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好作品的独立杂志,探索作品在不同艺术形式之间的转换与坍缩,
保留传统形式,
追求先锋力量,
推荐有潜力的创作者。
创刊于5月28日,
只为今日你打开的《黑匣子9685》。
我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头疼欲裂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告诉我。
“法诲,小儿你的名字便是法诲。”那个声音无力却又载着满满仇恨,“我悔啊,悔不在当时就将那蛇妖打入封印之中,然悔这一词又不应出现在这佛门圣地,师傅就替你改为诲字。”
“是。”我弯下腰对着面前已经年老的方丈——法海恭敬地回复到。
师父给我的任务,或许说是使命更为适合,找到当年的那条白蛇,斩杀了他便是。
将肩膀上的袈裟拉了一把,遮住被妖怪咬伤的伤痕,血从肩膀一路流下,顺着手腕流向指尖最后滴落在土地之上。右手紧握着禅杖,面色不变地等待着已经死亡的妖怪烟灰云散。
跟着许家娘子已经有半年有余,只是听说这壳子里的魂魄是当年的那许仙,师父说跟着她必定会有收获。但是那么久了也只收获了近距离观察一个经典傻白甜的机会。
“OK!Cut!”场外的拍板响了一下,导演点着头说这一条过了。金黎松了一口气赶紧跑到监视器那边看了看自己的表现,说实话网剧是不需要什么演技的但是她也努力地学习了怎么表现一个心狠手辣的尼姑。
踩点把预热卡和春季卡切吧切吧剁……打了【。
虽然理论上应该有一点字体变换,但看了看八千字的排版我决定放弃欺负自己的强迫症。
对不起我把宇宙第一帅的翊翊写得像个sb【凋谢
上接狐狐:http://elfartworld.com/works/156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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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茧
如果万事都能顺着他本意来的话,其实秦双是不大想参加这次艺术节活动的。
他今年入围的片子是一部抗日……偶像剧。——虽然这样说,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题材,就像一部顶着不怎么靠谱标题的小说一样,并不见得一定会影响作品的靠谱程度。
至少当他拿到剧本的时候还觉得这还是一部不错的作品……直到后来定下了女主角。
女主角是秦双之前只听过名字的小花,以……呃,反正并不是以演技出名。不过秦双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这一点,偶像剧嘛,对演技的要求总是比较宽容的,将将及格也就差不多了,谁还没经历过青涩的新人时代是怎么的。
然后他才意识到或许他的及格标准还是太不够宽容了一点。
这位据说在资方后台颇硬的小花,脱稿能背的台词基本超不过一条没会员的微博字数,提词板也并挽救不了她磕磕绊绊的句读。导演实在没辙,只好能替的替,能删的删,一个剧本东挪西改得千疮百孔,就这样了还经常动不动卡个七八条过不去。
陪着耗久了,和她对戏的秦双难免被影响表演情绪,出来的成品他自己也不太满意,总觉得历史挺黑的,指望着拍完播完过去了也就得了。然而没想到资方为了捧这朵小花还真舍得砸钱,热度炒了几个月,生生给炒上了这次国际艺术节的入围作品。作为男主角的秦双,尽管心里头还藏着点不情愿的腹诽,总还是得老老实实挽着小花走上一走红毯的。
经纪人汪旺对他的脾气知根知底,出发之前过来拍拍他肩膀,半安抚地说了句,应付应付得了。他笑笑,拉住对方搭在脖子上的长围巾,作势要打个结又没有打,放下来拽拽整齐就把他往他自己剧组的方向推,说,好的爸,知道了爸。
汪旺回头瞟他的那一眼里分明带着些还没说完的意思,他只当没看见,朝汪旺挥了挥手,背过身就朝站在边上整理裙子的小花走过去。小花笑着冲他招招手,眨着蝴蝶翅膀般浓密的假睫毛。他小心地绕开她在地上铺了一大片的裙摆,绅士地朝她伸出手臂,小花便笑笑挽上,看起来默契而自然地,一起走进了红毯边媒体记者明明灭灭的镁光灯里。
