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重修☆——
————————————————————————————————
(一)
“……沙暴已经持续了两天,真是稀奇。”
几封信摆在桌上,大多写着日常琐事,冒险者们没去注意那些盈满柔情的文字,把视线与注意投向每封信末尾的时间——最近的一封是一周前寄来的。
“我问了从东边回来的人,也问了受雇于商队的佣兵的本地伙伴,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他……他们就这样没消息了。”
话谈到这里,萨米尔已能断定寄信人隶属于上次那支被卷进纠纷的商队,他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或表情,只是耐心等着委托人,也就是商队中某位商人的家属,擦干眼泪。
委托人递过来一支发簪,她的眼眶还是红的,声音已经平静:
“……请你们务必找到我的丈夫。”
萨米尔接过信物,和队友一起离开了商人妻子的家。
这时候离他们回到遗都恰好过去一周。照推算看来,曾藏有沙之魔法石的商队在冒险者们与荒鹫立下盟约时进入伊菲特尔,却没能在冒险者们归返时离开。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那支发簪被奇诺娅讨了过去,按她的说法:“信物”是个好词。不过诗人也没有侵吞那根漂亮玩意儿的意思,只是边走边看它。
“的确没料到,”萨米尔感叹,“这趟路还得再走一次。”
听到这话,诗人终于给出一点反应:她皱皱眉头,像对满是黄沙的荒漠表达不满。经过一个任务的磨合,里德和萨米尔已经能了解这不过是诗人在做样子,便没有就着她的反应发起谈话,而是提起另一位同伴。
“也叫上伊利耶吧,新城市,新地图。”
“特地联络荒鹫就不必了,”德鲁伊说,“反正我们这儿有个人写日记似的给人家寄信……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猎隼总叨你的头吗?”
诗人没理他。
他们收拾一下行李,带着骆驼,很快出发。
一路上黄沙漫漫,没什么新鲜的。他们经过沙暴过后被荒鹫袭击的地方,无人收拾的尸体已被掩埋,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不同。相似的剧情反复上演,以后也将继续,而时间指示黄沙吞掉一切,祂将是永恒的胜者。
(二)
“好不容易沙暴停下来,又遭遇了沙虫和荒鹫。领头的死了。好在大多数货品都安稳,这一趟还是能有些赚头的。”
里兹实在有点奇怪。
奇怪不是说这地方的样子,作为一个边境城市,里兹实在不小,建筑物也是常见的那类——以遮阳通风为主要目的,再混合些伊菲特尔的特色;奇怪也不是说这地方的风俗习惯,对于从绿林故都来的诗人而言,这地方的衣着与人们打招呼的动作与其他坎维城市相差不远。
“总感觉不太对。”伊利耶说,他缩缩脖子。“有人在看。”
此时他们刚在旅馆老板的提醒下去接待柜台旁的登记处领取通行票证: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留着填写名字、来处和住宿地址的空当。有了这个,他们才能在城内较为自由地行动。
“或许只因为我们是从遗都来。”萨米尔回答。
“我可不是。”奇诺娅说,她刚给登记人报上普诺娅的假名。
德鲁伊没说话,他伸出手点点名字下方,那里写着“遗都”。诗人看见,很快拿起笔将纸上的内容划去,在旁边挤着写下菲薇艾诺,倒也不是说她有多么热爱故乡。正当萨米尔将要开口、奇诺娅也做好应战准备的时候,里德回来了。
“从记录来看,他们只停留了一天。”
“也就是说,他们的确有出城的记录?”伊利耶接过里德带回来的登记册,“会不会是他们在回程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比如说——”
绘图者作出“盗匪”的口型。
萨米尔摇摇头:“现在还说不好……再问问?总有那种门道多的人吧。”
“那我先把这个还回去。”里德拿回从旅馆接待处借出的登记册,顺便也将之前当作小费的钱币拿了回来。
“我们该去找独眼扎克,”游荡者又探来消息,“离得不远,走吧。”
他们便动身。
独眼扎克并不难找。他的小屋子背靠西侧市场,因受不到阳光的照拂而显得有些阴沉。情报贩子装模作样地在窗口和门旁的墙壁上挂起彩色的珠串,这些珠串由陶土制成,每三颗陶土夹着一颗透明玻璃珠,倒不算难看。里德伸手掀开这些丁零当啷响的伪装,看见屋里独眼的男人。他靠墙坐在暗红色的编织毯上,正抽着水烟,市场的喧嚣透过墙上的细缝传来,与男人吐出的烟圈一起落在覆满尘土的地面。
“坐吧。”他说。
四人看看彼此,按照指引席地而坐。
“我们想知道些事。”里德开口。
男人点点头,拿烟管指屋外的珠串:“说说看什么事,按类收费。”
“按类?”伊利耶问。
“陶土和玻璃自然不是一个价钱。”
“外来人也分不清里兹的陶土或玻璃。”
“那就仔细听听它们碰撞的声音——你们在找什么?”
“一个商队,”萨米尔回答,“停了一天,再没出现。”
独眼的男人接过诗人递来的货币,又从身边的杂物中拨出三个玻璃珠。他用手指推出一个,那透明的圆球滚向外来的旅人。
“你说的那个商队的确只停留了一天,”他说,“有人看到当中成员在夜晚进入市长的住所,他总四处看,像怕人发现。”
里德看着剩下的两个玻璃珠,问:“那市长呢?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扎克又送出一颗玻璃珠:“他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派系斗争的牺牲品,替罪羊。老实说他工作做得不错,可近期内是回不去了。”
“这个城市,”奇诺娅问,“最近出了什么需要戒严的事吗?连旅人投宿都得留下名字与来处。”
“不,什么也没有……”
他们领悟了扎克没有说出口的话:正因为什么也没有,如此的戒备才更显奇怪。
“我平时就呆在这里,”扎克又吐出一股烟,“再来的时候记得摘下房子前面的玻璃珠。”
旅人们很快告辞。他们按照市民的指引,先到兹维,再去艾恩。正如扎克所说,里兹是个平静的城市:成排的房子按照某种规则聚集起来,房屋与房屋之间的小巷干净空旷,没有堆积的杂物与污秽;居民神色平和地走在街上,穿着没有太大差别,不会好得往身上堆砌饰品,也不会衣衫褴褛,所有人都穿得得体整洁;他们走在路上会和相识的人打招呼,对外来的旅人也十分友好……是个比遗都好太多的城市。
“真无聊啊。”萨米尔说。
“刺激就在前方。去吧,德鲁伊!”诗人伸手指着眼前的艾恩。这座酒馆位于城市北侧,与先前去过的兹维不同,艾恩的外墙瞧起来多出些气派,正门也更为高大。带着武器的佣兵走进走出,他们都经过那块贴着字条的木板,字条上用红色的墨水写着“禁止斗殴”。萨米尔瞟一眼奇诺娅,走到前方,脚尖将要跨过门坎。
哐当!
德鲁伊敏捷地避开了这一击,他后退一步,彻底走出狼牙棒的挥击范围。伊利耶回过头,看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们手中都握着武器,面像凶恶。
诗人也谨慎地后退一步,说:“我以为这里禁止斗殴?”
“哈哈,这不是还没进去吗?”
首先作出攻击的男人笑起来,他挡住艾恩的入口。他的同伴们则散开,彻底断绝旅人的退路。里德朝一旁的小巷子偏头,伊利耶闪进去,德鲁伊也缓步后撤。
“对不起啦,小姐,”手持长刀的佣兵不怀好意,“工作嘛,你懂的。人得吃饭啊!”
他在话语结束的瞬间挥刀向前,经过打磨的利刃没能如愿切入人体——诗人抽出腰侧的弯刀格挡,刀柄上嵌着博特勒的神徽。她借着锋刃相撞的力量将长刀推至一侧,又极快地向上一划——
“可我是无辜的。”诗人说。佣兵伤处的血溅在她脸上。
“……女疯子!”
“你这不是还能说话吗?”诗人边说边退,进入同伴们所在的小巷。
(三)
“就快到伊菲特尔了,快了……”
这幢建筑是石头造的,露出地面的部分分为两层,底下还有一个地下室。第一层大都是功能室,比如审讯区、休息室,走道尽头有扇大铁门,得用特殊的钥匙打开;登上铁门前方的阶梯便来到第二层,走道两边治安官的办公室;铁门处往下的阶梯更窄更陡,只容单人通过。治安士兵直接将带回来的人丢进地下那层,说是地下也不完全,此层的天顶较地面高出部分,阳光和热气透过竖条的透气孔进入,还伴随着乌鸦嘎嘎的叫声。
“环境真差。”诗人抱怨。
关着他们的地方算是个大通铺,佣兵在那头,他们在这头,一个阳光和乌鸦的眼睛到达不了的地方。押送他们的士兵和地下一层入口处的守卫交接后就离开,似乎完全不在乎因斗殴被送进来的两拨人会再次冲突。
“是啊,”德鲁伊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草堆躺下,“那你说说,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诗人长叹一口气,她瞪着牢房另一头的佣兵们,暗含威胁地说:
“都怪这群强盗!”
这也是她面对前来问询的卫兵们的说法。
那时候他们在小巷内放倒了这群佣兵,进行一些谈话的尝试。被制住的人拥有远超遗都地痞的素质,他们对明晃晃的小刀无动于衷,对诗人使用技能的威胁不屑一顾(“你当我没见过诗人吗?”)。奇诺娅对这样的场面心生厌烦,于是真拿小刀插进面前佣兵的膝盖,萨米尔配合地点燃另一个佣兵的头发,里德紧跟着用言语煽风点火,伊利耶脸色发白,可能正在适应遗都人的狂野作风。正当他们准备更进一步时,城市卫队适时出现,挽救了袭击者的生命。
“这是在做什么?!”
领头的那个厉声喝道。
诗人手腕一翻,沾着血的凶器不知所踪。她指着晕倒在地的佣兵说出那句话:
都怪这群强盗!
我不过是来这里寻找久未归家的姐夫。她与姐夫感情很好,担心得不行,又从未出过远门……可等着我的是什么?一群强盗!真吓人……坏东西!要不是这几位先生及时出现,我……我只是个柔弱的诗人啊!
奇诺娅在牢里将这番话复述一遍,倒是吸引了原本就呆在这里的一个囚徒。他是个醉汉,眼睛眯得睁不开,满嘴酒气;他脚下躺着另一个醉汉,眼下一片乌青,打鼾七拐八折,唱歌似的。
“出去,嗝,得看运气……”
“什么意思?我没时间等呀,出去后还得找人呢!”
