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个温柔的故事。 星空project的企划,准确来说不是企划,没有人设纸,没有互动,如果你想写那些温柔的故事,或者画治愈系的话,那就加入吧。 就像睡前童话一样温柔到可以引人安眠的故事。
官方群:439223154
请各位讲故事的先加群啦【哭泣丢花.jpg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久远得她已忘记何时发生。
她的家乡有着无数参天巨木,粗壮的枝干,茂密的树冠,浓密的树荫能包住整座城市。炎热的夏季,人们行走在街巷不会有丝毫的闷热,反能感到阵阵清凉。
这是森林的恩惠。
还是少女的她穿梭在屋檐下,穿着凉鞋的脚丫调皮地踏入一个又一个水坑,溅起无数水花,两条麻花辫在空中飞舞。
“啾啾。”
细小微弱的声音吸引她注意,脚边的水潭中瑟缩着一团褐色,水珠浸湿羽毛,像个可爱的毛线团。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将它捧起。黑葡萄似的眼骨碌碌转,视线交叠。
她将小鸟带回了家。
它说,它来自遥远的地方,那里和煦温暖,偶尔却也会寒风凛冽。
“正是为躲避那寒冷,我们才会迁徙。”在女孩手掌来回蹦跳,它如此说道。
耀眼的白昼,漆黑的暗夜,它们反复拍打翅膀,避开寒风,拥抱温暖。
“只是这城市树木太高太大,树冠遮蔽了天空,一个不小心,我就从空中掉了下来。”树枝划伤了它的羽翼,泥水弄沉了它的羽毛。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会永远沉眠在这座城市。”它拍打翅膀,轻啄女孩指尖。这是对她的感谢。
她用枝叶编成小筐,铺上柔软的棉絮。这是它温暖的临时小窝。
她为它涂药,喂它水和面包碎屑,替它受伤的翅膀裹上绷带。她精心呵护,换来它的友谊。
它说,漆黑的夜寻不到路,天上一颗星会为它们指引方向。
“星?”
她抬眼,眼眶内只有无尽繁密的枝叶。
这座城,树木太高太大,遮蔽了天空,看不到星,更寻不到方向。
她不甘,在城里转了一圈。寻到了一片地,那里的树枝初生,枝叶尚不繁密。她踮起脚,拼命寻找那颗星。
婆娑树影上隐有星光闪烁,小鸟蹲在她肩膀,摇摇头。
“这些都不是我的星。”它说。
它的星是颗很小很小,很黯淡,不起眼的星。这些星太亮,遮盖了它的星。这片天有限,终究寻不到它的星。
女孩很失望,想了想,摸摸它脑袋:“我不要你的星,有你就好。”
没有回话,它蹭蹭她手指。
它说,它要走了。
“不能留下吗?”女孩手捧小鸟,依依不舍。
“我落下太久,要追上我的族群。”它拍打翅膀,同最初时一样,轻啄她指尖。
“做盏风灯吧,这城市夜那样暗,你只要点上灯,我就能看到,就像我的星,它会指引我你的方向。”
第二天,女孩没能看到小鸟,它的窝中只留下一片羽毛。
她开始动手,制作那盏属于她们的灯。
她把那片羽放在灯上,固定成永恒的装饰。
她提着这盏灯来到当初的那片空地,繁茂的枝叶遮蔽天空,再寻不到半点星的踪迹。她还是没能找到那颗星,城市的夜,只有她手中的灯闪烁。
她将灯挂在窗畔,入夜便点亮,等待它的归来。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麻花辫散开挽成发髻,松松地束在脑后。
城里的大家决定砍倒树木,她没有反对。也许这样就能看到那颗星,也许那颗星也会为她指引方向,它的方向。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乌黑的发染上岁月斑驳。
树一棵棵倒下,城里却竖起一座座烟囱,吐出的烟雾代替树荫,遮蔽了天空。她还是看不到夜空,更寻不到那颗星。
她开始担心,那烟囱是否会像曾经的树木枝桠,伤害它的翅膀。树荫遮蔽星光寻不到方向,如今这烟笼罩城市,它会否再次迷失。
点灯的动作变得缓慢,她却未曾放弃。夜空未曾向她揭开那神秘的面纱,地上的光却变得越来越多。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推开窗,不再是女孩的她凝视长大的城,璀璨的光芒完全遮盖她的风灯。
她开始明白,它所说的,太亮的星遮蔽了它的星。
如今,这些光芒也掩盖了她的光。
她来到了时光嘘土。
风灯已经很旧很旧了,但在这里,它永远不会损坏。这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四季转换,它寻来便再也不用离开。
“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待很久了。”她自言自语,将灯放在身边。她抬头仰望,静谧的夜空点点闪烁,却不知道哪颗才是它的星。
但她的星就在这里。
风罩中烛火摇曳,不曾熄灭。她安心地等待。
等待的时光过于乏味,她将她们的故事告诉一只路过的雀鸟,这只雀鸟在将来把这故事转述给一名小女孩。
“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老妇人。当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
夜空闪烁,烛火摇曳。今晚,它会来吗?
梭子蟹组海员paro
立志做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不
順便推一下BGM:KOKIA-白雪
你们本不会听到这个故事的,但我还是执意要讲给你们听。之后你们就会知道,如果我想给一个人讲故事的话,那个人是绝对无法拒绝的。但与其说我即将要讲的是一个故事,倒不如说是一个人。
是一个有关于那名叫罗密欧的男人的故事。
时间是星镇节刚过去后的那个周末,我又坐上了出岛的船。其实倒也不是为了要去什么地方,关键的问题,正如我一开始就提到的那般,是罗密欧。
彼时的他在“绿洲号”上当水手,高高大大的个子,直直的眉毛和深深的眼眶,乍看之下显得十分凶恶,我也曾把他当作是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直到某次出船前,我看到他蹲在船舱阴影下沙地上,拎着个亮黄色的星胶桶时,我便笑着凑过去跟他搭话。
“你在这干嘛呀?”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竖起手指凑到嘴边示意我安静。
低下头,我才发现他那幼稚的星胶桶里,装着的是大大小小的沙蟹。
眼看着又有一只壮硕的沙蟹马上就要被他捉住,我忽然动起了坏念头,冲他大喊道:“喂!你是在捉螃蟹吗!”
