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计划,你们要听听么?”
林顿扶了扶眼镜,对着正在烦恼怎么解决委托而陷入困境的众人说道。
“说说看。”
看到一直沉默的林顿发言,众人停止了讨论,海文开口问道。
“我们可以考虑在其他魔物的领地去把它们招惹出来,在把它们引到那群鹅的领地去,领地意识强的那群家伙肯定会跟突然入侵的魔物打起来,我们就趁那段时间把蛋偷出来,然后快速的撤退回来。”
“不行,这太危险,要是谁再次在迷宫里死了我们可没钱支付复活费用,而且寻找尸体也是一个难题,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保证在引发其他魔物之后的路线,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被追得到处乱跑。”
听到这近乎荒谬的提案,海文皱了皱眉头表示了反对。
“那么你们有什么别的好方法么?如果完成了委托,复活的费用自然就有了,虽说最好不要随便死人,但这是我们唯一破釜沉舟的机会。”
“······”
众人沉默道,看来刚才的讨论也没有讨论出来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
“路线的话,我根据我们以往下地下城的次数绘制了大致的地图。”
林顿从腰旁的小包中拿出一张纸质的地图,摊在木质的大桌上,地图上面画着纵横弯曲的线以及旁边用文字和图案注释的山壑。
海文拿起地图,仔细地看了看。
“你确定这地图是准确的么?”
“如果迷宫的地形不会随机发生改变的话,那这份地图就是有用的。”
海文放下地图,低头想着,其他人也是如此,如果这次失败了那真的是要团灭的地步了,但是如果这时不迈出一步的话,那样也是慢性死亡的结局,不管怎么样都是死,不如按照这计划来赌一把。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可是人员问题该怎么分布?”
海文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使自己清醒一点,将地图拍在桌上问道。
“很简单,跑得快的去当诱饵,其余人则是在地狱三头鹅的领地附近藏好,等到乱斗开始时,与诱饵汇合。”
“跑得快?要说这里跑得快的基本只有战士这种体力型吧。”
“没错,所以只有我们公会里的三个战士去当诱饵,还要分配一个去当待机组的护卫。”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诱饵······?”
“没错,别想说什么我是会长就应该呆在公会维持事务什么的,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当然也要参战,而且你是熊人族,跑得比一般人要快得多吧。”
“我又没说不去······”
“那就别废话了。”
林顿吐了口气。
“那么大家就带好自己最好的装备以及带齐必须的物品,成败在此一举。”
“准备下地下城!”
································
“为什么你这穿着重甲的人是另一个诱饵啊?”
海文看着旁边把自己头部以下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林顿说道。
“闭嘴,我也想去当护卫,可是看劳伦那小胳膊小腿的肯定跑不快啊,没办法只有我来了。”
林顿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还准备了特殊的逃走道具。”
“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了事不宜迟,让我们开始吧。”
林顿和海文跑到一处魔物的聚集地,故作大声的胡乱的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很快,那块领地里的魔物就现出了身形来。
嘶嘶嘶————
四周发出阴沉的嘶嘶声,有三个人长的巨蟒从树干上露出了三角形的头,吐着殷红的蛇信,闪着寒光的獠牙好似要刺穿眼前的一切。
“看来我们抽到下签了。”
看着一群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巨蟒,林顿扶着眼镜低沉的说道。
“喂!你不是说地图精准么!”
海文看着四周的巨蟒脸色煞白的说道。
“确实是精准,不过分布在各地区的魔物我可不知道,我可不像某个哔哩哔哩魔法师一样到处去招惹魔物。”
林顿不断的摆弄眼镜的位置让自己平静下来。
“总之快逃跑!别忘了之前说的!”
“等一下!”
正当林顿准备逃跑的时候,海文在旁边喊道。
“怎么了!?”
“我的刀刚刚砍得太用力了卡在树干里了!”
“你这······蠢货!!”
···············
就这样,林顿和海文一边被魔物追着一边不断的发出聒噪的声响,魔物们都因为这声响追了出来,据当时在其他的冒险者口述,当时的迷宫出现了很罕见的像大迁徙一样的活动,一大群魔物前所未有的混杂在一起,踏在地上发出震地的巨响以及漫天的沙尘,而在魔物的前方,有一种难听的嘈杂的声音,光是去细听就难受的声音。
“喂!这么多的魔物!足够了吧!”