“哈哈,急也没,嗝。只要没得罪上头,很,嗝,呕呕……”
幸好他只是干呕几声。
“那上头是什么意思呢?”里德接过话,“我还以为自己是见义勇为,至少算得上热心市民呢。”
“不清楚……嗝。”提起这个,醉汉来了精神。他像任何一个爱在酒桌上东扯西拉、从宁古拉发源说到遗都势力变化的男人一样开口:“谁知道呢!我们也不知道上头的人到底在想啥,就是那个谁,那个……之前上任的市长!总觉得怪阴沉的,笑都不笑。”
“哈哈……”里德配合地笑一下。
趁里德和醉汉套话的时候,诗人看着德鲁伊,小声说起精灵语:【我还以为他是酒后斗殴扰乱治安才进来的呢。】
萨米尔看她一眼,又拿眼睛扫一圈牢房里的其他人,也用精灵语回道:【饭桌上谈的政治也算政治啊,这可是位大人物。】
【行吧,】银发半精灵话题一转,【窗外那个跳着脚的乌鸦好像跟了我们一路。】
【它身上有水烟的味道……猜猜如果快完蛋的是我们,勇敢而忠诚的士兵们会不会出现?】
“那么,”里德诚恳地问,“我们就坐着等?也没人来了解情况?”
“这得看你们的重要程度了。”
说话的是另一个单间里的人。他气息平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发言吸引了牢房中全部人的注意:“如果你们十分重要……市长会亲自前来。”
他说完便再次沉默。于是冒险者们想起,他们只在进入牢房时让目光扫过这寡言的人,如同他们让目光扫过砖石与枯草。
“好吧,”萨米尔换回通用语,“看来只能等着了。”
他们休息片刻。
转机很快到来。佣兵们被人提走,他们似乎早料到这样的情况,很是顺从地跟着配有武器的士兵走上通往一楼的台阶。没过多久便有惨叫声传来。囚室里的三个半精灵直起身,里德看着伊利耶泛白的脸色,明白了当下正发生的事。两位长久以来的伙伴对视,很快作出决定。里德毫不费力地撬开锁,走向外面;萨米尔在乌鸦看不见的地方低声叮嘱奇诺娅。
“等会儿你和伊利耶赶紧出去,”德鲁伊说,“老大和我会解决他们……你们尽量离远些,去追那个乌鸦吧。”
“等等,我……”
“这里太危险了!”
奇诺娅扬起一边眉毛,不可置否地看他一眼。她尚未说出的话语被一阵哄闹打断——里德放倒了地下室的看守,两旁的犯人们快乐得像过节。事已至此,游荡者干脆打开所有的牢门,伊利耶则伸出双手拼命下压,试图和吹口哨起哄的囚徒们商量出一个还算像话的计策。
喧闹中,寡言者凭借气息而不是脚步声察觉。他抬起头,看着走向自己的诗人。
银发的半精灵问他:“您刚才说市长会来……大概是什么时候呢?我可真想快点出去。”
“他在该来的时候来。”
“听起来不是我能决定的。”诗人半真半假地抱怨,“那您呢?就在这儿坐着吗?”
他看起来兴致缺缺,没有投入到谈话中的打算。
“或许我可以跟着您?您似乎懂得很多……”
“请自便。”
奇诺娅相当确定自己是在自找没趣,恰好里德在栏杆外朝她挥手,诗人顺理成章地告退,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
“下面怎么回事!”
叫喊过后是成串的脚步声。靴子踏在铁制楼梯上,他们专心听着,试图判断人数。来人先是检查被游荡者摆在桌上的看守,接着走向地下最深处关着冒险者们的房间。
“你们搞的鬼,是不是?”他恶声恶气,“不闹点乱子就不舒坦!他们头上的淤青——”
他的话停在他的手搭上锁的那一刻。
里德朝他笑了笑。
两旁的囚犯们不再忍耐,他们涌出监牢却不急着逃跑,站在里边的守卫几乎被拳头给埋了;靠外头的那个反应倒快。只是他没能成功走上地面:单间牢房的犯人悄声无息地追上他,利落地拗断他的脖子。寡言的人捡起看守掉落在地的佩剑,在台阶上停留片刻。
“如果不想扯进麻烦事,”他没有回头,“就尽快离开。”
(四)
“明天就能入城。这批香料宝石正是现下流行的……王国的样式和遗都的区别不小,听说他们将甲虫的翅膀缝在布料上,阳光能将裙子照得闪闪发亮。”
“里尔多会杀了我……里尔多会杀了我……”
治安官重复着这一句话,他肥硕的下巴抖动着,冷汗不停地从额角沿着下巴滴下,汗味和排泄物的腥味混在一起,熏得他身后的诗人直皱眉。
单间的寡言犯人、被暗箭吓破胆的治安官、只是来找人的冒险者们,一行六人通过密道,从休息室走向城外。他们离开囚室后分成两拨,里德和伊利耶去档案室翻文件,剩下的径直走向二楼,前往治安官办公室。窗外送进的冷箭打断约翰——寡言的囚犯如此自称——对治安官的审问,冒险者们被楼底成堆的士兵当作反叛的同伙,只能一同逃走。
他们先下坡,再往上;地下室惯有的霉味与潮湿的水汽混在一起,阴暗的气息畏惧光与热,躲避火把,徘徊于地道。萨米尔发现了火把,它们被安置在两侧的墙壁以方便取用,供人抓握的部分仍有木材晒过阳光的气味,是新换上的。伊利耶走在最后,他仔细审视地面:那些脚印和拖曳的痕迹。他蹲下身,用手指触摸几道抓痕中的血迹,地下的潮湿或许模糊了部分时间,但不管如何,这些痕迹都算得上新鲜。地图测绘者数着自己的步子,他边走边对比,在心中计算。
他们停在了应当是城外的地方。
此处是密道的尽头,铁质梯子向上延伸,消失在火光不及处。里德敲敲梯子,第一个上去;约翰没作声,跟在后头;半精灵们留在下面,凝神听着通道那头可能传来的声音。梯子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门没有锁,只能推拉。里德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儿,接着将门推出恰能穿过的缝隙,在约翰眼前融入阴影。
地道的出口连通山洞,这解释了之前仿佛没有尽头的爬坡。清新的空气与微风对刚经历一段探险的游荡者而言不亚于沙漠中寻得的月牙泉,他不敢冒险去往洞穴边缘,将自己暴露在日光的照耀下:洞穴中坐着不少人。其中一位引起里德的注意,游荡者认出他的脸——一个档案中已宣告失踪的犯人。游荡者接着黑暗的遮掩移动过去,没人对他的突然出现有反应。所有犯人都安静地低下头,肩膀垮着,待在自己所在的一小寸土地。他们眼中没有任何活力,没有远大的目标或低劣的欲望,只是空茫地望向某处,好似受日照过多的植物草叶。区别只在于笼罩他们的是不知名的黑暗。里德大着胆子将手放上最开始那人的肩膀,他动也没动。
在游荡者转身时,约翰推开那扇金属造物,身后跟着冒险者们,他们押着治安官。萨米尔和伊利耶共同搬动石块,用这些阻碍物堵住门,奇诺娅对里德解释。“我们在下面听到脚步声。”,说话期间,德鲁伊使出神术,他随身携带的植物种子被撒在地上,它们在短时间内发芽抽条,覆盖在堆叠的石块与门上。这扇门暂时没法从里面打开了。
“那只乌鸦。”
洞穴外是低矮的树丛与杂乱生长的野草,那只通身漆黑的鸟就停在一根突出的古怪枝桠上,歪头看着他们。
嘎嘎。
随着粗哑的叫声,一阵鼓音响起。
咚、咚、咚——
原本安坐的人们如听到笛音的蛇,从臆想的陶罐中抬起头。
嗒、嗒、嗒——
他们迈着僵硬的步伐,将目光转向站在山洞最深处的冒险者们。
德鲁伊因似曾相识的画面而迟疑,他闪身避开来自前方的攻击。一道银光自斜后方闪出,约翰挥剑斩断最前方那人的腿,他倒下了。浠沥沥涌出的血液没有阻挡其他进攻者,他们仍浑浑噩噩的,倒下的人也很快爬起,伤痛不再阻挡他。
诗人开始反击,她拿手打起拍子,为自己构筑出合适的节奏。
一首轻快的诗歌响起:
“哒哒啦,哒啦啦,
夜幕落下啦!
星星点起来,火也烧得旺;
落羽耳边垂,裙摆如花绽,
小伙和姑娘,打扮正挺当。
琥珀、合欢和菖蒲,
放入臼中捣;
琥珀、合欢和菖蒲,
粉末随风扬。
关上门来行乐宴,
朋友忘一旁;
小小翅膀多闪亮,
誓要给点苦头尝!
呼噜噜,咕嘟嘟,
全都喝下啦!
摇摇晃晃陷座椅,
一觉到天亮。”
诗歌的力量发挥作用,这些失踪的囚犯相继倒下。
萨米尔站在阴影下,说:“你完全可以温柔一点。”
“温柔并无作用。”约翰回答。
或许是料到这样的回答,德鲁伊不再多言,他和伊利耶一齐化作飞鸟,向树枝上缠人的乌鸦飞去。乌鸦惊吓离枝。它翅膀扇动发出的声响掩住弓弦的动静,奇诺娅射出利箭,正中打鼓人的膝盖。他跌倒在地,逃不了了。诗人走上前,拿镶嵌着博特勒神徽的弯刀作威胁——一行人的武器在收押犯人随身物品的地方被找回。她先用地道尽头发现的绳子将他的两手反绑在身后,这些绳子大概是用来押送犯人的,现在倒是便宜了冒险者;再从打鼓人身上搜出了鼓和谱子。诗人简略记下乐谱。她没理躺在地上蛄蛹的打鼓人,回到山洞。里德和约翰正询问恢复到原先状态的犯人们。
“伊莱·帕特森,编号968032。”
“说详细点。”
“伊莱·帕特森,编号968032。”
里德叹一口气。约翰上前,抬手打向自称伊莱·帕特森的人,他仍重复自己的名字与编号。
“他们只是武器,不会再说别的话了。”
约翰总结。
“那么你准备怎样处理这些武器呢?”
“他们已经连交流都做不到……用完丢下即可。”
自称赞颂爱(爱情破灭后留下满地鸡毛)与美(美显然多见于悲剧)的诗人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她皱皱眉头,感叹道:“真是冷淡!”接着她发出一声呼哨,荒鹫的猎隼从林子上方降落,停在一旁。奇诺娅从腰包中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掏出已被用得很短的炭笔写下些字。荒鹫的猎隼没老实待在旅馆,它在城市上空伸展自己的羽翼,又因追踪乌鸦的德鲁伊们的指引来到城外的树林。银发半精灵在心中祈祷,对自己的信使送出祝福:
“愿你的双翼胜过离弦羽箭,去吧!到你四处旅行的主人身边去!”