果不其然,原本就要到手的沙蟹听到我的声音,噌地一声收起钳子,溜溜地躲入了石缝中。
他回头看着我,一对眼睛仍个先前一般,他生气时也顶着一张凶气十足的脸,等到后来我更了解他时,我才知道他压根没在生气。
他的确没在生气,他回头也不过是为了看我一眼。我走到他身边,在他右边蹲了下来,姿势和他一模一样,那傻气的星胶桶就在我脚边不远处。
“这些不是螃蟹,是沙蟹。”
过了半晌他忽然开口答道。
“这种事情无所谓吧,”我耸了耸肩,“你为什么要抓牠们?拿来吃吗?”
“不,我养牠们。”他严肃地说道。
不知怎地,我对于这个回答感到一股没由来的恨意。
于是我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星胶桶。
沙蟹们举着自己小小的钳子,欢呼般在沙地上留下小点的脚印,向着象征着自由幸福的石缝飞奔而去。
如果说这个时候罗密欧显露出哪怕那么一丝的怒意,我想之后的故事恐怕都会连篇改写,等你下一次再听到有关他的故事时,只怕讲述者早已不再是我,今后的故事也都与我无关了。
但他没有生气。认识他十年甚至是更久之后,我不禁怀疑起他究竟是不是永远不会生气,当然前提是,你不要动他的宝贝哈特。
哈特是他养的一只梭子蟹。住在他精心准备的玻璃水缸中,每天他都会把自己的海鲜意面吃得只剩鱿鱼圈,然后把那些鱿鱼圈带回底层船舱,他自己的卧室里,用剪子细心地剪成小段,一点点地喂给哈特吃。
三年前我实在忍受不了他对于哈特的钟情,正当我烧好一大锅水,顺便放下身段切了一菜板的大白菜,用着捞勺往那大玻璃缸里捞哈特的时候,原本说着去码头市场买活鱼的罗密欧竟然两手空空地闯进门来,一把将他心爱的哈特从我罪恶的捞勺下抢救了出来。
两个月之后,哈特死了。
我发誓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哈特死后,我试着问过罗密欧要怎么处理尸体,他瞥了一眼静静沉在缸底的哈特,起身烧了一锅水。
他做的梭子蟹炖白菜的味道的确很好。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当我踢倒他的星胶桶之后,他只是起身捡起了它。不远处传来登船的号声,他转头向我伸出一只沾了沙土的手。
皮箱被他放置在头顶的置物架上,船身摇晃,然后突突地向着离岛的方向开去。
我走出客舱,他正在船头收着麻绳,脚下,透明船体涌现出海面的颜色。星星在波浪间闪烁,这些埋在海水中的宝石只在夜里才闪闪发光,仿佛要依靠那光芒来诉说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靠在甲板的围栏上,低头看着这些星星。
它们是否知晓故事呢?是否会像我对你们那般,将我今后的故事娓娓道来呢?
星星们不说话,我只有叹息。
在更深一点的夜里,罗密欧跟我说了一个故事,一个他从古老的书上看到的,有关他名字的童话。
听罢,我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这本可以是个好故事的,可你的声音干巴巴的,糟蹋了这个故事。”
他不置可否。
对于他这种态度,我一向不喜欢。
我有块宝石,被我用红绳串成项链,挂在胸前。说实话那不过是码头集市上二十星石买来的地摊货,但我骗他说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平日我装作很宝贝它的模样,但每当他的回答让我不甚满意的时候,我就会揪下这项链,发狠地将它丢进茫茫的海水里。
他总是会替我拾回来。夜里,沉在海中的星星很明亮,整片海底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眼中。当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是沾满了星屑,粘在他的衬衣上闪出微弱的光芒。
后来我试探性地问他是否知道那串项链只不过是地摊货,他还是保持着一成不变的低沉声音回答:
“我从不相信你会把宝石堂而皇之地戴出来。”
他这句话说的不完全对,我也是戴过真宝石的人,当然付款的人是罗密欧,我的确从不把花自己钱的宝贝戴出门。
他似乎执意要漂泊在海上,我倒也无所谓,遇见他的前两年我是到哪儿都无所谓的,后来便是跟着他去哪儿都无所谓,这种转变微妙而难以言喻,我也不清楚我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和我讲的童话里,决定一直都不是件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王子会爱上公主,公主又为什么愿意和王子在夜里私奔,逃向一个一无所有的未来,这些问题从来不会有解答。不论我再听多少这样的故事,也没有一个能解答我的疑惑。
所有的童话里,这些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公主可以在见到王子金发的那一刻就爱上王子,尽管她曾见过无数这样的金发,其中还不乏发质尚佳者,但她就是对那王子倾心。
毫无逻辑。
所以当我看到罗密欧第三十三次带着一身星屑和海水从船檐爬上甲板时,我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光芒停留在他身上,看到他那因久未停船而变长的金发被胡乱拨到一边时,我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在那该眨眼的瞬间停住了。
这不是一个好预感。
当那沾了水的项链递到我面前时,我迟疑着是否要去接,停顿过两个星刻,他将那湿漉漉的家伙直接套进了我的脖子。
回想当时,我竟然没有当场发飙,这个故事一定有那个地方不正常。
我绝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老老实实地接受了一串湿漉漉的项链。
我和老套的童话故事一般,在半路卡壳了。我侧过脸去看他,他却已经拍掉身上的星屑,走回他的岗位了。
童话故事总是戛然而止,我讨厌这样。非常地讨厌,结尾在幸福生活的简单概括之后忽然就停滞了,没有眼泪没有嘶吼,没有痛苦和无眠的夜晚,仿佛所有生活的终点就是那撒满花瓣的婚礼会场。
我讨厌这样。
在嫁给罗密欧的第二年,我从他那该死的船上逃了出去。
我承认我受不了他对于他的宝贝哈特的奇怪执着,我一想起那只梭子蟹就恨不得把它放进大锅里痛快地煮了,或许还配上一些配菜,叫来一些朋友,凑成一桌吃一顿痛快的火锅。
这样想了之后,我突然意识到的问题并不是自己没有办法真正煮了哈特,而是自己并没有朋友。
我似乎只有过一个朋友,后来就成了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
我划着小船奋力靠近岸边,那岸上灯火一片,又是一年星镇节,人们在岸上载歌载舞。
我忽然感受到自己被黑暗包围,这是罗密欧给我讲述的那些童话故事里不曾有过的。那些骄傲的公主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被世界所抛弃了?她们会不会在想要痛哭的时候,忽然找不到王子的肩膀?