“啊确实!把那个收起来吧!”
林顿接过海文的递过来的像曼陀罗草的植物,连同自己手上的一起放进了包中,这是林顿以前收集素材偶尔发现的一种植物,算是曼陀罗草的弱化版,不会致死,但是会使听到的人十分难受,不由得火大起来想要结束这声音的来源,两人一路拿着这种植物高高举起,植物发出难听的声音,把魔物引了出来,顺便,林顿他们事先带了耳塞,相当的弱化了这种‘攻击’。
“我快跑不动了!还有多远我们才能到目的地!?”
“在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前方,林顿之前放置在那里的盾牌映入了二人的视野中。
“准备跳!”
林顿喊道。
“什么!?”
“跳到那块盾牌上去!别担心!只要不跳在一起那块盾牌足够两个人立脚的!”
“你在说什么!?”
“别管了快跳!”
林顿跳了起来,之后海文也跟着林顿跳了过去,两人正好站在了盾牌的前端和末端。
盾牌因为两人的重量倾斜,顺着前方的斜坡快速地带着两人滑了下去,魔物们因为被激怒的缘故没有注意到进入了其他的领地,跟着追了下去。
“泰雅!”
林顿向着远处一声大吼,随即一颗闪耀着强烈白光的球体在空中升起,升到最高点的时候爆炸开来,散发出眩目的白色光芒。
魔物们因为没有准备被突然的闪光闪到了眼,纷纷跌下斜坡,等到它们恢复正常视觉的时候,眼前的二人早已消去了身影,在它们面前的是,被侵入领地而愤怒的六眼通红的地狱三头鹅。
嘎————
吼————
嘶————
魔物们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随着弥漫起的尘埃,巨大的身影们扭打在了一起。
“呼,真是吓死我了,这种事我可不干第二次。”
海文抹了抹头上的汗,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先别急着放松,委托的蛋还没有到手呢,准备偷蛋了。”
林顿坐着小憩了一下,接着站起来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向着地狱三头鹅的老巢走去。
“那个,我们可以拿多一点么,我想尝一尝鹅蛋的味道。”
露露小声的说道,即使在这个地步她也还是没有改变她的吃货习性。
“只要你手够,而且不给大家添麻烦。”
林顿在旁冷漠的说道。
“放心吧!”
露露听到了允许双眼放光,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弥漫开来。
嘎————
就在这时,原本应该在外面缠斗的地狱三头鹅的叫声响起,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先前被戳瞎三只眼睛的三头鹅愤怒地从一旁冲出,举起爪子带着凶戾的气息猛抓而下。
当————
林顿二话不说举起盾牌挡住了凶狠的一击。
【这家伙是因为受伤了所以在老巢养伤就没出去么?】
这样想着林顿架起盾牌,带着银光的剑从旁刺出,但被爪子挡开了。
林顿在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人快去完成任务,同时也摆起平常的架势。
“上次没有把你彻底废掉真是遗憾,看我这次把你废掉拿回去当商品卖!”
“上次的主要的伤害还是我打出来的吧,你只是在一旁防御而已。”
“闭嘴!劳伦!”
“嘎————!!”
二人一物再次交锋在一起,与上次一样,只不过这次没有了其他魔物会从旁出现的顾虑,二人打的越来越激进,在剑与盾的组合下,本来就负伤的地狱三头鹅节节败退,最后被一剑刺进了心脏,倒地不起。
这时偷蛋组也完成了任务,林顿用小刀把地狱三头鹅身上值钱的部分都剥了下来,在众人嫌弃的眼神下归队。
·············
“任务完成!回去之后就开庆功宴吧!”
海文兴高采烈的说道。
“我我我!我要吃鹅蛋还有平常在仓库里的牛肉!!”