此时日已西斜,橙红的云拢在天上,尾迹却沾染夜色。黄昏就要过去。里德腰间的弦月先于天上的那个亮起,他在约翰饶有兴趣的注视中开始同萨米尔交谈。
“商队里曾经有人去找过市长,那只倒霉乌鸦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丢了,没有如约带到。整个商队都在离开城市后被灭口。除此之外,我们还在市长办公室找到几卷文件。”
“又是那石头惹的祸。”
“真是祸害。”里德感叹。
接下来,城外的二人跟着约翰绕过驻守城下的军队,由一条隐秘的小路进入城市。他们在路上通过小食补充了些体力,最后到达市长住处。
萨米尔与伊利耶等在那里。
(五)
“你想要什么?猜猜我会给你带什么?哈哈,先卖个关子吧。”
他们聚集在一起,接着夜幕的掩护绕到建筑一角。两旁的墙壁挡住可能的视线,树冠隔绝天空,形成遮罩。约翰在动手前说:
“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你们与他应当不是同路人,只要不协助他,接下来就随你们吧。”
“这是你对我们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奇诺娅惊奇道。
“同行一路,”萨米尔点评,“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里德则说:“我们真的,的确只是来找人的。”
伊利耶点头,补充:“多个帮手也没什么不好。”
“随你们。”他说。
约翰没回话,他撬开锁,翻进没有灯光的房间。冒险者们跟着他。一行人屏息,杂物间外传来佣兵们交谈的声音。他们正在往某处移动,谈话模糊不清,他们只能听到个别词语:无名冒险者、闯进去、转移、紧要关头。这些已经足够。约翰在足音远去后拆掉门锁离开房间。
“起居室在二楼。”
冒险者们没有对约翰生硬的提示多说什么,他们凝神观察周围。市长居住的地方有两层,走廊分为两个部分,由客厅前方的绒毯连接直角两边,一边通向正经入口,一边正是冒险者们来的方向,走道两边分布着闲置的房间;客厅需要推门进入,里边有交谈与笑声,可能是继续对光辉前程的谈论,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他们没在一楼多做停留,迅速切安静地沿着客厅旁边的阶梯到达二楼,直奔里兹市长卡兰·里尔多的起居室。
迎接约翰的是一支由门内射出的利箭。
寡言者躲闪不及,右手手臂被擦伤,他立刻将长剑换到左手,挥剑劈开另一支朝他面门飞来的羽箭。放箭的是巡林客,诗人早些时候在治安官的办公室外见过他,那时他也从窗外放出冷箭,差点结果治安官的性命;走在最前的是一个身高大概两米的巨汉,肌肉虬结,未着护甲;他们身后还有两人,一人抛接自己的双匕,另一人盔甲上有梵的圣徽。
约翰越过一众护卫看向房间里被护着的市长,用冷淡的声音发问:
“卡兰•里尔多,半年前起,里兹市以维持治安为名囤积士兵及兵器,这样做的人是你吗?”
市长从容回答:“正是。”
“将里兹市内罪犯改造为兵器,也是你做的吗?”
“对于犯罪者,这才是最好的做法,伊菲特尔的做法太温和了。”
“所以你打算让里兹脱离伊菲特尔?”
“的确如此,王国之剑——我听说你们一向独来独往,这次居然有了帮手吗?”
约翰只是回道:“无需多言。”
以巡林客射出的利箭为信号,战斗在狭窄的走廊上打响。梵的信徒握着双手剑,首先向冒险者们冲来,约翰没理会他,反而毫无畏惧地迎上以自身肉体为武器的高大武僧。里德接替王国之剑的位置,轻快地滑向着甲战士,他闪过一击劈砍,在战士身形的掩护下将小刀投向使双刀的人。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了另一个游荡者战斗的节奏,伊利耶的缠绕术正中目标,里德趁机结果了他。诗人凭借自身的轻盈踏上走廊外侧的栏杆,躲过战士的劈砍,她张弓搭箭瞄准巡林客,两支羽箭在半路对撞。萨米尔抓住机会,用德鲁伊的语言祈祷:一团雷云聚集在屋内,电光穿梭其中。
“放开剑!”他喊。
约翰立刻放开手中的剑柄,他刚将剑身插入武僧的心脏。在轻微嗡鸣后,闪耀的电光挤成一点,随后奔涌而出。梵的信徒几乎立刻就倒在地上。奇诺娅在鸣闪结束后放箭,她的动作紧跟离弦的羽箭——诗人抽出荒鹫首领作为信物交予的弯刀,自下而上斜斜一划。
一声爆响与巡林客的尸首一同落地。
约翰制住卡兰·里尔多的前一刻,里兹市长掏出一管东西向地面扔去。
“是报信器。”寡言者解释。
楼下的佣兵们很快离开,没人试图上楼。冒险者们靠在墙壁上休息,看约翰打晕里兹市长,再把他捆起来。
“好吧,”诗人轻飘飘地说,“后会有期。”
她丢下这句话,顺着走廊打开了起居室的门,房间内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
萨米尔没有评价同伴的行径,他转去问约翰:“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
“我自有去处。”
行,真会聊天!
无言的沉默持续到约翰带着卡兰·里尔多离开。卡兰·里尔多本是位正直善良的人,他的妻子和女儿在一次事件中遇害,凶手没能得到严惩。痛苦与愤怒烧着他的心,他的头脑与心灵在这股烈火的燃烧中发生了改变。卡兰·里尔多对待犯罪的态度越来越严厉,市民们一开始觉得是好事,直到他离界限已经太远。“犯下罪孽的人不会悔改”,行凶者获赦后的微笑仍会在梦中出现,他的行为越发偏激。这是冒险者们不知道的事。
“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伊利耶说。
(六)
“等我。”
更厚、更雄浑的鼓声响在城门处。
守门的卫兵不见踪影,那些只剩编号的可怜人轻而易举地地闯入。而跟在这些完全不知疼痛、只懂得进攻以索要药物的囚犯身后,众多卡兰·里尔多为对抗伊菲特尔而准备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行进,准备接管这座城市。里兹的居民紧闭门窗,打算等这场巨变过去。
诗人没有多做犹豫,她沿着街边堆放的货物攀上屋顶,跨过好几条小巷,终于找到一个适合的地点。奇诺娅瞄准打鼓人,羽箭被在旁警戒的持盾武士拦下。巨大的塔盾立刻集中到打鼓人身边,形成一堵坚实的墙。
“你也整点儿带劲的!”萨米尔冲她喊。
两位德鲁伊试图催生植物形成阻挡,特殊的士兵离他们已经不远;里德深知对抗他们没什么作用,干脆借建筑的遮掩前进,试图直接前往城门处找到行动的指挥。在山洞外被搜出的小鼓被敲响,磕磕绊绊的节奏只缓解了他们的动作,德鲁伊们趁机完成自己的构想。打乱节奏的鼓声引起敌人的注意,随军的弓手在指令下瞄准诗人——她之前为射杀打鼓人冲得太远。奇诺娅当机立断,抛下先前在治安官处随意挑选的弓,奔跑起来。一小队士兵搭着梯子攀上屋顶截断后撤的道路,她只能前进。诗人在屋檐尽头跳起来,又在落下时翻滚,她在起身的片刻抽出长剑向前劈刺,正中守卫。她已然在城墙上。弓手将箭头对准她。
匕首从背后刺入,里德从阴影处出手,帮队友缓解一次危机。可进攻的人实在太多,更多的士兵向城楼进发,诗人的长剑不再如冒险开始时那般锋利;德鲁伊尽心维持的植物墙也被无痛觉的进攻者撕开小块豁口。
——天空中传来游隼的鸣叫。
一支骑兵从后方突袭。他们侧着身子,借马匹的奔跑穿行在反乱的士兵间,他们冲散了原本的阵型,将规整的队列分割为不规则的小块。已有不少士兵伤于马蹄和盗匪们的弯刀——荒鹫的队伍如利刃般插入。为首的正是柯洛·格利泽,她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军阵,此刻正调转马头准备第二次冲锋。红色的血液顺着刀锋滑下,她将弯刀举过头顶,眼瞳耀眼炫目如火光。
“荒鹫应誓言前来!”
乌发的首领将刀尖指向打鼓人,锋利的目光投向诗人——打鼓人身旁的持盾武士分出心去对付荒鹫的盗匪,此刻孤立无援。奇诺娅微笑起来,她拾起无名士兵的长弓,抽出箭筒中最后一支羽箭,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诗人的一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径直射穿鼓手的胸口。失去了信号,那些不会疼痛的士兵就像是切断引线的人偶一样呆立不动,失去行动力。
剩下的部分很快解决。
里兹的叛乱如热刀划过黄油一般被镇压。
沙漠的夜晚很短,朝阳自东方升起,一切将亮未凉,呈现出朦胧的感觉。荒鹫的人马集结在城门,他们在叛乱过后的第二个黎明离开,再过一天,新的市长就会到来。这座城市当前由国王指派的人接管,他顺从国王的命令,但也告诉冒险者们,由于他们的活跃表现,遗都来的商队将获得部分关税上的减免。诗人猜测荒鹫的首领也同伊菲特尔王国的使者达成了某种协议。
在离开前,柯洛·格利泽与诗人有过一段简短的谈话。当时荒鹫的首领已骑在马上,诗人来送她。
“若是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尽情驱使就好了。”银发的半精灵抬头看着与自己交换过信物的笔友。她看着柯洛的眼睛,说:“你拥有我的誓言。”
荒鹫的首领没说什么,她看向远方,那是她必须注视的方向。
“在那之前,不要停下你手中的笔。”
说完,她便离开。
(七)
——
“王国之剑……”伊利耶骑在骆驼上,“我听过传言,据说伊菲特尔王国里的确存在这样一种组织,他们巡游各地,针对对王国的不利行为展开调查和攻击,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萨米尔回想着:“但那个卡尔多市长说过他们通常单独活动……如果我们没有跟上约翰,那他不就得独自面对一整个军队?”
“对于王国之剑来说,生死是不重要的。”伊利耶回答。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打住了。他们等里兹的一切都结束后才踏上回程。等冒险者们再次敲开委托人家的门,已经是二十天之后的事。
希望短暂地在委托人眼中燃烧,她看着眼前的四人,明白了丈夫的命运。她倚在门框上,拒绝诗人的搀扶。呜咽从她的指缝中漏出,明明是十分克制的哭声,听来却惹人心碎。商人的妻子最终平静下来,她用了无生气的眼睛看着冒险者们,问道:“是怎么回事?”