我不知道。
所以我只能放下桨,看着对岸人声鼎沸,回头,罗密欧的大船沉默地停在我身后。
星星在我身边闪烁,忽明忽暗,一些吞下了星星的透明水母浮在海面上,一抖一抖地在跳着奇怪的舞蹈。
最终我还是划去了岸边。在集市的篝火中我似乎看到了当初那个卖给我廉价宝石的商贩,那是个长着白头发的老人,在火光中跟随人群蹦跳,开心得仿佛回到了童年。
我忽然发现,如果自己的故事里缺了罗密欧的时候,叙述就开始变得平淡乏味。
我只得承认这点,或许当年纪一点点变大,不论你我都必须放下架子去承认一些事物。然后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追上了罗密欧的大船,一登上甲板迎来的就是哈特的死讯,当天的晚饭就是我盼望已久的梭子蟹炖白菜锅。
我喜欢这种奇妙而不可预测的生活,这让我的故事听起来象是一个童话。
罗密欧的故事或许听来更不像一个童话,他先是个水手,然后在第五十四次替我捡回项链时,他告诉我这条船其实是他爸爸名下的。
这烂俗的发展。
于是当天晚上他又帮我捡了三次项链,他捡一次我扔一次,直至天色大亮,日光照耀下他再看不清海底。
从此他再没有替我捡过项链,那二十星石的便宜货正奢侈地躺在这片充满星光的海中,悄然伪装成贵妇雪白脖颈上的宝石,诱骗着下一个傻瓜去替某个姑娘拾回它。
我想这个故事应当告一段落了,这颗星星上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甚至连最条理不清的童话都不愿在此发生。
但它毕竟是一颗拥有罗密欧的星星,因此它闪耀的光远远超过我眼中其他的星星。
这个世界不是由原子组成的,而是由故事构成的。
——Muriel Rukeyser
-蒙马特在老式摇椅上开始诉说-
我就要开始我的故事了,所以请你做好,不要乱动。N,不要吵,故事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坐下来。
一切要从那个令我终生痛苦的午后开始说起。我的恋人、我的蒙帕纳斯在那一天自杀了,上吊,一根粗麻绳从我的生命里永远地夺走了他。他死得时候为我留下了一栋家具齐全的房子、柜子里的三包面粉和十二颗鸡蛋、一大沓干净洁白的稿纸、两瓶戴阿米牌的墨水——一瓶瓦格纳一瓶斗牛士——一把万宝龙的王尔德以及二百六十五篇的童话。
你知道的,这颗星星以童话故事为食。走在街上,连锁超市里的一块布鲁克庄园牌苹果酥要两个半童话,一瓶璜家牌的啤酒要三又三分之一个童话,这些你们应当都很了解了,但在他死后我去店里问过才知道,一副结实牢固的棺木要整整两百六十个童话。
于是那一天,当我从墓园走出来的时候,我的身上就只剩下五个童话了,但我还是穿过马路,走进了酒吧。在那里我花了四个半童话点了杯大榔头,又将最后半个童话讲给了我的大学室友听。
我在那一刻开始身无分文。
我摇摇晃晃地走那房子,那没有蒙帕纳斯的房子。那时已是深夜,我坐在他常常写童话的那张桌子前,看着面前空白的稿纸。
“那么您是从那时开始写童话的吗?”
“不,N,不要那么着急,我还没那么快长大。那天我坐在桌子前,流了一整夜的眼泪,终于在凌晨时分睡着了。”
第二天我饿得不行,在为自己煮了两个鸡蛋之后我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想着能不能找到那么一两个被我父亲或是祖父或是不知哪个辈分的亲戚漏下的童话。我当然是失败了,哪里都没有童话,我只找到了蒙帕纳斯留下的一份菜谱,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如何制作一个童话。
我们家上述至少七辈都是依靠童话为生,花费一个个不眠的夜晚和一瓶瓶墨水来养活了一大家族的人,也是因此,我们家中的人很少替人打工。
但我不同,到了我这一辈接受这样命运的人是蒙帕纳斯,我则在遥远的地方学习物理,研究原子究竟怎样组成一个世界。
简单的来说,我不会写童话,完全不会,因此就算拥有了那张菜谱也无济于事。
但飢饿接踵而至,当家里连一粒面粉和一个鸡蛋都找不到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们。
它们在我的头顶唱歌,但我知道真正能够懂得它们歌声的人不却不在这里。那个晚上,我在梦中见到了蒙帕纳斯,他递给一张稿纸,上面用他那好看的花体写着四个字——玻璃悬崖。
第二天,我开始动笔了。
按照蒙帕纳斯留给我的菜谱,一点一点地开始尝试,主菜、辅料和汤底的配合,以及几天的炖煮过程,我不停地写啊写,只希望能够配出一个看得过去的童话。
“您就是这样写出玻璃悬崖的吗!”