露露像个孩子一样高高的举起手,双眼不断的放光。
在出了地下城,大家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众人就在这样欢喜的气氛下回到了公会。
————————这是很久之前的故事——————————
“啊······肚子好饿······”
深夜,露露因为肚子饿的原因从床上起来想去仓库拿点吃的,路过大厅的时候透过大厅的门缝好像看到有火光。
【难难难难道是······zzz贼······???】
稍微拉开门缝向大厅看去,只见海文和林顿正坐在大桌的两侧,脸色严肃的看着对方。
【咦,这么晚了,他们两个在干嘛?难道也是饿了在找吃的?这情况不像啊,好像在说什么,唔,这里听不到,在靠近一点。】
露露将身子蜷到最小,一点点的从打开的缝隙中移到大厅的一角,清楚的听到了对话。
“公会最近的资金有些紧张啊。”
海文严肃的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买了太多书的缘故。”
林顿回到。
“不,不只这个,仓库的食物经常不翼而飞导致在食物上的支出也比以往多了。”
“食物经常不见?难道我们公会里进了小偷不成?”
“我也不知道,我有一次深夜听到仓库有什么动静,等我进去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半个人。”
“这可真是奇怪了。”
【······】
在一旁听到的露露打了个冷颤,最近仓库的食物不见了,应该···不关自己的事吧···?说起来确实在仓库吃东西的时候听到有什么人走过来的声音不自觉的就藏起来了,啊,个子小真是太好了,没被发现。
【才不好啊!】
露露对刚刚自己的想法强烈的抗议道,接着二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要想一个方法解决这个状况才行,我私下想想办法吧。”
“谎报任务报酬的金额用来买书可不行,我可是每次都会打听任务的详情的,如果你谎报报酬的话我就把你的藏书拿去市场卖掉。”
“唔···我···我可没说要用那个方法···”
“对于我可能不好骗过去,其他人就说不定了,就从他们的报酬里抽取一点来贴补公会最近的支出吧。”
“确实,这是个好办法,行得通。”
【#¥@@!¥#¥……*!@!,怎么可能会好啊!一点都不好!我是说最近发到自己手上的报酬有点少!原来是这两个人在搞鬼!】
“说起来,你对女性有什么看法?”
就在露露还在生气的时候,海文重重的说道。
“哦?”
“换句话说,你喜欢猫娘么?”
“为什么?”
“你难道对猫娘那毛绒绒的耳朵不感兴趣么,还有那柔顺的毛质,还有那让人深陷进去的肉球,你想想,在一个阳光惬意的午后,你一边看着书一边顺着旁边猫娘的顺滑柔软的毛,旁边摆着热乎乎的暖茶,时不时嘬一口暖茶,那是多么梦幻的生活。”
“对不起我对这一类活动不感兴趣,要说的话我还是喜欢那种温柔治愈系的大姐姐。”
林顿扶了扶眼镜,语重心长的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如果有一个美丽的大姐姐每次在你下完地下城回家之后准备好热热的汤和甜软的面包,跟你面对面说着一天的琐碎,在你累了之后稍微躺在柔和的膝枕中,她修长而温热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在这份如水柔和一般的治愈中渐渐步入梦乡,这难道不是所有人的梦想么?”
【呜哇···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啊···原来他们两个是这样的人么?】
露露在墙角露出嫌弃的神色,然而坐在大桌两侧的二人还是在不断的争论着,大概就是‘猫娘好,大姐姐好。’这样的话题不断的争论着,就在露露对两人失望透顶准备离开的时候,话题突然转变了。
“我们来换个话题,你觉得我们公会的女性如何?”
“不予评论。”
“也是啊,我们公会的女性怎么说呢,虽然长的还不错,但是总感觉缺了什么。”
“性格方面吧,泰雅总是一副嫌麻烦的冷漠表情,而且身材有点···唔咳···亦娃婕琳说的话经常会让人误会,米琪又是个死傲娇,至于拉姆···啊不对,拉姆是男的。”
【我呢我呢??】
想走的露露又对这个话题起了兴趣,继续蹲在角落里。
“露露嘛。”
林顿和海文都笑了笑,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难道不是美丽动人的美少女吗!?】
“只能用那个词来形容吧。”
“嗯,只有那个词能形容了。”
【那个词是哪个词啊!?天才?美人?完美?】
“ma de a ku ya。”
“thunder blast!!”