萨米尔和奇诺娅对视一眼,最后奇诺娅开口了:“您丈夫所在的商队不小心卷进里兹的内乱,所有人都没能逃过。”
委托人没动,等她积攒够力气,才起身回屋。她收拾一番,将一些精巧的首饰塞进诗人怀里。
“这些是我现有全部的盘缠,当做报酬收下吧。”
萨米尔拦住她的动作,问:“您打算怎么办?”
“回去。”
“回去?”
“我们说好了一起回去。”
德鲁伊看不下去,他将那些保养得当的、来自各地的饰物塞回商人遗孀的手中。
“钱都给出去了,您怎么回去?”萨米尔看着她说,“收下吧。”
第二天,她就离开了遗都。
End.
他们走进地道中。
地道阴冷潮湿,萨米尔从一侧的墙上取下火把点燃。这些火把被安置在两侧的墙上,可以看出来近期有人使用过它们。凌乱的脚印布满地面。借助火焰发出的光芒,萨米尔甚至看到了一些拖拽的痕迹和血迹。他蹲下身去,发现这些痕迹还是新鲜的。
“我们该不会在这里碰见什么人吧?”里德抛出了这个问题,他转了转手上的小刀。
奇诺娅走在后面,她没什么表情地回应:“请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们安静点,”约翰走在最前面,他并没有回头,“遇到人的概率就小一些。”
“祈祷前面的人不要折回来吧……”这样说着,萨米尔将球球放在地上,利耶的花栗鼠也跳到了地面上,它们一起到前方探路去了。
他们顺着地道向前走,在这过程中,奇诺娅无聊到数两侧墙壁上的火把数来打发时间。她一边数着数字一边听那肥硕的治安官嘟嘟囔囔,大都是些“里尔多会杀了我,一定会的……”之类毫无意义的话,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一直走了很长时间,地道到了尽头,再往前已经没有路,只有一个向上的铁质梯子,旁边还有一些绳子。里德凑上前,小心地敲了敲梯子的周围,在确认没有机关后,才松了口气。
萨米尔扭头戳了戳治安官,问:“出口通往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
萨米尔接着说:“你告诉我们,我们还可以让你多活一会儿。”
“里尔多会不会杀了你我不知道……”里德帮腔,他还特地停顿片刻,“不过你现在在我们手里。”
治安官看起来就快哭出来,他皱着张脸:“我是真的不知道。”
里德不再理会没用的治安官,他将手攀上梯子,说:“我先上去看看情况。”
“好,”萨米尔将已经等在梯子下的球球放回自己的肩膀,“约翰第二个吧,然后这位……柔弱的小姐就排在我前面。利耶,你就带着这位治安官在地道里待命吧。”
像是觉得有些不妥,萨米尔又补充:“要是有危险,就先保全自己。”
利耶点了点头,找了根绳子把治安官给捆了起来。
里德向上爬去,梯子的尽头是一个金属门。他推开那扇金属门,发现外面是一个山洞,洞穴里有许多人坐着。里德当即就缩进了影子里,值得庆幸的是,山洞里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他们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目光呆滞,看起来毫无神采。就在这群人中,里德发现了那个他曾在档案中看到过的,失踪的犯人。游荡者冒险过去戳了戳那人,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里德又试探着戳了戳其他人,他们的反应和这个失踪的犯人一样,都没有什么反应,偶尔有一两个感觉到了,也只是稍微挪动身体。放弃了和这些人交流的尝试,里德小心地向洞穴出口挪去。
在里德活动的时候,奇诺娅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些脚步声。虽然声音还很远,但可以听出来正在逐渐向他们接近。
“快上去。”萨米尔明显也听到了,他催促着约翰。
在所有人都到地面上之后,萨米尔试图把金属门锁上,却发现这扇门没有锁,只能关上。他四处看了看,发现一些石头,于是他将石头搬过来压在门上,又拿出一些种子催生出藤蔓拦住门。
就在堵好铁门之后,洞外传来了一阵鼓声。佣兵们还没反应过来,里德匆匆和他们汇合。
“洞外有什么?”萨米尔首先问道。
“草地,还有一些树。”里德皱了皱眉,“……那只乌鸦也在。”
“阴魂不散的家伙,”萨米尔想起之前在牢里的经历,接着他说:“这鼓声是怎样?”
仿佛是在回答德鲁伊的疑问,那些原本神志不清的人随着鼓声动了起来。他们听到鼓声后似乎有一阵茫然,但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站在山洞最深处的佣兵们。
萨米尔喃喃道:“不不不,千万别这样,我可不想再杀伪僵尸了……”
就在他迟疑时,约翰已经一剑砍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腿。那个人即没有惨叫,跌倒后也没有挣扎,立刻就站了起来。萨米尔本想大声质问治安官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却发现治安官已经被吓晕。
奇诺娅唱起了寂之摇篮曲,希望这首歌能对这些不知是什么的人起作用。
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约翰站在原地,他说:“去找鼓声的来源。”
“还用你说?”萨米尔快速来到洞外,发现那只纠缠不休的乌鸦就停在不远处的树上,鼓声也是从那个方向传来。萨米尔拿着奇诺娅的弓做出个射箭的姿势,乌鸦“嘎”地叫了一声,飞了起来。与此同时,鼓声也戛然而止。他们看到一个身影飞快地跑开,向着城市的方向跑去。
“奇诺娅!”萨米尔把弓箭抛给同样跑到前方的女诗人。
自称柔弱的诗人很快拉弓搭箭,那箭正好射中那人的膝盖后面。同一时间,萨米尔和利耶变成鸟追上那只逃往城市的乌鸦。两只花栗鼠自动跑到里德身边,带着动物伙伴的里德回到山洞里,发现那里又恢复了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那些追过来的人敲打着金属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上不来。
“那群人是怎么回事?”奇诺娅蹲下来,她用之前在地道尽头发现的绳子捆住了打鼓人的手,防止他突然暴起。
“伊莱•帕特森,编号968032。”
“说详细点。”
“伊莱•帕特森,编号968032。”
看到问询毫无进展,原本站在奇诺娅身后的约翰走上前,抬手就扇了那人耳光,但对方的回答依旧只有这么一句。
“他除了这句话,什么都不会说的。”约翰仿佛是确认了什么,他对奇诺娅说。
奇诺娅没有接话,她伸出手开始搜索那人身上的东西,找到一面鼓,一些武器,还有一张谱子,上面似乎记录了鼓的打法。谱子上写着一些诸如“前进”“攻击”之类的标签,诗人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着打一打,但不可能精确,她暗暗记下了这张谱子。
约翰再次开口了:“他们就只是兵器而已。”
“那么你要怎样处理兵器?”奇诺娅回问。
“这些人已经连交流都不会了,用完丢下即可。”
奇诺娅避开了这个话题,她用同样冷淡的声音说道:“……如果你还知道其他信息,可以说出来试试。”
约翰耸耸肩,只吐出 “卡兰•里尔多”这个名字。他看起来无意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已经准备离开前往城内。奇诺娅叫住了他,让他稍等,接着半精灵在里德的帮助下用有些粗暴的方式将那个被捆住的打鼓人压在了密道通往山洞的金属门上。这时候,密道里那些敲击门的声音已经停止,大概是绕路去出口了。
里德把治安官拍醒,说:“嘿,现在该把你知道的事情吐出来了吧?追上来的人好像绕路赶过来了哦?你要是再不说,我们就把你扔在这里,反正带着也是个累赘。”
“我们已经救过你一次了,作为报酬,吐也要吐出情报。”奇诺娅补充。
治安官此时已经哭得涕泗横流,他说:“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卡拉•里尔多给我这个位置,条件就是让我帮他送囚犯啊!”
“哎——真是遗憾呢,”里德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一点点细节也好,本来还指望你能吐出点什么来的。”
“也就是说你没什么用了对吧?”奇诺娅把手按在短刀上,“真是个累赘。”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听说卡兰•里尔多因为被发配到这里所以一直心怀不满而已!饶命!饶命啊!”似乎被奇诺娅的动作唬住了,治安官不管不顾地喊叫起来。
“说重点,时间不多了。”奇诺娅握住刀柄,似乎下一秒就要刺下去。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就是听说他是得罪了人才来到这里的!”
“啧。”奇诺娅没有试图去掩饰她的不耐烦,她挥下刀。
“噫————”治安官闭上眼睛,乱叫一气。
“跑吧,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治安官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里德看到他这幅样子,大声嘱咐:“自己的嘴巴最好守严些哦——不然恐怕会被当成同伙吧。”
黄昏已经快要过去,他们开始向城市的方向进发。
就像上次在荒鹫营地外一样,里德带着的弦月发出柔和的光芒,萨米尔的声音从那里传了出来:“喂,老大吗?我现在在室长办公室。”
约翰似乎对这个有些兴趣,他停下来看着和萨米尔通话的里德。
“商队里曾经有人去找过市长,那只倒霉乌鸦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没有交给市长,然后整个商队的人都在离开城市后被市长灭口。”
“又是那石头惹的货。”
里德不禁感叹:“这石头简直祸害一样。”
奇诺娅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似乎对了一部分。他们跟着约翰绕过军队,进入了城市。在进城之后,奇诺娅提出要回旅馆一趟。
“我有些信息要传达,这很重要,希望你能稍微等我一会儿。”奇诺娅对约翰说,随后她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径自去了旅馆。她来到他们本该下脚的地方,冲着窗台吹了声口哨,如果萨米尔在,一定会嘲笑诗人差劲的技术,但荒鹫的猎隼还是听到了奇诺娅的招呼。
奇诺娅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和记本,她撕下其中一页,尽量简短地写下了白天的经历和自己的猜测。随后她把东西交给猎隼,说:“这次真的拜托你了,去吧。”
等奇诺娅赶到市长住处那座建筑物附近时,萨米尔、利耶已经在了。德鲁伊似乎对约翰说了些什么,约翰点了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似乎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
萨米尔拿出来一叠文件,问:“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东西会有用吗?”
“不必。”对方回答,“我已经大致猜想到卡兰•里尔多在策划些什么了。”
“你准备怎么做?”萨米尔追问。
“我会去找他。”
“一个人?”