其实这一段时间来他总觉得焦虑。又或者那种感觉也还谈不上是焦虑,只是一种淡淡的、隐约的烦躁。他在荧幕上红起来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对于这个总是很急切的圈子来说已经不算短。两年前那部热映的偶像剧《夏橙语冰》把他推上了各大投资方确保收视率的男主角候选名单,却也把他钉死在了于锐冰式的“霸道总裁”形象上。粉丝们热衷于在各种场合热烈地呼喊“秦总睡我”,仿佛分不清或者不愿分清他本人与那些狂酷炫霸拽的形象之间的区别。
可他是一个演员,至少他希望自己是。他渴望接到更多不一样的、更严肃也更具有挑战性的角色,而不是顶着一个脸谱化的“总裁”人设,收买小姑娘们的芳心。
红毯在哪里都一个样。颔首,微笑,不着痕迹地在恰当的镜头前面驻足。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踏上红毯,他应付得很好。他的手臂摆在一个恰如其分的角度,刚好够走在他身边的小花舒舒服服搭在上面分担一部分细高跟带来的压力,又不至于贴得太近让眼尖的记者写出什么“劲爆!艺术节开幕式惊现娱乐圈咸猪手”之类的标题。
艺术节会场的外围空间不大,红毯铺得也短,不到百米的距离,即便拖着及地的裙摆,一步一停也磨蹭不够十分钟。红毯的尽头是会场的入口,秦双侧身退开半步,让小花(和她蓬松的裙摆)先迈过那扇并不算宽敞的大门。大部分记者不被允许进入正式的会场拍摄,只有艺术节官方的一台摄像机对准了这个炮火稀疏的角落,他一回头正撞上镜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展露出一个微笑,俏皮地冲镜头扬了扬手,走进了会场。
会场在哪里也都一个样。先入场的嘉宾们多半已经落座,衣香鬓影之间,忙于社交的人们交谈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柔和又朦胧的嗡嗡声,轻云一样笼罩在高高的穹顶之下。他沿着入口处的通道往里走,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观众席——就连嘉宾们一多半也都是熟悉的面孔,合作过的、听说过的、有过一面之缘的……嗯?
他的目光忽然凝固在电影方阵的前排上,那里坐着的大都是特邀的国际级别的知名导演,以及年高德劭的老艺术家。然而这会儿从他们中间站起来一个年轻人,朝着他的方向毫不避讳地看过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见他明亮地笑着,高高举起手来冲他打招呼,引得身边几个人也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看了过来。
……可真高调啊。秦双带着点轻微的无奈这么想着,站住脚也笑着和他打了招呼,又朝坐在他身边跟着转过身来的一位老人礼貌地半鞠一躬,对方似乎像是极轻微地点了点头,又像是没有,很快便又把头转回去了。
“你认识朱翊?”走在他身前的小花等了他一步,好奇地偏过头来八卦。
秦双微微一笑:“嗯,他是我校友。”
小花点了点头,说:“噢。我觉得北方的气候对皮肤不好,就没想着往这边考。不过他这几年不是都在国外发展吗,这是打算回来演戏?——他旁边的那是季导吧?那可是国际级别的大导演呢……我要是也能演上季导的戏就好了,你说有没有可能啊?”
秦双莞尔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她让进座位通道里。“也许吧。”
他和朱翊的第一次见面,准确地说,那个时候他们还并不是校友。他去北京参加艺考,考试要求里三令五申说考生不得化妆,却总有不知道是傻呀还是傻的孩子顶着个大浓妆非要义正辞严地说,老师我这是天生的,我没有化妆。学校自然有法子治他们,找上几个大二大三的学长,挨个发卸妆湿巾,盯着把脸抹一圈,有颜色擦下来的当场算作不合格。马上就有几个站不住宣称要去上个厕所的。
并不打算投机取巧的秦双一脸轻松地站在那儿排队,听见身后的两个像是好闺蜜的女孩子把头凑在一起唧唧咕咕兴奋地议论着正从前排挨个往下发湿巾的准学长们。
“诶你看你看,是朱翊吗?《全城雨季》的那个朱翊?”
