈迹的青铜建筑、被行人和车辆打磨得光滑发亮的鹅卵石地面刚刚建成时,依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这个地方有着“被祝福的一群”。
那究竟是神赐予众人的恩典,或者只是对众人的试炼,他并不很清楚,但赫西亚十分了解,原先蕴藏在每个普通人身体里的烦躁、混乱、不安、自我折磨,或是敌意与恶意,当它们从“情绪”、“想法”转变为“意志”和“行动”时,会给自己和周围的人造成怎样的伤害,而当这些行动所带来的影响被放大成百上千倍,改变了周围的实际存在时,又将有怎样的事情降临。
——原本他们只是和生活在“外面”一样的普通人啊,究竟如何才能从一开始,就避免那种事情发生呢……
船行驶的速度慢下来了,他把思绪拉回现实。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落日余晖洒在海面上,青绿色的山影从海中浮现,他已经能看清岸边高大的、在逐渐寒冷的日子里依然郁郁葱葱的伞松、从港口慢慢爬升的白色阶梯,以及阶梯通向的,带有圆形穹顶的白色建筑。现在,那些线条柔和的圆形柱子之间,圣母像低垂的温柔面庞,大概会被染上金色的光晕吧。
3、
“差一点迟到哦。”
“抱歉,去轮渡码头的路上一直堵了十多公里……”
“延期归岛的话,神父先生会火冒三丈的,这个月的薪资评定也要糟糕了……虽然你大概不在意。”
“不,不,还是非常在意的。”
“刚一回来就出事了,去做点什么好吗?我这个年纪稍微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啦。”
“您还很年轻呢。”
“会说‘还’就说明已经不是了……总之,你很擅长这个吧。”
“嗯,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绕路去了联合书店的事,也帮你保密哟。”
带着微笑的银发中年男人合上登记簿,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面晃了一下。
“谢谢,霍斯顿先生。”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赫西亚用力关上了那扇厚重的桃花心木大门,在走廊上奔跑起来。
外面传来的,巨大而沉重的响声从踏出一楼大厅时就几乎清晰可闻。流动的空气送来尘埃、气息、味道,并让夹杂在其中的,仿佛连在钟表齿轮之间的链条一般的牵引和联系咯吱咯吱地转动起来。
他冲出那栋三层小楼,踩过院子里柔软的草地,从后院的栅栏上轻捷地一跃而过,正如这座岛屿赋予他的称呼一般,向离这里几百米的红砖尖顶建筑奔去。
4、
即使没有在这样的建筑中度过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赫西亚也知道供“羊”进行学习的场所除了做过内部处理,从外观上同外界的学校没什么不同。这是呈“凹”字形连接在一起的三栋教学楼,中庭有草地和喷水池,周围环绕着树木和花圃。
这个季节花圃里的紫罗兰已经有些开败了,但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花圃中央散落的石块和树木。
倘若使用人力和机械修筑房屋,恐怕需要挖上一个星期,但现在,仿佛有只手在上面用粗糙的蜡笔随意涂鸦一般,树林中出现了几道缺口,榉树和伞松拦腰折断,以人力无法举起的巨石四处散落。
如果对普通人“情绪”的感知是通过语言和动作,以及潜藏在其间的语气、语速和细微的表情而推测或感受到的,那么,对于赫西亚这样的牧羊犬来说,处在激动中的“羊”的情绪,简直就像有人站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距离,声嘶力竭、口沫横飞、用足以震破耳膜的声音大声吼叫出来一样。
——“不想看”、“我很怕啊”。
——“滚开”、“别碰我”、“离我远点”、“该死”。
——“杀了你。”
背对着自己站着的是才登记不过一个星期的“黑羊”,看上去刚刚成年,身材高大,身体强健,反应迅速,名为“理性”的神经已经崩断,浑身散发着任意妄为的暴力,他像被马蜂蜇了的熊一样挥动着手臂,想要挤压、逼迫、碾碎面前的对手,泥土和断裂的木头从他身边四散飞去。
——但那股狂怒中,掺杂了一丝虚张声势的不安。
也许是他引发了问题,但现在,问题已经超出他的控制了。这没什么可犹豫的。
赫西亚从后方一侧接近他,用力踢了他的膝关节,同时握住他的右手腕翻转过来,用膝盖朝他胃部给了一击。
对方发出短促的闷哼,试图扭过脸用左臂肘部还击,但右腕腕骨发出咔嚓声,他由于惊讶、疼痛和麻痹而跪下来,接着被按住肩膀压在地上。
“羊”艰难地扭过脸,咬牙切齿地瞪着身后的家伙,随即一股狂躁的、沸腾般的可怕洪流席卷了四周。而这股力量的主人也同时呼吸急促地呛咳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嘘,安静点,结束了,已经够了。
没有说话,没有呵斥,只是以眼睛注视着对方,“牧羊犬”便传达出这样的意志。如同被咆哮的水流冲击的岩石一样,平静地、切实地、毫不退缩地抚平对方的狂怒,并把那些无法控制自我所造成的恐慌不安一点一点地剥离出来,让它们消散在空气之中。
不知名的黑羊手臂和肩膀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眼中出现了迷惑。
——放松点,睡吧。
随后来的一击让他沉入了黑暗之中。
赫西亚站起来,风暴仍然没有停息。
弱小、清澈、纯然的意识像丝线一样汇集在一起,逐渐膨大、蔓延,由洁白变成灰色,由灰色转为深暗,最后变得像从躯体中流淌出来的深色血液一般,它们慢慢向四周扩散,赭石色的湿润泥土成为苍白的尘土,绿色的草叶像结霜一样,染上了斑驳脏污的色彩,倒卧的树木变成了石雕,喷水池中的水流化作墓石上的装饰。
他看着远处站着的孩子。
小家伙看起来十岁左右,眼睛大而深邃,头发和瞳孔都是深棕色,他的额发被风吹得向后仰起,露出苍白的额头。
他的眼睛里盈满泪水,呆呆地注视着前方,裸露在外的脚踝和小腿上,灰色的、像蛇鳞片一样的东西正向上爬升。
——石化的力量吗?