“是的,是的,在这样不停地尝试了七天之后,我发现我写出了一个童话,之后它就成了你们都知晓的玻璃悬崖。”
再往后,我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尝试,你或许已经感觉到了,一个人的变化总是微妙且拖泥带水的,没有哪个人是真正能拜托过去的,我也一样。我从二十岁开始重新学习如何成长,迈着几乎微不可见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想更靠近自己理应拥有的未来。
我什么童话都写,充满微笑的、含着泪水的、放声大叫的、痛苦哀嚎的……这些都是我从自己的过去看到的,我在不停地书写着,本以为永远不会停下,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
“直到那一天,我亲爱的N,就是你来到我窗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看到N的脸的那一天,我忽然明白,我写的这些故事都不过是我自己的过去,年岁渐长,我已然写尽了我的故事,我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但您还在为我讲这故事,就像刚刚那样不是吗?”
“那是故事吗?那不是故事,N,你要记住,没有主菜没有辅料没有汤底,我不过是在干巴巴地叙述罢了。世间有很多人都将这样的故事叫做童话,真是恬不知耻,一个人永远要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才应当下笔,没有灵魂的故事再多也不过是糟粕。”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当某个晚上,你躺在床上看到那些星星时,你会明白其中必然有一些是属于你的,你看着它们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有办法在天光大亮的时候握紧那些星星,去对抗未来的。”
“真的吗?蒙马特先生?我可以?”
“可以,我相信,我绝对相信。但我要你相信更多的东西,更多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
“我要你相信文字的力量,看不同的文字组合成句子,逐渐在人们心中发酵。用象征和比喻攻占读者的心脏和大脑,让他们分不清感动缘何而来。将漫长的生命一句简化,将短短的剎那扩充饱满,用上笔墨拼上心智,收尾时亦只让旁人见到干脆利落的句点,毫无累赘。将腐败的物件泼上色彩,伪装成新的成品,将死亡在某个世界继续书写,永不停息。
N,你要相信,只要你有能力,你的笔就无所不能。
无论怎样的故事,充满欢笑或泪水;不论怎样的风格,从古老东方到神秘西方;不论怎样的时代,从没有文字、如同野兽般狂吼的世代到巴别塔有朝一日再次建成、原生语言不过是隔着玻璃供以观赏的未来;你都要去写,你都要能写。你看,N,你看,你的手会写出这些故事,这很多很多的故事,它们都埋在你的心里,在夜里对着你的大脑嚎叫,威逼利诱你将它们写出来,赋予它们生命。
幸福或痛苦时根基,生活的平淡或壮烈是平台,载体是每个年轻或不再年轻的生命,它们无一不消亡在你的笔下。
这是你的世界,你的故事,你笔下的每个人都有你的影子,你看着他们某个人的眼睛,会觉得何其相似!
所以不要怕,N,往前走,拿着我给你的笔,继续走下去。奋笔疾书有时,停滞不前有时,狂笑和眼泪亦有时,那些都是你。你睁大眼睛仔细看,这就是你将要过的生活,你要全心全意接受它。”
“我对你诉说这么多,多到几乎要覆盖我的后半生,N,你看好,看着我的眼睛,你看得出它是什么颜色吗?”
“绿色的,蒙马特先生。”
“是的,是的,现在你看清楚这双眼睛了吗?”
“我看清楚了,先生。”
“好的,这样很好……你去吧,现在就去吧,N。”
这样说完之后,蒙马特在那老式摇椅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TBC
朋友們你們好,就在剛剛我決定先不鹹魚了,我要去談戀愛了,謝謝大哥,朋友們再見,再見!
-时间旅行者的恋人-
我想我应当要给你写封信了,L。
我知道你正忙于你的工作、你的剧本、你的事业,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我还是要和你提起这件事。
伍德沃德小镇被封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或许和全球变暖、厄尔尼诺有些关系吧,总之冰山融化,水面上涨,一切都变了。人们离开了他们的家园,澄澈的水从头没过他们曾经存在的记忆,消失了,消失了。一切转瞬即逝,很快这儿就要被世人忘记了。
多么庆幸我们还能够继续回访曾经的伍德沃德,六十年代时我们曾经尝试过梳着爆炸头、穿着松垮得可笑的超大号套头衫在牛奶酒馆旁边的彩虹厅打保龄球。
我记得你的成绩似乎总比我高,看来在下回去之前,我需要多加训练了。
你还记得那棵树吗?第一次去伍德沃德的时候,因为错过班车,我俩不得不在树下度过一晚。那个晚上真的非常美好,睡着了的青草和你,渐暗的远山和昨天,一切的一切我都想要。
你说时间旅行者不应该想这么多,昨天、今天、明天,每一天都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在时间之外,而故事在时间之内。我们没有国籍没有身份,我们可以是美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英国人,只要我们希望,回到初始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可以重新来过。我们只有虚无的家人,逝去的朋友,还有永恒的彼此。有时候我能感受到世界在静止中流动——那是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会有的感受。
这一切我相信你都明白,我也都知晓,这就是时间旅行者的故事。但我更想说的,是有关时间旅行者恋人的故事。
多幸运我和你是一样的!