约翰看了萨米尔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你们与他应当不是同路人,只要不协助他,接下来就随你们吧。”
“嗨……我们可是跟着你走了一路啊,这样见外未免让人伤心。”萨米尔说。
“哎呀,最开始就说了呀,我不就是来找姐夫的吗?”奇诺娅笑起来,“人就这么没了,要是不找市长问个清楚,我可不好向姐姐交代呀。”
“万一有什么意外呢?”萨米尔坚持不懈,“多个帮手没什么不好吧。”
“随你们。”他说着就向楼里走去。
佣兵们跟着他,他先是在房子外绕了一圈,接着选择了一个没有灯光的房间撬开锁翻了进去,这是一个杂物间。在这过程中,萨米尔问奇诺娅,说你的柔弱去哪儿了。奇诺娅看他一眼,回答,跟着箭一起射出去了。
约翰穿过房间,靠在门口听了起来。三个半精灵做了和他一样的动作。
外面正巧有一群人经过,他们正彼此说着些什么。
“听说是不知道哪来的冒险者闯了进去,所以要转移。”“真是的,这种紧要关头怎么这么不安分?”“别抱怨了,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这样的对话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哟,这是要谋反吗?”萨米尔压低声音说。
“是想搞个大新闻啊。”奇诺娅接下他的话。
等他们走远,约翰打开门——他随意拆掉门锁——走了出去。
“起居室在二楼。”他说。
萨米尔看起来有一点感动,奇诺娅猜那是因为约翰竟然主动跟他们讲话了,而不是自顾自走掉。不过他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呢?奇诺娅想。
佣兵们,也就是走廊上的人提到过的冒险者们,所在的这个走廊,往前就是楼梯。而另一边还有个客厅模样的地方,隔着门可以听到传来的交谈声和笑声,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内容。他们没有在走廊上过多停留,而是迅速走上楼梯。出乎意料的是,二楼并没有看守,约翰一行人很快就摸到了起居室门口,里面还有灯光透出来。
约翰打开了房门。
在开门的一瞬间,一支箭忽地射了过来,约翰虽然躲开了,但手臂却被擦伤。接着那扇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从里向外踢开,他立刻向后退,只见从里头走出来一个身高两米的巨汉。
萨米尔愣了一会儿,他问:“这是……市长?”
“噫。”里德忍不住嫌弃地噫了一声。
“……看看他后面。”约翰没有去理会手臂上的擦伤,很快进入临战状态。
他们发现在巨汉身后,房间里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握着弓箭,奇诺娅猜他就是那个试图杀死治安官的巡林客,另外一个人拿着两柄匕首,一个人盔甲上有着明显的梵的圣徽,至于最后一个人……他一脸冷笑地看着闯入者们。
“比我预想得要迟一些,但也没有超出计划。”
里德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哦?你早有准备?”
萨米尔则指着那个说话的人,向约翰提问:“那个笑得很难看的,就是市长?”
“哎呀,约翰,你的老相好吗?”奇诺娅则不嫌添乱。
“是。”约翰只回答了这么一个字。
“是老相好,还是是市长?还是都是?”奇诺娅不怕麻烦地追问。
“……亲爱的奇诺娅,”萨米尔假腔假调的说,“那不是你的情敌。”
奇诺娅无所谓地回答:“说什么呀萨米尔,我这可是在为你操心啊。”
萨米尔继续:“害羞的话不如去砍了那家伙吧。”
在萨米尔和奇诺娅相互讽刺的时候,大汉正摩拳擦掌,但约翰只是越过他看向房间里被护着的市长,说道:“卡兰•里尔多,半年前起,在里兹市以维持治安为名囤积士兵及兵器,这样做的人是你吗?”
市长从容回答:“正是。”
“将里兹市内罪犯改造为兵器,也是你做的吗?”
“对于犯罪者,这才是最好的做法,伊菲特尔的做法太温和了。”
“所以你打算让里兹脱离伊菲特尔?”
“正是如此,王国之剑——我听说你们一向独来独往,这次居然有了帮手吗?”
但约翰只是回答道:“无需多言。”
王国之剑……奇诺娅抽出箭,瞄准了市长。同时,里德对上了那个大概是游荡者的、使匕首的人,萨米尔放出雷电,击中了那个穿着盔甲的战士。约翰则毫无畏惧地同巨汉战斗。
“叮”
奇诺娅的箭被打偏到一边,她看向那只箭射来的方向,是那个巡林客。对方看见奇诺娅注意到了他,露出个令人不愉快的笑。
拿着弓箭的半精灵皱起眉头,像是较劲一样,她再次张弓搭箭,对象就是那个巡林客。
“叮”
“叮”
“叮”
他们的箭撞在一起,不断地打掉对方的箭。
“奇诺娅你在搞什么!”萨米尔大叫,他用火焰牵制住那个试图袭击奇诺娅的战士,幸亏之前电击的效果还在,战士的剑失去了准头,这多多少少救了在奇怪的地方执着的诗人。
“担心你自己吧!”奇诺娅喊回去,她用余光瞥到里德从影子里窜出来攻向游荡者,萨米尔操纵着植物缠绕住身上燃起火焰的战士。
她一下子抽出两支箭,向巡林客射去。似乎没有料到这一手,他有些慌了神。抓住这个机会,诗人兼战士丢下弓箭快速向他冲去,她抽出长剑直接对着对方喉咙划过去。似乎是怕这还不够,奇诺娅空闲的左手抓住短刃插进巡林客的心脏搅了搅。
市长见大势已去,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管什么就向外丢去。
“萨米尔!”诺基亚喊着德鲁伊的名字,同时将短刃投掷向市长的膝盖。
萨米尔操控下的植物接住了那根管子并快速包裹了它。但或许是剧烈的震动已经使管子里的东西活跃了起来,他们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很响,但并没有感到多少震动。
“是报信器。”约翰说,“你们快离开这里。”
“……我们?那你呢?”萨米尔问道。
“死不了。”
“市长呢?”奇诺娅看着跌在地上脸色不善的市长。
“我会带走他。”
“我明白了,以后有缘再见吧。”奇诺娅对着约翰点了点头,接着开始搜索市长的房间。她似乎感到萨米尔在盯着她看,但她决定把这个当做错觉。
萨米尔看着约翰麻利地将市长打晕了,问:“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
“我自有去处。”约翰说。
奇诺娅找到一堆珠宝后,再看到的就是萨米尔有话说不出的样子。
青春呀……奇诺娅想着,决定帮队友一个忙。
她用快速毫无起伏的音调问:“约翰以后还能见面吗要见面在哪里见我只是帮人问。”
约翰没有理会她,只是沉默着捆着市长。
于是奇诺娅笑起来,对萨米尔说:“真遗憾呢,萨米尔。”
之前一直在望风的里德发现底下的人已经离开,他们快速地离开了市长的住处。街道上已经有不少市民离开了家,正不知所措地望着四周,察觉到有些不妙,佣兵们快速向城门跑去。在接近城门时,他们听见了城外传来的阵阵鼓声。城门已经没有守卫的士兵了,那些被下了药的可怜人轻而易举地就推门而入。而跟在这些完全不知疼痛,只懂得进攻以索要药物的士兵身后,众多卡兰•里尔多为对抗伊菲特尔而准备的士兵紧随其后,准备接管这座城市。
奇诺娅快速沿着街边堆放的货物攀到一个稍高的楼顶,她对着那个打鼓人射了一箭,却被一个拿着塔盾的人挡了下来。
经过分辨,诗人发现这鼓声和她记下的谱子一样,于是她试着以鼓声对抗另外一边的鼓声。但由于缺乏练习,她的鼓声不够准确,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们的动作,拖延一些时间。在听到对抗的鼓声后,那边的人调动士兵向奇诺娅走来。
“没办法了……”萨米尔利用争取来的时间构筑起植物的墙试图阻挡对方,里德和利耶则叫市民们回到家里关好门躲起来。
就在他们陷入困境时,奇诺娅忽然听到了从天空传来的游隼的鸣叫声。
一支部队忽地从后面突袭了这些士兵,如同利刃一样切开了这只部队,为首之人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军阵,她停在他们面前,弯刀上已满是敌人的鲜血。
“那个打鼓的人,交给你们如何?”柯洛•格利泽说。
萨米尔似乎说了些什么,奇诺娅没太注意,她的眼里是落日的最后余晖与燃烧火把映照下透着光芒的金发,与寄宿着坚定意志的冰蓝眼瞳。
她克制住拥抱对方的冲动,将右手放到胸前行了个礼。
“我不会失手第二次。”
原本那些持塔盾的士兵已经被荒鹫的骑兵牵制,在萨米尔和里德的阻止下,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奇诺娅射向鼓手的箭。
“来吧。”
她想起在无名之城迎战死灵法师时的最后一箭,她让那股战意与紧张蔓延在全身。风似乎在耳边低语,她顺从着听不见的轻声呢喃,松开了手。
奇诺娅的一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径直射穿了鼓手的胸口。失去了信号,那些不会疼痛的士兵就像是切断了引线的人偶一样呆立不动,失去行动力。在射杀鼓手后,奇诺娅背着弓,握着短刃与长剑加入了与士兵们的战斗。
身为影舞者的里德在夜晚拥有优势,而萨米尔和利耶也操控着植物将那些士兵分隔,这使得他们无法做出十分有效的反击。至于荒鹫,他们彪勇善战,剩下的士兵很快就在佣兵们与荒鹫的合力下溃退。
等到战斗大致结束之后,约翰与前市长已经不知所踪。很快,就有人接管了这座城市,他顺从伊菲特尔王国的命令,但同时,因为佣兵们的活跃表现,他承诺给遗都来的商队减免一定的关税。
在新市长来之前,荒鹫就趁夜走了。
“十分感谢您这次的帮助,柯洛小姐。”奇诺娅再次向对方行了个夸张的礼。
已经骑在骆驼上的女首领居高临下地看着奇诺娅,她点了点头,说:“这正是盟友应当做的事。”
奇诺娅笑起来,说:“若是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尽情驱使就好了。”
柯洛没有回答,她将目光转回前方,那是她需要注视的方向。
“在那之前,不要停下你手中的笔。”
说完这句话,她便走了。
奇诺娅甚至来不及说一句珍重。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荒鹫的背影融入夜色,完全不见。
“你知道王国之剑吗,利耶?”萨米尔问利耶。
利耶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个王国里的确存在这样一种组织……他们巡游各地,针对对王国的不利行为展开调查和攻击,其他的就……”
“如果我们没有跟上约翰,那他岂不是……”奇诺娅想起市长曾说过的“王国之剑通常单独行动。”
“对于王国之剑来说,生死是不重要的。”利耶平淡地说。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打住了。
在结束了这里的一切之后,他们踏上了回到遗都的旅程。等他们再次敲开委托人家的门,那已经是二十天之后的事情。
那妇人打开门,她看到里德他们时,眼里燃起了光,她甚至露出一个颤抖的笑准备迎接她的丈夫。奇诺娅沉默地看着委托人眼里的光逐渐熄灭,她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哭了起来。
过了一段时候,她才平静下来。
“是怎么回事?”商人的妻子用没有起伏的语调问道。
萨米尔和奇诺娅对视一眼,最后奇诺娅开口了:“您丈夫所在的商队不小心卷进了里兹的事件,所有人都没有逃过。”
听完奇诺娅的解释之后,她眼神放空地呆滞了一段时间,然后她站起身,收拾了一些东西,塞到了奇诺娅手上。
“这些是我现有全部的盘缠,当做报酬收下吧。”
萨米尔拦住了她,问:“您打算怎么办?”