这样下去不管是其自身还是周围的一切,都会被卷进去,虽然羔羊从小就被训练控制力量与自我约束,但他的年龄明显太小,一旦安全与平静的环境被打破,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
声音、光线、气流在身边飞过,其中充斥着逃避与拒绝。那个男孩正为自己筑起一道自我保护的障蔽,然而这道墙壁却无法控制地溃散崩塌,起初他试图阻止,但就像破碎的容器中流出的水一样,“力量”四溢而去。
于是他放弃了,任由如暴雨之后山坡上冲下的泥土和石头一样浑浊而哀伤的情绪四散流淌。
——一如外面的那个女人那样。
5、
——喂,小心,紫罗兰要被压碎啦。
——你在听吗?
——你的脚下是柔软的土地,额头上是温暖的阳光,耳边是轻柔的风,好好想起来,你很安全,没人会伤害你。
——而你的力量,是为了那些更加柔软娇嫩的东西存在的。
“‘他’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匮乏。 ”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上正途。”
“我虽行过荒芜的沙漠,行过死荫的幽谷,行过洪水泛滥的土地,但我无所畏惧。”
“因为我们彼此依靠,而‘他’与我们同在,他的杖引领我、抚慰我,而我将这恩惠传递给你,让你杯中的水满溢,让饥饿与寒冷、哀伤与苦难远离你,你必不再受风暴侵袭。”
温暖、干燥、因为薄茧和伤痕而显得稍微粗糙的手掌覆在男孩的眼睛上。
他听着耳语一般的声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好像把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压出来一样,喉咙和鼻孔里发出轻轻的嘶嘶声。
如同从一个长长的噩梦中醒来,泪水终于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落在已经变成一片砂砾的地面上。
……
赫西亚把一摞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摆在桌子上,看着莱安兴奋地撕下粘合着封口的透明胶带,打开包装,抽出装订精美的铜版纸书本。
少年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书页,像要把所有内容都印在脑海里那样贪婪地注视着。
蔚蓝天空下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峰,日落时散发着火焰般光芒的沙漠,绿色植物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穿着异国服装的人,以及各种奇怪的动物,那些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只是印刷品上显得有些做作的摄影作品,已经成了他想象与体验岛屿以外世界的工具。
“好想去看看啊。”
“一般来说,外面的人一生中,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到这些地方去。”
“嗯……”
少年怀疑地哼了一声,眼睛仍然专注地盯着书页。突然,他想起什么似地说。
“对了!那么从最近的城市开始吧!下次采购,也带我去怎么样?”
“……”
青年脸上露出了无法明确表示同意的暧昧表情。
“我是开玩笑啦!”
少年有点无奈地笑了。
“虽然出生在这个国家,连首都的样子都没看过,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呢……对了,你的家在那附近吧?这次有没有回去看看?”
“我已经不属于那里了,知道在世的亲人过的很好,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青年把手指插入莱安淡黄色的头发揉了揉。
“嗳……真是没趣,首都到底是什么样啊?很大么?很漂亮吗?很热闹吗?”
“很大,很优美,很繁忙,人和人之间的空间很小,有些地方很拥挤,但是,不像在岛上……”
青年把手指按在心脏的位置。
“这里的声音听不清,也难以传达出去。”
==================================================================
*可能有设定冲突和BUG,只是随便写写,请不要介意【土下座
*基本在和NPC玩,如有OOC或者阻碍剧情的地方请用力戳
*《诗篇》有修改
*后续改动可能会多次AT,打扰了抱歉【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