想起我还在照顾蒙马特的时候的事情,我给你写信,写很长很长的信,仿佛要把一切情意揉碎了融化到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里头去。那时候我还很年幼,但你似乎已经苍老了,你在你的世界里经历着波澜,我看你,平静但有魅力,我想我一定是那样爱上了你。后来我给你送花,我给你写很多很多的童话,那些故事曾经藏在我的心底,是你让它们走出密闭的胸腔,从血管中溢出化为一个个文字,那时候你已经年轻了许多,你坐在那颗属于你的星星上,你和机器人讲故事,我坐在窗前坐立难安,青春期在这一刻降临,我斟酌着是否要越过这段时光去和你相遇,但是、但是果然,我还是希望和你在每一刻都相遇。
我爱你,年幼的你、年轻的你、年迈的你,每一个我都爱。
我们的身份并没有带给我苦痛,我从此便能见到每一个时间的你,最美的你和最糟的你,在我心中都是同样的分量。
我会给你送花的,就现在。
当L在舞台剧颁奖现场时,她从花童手里接过鲜花,在香槟色的玫瑰中,她看到了这封信,抬起头,她忽然发现眼前的孩子是这样的眼熟。
那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的,无疑是她爱着的光芒。
/
“你要听故事吗。”带着防风镜的青年问我,很突然,毕竟我同他只是火车上的短暂旅伴。
现在已经深夜了,米兰特——这个明明意思是晨星的星球外面,却是看不见星星的。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是有的,只可惜我从未见过。当然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在火车上真的很无聊,如果能听来一个故事,似乎也不错。
这样想着,我点了点头。
青年装模作样咳嗽两声,然后开口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美丽的传说,告诉人们在星星的彼岸如果你能找到自己的那颗星星,就能实现任何愿望。
少年背着简单的行囊出发了,他要去寻找星星的彼岸。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上路。
在他出发之前,一直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没有想要去做的事,只是等着每天吃饭的时间,等着新的任务委托或是等着那位神龙不见的师傅大人突发奇想教他一两招。
然后他听见了这个传说,一瞬间,想要出发的心就无法抑制,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关了太久的雏鹰突然见到了天空。
要许下什么愿望呢?
一直无忧无虑的少年稍微纠结了一下这个问题,又抛在脑后。
等到了的时候,一定就有了。
于是他踏上了旅途,并在不久后,和一位高大的机器人相遇了。”
“机器人?”我没有忍住,打断他的话。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我有点窘迫,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我只好让试图让自己的脸看上去不那么红:“就像你身边这个大机器一样吗?”
“噢,不。”青年摇头,“这还不算是大家伙呢。故事里的机器人啊,那是一个帅气又威武的家伙,有比少年强壮多了的身躯,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走吧。”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机器人用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向他伸出了手,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那个时候少年就觉得,自己永远无法拒绝这张比他宽厚得多的手掌。
他们结伴走过了很多地方,比如一个满是鬼魂将少年吓得哇哇乱叫的小镇,也有高高耸立在山顶的神殿,或是种了满院子花花草草的湖边小木屋。
只是一直都在向前,不知前路也不问归途。
不过少年想,如果……如果他们走到了的话……一定要把心里的话告诉他呀。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想要对星星许下的心愿。
但不幸的是,当他们走在空旷的原野,碰上了一个倾盆大雨的天气。
机器人将少年抱在怀里,防止他被雨淋湿,就那样紧紧地——一直到大雨停息。
少年听见机器人将他放下时“咔咔咔”刺耳的声音。
他生锈了,眼神黯淡,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走吧。”
他说了和初遇时一样的话。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机器人没能伸出他的手,只是目光平和地看着少年一边哭,一边向前,自己留在原地。
而少年从那之后走过多少地方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了。
只是背负着机器人和他的梦想,向前。
心中只有不断的重复,才能不让自己停下来。
因为,因为那是他们的世界啊!它已经超越了梦想,变成绝对不能放弃的,一想都疼彻心扉的执念。
他终于找到了星星的彼岸。
并且只是一眼,就看见了他的那颗星。
明亮的,夺目的,比任何星星都要吸引他……
而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那颗星星攥在手里。下一秒却反应过来,那不是他的星星,而是再熟悉不过的,属于某个替他背过沉重的行囊,遮风挡雨的人的星星。
他以为他的愿望再也不会实现了。
但是机器人却出现在他面前,看上去,比以前更成熟,更坚固。
是了,一直一直,那就是他的星星。”
青年说完,期待地看向我:“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哇哦。”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眼前这个人刚刚可是说了不少肉麻话呢,“那就是他的星星”这样直白的话语,换做是我的话,那一定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思忖再三,我开口说:“我觉得,是个很温暖的故事呀。”
虽然有点老套,但很温暖,对于一个即将前往未知的城市寻找工作圆满梦想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这是我的真心话。
“是吗?”他笑得更开心了,看到他这样,我也不由得配合地露出一个笑容啦。
“诶呀,你终于笑啦。”青年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拍手。
这时候,想起了列车到站的声音。
“我要在这里下了。”他对我说,我感到有些遗憾,因为我们的目的地并不在同一个地方,因此,我只好对自己甚至不知道名字的旅伴挥手告别。
他站起身,一旁的机器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我没有看到对方点了什么开关,可它就是站起来了,跟在青年身后摇摇摆摆,我目瞪口呆地注视对方走出门,最后一眼,看到青年回过头,故作神秘一样对我比划了一口噤声的手势。
他离开了。
我仍坐在车厢里,没有星星和聊伴的夜晚,看着车窗外模糊的夜色发呆,也不知道究竟想了些什么。过了好久,一股睡意笼罩了我,思维终于沉沉睡去。
台灯来也!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站长请放我一马!