“咦,露露你怎么会在···哇啊!!”
据后来林顿的回忆,露露把这次的对话说了出去,二人在公会被‘特殊对待’了一段时间。
————END————
在迷宫里冒险,总是容易让人丧失时间的概念。
没有太阳,自然也就没有能够记录日期的方法。饿了就吃一点东西,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下。一些巧手的匠人为此制作了能够滴答作响,无时无刻不在走动的钟表,有经验的冒险者也能通过火把和补给的消耗速度来大概确定时间,不过作为德克瑞彻这种新人公会,自然没有添置那种昂贵的玩具的财力,自然也没有那么老练的经验,于是就这么一路高歌猛进,直到某次宿营的时候发现,当初带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多。迫于饥饿的压力,大家一致决定,找个安全的地方扎营,然后搜集足够的食物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所以,就是这里了吧……”莱蒙放下背包,环顾四周,面前是一处地下湖,湖边还有一些坍塌的木头小屋“充足的水源,附近也没有大型魔物活动的踪迹,稍微走远一点还能找到树木。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食物可能还是比较麻烦……要不要再看看?”
“食物的话,有哦。”
“欸?可是……”大家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卡缪尔,这个花白头发的少年一路上虽然不声不响,但总是语出惊人。现在他正抿着嘴,费力地低头捣鼓着什么东西。
“这周围没有什么动物吧,就算是植物也没什么可吃的呀?我可不想切树根来吃哦?”
“在地城生长的吸饱了魔力的树根确实能吃,不过走了这么久,我觉得弄点更有营养的东西会好一些,当然如果是你喜欢树根的口感也没问题,建议削去外皮后直接嚼食,一小块可以嚼蛮久的。”卡缪尔一本正经地解说道,把手里的东西举到面前观察了一下“哦好了,完成了。”
“我从针线包里抽了一根缝衣针做的,虽然没有专业鱼钩的倒刺,不过钓些小鱼应该还是不成问题吧,现在大家最需要补充的,我想应该就是肉食了。毕竟……啊说起来我们煮了多久的蘑菇汤了?一天?两天?还是……?”
“不记得了,反正大概之前四五餐都是蘑菇汤吧。”
“……好吧。”
…………
鱼钩并不难做,缝衣针放火上烧一下,扭成一个合适的弧度,拴上缝衣服用的麻线和一根羽毛杆,上面再戳上一小块面包渣,剩下的就是耐心了。说实话地城里的湖会不会有鱼谁也说不准,但试一试总没坏处。万一……就钓上来了……呢……?
手中的线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振动,刷的一下绷成笔直,不用浮漂都知道有家伙上钩了。
那么,根据以前学到的说法,这种时候不能贸然收线,要慢慢地让鱼挣扎到疲劳为止……然后再一举拉——
水面泼剌一声,卡缪尔觉得手上的线猛然间失去了张力,一道青灰色的电光直射面门,下意识地挥起长棍挡格,随着铛的一声脆响,虎口顿时一麻,长棍撒手,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好远。人也被这巨大的冲力掀倒在地,屁股摔的生疼。
甩了甩被震麻的手腕,卡缪尔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钓起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体表呈铁青色的怪鱼,没有鳞片,样子和一种叫做飞鱼的海洋鱼类很像,但鳍膜更宽也更大,锋利的边缘闪烁着危险的光,尝试着戳了一下,感觉像是戳到了一块铁板。脑海里立刻回想起了魔物图鉴上的介绍——
“刃鱼,产于地下四层水域,体表暗青色,能从水面跃出伤人,鳍膜锋利且坚硬,可与钢铁媲美。”
卡缪尔急忙捡回自己的法杖,上面果然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在心疼地摸了好半天之后,毅然决然地抡起棍子把这条鱼凿昏了。
果然在地城里钓鱼,还是风险很大呢……
啪!
咔!