“回去。”
“回去?”
“我们说好了一起回去。”她说着就转身要去收拾东西。
萨米尔从奇诺娅手里夺来一半塞给了已经成为商人遗孀的女性。
“钱都给那家伙了,您怎么回去?”萨米尔看着她说,“收下吧。”
第二天,她就离开了遗都。
end.
————————————-————————————
全文7584
喵企快写约翰的个人外传!【敲碗
萨米尔和奇诺娅闲扯,他也没忘了观察这个监狱里的环境。
那群来找茬的倒霉蛋就在他们边上,之前那个沉默不语的冒险者在更远的地方享受着单间的待遇。与此同时,远处的看守正坐在桌边打牌喝酒,连个眼神都没施舍向这边。而那只漆黑的乌鸦依旧在外头,奇诺娅想用小石子把它给打下来。
没过多久,就有人把那群人高马大的佣兵给提走了。佣兵们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们甚至还露出了得救一般的放松表情。遗都来的冒险者们看着跟在士兵身后的佣兵,他们踏上阶梯离开了。
没过多久,就有几声惨叫传来。
奇诺娅转过头看着萨米尔,对方很显然也听到了那些声音,他表情有些不太好。
“刚才那是……”利耶皱起眉头,北荒来的半精灵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压抑阴沉。
里德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人类的听力没有半精灵那么敏锐。萨米尔向他解释:“那群佣兵大概凶多吉少了。”
“我们想想下一步怎么做吧。”里德点了点头,他不打算在牢里一直呆着。
“我和萨米尔留下来,老大你和利耶带着刚刚那个不说话的人走,”诗人提议,“我现在的角色定位不太适合逃狱。”
萨米尔摆摆手,他有另外的想法:“老大还是影舞,只要有影子就能跑,你得出去。”
“我也是战士,多少能打几个。”奇诺娅说,“再说你和老大都有弦月,联系起来比较方便。”
“你能一个打一百个?”萨米尔笑起来,“再说怎么可以让柔弱的女孩子留在这种地方!”
对于和萨米尔之间你来我往的揶揄以及无伤大雅的争吵,来自绿林故都的半精灵已经习惯,倒不如说她乐在其中,可她确实没有想到深层的理由是这个。
“等等……我只是扮演柔弱的”“女孩子当然不能留在这种地方。”诗人的话被游荡者打断,里德接着说下去:“这里太危险了。”
能有被冰封的无名之城危险?这句话被梗在了喉咙里。诗人清了清嗓子,她带着点不确定,试探着问;“之前沉默者……也是这样让姑娘留在安全的地方?”
里德和萨米尔看着奇诺娅,仿佛在说这种问题怎么还需要问。
“如果我没记错……似乎你们那儿还有个女法师?法师也呆在后边?”
“你说吉泽尔?”萨米尔想起了红头发的同伴,“那当然,未成年到处玩一玩不是很正常吗?”
奇诺娅想起对战死灵法师时抡着拳头揍人的玛利亚和分饰三角的自己,愣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还挺奢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萨米尔看向外面,两个守卫坐在桌子旁,他们正吃着肉喝着酒,似乎已经习惯了监狱里的吵吵嚷嚷,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被抓进来的人身上。
“好我这就让球球去试着偷个钥匙……”萨米尔伸出手捧着自己的动物伙伴。就在德鲁伊说话的时候,里德已经走向牢门并灵巧地撬开了锁。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撬锁呢?”老大问。
萨米尔之前就站在窗口旁,他赶紧回头确认乌鸦的状态。在发现乌鸦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他松了口气,然后更加凑近,在几乎贴着窗口后开始着乌鸦挤眉弄眼。趁着乌鸦的视线被挡住的机会,里德走出牢门。他顺利打晕了其中一个看守,另外一个立刻叫了起来,但很快也被打晕。那些监狱里的囚犯看见他的动作不由得叫起好,一些需要自主规制的词充斥在牢房里。
“卧槽安静安静安静!”
里德一个人的声音并不管用,房间里仍然吵闹。奇诺娅偏头看了一眼之前那个沉默的犯人,他依然不为所动。奇诺娅示意里德把那个人的牢房门也打开,里德照做了,随后他就和利耶一起试图让犯人们安静下来,萨米尔依旧在和乌鸦愉快地玩耍。
那个人有些奇怪地看着逐渐靠近的奇诺娅。
“您……您刚才说市长会来,他什么时候会来?”诗人适当地停顿了一下,“他来了之后会放我们出去吗?”
“他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对方显得十分镇定。
“怎么这样……”奇诺娅很符合形象地抱怨了一下,“……那您是为什么会被关进来,先生?也是无缘无故就被抓了吗?”
他看起来对这种话题兴致缺缺。
“……您不想出去吗?”奇诺娅没有放弃,她找着话题,“如果能出去,您能带着我帮我指路吗?我还要找我失踪的姐夫……”
“您请自便。”
好想直接打昏带走,奇诺娅想着,她试着最后友好一把:“请不要这样……好冷淡啊。”
就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上头似乎终于注意到了下面的响动。
“下面怎么了?刚刚似乎有声音。”他们听见有人这样说。
“我,我待会儿再来叨扰。”奇诺娅飞快地转身回到自己该在的牢房,不忘带上虚掩的门。里德和利耶把倒在地上的守卫扶起来,也回到了牢房里。
“你们干了什么?”奇诺娅趁守卫还没到的空隙问里德。
里德回答:“准备搞个大新闻,你那边怎么样?”
“油盐不进。”
守卫到了,监狱里暂且安静下来。
“哟,睡着了?”其中一个走向趴在桌子上的看守并推了推他,然后坐着的看守就这样倒了下来。
“你瞧瞧你们这些公职人员——怎么能喝成这样。”萨米尔发出嘲弄试图蒙混过去。奇诺娅注意到那个单独关押的犯人站了起来,摆出准备战斗的姿势。
“你们这个城市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抓人,看守竟然还会喝醉!”奇诺娅帮腔。
“闭嘴!”那个看守厉声喝道,与此同时他的同伴立刻蹲下身检查了起来,很快他就看到了倒下的看守头上的淤青。
“他不是喝醉的!”他们两人都拔出了剑。
萨米尔轻笑一声:“什么,冤枉人是你们这里的传统吗?”
他们没有答话,两个看守对望一眼,默契地向后退去,就在他们走到楼梯上时,其他的囚犯已经再也按捺不住,一涌而出。他们立刻抓住其中一个看守揍了起来,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看守迅速转身逃跑。
奇诺娅想叫上那个沉默的犯人,却发现他已经在牢外,他正默默地向上走去。
“我们跟上去看看吧。”利耶说。
萨米尔观察着乌鸦,它看到屋子里的景象,似乎迟疑了一下,接着拍拍翅膀飞走了。
于是他们留下正在群殴看守的犯人们追了上去。那个沉默的犯人一下子追上了之前逃跑的看守,空手拗断了他的脖子。
“……”奇诺娅觉得自己是真的很柔弱。
那个看守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不过这里的动静如此之大,大概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骚乱吧。
在被关起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这里是整个城里类似看守所一类的地方。地下就是关人的监狱,一层是一些休息区、审讯室和办公室,二层是治安官办公的地方。
这个犯人捡起看守的佩剑头也不回地往上走了,他终于对冒险者们发话:“如果不想扯进麻烦事里,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我……我想跟着您……”奇诺娅回答,她快速走到那人身后,一副已经打定主意的样子。
他似乎并不介意他们跟着,只是往上走,路上偶尔有士兵模样的人围过来,也很快被他干掉了。
“……你跟他们有血海深仇吗?”萨米尔问。
“不。”他只回答了这么一个字。
“你可以稍微温柔些的。”萨米尔坚持不懈。
“温柔并无益处。”对方这样回答。
他们走在一楼,休息区和办公室在另一边,前面还有前台,里德和利耶决定去办公室翻找一下,萨米尔和奇诺娅跟着那个人走过审讯室。萨米尔每经过一个房间都要往里看看,今天他们运气不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吵吵嚷嚷的声音向着外面移动,他们跟着那个人来到二楼。二楼虽然是治安官专用的,但还是划分了几个房间,有简单的起居室和秘书的办公室一类。他径直就向着治安官的办公室走了过去。萨米尔拦住了他。
“……?”他很奇怪地看着萨米尔。
萨米尔说:“……你想杀他,总得有个理由吧。”
“谁想杀他了?”他一把推开萨米尔,然后径直走进办公室。
萨米尔和奇诺娅赶紧跟上,他们进入办公室后,看到办公室里有张巨大的办公桌,大到足够躺人的那种。走在后面的治安官一看就是最近油水不错,他听见人进来后猛地抬起头,下巴上的肥肉跟着一起抖动。
“你们是什么人!”他喝道。
奇诺娅装作很害怕地往犯人身后缩了缩。
那犯人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最近这里的囚犯,有许多不知去向。”
治安官的脸色一下子有些改变,他立刻说道:“别乱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作为一座城市,最近里兹失踪的人太多了。”
“失踪的大概也不只是犯人……没猜错的话,有些‘犯人’大概已经死了?”萨米尔问道,那个人看了萨米尔一眼。
“你是指……还有像我们这样被莫名其妙抓进来的人?”奇诺娅帮腔。
那个沉默的犯人继续对治安官说:“我作为囚犯在这里已经呆了四天,这四天里,囚犯更换的频率远高于一般城市。”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奇诺娅和萨米尔,“也有如同这样不经审讯直接被关进地牢的人。”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治安官大声喊起来。
就在这时,老大从一楼上来了。
“哟,你们这边怎么样,我在下面倒是找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这边也……蛮有意思的。”萨米尔摊开手。
“在下面查到了些记录,有些囚犯只有收押记录却没有释放记录,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里德对治安官说。
治安官听见他的话,瞬间面如土色。
“看来连证据都有了呢。”萨米尔笑眯眯地说,里德很配合地把文件掏出来晃了一圈再揣回去,“您要不要说点什么?”