难得用这么欢快的文风写了信,我都觉得自己是被盗号了。
-N坐在窗前继续写着那封寄不出的信-
L,L,现在我要给你写信了,你看好。
拿来纸,握好笔,我就这样开始写了。
今天早晨,当买报的吉诺从我窗下走过的时候,我叫住了他,我本不想读报纸,但我想拜托他去两条街外的花店帮我带束雏菊——我喜欢在写作的时候,桌上放着束新鲜的花,当然,写信的时候也是一样——所以我买了他的报纸,不顾内心里掌控科学的那瓣脑仁对我疯喊着什么“回报规范”,我就静下心来,坐在窗边等着。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颇多,按理说,我住在大道旁,有这些行人也一点儿不奇怪。我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让身体和摇椅一同摇晃。不,我还不老,我还很年轻,摇椅之于我不过是淘气的玩具,而远非暮年时颤抖的叹息。
我坐在窗前,心情愉快,想起那束雏菊,又想起了你。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那是男主角写给女主角情书的第一句,他说“你好哇”,所以若我要给你写一封情书,我也要写:你好哇,L。
或许还要再加一点,我要说:你好哇,L,你特别好。全部星星上所有的N相加起来,也抵不过你一个L。
你看,这样子,你会不会高兴?
蒙马特劝我多写一点,写得更广一点,我就抛弃了风格——像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丈夫那般——起初我内心熊熊燃烧着罪恶的火焰,那火煎熬得我几乎不能下笔。可是我遇见了你,L,听过你讲的故事之后,哇,我忽然发现那火仅剩下一小簇火苗,只在必要的时候拷问我的心灵了。
L,你真好。
这样说,不知是否太轻浮了些?有些时候我觉得我是在和文字做游戏,那么多的文字,一一从我脑海中闪过,我要准确地把它给拽下来,塞到我信的合适位置。天吶,这多么难啊!所以我的好L,请你原谅我,原谅这些词不达意的文字,它们是无辜的,或许只是稍稍站错了位置,才变成现在这糟糕的状况的。
我又回头看来一遍信,哎呀,怎么全篇都象是我一个人在絮絮叨叨?你看了之后不会觉得烦吧?好L,答应我,你若是觉得烦了也千万不要告诉我,我是多么怕从你那儿得到否定的回答呀,我这颗脆弱的心灵承载不住那么多的批评。最好是给我不切实际的夸赞,让我自己领悟到那背后的不满。
替我买花的吉诺还没有回来,我却在窗前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我起身,在这间蒙马特留给我的书房内踱步。我本不刻意,却还是走到了书柜下,我只好伸手拿出一本诗集。
我寻找那些故去的伟大亡魂是怎样给他们的恋人写信的。我最先想到的是应当要有比喻,对象越是美丽脆弱越好。各种各样的花朵,天上闪烁的星星,所有人都称赞的皎洁月亮,噢,还有少数几个阴郁的家伙*,把恋人比作太阳。真是无聊!还有把恋人比作甜食,比作鸡尾酒,比作带有新鲜香气的水果,多么粗俗!L,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比作那些,你那么好,不应当被这样的比喻所玷污。
要我说的话,我要把你比作那G大调的奏鸣曲,一定要是海顿来演绎的,听来就有一股清新的味道。不然就是布歇苍白的画,几近颓败但仍是不熄。还有什么呢,我绞尽脑汁地想啊想,没等我找到一个答案,吉诺就在窗下摇铃了。
现在拿束雏菊摆在我的书桌前,插在花瓶里。不多跟你描述它了,你应当也见过很多这样的雏菊,还带着露水,花瓣颤颤巍巍的。
我听说有地方有着奇怪的习俗,会把即将新婚的两个人关在一个圆圈中,让他们在里头待上一天一夜,出来后若还初心不改,则立刻宣判他们为夫妻。
L,别怪我冒犯,我多想和你一起被关入那个圆圈中啊,或许在我们这儿条件还要苛刻一些,那圆圈或许还会变成球,但这些都无所谓。我多想和你在一起啊,哪怕永远不走出那个球,不迈出那个圈。我是多么渴望能见到你啊。
我听过那么多有关你的故事,我却从未见过你。你长着什么模样的面庞?你有着怎样的头发?你的双眸又是什么颜色的?你总是讲述别人故事,却不谈我最为关系的一个故事——你的故事。
我想知道很多很多,你的过去你的未来,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现在,你会在清晨时央求卖报纸的小男孩为你带回一束雏菊吗?你会站在书柜下批判那些逝去的糟糕的情诗吗?你会像我一样,没日没夜地书写童话,只为了支付自己的日常开销吗?说实话我已经厌恶了这样的生活,我列出的这些事情你最好一件都不要干!