接连不断的吵闹声响起,卡缪尔一手拎着一根粗壮的木棍,另一手牵着鱼线,一旦刃鱼飞出来就拿棍子挡下来,好在这里刃鱼的密度不小,不多时棍子上就嵌上了一排,然后把手上的棍子用力往地上一摔,再拿起一根。刚刚从破烂建筑上拆出来的废旧木料倒是派上了意外的用场。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过这也是地城中的生存之道吧。嗯,一定是。
“Hey,我们回来啦~”负责收集木柴的几位抱着一捆树枝也返回了营地,那么,也是时候生火做饭了。卡缪尔舒展了一下酸痛的手臂,站起身来。
把刚钓上来的刃鱼开膛破肚,内脏放在一边用来当下次钓鱼用的饵料,削掉坚硬的鳍膜,然后把鱼肉切成小段,新鲜的气生根切掉木质外皮剁成细条,湖边打捞的水藻洗净控干,铁罐加水烧开,把原材料和撕碎的面包干一同放入,加一点盐慢慢炖熟。随着勺子的搅拌,清香的气味在营地上空弥散开来。
“虽然是很凶猛的鱼类,意外地却是以水藻为食的素食者呢,肉质很紧实,味道也很鲜。不错,不错。”
“好厉害哦卡缪尔,我还以为你只会干面包泡水咧,没想到做吃的也有两下子嘛。好吃,好吃。”
“我要再来一碗!”
“我也是!”
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卡缪尔不由得也浮起了一丝微笑,偷偷地用皮条缠住了长棍上的伤痕,该说是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吧,魔法如是,钓鱼如是,人生亦如是。
在这样的收获面前,一道划痕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附录:河滨风味杂炊(家庭份)
材料:
活鱼 五条
新鲜藻类 一小把
豆腐 半块
去壳谷类 半小碗(通常是小米)
食盐 少许
做法:
1.活鱼洗净去鳞及内脏,鱼及豆腐均切成便于入口的小块,藻类撕成细丝
2.事先将锅洗净,烧水,待水开后投入鱼块,等鱼煮至七分熟,放入水藻丝和豆腐小火炖煮,直到鱼肉酥烂
3.加一小勺盐,搅拌均匀后即可趁热食用
注意事项:
1.杂炊一定要趁热食用,冷了之后味道会很诡异。
2.藻类选择淡水藻类为佳,海藻请务必清洗干净,除去盐分后再煮
事实上,死亡的感觉并不如此难捱,阖目前最后一念,罗夏想及母亲。她玻璃石般的绿眼,在多年前一个浓烟密布的午后里闪烁如一个错觉。按沙谷习俗,人们将死者放在松木和干草堆叠的木架之上,以最后一支歌为其送别。他们于繁星之下设宴,分享食物与情爱。对他们而言,死亡不过是分娩前的阵痛,血肉腐朽方能迎来新生。
祖父死去那晚,罗夏不过成年三月,他在无花果树后拥抱一个女孩。他已经忘了她的名字,然而那头柔软秀发的香味仍停留在他脑海深处。
从沙谷来到地下城的马车上,罗夏晕晕沉沉的想起这些事情,他不习惯坐车,此时觉得头昏脑涨,好像他们的巫医卡诗婆婆将艾草放在他脑袋里熏。马蹄踩入泥土的声音在他耳中格外清晰。空气里有一种新鲜的、他所不熟悉的气味。他靠着一袋燕麦,听见前头车夫说:“好像快下雨了,该死的天气。”
罗夏不明所以地抬头。沙谷从不下雨,此前,他只从母亲那里听说雨的情状。天上落水,那似乎是不祥之兆。罗夏被教导最纯净的水来自于几百米之下的岩层,谷中唯一一条溪流只用来饮马,或是盥洗衣物。
他觉得难受,不想多说,但那车夫似乎不依不饶似的,接着说:“你要到地下城去吧?”
“是啊,”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去那儿的人多吗?”