“是的吧!他好像今年大三啊……”
“旁边那个跟他说话的又是谁啊?脸好像有点熟……”
“是不是《全城雨季》里的哪个配角?”
“不是吧……哎呀,是汪旺!原来他和朱翊是一年的吗!”
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当事人已经发到面前,秦双大方地接过来抹了一圈脸,把干干净净的纸巾扔进汪旺手里拎着的垃圾袋,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学长。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位笑容温和、唇角有一颗小痣的学长日后会成为自己最信赖的经纪人,也并没有想到会在独自前往美国探亲兼旅游的时候,偶遇那个在当红顶峰突然宣布解约出国而闹得沸沸扬扬过好一阵的朱翊。
遇见朱翊的时候,诚实地讲,他看起来并没有离开时国内各种报道上猜想过的那么风光。以娱乐圈的标准来说,恐怕要被称为落魄也说不准。他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盯着个正在表演的街头艺人看得入神,离秦双买了杯咖啡歇脚的街头咖啡馆只有两三米,仿佛伸伸手就能拍到他肩膀。秦双在过去搭话之前坐在原来的位子上看了他一会儿,心想,原来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浅灰色,迎着光的时候几乎是透明的,和人说话的时候真诚而又无畏地直直凝视着对方,仿佛一眼能够看到底。朱翊说,我现在都已经落魄到看海鸥打发时间了,承蒙你还看得起我。他便笑起来,说,不会看太久的。
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有着这样眼神的人,即便看海鸥打发时间的时候,也在发着光。发光的人,是不可能在阴影里待太久的。所以后来朱翊在美国的事业越走越好,出了唱片,发了专辑,签下了全美最顶尖的公司,开起全球巡回的演唱会……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那天下午他匆匆跳上前往机场的地铁之前留过朱翊的微信号,然而或许是因为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虽然时不时会在大众媒体上关注一下对方的消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却几乎没怎么直接交流过,直到去年夏天朱翊的巡回演唱会开到了上海。
这件事其实秦双事先是不知道的,他只不过刚好碰巧在那里拍一部戏,顺路便参加了一个朋友组织的圈内聚会,并没有想到朱翊竟然也会去。业者的聚会,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应酬的意味,并不可能尽兴。他和朱翊找了借口提前退了场,拣了一家环境清静的小酒吧续摊,坐下来便聊得毫无隔阂,仿佛离他们上一次的见面,中间并没有隔着四五年的时光。
雷动的掌声把秦双的思绪拖回了会场。显而易见的他走神了。前半场的电影作品总结会已经结束,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入围的优秀电视剧片花总览。他看见自己的脸一闪而过,夹在那些真正优秀的作品之间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睛。
搁在膝盖上的手机安静地亮了一下。点开来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发件人是朱翊。
朱翊:真没意思。
他微微一笑,抬起眼睛往斜前方朱翊的方向看了看,只看到一个和他自己一样假装专注内心走神的后脑勺。
秦双:出去透个气?
朱翊回得很快,似乎就在等他这一句话。
朱翊:行啊,不过我想先看看你的片子。第几个?
秦双顿了顿才回。
秦双:第四个……别看了,不值当。
朱翊看起来似乎有几分诧异。
朱翊:怎么,傲娇啊?