你最好有着和我截然相反的生活,这样才能有更多截然相反的习惯,带出更多截然相反的故事。等到我们被关在一起的那甜蜜的一天到来,啊,那将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啊,我们背靠着背坐在那里,就算周围是黑暗也不要紧,故事能填满空荡荡的心,也能填满空荡荡的圆球。
蒙马特在楼下拉铃了,我想我应当要去帮他准备午饭了。亲爱的L,原谅我在此停笔,我们下回再聊。
说他爱你的:
N
*把恋人比作各种各样的花朵=老唐,少数几个阴郁的家伙=晓夫,儿子就是用来涮的,感受一下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恶意(笑)
灰色的老鼠吱吱叫着向前窜去,遇到障碍物后灵活的转了一个180度的圈细长的尾巴扫着那个障碍物反向冲了回去,成功的停在早早候在那里的泛着些许红色的粗糙大手中,至此,机械鼠的表演完毕。
围观的孩子们齐声发出赞叹,接着有的拉着父母的手撒着娇并很快欢天喜地的捧走同款的灰色机械鼠,有的则不满的小声嘟囔着被拉扯走向呼啸着缓慢进站并停靠下来的火车的车厢走去,很快,汽笛的轰鸣声就将小摊齿轮与清脆风铃合奏吹散。
短暂的热闹过后,小摊恢复了冷清,这是个由手推车改造而成的简陋货摊,一米长半米见宽的狭小工作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有细小齿轮组合而成的小动物们,两侧高高堆起中间清出用来展示这些精巧的小物件,一只风铃挂在最高处,显得有些突兀。
小摊的主人是一位眼睛深陷,鹰钩鼻,头发花白了一半,紧锁眉头,五十上下中等身材的男人。男人一脸凶相,若不是这些小玩意和父母的陪伴,平日里不会有一个孩子敢靠近他。
老约翰。
火车站的人都这样称呼他,他在这里守着小摊十几年了。
送走今天第二波吵嚷的孩子后,老约翰站起身渡步,这时他才发现仍有一个孩子站在摊前没有离开。那是一个小女孩,睁着水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只静止的风铃。
“那个不卖。”
老约翰有点不悦地说。
女孩点了点头,依旧望着风铃诺有所思的样子。
老约翰正想要赶走女孩,突然发现站在女孩身旁的大铁块,一个机器人。圆滚的身躯,细长的四肢,微笑的嘴巴歪斜着一看就是用油画笔画上去的。
“一个人?你的父母呢?”老约翰问道,露出奇怪的的表情在但在外人看来他一脸凶相。
女孩摇摇头,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她伸手指了一下身旁的机器人,“我还有它。”
“你让我想起之前遇到的一个孩子,”老约翰顿了顿,抬眼看了一下风铃,“奇怪的孩子。”
“和这个风铃有关吗?”
“那是他寄放在这里的,”老约翰晃悠着坐回椅子上,“已经有三四年了吧。”
那是个阴天,火车站依旧熙熙攘攘,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跑到这里的,从我注意到开始整整一个下午他一直在这附近徘徊,看得出他是犹豫了很久才凑到我面前的。
“请问,您看到我的小狗了吗?”
“什么?”
他像是只受惊了的小鹿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请问您看到我的小狗了吗?白色的,大概这么大。”
他伸出手比划的时候我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只破碎的风铃。
“没有,”我尽量温和的回答他,“快去找你的父母吧,我还要继续做生意。”
他的小嘴喏嚅着,将风铃递了过来。
“那么,能将这个寄放在您这里吗?”
我奇怪的扫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下了风铃。
不就就到收摊的时间了,我发现他站在十几米开外的站台柱子旁,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我叫住路过的一个乘客,拜托他走过去的时候给男孩捎句话。
“哪里?”
“就是那边啊!十米开外的那个柱子,那个仰着头的小家伙。”
“我看不到你说的男孩,”乘客摇着头,“抱歉,我要走了。”
奇怪,我想,真是个眼神不好的家伙。接着我又叫住了另外一个人,结果得到的回答和上一个人一样。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再次问了几个人后我确信了,一个我不明白但却不得不承认的事情,除了我没人看得到那个男孩。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摊,打算亲自去找他,可当我拖着东西回头寻找那个小家伙的身影时,发现自己找不到他了。
我巡视四周,打算放弃寻找的时候突然发现钟塔上吊着一个小的可怜的身影。
天呐,他是怎么跑到上面的!
把他弄下来费了我很大劲。可他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
“你怎么跑到那上去!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我大声的斥责他,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因为,因为,我觉得站的高点的地方……”他哇的哭了出来。
我有点愕然,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居然还是为了找他的狗。
接下来的两天,他都出现在这里。
“还没找到它吗?”
“恩。”他缩着身子,很没精神的样子。
“……”
临走前我偷偷留给它了一只机械小狗。
第二天,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消失了,我寻找过,但是他确确实实地离开了,消失的不留一丝踪迹。
我试着修理了那个风铃,勉强的将它恢复了原样,当风铃清澈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向孩子们展示这些小玩意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孩子一直望着展示台上的那个机械狗。
我努力的回想过很多次,最后反倒把仅有的记忆弄得模糊的没法分辨了。
不过,我想他总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的吧。
毕竟我所熟悉的这个车站,每天都发生着无限的可能。
*小摊形象部分借鉴电影《雨果》
在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的开始之前,我想要讲一个故事。
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因为那里真的是太远了,于是我们只能用“那个地方”代替。那个地方极少见到光明,天上永恒闪烁着、明灭着无数星星——在距离这个地方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不知被遗忘是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里,就像这个地方一样。
那个地方,有一个很不幸、很不幸的小男孩,名叫米尔。
小男孩真的很不幸,但他也很幸运——那个地方的所有人都对他很好,很好很好。
有一天,他遇到一颗不知道因为什么而降落到那个地方的星体,那个星星身上只有很暗淡,很暗淡的光芒,连蜡烛的火光都可以将他淹没。
“没办法嘛,我不是恒星啊,我只是一颗能够反射光的星体啊。”
名字也叫米尔的,不小心降落的这里的星星如此说道,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小男孩不知道什么叫恒星,也不知道什么叫行星,但他还是和米尔星成为了朋友,因为这颗星星真的很漂亮,他的四周有一圈深蓝色的光圈,很淡,很微弱,但又是如此的美丽。
“你会回去吗?会回到你的家去吗?”
“我不知道啊,也许哪天时间正好我就回去了呢?”