“成百上千呢,谁不想去黄金之国呀,”对方象征性地甩了甩鞭子,马儿叫唤了一声,“两只脚进去,四只脚出来,如果你明白我什么意思。”他说着自己低低笑起来,感觉有些刺耳。罗夏恹恹地梳理了一下尾巴上的毛。
“你也要去寻找宝藏吗?”车夫回头问道。罗夏犹豫了一下,耸耸肩膀:“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马车在城外停下了。天空仍是枯死树木般的棕灰色。罗夏随着人群入城,各式各样的气味涌上他的鼻尖,像是争相涌来讨钱的小孩瘦骨伶仃的手掌。烧火的浓烟、乳油木果香水和马粪的刺鼻臭气混在一处,过多的信息令他有些反应不及。一不留意,肩膀撞上迎面而来的行人。那人扭过头来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罗夏只来得及看到一束银白的发尾。
抛开这些不谈,罗夏其实喜爱市集。人群与热力像是丛丛跳动的篝火,商贩以浓重的口音叫卖龙晶与烟叶,临时架起的木梁上悬挂着一串串大蒜、无花果干和辣椒;女孩子们围在首饰摊边,叽叽咯咯地笑着试戴漂亮的绿松石项链;烤肉的腥膻香气如影随形,滚烫的油脂和羊奶酪在舌尖融化;吉普赛巫师的占卜帐篷里时不时喷出一条条紫色的烟雾和轻快的笑声。在其中走动令人感到轻松,似乎毫不费力便成为了这市镇的一份子。
他走到一处食物摊旁,买了些热气腾腾刚出炉的馅饼。面皮中和了牛油,炸得酥脆金黄,里头填着甜椒屑、鸡肉、土豆块和洋葱混合的馅料。罗夏吃得太急烫到舌头,眼泪差点出来。卖馅饼的婆婆边扇炉内的火边同旁边的老者谈天,依稀说起那地下城入口又抬出几具尸体,如此年轻,实在不值。随后话锋一转,又聊到那城中有几多宝藏,恶龙盘踞着万亩黄金,人骨兽身都封存在琥珀之中。罗夏听得并不上心。在对方歇气的时候,插嘴问了一句:“婆婆,地下城的入口在什么地方?”
“年轻人就是勇气十足啊,”婆婆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但这地方……我们都在它的上面,喏,那山丘的顶端。”
此时罗夏已经吃完,于是舔了舔手指上的肉汁,又询问了公会通常招募的地点,便背着包前去了。远远山丘之上阴云压境,透不出一丝日光。这样的环境令罗夏有些压抑。一个小孩扑到他跟前,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瞧,他一开始想把他推开,但对方小声地问:“你头上的是真的耳朵吗?”
他不知所措地动了动耳朵。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咯咯笑了起来,对他伸开双臂。罗夏将他抱了起来,随即感到温暖的手指抚了抚他的耳尖:“真可爱。”
“唔。”罗夏仍然不知所措,正将小孩放回地上,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痛呼。他回过头,看到一个人手里拿着什么,另只手拽着一个年龄大些的孩子的胳膊:“别因为当好人把自己家当都丢了。”他将手里的东西递回,是罗夏装钱用的布囊。
罗夏惊讶地回头看那男孩,对方见同伴落网,一脸泫然欲泣,跑过去拽住男人的手想掰开。男人猛的一甩,两个孩子都跌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俩,马上爬起来挤进人群里。
罗夏觉得有些愤怒,但又想到那孩子说他的耳朵可爱,一时间哭笑不得。他向那男人道了谢,对方未作回应,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笑,然后离开了。罗夏不知道他是否在嘲笑自己,但也不大在意,很快把这事抛诸脑后。
他是最后一个加入公会的人。多数人看上去还是新手,与熟识者聚集闲谈。会长是个一脸络腮胡、刮寸头的人类,肌肉看上去比罗夏的还要强健。他和罗夏简单聊过之后,因其高大身形将他留作殿后。罗夏没有任何武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是相信自己的牙齿和爪子能胜过一切刀枪棍棒的。
当天傍晚,众人上山进入迷宫。一路上他们没有碰到其他公会,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在半山腰的草坪上闲逛。有同行人告诉罗夏那些是尸体回收商,能够复活在地下城中死去的冒险者。罗夏听着,觉得不可思议。那人便一脸见怪不怪地说:“在地下城里死人是常事,不死个两三回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冒险者啦。”看罗夏不说话,他又说:“不过最好离那些人远一点啊,总是和死人打交道,据说是不祥呢。”