秦双微微苦笑。
秦双:一言难尽。
朱翊没再回。从背后看过去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大屏幕,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看来是反而打定主意非得看了。秦双抿着嘴角无可奈何地轻轻摇摇头,又多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快轮到的时候尽量不做声地站起来,弓着背小声跟身边的小花道了声歉,悄悄走出了会场。
会场外面的走廊是非常具有现代感设计的大片玻璃幕墙,这会儿红毯仪式时喧嚷的人群早已退去,留出安安静静的浅色调地砖和松木扶手,明亮的天光通过透明的玻璃无遮无拦地洒进建筑里来,比昏暗的会场内部要让人愉快不少。他把手肘支在栏杆上玩了一会儿手机,才收到朱翊一条简单的信息。
朱翊:你在哪?
秦双便同样简短地回了。
秦双:门口。
过了片刻他听到从身后过来的脚步声,朱翊伸出手,极自然地带了一下他腰背,轻松地说:“走吧。”
秦双一边把手机收进裤袋里一边笑着问他:“去哪?”
朱翊说:“随便逛逛。”说着便带他往外面广场走。
秦双顺从地跟在后面,没开口,内心却止不住地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看完那段片花之后是什么感受,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尽如人意,内心总还隐约抱着些期待,希望他不至于因为那部“一言难尽”的片子降低了对自己的评价……
“还……就挺帅的,最后攻城那段很多人都抬头看了。”往外走了几步之后朱翊这么跟他说,神色坦然,并看不出来什么违心的表情。
就这一句话却让秦双噗地笑了,似乎眉毛眼睛里都带着开心的样子:“你可以不用那么费劲……是不是就只剩那个镜头能看了?”
朱翊也跟着他笑出声,说:“不至于,真挺帅的……怎么,你演的不高兴?”
秦双看了他一眼,带着点隐晦的哀怨,说:“你看不出来啊?”
朱翊便笑着把他的肩膀搂过来揽了一把:“可怜的,委屈我们家秦双了,天天跟道具板对戏?”
他说得直接,反倒让秦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岔开了话题:“也没那么夸张……哎不说我了。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我看你跟季导一起来的?”
“是,正好这几天跟他有联系,就和他一起来了,见见人。”朱翊领着他走到室外小广场二层的栏杆边上。阳光很好,偶尔吹过来的风里带着些依稀的早春的味道。
秦双便跟他一起撑在栏杆上吹着风:“你上月回来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呢。怎么样?有什么计划?还是就在这儿待着?”
朱翊支着一只胳膊撑着脸,笑眯眯地说:“演戏吧,回来之前说好的。现在有几个本子在看……说不准我们还能演对手戏呢。”
“是吗?那挺好,你要是有什么意向作品也跟我通个气啊,看看我能不能努把力追上你。”秦双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朱翊笑了笑:“那你呢?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
“明天有个试镜,季导的《碎瓷》。嗯……”秦双看了他一眼,想起他今天正是陪着季导出现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会不会也……?
可这想法还没完全成型,话题就被朱翊岔到了别的地方。毕竟只是出来透个气,不好待得太久,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分头回去的时候,秦双才想起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不过想想又觉得,早听说朱翊在出国之前便受到季导青眼,一直也保持着不错的联系,大概只是私交,总没有那么巧的。
……直到第二天下午走进试镜地点的时候他才知道,还是有这么巧。
《碎瓷》剧组借了一家酒店的会议室用作试镜地点,事先搬开了大部分桌椅,铺设简单的摄像装置,以备录下试镜演员的表现供之后查看。秦双依照约定好的时间迈进会议室的时候,年近花甲的季安导演正坐在摄像机边的一张高椅上,抿着嘴唇,脸上是一如既往不苟言笑的表情。在他身后抱着手臂轻松站着和他聊天的人正是朱翊,听见他进来,对他笑了笑,还招了招手。
秦双在跟导演打招呼之前冲他挑了挑眉毛。
试镜的开场中规中矩。朱翊回避到稍远一些的角落里跟工作人员聊天,例行问过姓名履历和一些简单问题之后,季安突然直接地问他:“你之前演的都是电视剧,没有演过电影?”
秦双抿了一下嘴唇,坦诚地承认:“是。”
“那为什么想来演电影?”