“你能不能别回去呢?我们这里很难见到光明。只有天上这些星星。”
米尔星犹豫了,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
“好啊。”
他说。
星体的寿命是很长的,而人类却不过区区100年。100年后,小男孩——现在也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耄耋老人了。
终于,米尔在那个地方,很遥远地、很遥远地死去了。
米尔星觉得很寂寞啊,他看着遥远的,又是如此贴近——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星空,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那就别回去吧。”
他恍惚,最终去到那个地方的最高的地方,悬挂在钟楼的顶上,悬挂着,反射着来自远方的恒星的光线。
米尔星不是恒星啊,他再怎样用力地燃烧自己,也没法达到恒星那样的光芒和温暖啊。
但这一切,都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故事了……
亿万年的碰撞,终于有彗星能脱着尾巴荡过古钟前了。
纤尘落地激起涟漪,一圈圈荡开,最后细小的灰尘落在少女的头发上,又由她身后的机器人笨拙地拂去。
年老的女性将这一幕印入大脑,偏着头微微地笑了。
“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拥有长发呢。”
巨大的钟声响起,坐在台阶上的三人不由自主地回头,青钟上古老昳丽的花纹布满了铜色的锈迹,钟声混浊,一如眼前老妇人的眼睛,但此刻这双眼睛盛满了温柔的星光。
她苍老的声音在静夜中缓缓流淌,与身后的钟声混在一起,模糊不清。
她梦见了蓝色的星球,梦见了广袤的星海,于是三千尺的寒冰骤消,汇聚在宇宙中,一齐绕在她的周围。
她从未告诉过他人这个梦,这个每晚每晚都在做的梦。
“你好,Q142。”
这是她为她的情人取的名字。
如果你曾分不清虚幻现实,曾迷茫不安,那么你应该很能理解她的想法和思维。在回到枯槁瘦瘠的现实还是继续眠于这松柏色的雾中,她花费的时间不过是见到Q142后的十秒之内。
这是她对现实世界无声的反驳。
一颗星星是她的情人,这让她想到就觉得浪漫。夜晚入睡后,睁开眼看到Q142,她便会远远地捧着脸飘在空中,用一种极其梦幻的语气讲述今天她思考的事。
“Q142,你说如果我们在现实遇到了,你会对我说什么呢?”她把一只手高高举起,然后快速地滑出一条圆润的弧线,“呼……你会夸赞我吗?”
理所当然没有人回答,然后她继续说:“你肯定会的吧,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你温柔,高大,能容纳一切东西,你能将我高高抱起,然后亲吻我的脸蛋,大声表扬我。我的大拇指比别人长了许多,你会告诉我这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象征。真好,对吧?”
她说这些,不过是因为寂寞,当然,或许还有更多隐秘的原因,不过具体是因为什么现在已经很难分辨,毕竟谁不喜欢这颗蓝色的星星呢?
比沉寂的海要活泼,比吵闹的天空要青涩,他清爽得仿佛带着咸味的海风,水汽几乎要将她稀薄的头发打湿了——在梦里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以往都是孤身一人,现在却有Q142伴她入睡。他们躺在桂树女神瀑布般的长发上,将绕在周围的奶色雾气当棉被,然后再由她一字一词地诉说对他的爱恋。
Q142个合格的情人,他和她的距离不远不近,总是恰到好处地拥着她,他还会把手做成苍穹的样子,贴在她的额头。
她很满足了,只是这样就已经够了。
但随着季节流转,Q142几乎要成为她再也不能碰触的镜像——他在离她越来越远。
入梦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们 之间的距离也在被无限拉长,她几乎快要丢掉他了。
她不知道这种变故发生的原因,但如果非要寻根觅踪,或许一切的起点是前几天村子里搬来的新邻居,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他的眼眸似乎在和世上所有的女孩维持恋情,眉毛上挂满了数不清的粉色暗恋,就算是她,也忍不住对新邻居产生了些不该有的绮思。不过在几秒后,她就收回了自己的情感,暗自唾弃自己的三心二意,最后为表决心,还没有参加恭贺新邻居乔迁之喜的宴会她就已经转身回到了自己那狭小漆黑的出租屋。
那个晚上,梦还是那个梦,Q142还是那个Q142。
但她总觉得良心不安,于是软着声说了许多的话。
从今天早上起床后看到的湖泊雾气讲到了午餐时分牛奶洒掉,她都事无巨细地说给了Q142听,唯独绕过了那几秒钟的精神出轨。她在有意无意地避免被他知道,被他知道她在渴望着现实生活中的幸福圆满。
然而她的温顺柔软只能成为谎言丑陋的遮羞布,冷冰冰的行星碎片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作为轻浮的代价,她不安地抱膝抬头,眼泪落下眼眶的瞬间,那团小小的泪珠浮在空中,折射出了美好的光辉,似乎已经迷失了从眼眶到地面的方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空气中的颤动从亿万光年外传递到她的面前。
最后那颗蓝色的星星越来越远,他的旅途似乎已经停止了,只是越来越远,或者越来越小。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Q142正在慢慢地消失。与此同时,巨大的白光蓦地爆发,仿佛在发出叹息,他们旋转,旋转,最后冰冷的星屑在她的指尖融化了。
梦境被炸得七零八落,空荡荡的黑洞吸走了她的心脏,如啜饮咖啡上的奶油泡沫那般容易。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脚下的石子一直阻碍着她的奔跑,漫天的星星,却找不到那颗可恶、又丑陋的Q142。她放声大哭,将所有无果的爱恋,这些日子里的踌躇彷徨倾泄在平整的大地上。
“请问,你没事吧?”
温柔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她赶紧把泪抹掉转头。月光下她新邻居的金发正调皮地闪着光,那双宝蓝色的眼睛仿佛愿意倾听世间的一切哀伤。
她用力地吸吸鼻子,微笑着拢了拢长发:“我没事,谢谢关心。”
“然后呢?”少女懵懂地问,却被机器人拉了下,她立刻反应过来许是自己说了不该说出的话,然后垂下了头,嗫嚅着嘴唇:“抱、抱歉……”
老妇人摇摇头,缓缓地说:“我这一生不够长,也不算短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笑了下,又拢了下才到肩膀的银灰色短发,续道,“小姑娘,你如果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高大,温柔,有着蓝色眼睛的人,请务必告诉他,Q142,有人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