犯人——现在使用的名字是约翰——向前走了一步,猛地将剑拍在了治安官桌上,厉声问道:“卡兰·里尔多在策划着些什么?!”
“我的姐夫……就是这样……”奇诺娅继续演着。
“这么执意隐瞒……看来您参与的部分蛮多啊?”里德和善地说。
“就像刚刚那位小姐所说的……就连商队,或者其他这样的普通人都有不少失踪的。”萨米尔愉快地火上浇油。
治安官转头看了看窗外。
萨米尔问道:“怎么,他全知全能什么都能知道?”
“这个城市明明小到连审判犯人的能力都没有。”看起来里德在翻找文件的时候发现了不少东西。
“这和城市大小没关系。”治安官说,“不听从他的话……今后就别想在这里生存下去。”
“可是不说的话……”萨米尔示意了下约翰手里滴着血的刀,“您大概也活不过今天。”
里德煽动:“跟我们说说他又不会知道,嗯?”
“不,你们不懂得这座城市的——”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咔擦”一声,房间里的玻璃碎了。
萨米尔眼疾手快地扑了上去。奇诺娅很没诚意地尖叫了一声,然后用手捂住嘴,看起来好像很害怕。
一支箭斜斜地擦过治安官的身体,射中了桌子。萨米尔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日,你好歹是个治安官!!!”
约翰立刻冲到了窗前,同时另一支箭射了进来。萨米尔刚想把被吓出尿的治安官摁进桌子下面,就发现他已经连滚带爬地爬了出去,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边抖还一边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里德和奇诺娅看着发抖的治安官,一致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老大别让这家伙死了!”萨米尔喊道。
他摸到窗口往外看寻找攻击者,正巧看到一个巡林客模样的人跳下树。
“巡林客!”他提示着屋里的人,他同时还看到,树下,也就是门外的地方,已经站了一群士兵。“还有士兵!”
“啧。”奇诺娅皱了皱眉头,看起来那个叫卡兰的市长果然和乌鸦有勾结,如果唐吉诃德送的弓箭还在,她至少能射下那个巡林客。
……她的弓箭呢?
“你们毫无胜算!”底下有人喊道,“放开人质,出来投降!”
唐吉诃德亲手做的弓到哪里去了?她忍不住开始想象唐吉诃德本人知道这个消息以及弓失踪的缘由后的表情,然后奇诺娅忍不住露出真正惊慌的表情。倒不是怕唐吉诃德或是什么,她只是非常重视对方送的礼物。
萨米尔看到了一些跑到街上去的犯人,他们中的不少以及被重新抓住。
约翰和其他人都看见了奇诺娅努力压下去的惊慌,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约翰并不会因此怀疑奇诺娅的身份。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惊慌是合理的。
“有没有什么能走的后门之类的?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他们可是想连你也直接干掉。”里德推了推那个治安官。
萨米尔从窗子边走回来,说:“你看,你还什么都没说,他就要杀你了,要不是我速度快……你现在恐怕就是个死猪仔了。”
“休、休息室下面……有一条密道……”他发着抖说。
“通向哪里?”里德追问。
“城外……”
约翰说话了:“你们就是利用它来转移犯人的吧。”
“那是卡兰·里尔多的密道……”他喃喃重复着这一句话,“那是卡兰·里尔多的密道……”
约翰立刻转身出门,奇诺娅立刻跟上去,里德、萨米尔驾着治安官走在后面。他们在一楼楼梯口和利耶会和,利耶告诉了他们武器室的位置,似乎被收缴的武器也放在那里。
他们先去了武器室,约翰随意拿了些武器,他拿地很随意,似乎并不是在找回自己的武器,而只是捡些装备随意用。奇诺娅没费太大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武器,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接着她把萨米尔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帮我拿一下弓。”
萨米尔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柔弱地寻找姐夫的姑娘会背着长弓带着箭筒吗?”奇诺娅摆出“讲道理嘛” 的表情。
“你可以柔弱地挥舞狼牙棒。”萨米尔这样说着,还是接下了奇诺娅递过去的长弓。
“呀,那一点都不优雅,我要继续柔弱下去。”奇诺娅拿起自己的剑。
约翰听到谈话的声音,往这边瞟了一眼。奇诺娅把手上的剑往上提了提,说:“我……我也想找点东西防身。”
他们装备完毕,接着就就去往休息室。他们在休息室的一张床下面找到了一个松动的地砖。
在那下面,一条阴冷潮湿的地道正通向彼方……
tbc.
————————————————————————————
全文5039
这位约翰先生,真是位正义的好伙伴啊!
结尾就像是哪里的惊悚片结局www
在修整了一个星期后,奇诺娅很快又跟着里德和萨米尔接下另一个委托。
“这次的任务是关于一支前往伊菲特尔的商队的。”萨米尔边走边向奇诺娅简略说明。
奇诺娅看着萨米尔,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这引起了她的注意:“难不成还能是上次那个?”
诗人指的是那只因携带了沙魔法之石而被荒鹫狙击的倒霉队伍。萨米尔耸了耸肩,没有对这个想法做出评价。
他们很快就见到了任务的委托人,那是商队商人的家属。对方看起来相当忧虑,但看见里德他们,眼中马上燃起了希望之火。萨米尔和奇诺娅赶忙摆出和善安慰的表情。
“请你们务必要找到我的丈夫。”她忍不住开始哭泣。
“您先冷静一下,”萨米尔温和地劝道,“您要是有什么信息,请全部告诉我们。”
在对方磕磕绊绊的讲述下,他们了解到,她的丈夫原本几天前就应该回来,可到了现在依然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并且他们之间原本说好了的定时联络也迟迟没有下文;就算她询问最近从东边回来的人,也没有人看见商队。
奇诺娅清了清嗓子,问:“您丈夫的商队运送的是些什么呢?”
“……一些香料和宝石。”虽然疑惑,可委托人还是照实回答了,“这和找到我的丈夫有什么关系吗?”
“一同去的都有哪些人?”萨米尔尽量让自己不显得咄咄逼人。
一起去的大概是商人及他们的家属,留下来的人是因为有一位家属生病了,于是这些人就留下来照顾那位生病的夫人。
按照委托人的说法,她和丈夫之间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在大约一周前,那时信上说商队已接近伊菲特尔边境,第二天就可以入城。从此没有消息。
“可我问过商队聘请的那些佣兵在遗都的同伴,佣兵们已经开始往回走……”委托人眼看又要哭起来,“我实在是……”
萨米尔赶紧阻止她:“那您有什么信物吗?”
最后他们得到了一根发簪。
在离开委托人的住所后,萨米尔感叹:“没想到还真是那一至商队,同一趟路竟然要走两次吗……”
“带上利耶吧,”奇诺娅叹了口气,“毕竟是个绘图者。”
“最好再和荒鹫那边联系一下,通个气。”里德补充。
他们收拾了一下行李,萨米尔还买了几头骆驼。
他们就这样上路了。
一路上黄沙漫漫,没什么话可讲,他们经过了之前被荒鹫袭击的地方,发现那里的尸体已经又一次被沙掩埋。再往前,在一些旅行者常用的休息地里,有不少商队曾来过这里的迹象。在赶路的二十天里,他们的闲暇时间基本用来闲聊,利耶对他们的经历很感兴趣,起码这避免了无话可说的尴尬。等到接近伊菲特尔的时候,人活动的迹象明显多了起来,偶尔还会有一些从伊菲特尔来的冒险者。
里德向这些冒险者询问是否看见从遗都出发的商队,只得到了“之前似乎有一支进了城,然后好像离开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在萨米尔进一步的追问下,路人给出“没在里兹摆摊”的答案后就摆摆手匆忙走了。
里兹是伊菲特尔国的边境城市,跨越沙漠而来的商队一般都喜欢从这个不算小的地方入城。佣兵们决定先去看看。
在遭到十分严格的盘问后,他们才被允许入城。
萨米尔带着好奇向盘问他们的卫兵搭话:“最近出什么事了吗,守卫竟然这么严格。”
“入关总是要盘问一下的,比如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准备停留多久之类。”那名卫兵说完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他们,可他那句“遗都来的”的抱怨并没有逃过萨米尔和奇诺娅的耳朵,奇诺娅不禁翻了个白眼。
他们首先就向城里的人打探商队的信息,可惜这里的人大多对那支贩卖宝石和香料的商队没什么印象,于是萨米尔提议找间商队偏好停留的旅馆打探一下碰碰运气。在当地人的指点下,他们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间这样的旅馆。在询问中,他们发现,在这家旅馆里,停留的商队需要登记,例如某月某日来了某某商队之类。里德向保管记录的人询问是否可以借阅商队登记册,在收到对方极富暗示性的眼神之后,里德很识趣地塞去一些小玩意儿,顺利拿到了登记册。
记录上显示,他们所找的这支商队在一个月前来到里兹,一天后他们就离开返程了。在调查陷入僵局时,萨米尔提议找找当地的情报贩子,看是否能得到一些信息。他们找到一个自称独眼扎克的情报贩子,在一阵漫天要价的讨价还价之后,他告诉佣兵们,商队抵达那天,他注意到商队里有人鬼鬼祟祟地走进市长的住处。萨米尔皱了皱眉头,想要继续问下去。
“两个问题!不能再多!”对方操着口音浓厚的粗哑嗓门说着,伸出两个指头在萨米尔眼前晃荡。
萨米尔选择询问市长的消息以及里兹最近的动态。
独眼扎克咧开嘴笑起来,他告诉佣兵们,市长其实是从别的地方贬职来到这里的,据说是政治斗争失败后背锅的人。虽然这几年政绩卓越,但上头似乎没有调他回去的意思,一般民众对他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公众形象普普通通。而里兹,最近什么事也没有。佣兵们叹了口气,准备离开。扎克说他平时就呆在这间城市西侧的平房里,有事还可以继续找他。
在离开情报贩子的住所后,萨米尔提议分开行动,他和里德老大一起去市长那里看看,奇诺娅和利耶去旅馆问问商队走的时候行李是否和来时一样多。
就在他们准备行动时,里德敏锐地发现扎克屋子对面房屋的房檐上有一只乌鸦正停在那里,仿佛正注视着他们。当看到老大注意到它,它拍拍翅膀,转身飞走了。
“它往东去了。”萨米尔说,“老大不会飞真可惜。”
“我也并不想飞。”里德冷静地回答。与此同时,他向制图者利耶询问,城市的东边是什么地方。利耶拿出闲暇时间绘制的地图,地图上显示东边是居民区。
“还是先一起过去看看吧。”
于是他们前往城市东侧。
那里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居民区,似乎没什么明显的贫富差别,也没看见贫民区之类的地方。这里的居民看起来也都过得不错,算是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里。
“真是难得碰到个祥和的城市啊。”遗都出身的萨米尔如此感慨,“还真有点不习惯。”
奇诺娅回答:“就是在这样祥和的城市里,商队失踪了,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说完她就走向站在屋檐阴影里乘凉的一位居民,他看起来很闲,很能扯。
“请问一下,”奇诺娅问道,“这附近有养鸟的人吗,尤其是乌鸦之类的?”