罗夏想要反驳他,死亡并非不祥,只是新生前一次破土。但他本无从经历,只能把话硬生生咽下去。这时,会长在前大叫,他们遇到了第一只魔物。
罗夏记得,祖父死时安详,并未说什么话,也并未听见他们的呼唤。在他小时,老人尚能让他骑在肩膀,摘取树上喧闹的鸣虫,他们二人的笑声回荡在谷底。因此在他死去以后,罗夏望着那躯体,心想,那不是我的祖父,那不是我所一直深爱的亲人,他不该如此衰败、安静、冰凉。
母亲的手为他拭去泪水,那时他已长的太高,她只能靠在他肩头,水滴从她眼中不断滑落,她喃喃他的名字。屋内草药的香气和白烟变成层层屏障,他一时间觉得自己与母亲、与祖父隔了千里之远。这就是死亡吗?他想道。这一切都太过平静,太过不真实了。
那晚,他们围在篝火旁,群星灿烂如同熄灭之前的火种,在天空的余烬里不断闪烁。母亲缓缓唱起祖父最爱的歌谣,一个又一个声音加入,罗夏跟着哼唱,感到自己似乎坐在一场风暴的中心。又或者,祖父才是这场风暴的中心,而他只是和众人一起看着他被狂风卷走。
望着祖父在火中化为灰烬的掠影,罗夏感到一部分的自己仿佛被撕成碎片,留下一个黑色的空洞。他开始明白死亡并不痛苦,痛苦的只有活着的人。
但又有谁能为了我而痛苦呢。他想。祖父,母亲,他爱的人总会先于他而离去,那么等到他死去之时,还能有谁哀悼他的死亡呢?歌声缠绕灰烟,向晚云飘去,星空低得似乎只要伸手就能触碰。沙谷的风渐渐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看了过来,他抬起头,对着那女孩微笑。
黑暗里,他感到温暖、昏沉,以及无边无际的孤独。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双手放到他的脖颈上,试探着。
“成了。”一个声音说。一阵窸窣声过后,一个不同的声音道:“……款项付清了。谢谢。”
“交易愉快。”那个人说着离开了。只剩下一个人,一个声音,听上去十分熟悉……“好孩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呢?”
罗夏睁开眼。
第一个念头是亮。非常亮。他的面前点着一丛篝火,火苗舔动着干裂的木柴,焰心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他的第二个念头是,该死的真疼。
“你伤到了侧腹,”旁边人陈述,“可能会留疤,但我想你大概也不会在意。”
罗夏扭过头去,看到一个精灵坐在他旁边的大石上:“是你……”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对方看着他笑了笑,那个笑容也是他曾见过的,“米诺陶挺麻烦的,是吧?”
“谢谢你,”罗夏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你反应的可真快,别着急,小狗儿、”精灵笑嘻嘻地说道,用一根长树枝捅了捅火堆,“我平常不在新手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但是你看着挺有用,就把你带出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火,又抬起脸来。
“我有个公会,希望你加入。”
“我……”
“‘希望’只是个礼貌说法,我想这里的用词本该是‘命令’。”
“嘿。”罗夏皱起眉头。但那精灵随即轻声笑了。
“你总是这个样子吗?”
“什么样子?”
“像是下一秒就会躺在地上一命呜呼。”
他张口结舌,庆幸火光映照下对方看不见自己脸红。精灵停下了笑,端详他一会儿,说:“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仍然在这里,仍然活着,这还不够吗。”
当血渐渐流出他的身体的时候,他感到冰冷的水滴打落脸上,草根与泥土的气味和铁器般的锈味在水汽里弥漫开来,一瞬间,他念及母亲流泪的眼睛。喔,就像这场雨一样。他宽慰的想。至少有人能够哀悼我。
现在再度回想这个念头,罗夏只震惊于自己的自私。当他尝过失去至亲的痛楚,再令他人承受显得多么冷酷无情。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膝盖、沾着泥土的脚掌,从未像此刻一般庆幸自己仍然活着,仍在这里。母亲的泪水连同大雨一起逝去了,她并不是因为悲伤而哭泣,而终究是因为爱。
火焰似乎穿透空气,燃烧至他腐朽皮囊之深处,他几乎掉下眼泪,却又觉得心中生命蓬勃,被爱着,亟待去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