这个问题多少显得有些尖锐,秦双顿了顿,谨慎而又诚恳地答道:“我认为以表演为职业目标的人,想要接触更精炼的艺术形式是很自然的追求。”
季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但我听说你想转型?”
秦双顿了一下,然后答了“是”。
坐在角落里跟摄像师比划着什么的朱翊突然停下话头,眯了眯眼睛。
季安的表情依然平静无波:“有没有想过转成什么样的?或者说干脆一点,你还能演什么样的?”
秦双反倒笑了起来,坦率地直视着季安,礼貌委婉地说:“季导,我是一个演员。”
措辞精简,却因为充满自信而显得分外坚定,仿佛在说,我什么样的都能演,不信你试试。
朱翊低下头去不出声地笑,季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开始试镜吧。”
说完就递出了手里的剧本,随便翻了一段,让秦双读一读里面两个角色的台词。这对于初中起就是校电台广播剧主力的秦双来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感情到位,角色间的切换也演绎得十分漂亮。季安摸了摸下巴,却没开口做什么点评,随手拿起另一份剧本哗啦啦翻起了页。
还没等他找到想要的部分,朱翊却从他待着的角落站了起来,走过来跟季安咬了咬耳朵,季安冲他挑挑眉毛,仿佛有些诧异,随后却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朱翊也笑,转过身凑近秦双,小声说了句“台词不错”,然后便在他面前站好,朗声说:“不看剧本儿了,咱俩即兴来一段儿?”
……还有这种操作?秦双挑挑眉毛,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朱翊扬了扬下巴,开口之前,神色里有一丝一闪而逝的狡黠。
“你是一个父亲,老实巴交本分的农民工。你的儿子,就是我,被你带到城里来上学,希望将来有个好前程。结果没想到我被带坏了,黄赌毒无一不沾,因为负债跟人大打出手,结果意外导致对方过世。这一切你都是刚刚得知,而我现在要跳楼,你已经爬到楼顶上了,开始跟我进行对话。——故事的结局是我还是跳下去了。五分钟消化一下这个场景,之后咱们开始,好吗?”
说完场景设定,朱翊就掏出手机,设了一个五分钟的倒计时,摆在秦双身边的一张桌子上,抱了手臂笑吟吟看着他。
秦双小幅度地皱了皱眉。这并不是他事前看过的剧本里的内容,却微妙地似曾相识。《碎瓷》的剧本里,那个在古玩上一掷千金做了一场豪赌,却遭人操纵输得家破人亡的年轻企业家,最终的收场也是从高楼顶上跳了下去。他抬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朱翊,对方高深莫测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他便轻轻笑一笑,垂了眼睛想了一会儿。
五分钟之后朱翊的手机准时响了起来,他伸手按掉,对着抬起头来的秦双,一脸平静地说:“我叫小明。开始吧。”
季安闻言笑出声来,秦双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边笑边点点头,几步走到指定的机位。上一秒还是一米八几高大自信的年轻人,下一秒已经佝偻着后背,眼里噙着半眶泪,从表情到神态都完全变成了一个焦急而无措的老父亲。
“……小明啊!”那是一声带着颤音,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哀鸣。他朝朱翊的方向抬起一只手,虚弱而又无力地抽搐了一下手指,像是想牵挽什么,又带着点恐惧的畏缩。“儿啊!”那个绝望的父亲呜咽着,“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你下来。你快下来……你这是不让爹活,是不让爹活呀!”