“并没有专门养这种动物的……”对方搔了搔头发,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补充,“不过有一些外来的冒险者会带着乌鸦的动物伙伴。”
萨米尔问:“外来的冒险者大多住哪里?”
“通常会在附近的几个酒馆聚集,比如艾恩、兹维,还有达瑞林。”路人好心地指出了这三间酒馆的确切位置,一个在城市北侧,第二个在城市中部偏东,第三个在西南角,周边都是居民区。
在告别路人后,他们首先来到位于中部的兹维酒馆。这里并不算非常大,但有不少冒险者为了接任务而来到这里,本地居民的数量也很多。他们推开门走进兹维,发现虽然有不少鸟类,但都是游隼一类,其中不少还对着趴在萨米尔肩上的球虎视眈眈。这家酒馆的氛围相当不错,热闹又不粗野。里德向酒馆里的客人打听有没有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你是说什么样的人?”
“恩……不做买卖的商人之类的。”
“这还真少有呢,”对方哈哈大笑,“虽然上个月有一伙人什么事都没干就走掉了。”
“那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哈哈哈城市里偶尔有人消失还是很正常的嘛哈哈哈倒是小哥里要不要来喝一杯啊哈哈哈看你这么瘦一定不能喝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里德谢绝了盛情邀请,萨米尔刚好也回来了,他去布告栏那里瞧了瞧,只看见一些护卫人物,一些寻找宠物的人物……就是没有寻找失踪商人的任务。
萨米尔叹了口气,说:“去艾恩看看吧。”
他们开始向城市北侧走去。这座位于城市北侧的酒馆,从外表上来看就无比正规,看样子已经快要逐渐脱离“酒馆”的样子,称得上是佣兵集散地了。许多冒险者在这里进进出出,酒馆的大门上还贴了张酒馆内禁止斗殴的告示。
就在萨米尔开门的一瞬间,一根狼牙棒忽然向他飞来过来。
“哐当”!
萨米尔躲开了这一击,他们向那东西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正站在那里,面向凶恶,手中都拿着不同的武器。
“嘿嘿,别躲啊。”其中一个领头的很套路地说。
“……暂且问一下,你认识我们吗?”萨米尔也很套路地回答。
“不认识,但有人对你们的人头感兴趣啊!”说着他就砍了过来。
奇诺娅一遍感叹着这都是套路,一边大声插话:“说好的禁止斗殴?!”
像是在讥讽女诗人的不知所措,对方摆出了个标准的恶人笑,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要在开门之前扔棒子?”
“什么人想要我们的人头?!”萨米尔躲避着挥下来的狼牙棒,手里搓了个电光。
“乖乖把人头拿来就好了!”另一个佣兵选择的攻击对象是看起来很好解决的女诗人。女诗人听到这话后露出个毫不逊色的恶意笑容:“把自己的人头拿在手上不太合适吧?还是说你喜欢这种姿势?”
说完她就抽出武器向对方砍去。
在解决掉眼前这个佣兵后,奇诺娅向另外几个人喊话:“至少那边那位黑发小哥是无辜的啊!当然我也很无辜!”
“少瞎扯了你这女疯子!”被奇诺娅放倒的佣兵扯着嗓子吼,“就是要你们四个人的命!”
那就很有可能是乌鸦的人了,奇诺娅他们寻找的那只乌鸦。
尽管有人数上的差距,里德他们还是很快地解决了那边的麻烦。为了方便进一步的讯问,他们把这些佣兵捆住拖进了旅馆旁的小巷子里。
萨米尔首先发话:“你们在哪里接的任务呢?”
他的表情十分慈祥,可对方明显不吃这一套,摆出一副“死也不说”的表情。
奇诺娅取出乐器,弹拨了几下,说:“如您所见,我可是个诗人,您自己说出来最好,要是您不说,待会儿曲子一弹,那可就由不得您了。”
旁边的萨米尔、里德点了点头。之前闲聊时,奇诺娅对他们交待过自己的技能,其中并没有迷魂曲,不过那又怎样,对方不知道就可以了。
之前那个恶言相向的佣兵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没见过诗人啊?!”
虽然打不过里德他们,但从装备可以看出,他们几个是正经的冒险者。眼见唬不住他们,奇诺娅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您见过我这样的诗人吗?”
在对方来得及反应之前,吟游诗人掏出小刀插进了佣兵的膝盖。
“噫————————”
旁边的萨米尔也捉起另一个佣兵的头发,在发梢上点了把火。被点着头发的人挣扎着往前撞,嘴里滑出一串快速且无法分辨的话,大概是祈祷之类的吧。
“来嘛,不要怕。是那谁叫你们来的吗?”萨米尔摁住对方的头拿出水袋浇了对方一脸水。
旁边的利耶似乎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展开,他脸色有些发白。里德则承担了煽风点火的角色,他说:“你们的雇主看起来给了不少好处啊,都这样了还不愿意透风。”
奇诺娅把目光从萨米尔那边移回来,发现那个被插了一刀的佣兵已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看到了这边同伴的下场,被萨米尔摁住的那个佣兵脸色惨白,但依然拒绝回答问题。
萨米尔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笑眯眯地摸了下对方的头:“哦我懂了……你觉得说了会死得更惨是吗?”
“可你想想,如果你不说……会发生什么?”说着萨米尔向奇诺娅使了个眼色,奇诺娅点了点头,将小刀横在那个倒在地上的佣兵脖子旁。
可就算他们已经暗示威胁到这种地步了,佣兵依旧不肯吐露半个字。他虽然很害怕萨米尔和奇诺娅的威胁,但似乎说出来的后果更令他恐惧。
“哎,早死早超生嘛,来,帮你们一把。”说着奇诺娅就举起小刀,作势要挥下去。
眼看佣兵又要开始尖叫,一队治安士兵走了过来。
“这里是在做什么?!”
奇诺娅手上翻了个花,那柄凶器就不见踪影。女诗人酝酿了一下情绪,捂住脸哭诉起来:
“您听我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悲切又急躁。
“我是来这里寻找失散的姐夫的!可旁边这群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来袭击我了!”
说着她还抽噎了一下:“如果不是旁边这三位解救了我……我……!”
士兵们听取完状况,先把佣兵们押走,随后又看向里德一行人:“当众私行,无法无天,带走!”
在士兵看不见的地方,萨米尔看见奇诺娅作出个表情,如果不是怕被治安士兵听见影响之前塑造起来的形象,她势必是要大声“切”出来的。萨米尔想起来什么,他向周围望了望,果然在一个屋檐上发现了一只乌鸦。奇诺娅注意到了萨米尔的动作,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像是思考什么一样,不再说话了。
他们被关在同一个牢里,连带着刚才那些袭击了他们的佣兵。萨米尔透过监牢的窗户往外看去,发现外头的树枝上又有一只乌鸦停在那里。他试图对着对方吹个鸟哨,吸引对方过来,那乌鸦没理他。
这里的牢房挺多,守卫在房间另一头的桌子旁。旁边的牢房里大多是一些小偷、醉汉,也有一些看起来是冒险者的人。萨米尔让其他人去墙角,那里是乌鸦看不见的死角。
在奇诺娅闭着眼睛想事情的时候,萨米尔向其他被关押的人搭讪:“嗨,你们是犯了什么事?”
他得到的答案大都是闹事一类的,但也有人默不作声,一句话都不说。
这个时候,奇诺娅开口了:“哎,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刚来这里就被歹人缠上。”说着她瞟了眼那群佣兵,似乎是在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好不容易脱身还被带到这里,我还想快点出去找人呢。”
“哈哈,那就要看你们的运气了。”有一个人向女诗人搭话。
这回答似乎引起了奇诺娅的兴趣,她摆出好奇的表情问道:“这话怎么说?”
“如果你们没有得罪上头的人,很快就会放你们离开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
“可是,我还有事情要做呀!如果找不到来这里经商的姐夫,我没脸回去见姐姐……”
“虽然很可怜,但你和我说这个也没用啊。”边上的罪犯说。
“那上头的人脾气怎么样?说来也真是倒霉,我只是帮助了旁边这位小姐而已,也不知道招惹了谁,莫名其妙就出了这种事。”里德接着奇诺娅的话说了下去。
那个犯人似乎很热情,他没有一点不耐烦地回答了里德的问话:“我们也不知道上头的人到底在想啥,就是那个谁,那个之前上任的市长,总觉得怪阴沉的。”
“咦?他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吗?”萨米尔问道。
“也不能说有什么奇怪的,就是有时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增加治安卫兵的人员啊之类的。”
奇诺娅抿了下嘴,她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萨米尔。德鲁伊会过意,把手背在背后伸向吟游诗人,嘴里还没停下:“治安士兵?现在的士兵都是当地人吗?”
“差不多都是本地人吧。”
萨米尔半心半意地听着对方的回答,辨别着奇诺娅在他掌心上写的字。
[有没有可能,治安士兵知道我们在那个巷子里,毕竟要察觉巷子里的事还挺难的]
[有可能]
奇诺娅想起一直监视着他们的乌鸦:
[莫非乌鸦和市长有勾结]
萨米尔理解了奇诺娅的意思之后冲着里德比划了一套手势,对方也朝他比划了些什么,然后萨米尔继续在奇诺娅的手上写:
[刚刚老大说,和市长有勾结的话,治安官这事也说得通]
“哎哟,我们会被一直关着吗?就没有什么人来看望我们?”萨米尔提出下一个问题,忽略了奇诺娅看向他和里德的奇妙眼神。
“那就要看你们的重要程度了。”之前那位一直没有开口的犯人突然说道,“如果你们十分重要……那么,市长会亲自来的。”
在这之后,他又恢复了彻底的沉默,一言不发。无论萨米尔、里德怎样询问,都不再吐露一点。
萨米尔在察觉出对方不会再理会自己后,突然又抓起奇诺娅的手,写道:
[对了,你姐夫是谁,你姐姐是谁]
[姐姐就是委托人啊]
萨米尔发出一阵闷笑。
奇诺娅继续在对方的手上写着:
[我和她一见如故,她一定就是我上辈子的姐姐]
萨米尔笑得咳了起来。
Tbc.
——————————————————————————
字数总计5872
诺基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真的是狼牙棒先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