在他视线的终点,朱翊单手扶着并不存在的护栏,朝他的方向偏过头,远远地看了他一眼,表情里露出一丝微小的惊慌和无助,却又很快被掩藏在了面无表情的神色里。他没有回答,漠然地转回头去,移动了一下脚步,好像小心翼翼地在跨过沿着屋顶铺设的低矮的避雷带。他的身体一直维持着一种不规则的小幅度前后摇摆,仿佛像是被高楼顶上的强风吹得站立不稳似的。
秦双顶着这看不见的强风,也朝前走了一步。看起来他分明还想走第二步,却硬生生地被朱翊的眼神钉在了原地,便只能神经质地半伸着手臂,徒劳地试图隔空拦住儿子的动作,压在喉口的悲泣般的音调显得愈发焦急:“小明啊,你下来说话……爹求求你了,下来说话,啊?爹什么都给你,钱也给你,你要多少都给你……别干傻事,小明啊……”
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的父亲的哀鸣,似乎终于让朱翊的脸上露出了短暂动摇的表情,然而紧接着他又用力摇着头,往后再退了岌岌可危的一步。
“我不下去。下去能让警察不抓我吗?”他的神色里带着绝望的疯狂,尾音呜咽着,说不上来到底是恐惧,还是委屈,“……我打死人了,爸。我打死了人了。警察会不要我偿命吗?你说他们会吗?”
秦双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的脚下,仿佛连气都喘不上来似的,哀告似地连着喊了两声儿子的名字,却在他一声急迫过一声的质问里,有些愣怔地抬眼看了看儿子的脸,缓缓地摇了摇头,表情从急切逐渐褪成了一种悲苦而又迷茫的神色,讷讷地说:“不能的……你做错了事情,不能的……”
朱翊盯着他的脸,眼神里最后一丝仅存的、虚妄的希望的光,仿佛也随着父亲轻轻摇头的动作安静地熄灭了。他用力抿着嘴唇,抿得那么紧,以至于最终扭曲成了一个短促的、怪异的笑。他猛地冲着父亲嘶吼起来:“那你还来干什么!我既然左右都是要完蛋,还不如自己做个了断??!”
秦双被他突然的爆发吓着了,肉眼可见地抖了抖肩膀,然后才像是慢了半拍似的,带着一丝凄惶和无助地,缓缓地让肩膀垂落下去。他哀伤地望着儿子,嘴唇轻轻颤抖着,一时似乎什么都说不上来。朱翊明显愣了愣,像是被父亲的表情刺伤了,他转开视线看着自己脚下,半敛着睫毛看不清楚眼神,攀着栏杆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得更紧,不安地轻轻移动着身体的重心。
似乎敏锐地觉察到儿子的情绪变化,秦双小心翼翼地朝前又挪了半步,把一双手臂在允许的范围内尽量伸展出去,哀哀地恳求着:“小明啊,你下来,好不好,啊?……爹把你从家里带出来,求了好多人的,让你在城里读书……你以后是要过好日子的啊,你肯定会过好日子的。你不要怕……什么事都有爹在,爹替你扛着,好不好?不会有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像是被他温柔的语气蛊惑似的,朱翊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朝父亲伸出手,却在碰到之前停住了。他抬起眼睛,有些怔忪地看着秦双的脸,眼神来回闪烁了好几次,最终却还是被巨大的、仿佛恐惧般的阴影遮蔽了瞳孔。
“不……”朱翊摇了摇头,凄惶地重复着父亲刚才说过的话,“不能的……我做错了事情,我还不起。”他伸出来的手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喃喃地又重复了一句,“我还不起……”说完便猛地挥了一下手,像是要挥开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他的父亲一样,决然地松开一直紧紧攥住的虚拟的栏杆,朝着看不见的万丈深渊,转身跳了下去。
秦双向前扑出两步,往空气里徒劳地捞了一把,发出一声哽在喉咙口的、货真价实的哀鸣。他单手抓住儿子刚才扶过的栏杆,被看不见的强风吹着,跟朱翊刚才频率一致地轻轻摇晃。他低下头去看着脚下儿子葬身的地方,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长久地凝视着,然而整个人的神态和表情却鲜明得如同咆哮地朝外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绝望与悲怆。
季安看了一会儿,抬了抬手似乎打算说点什么,然而在他开口的同时秦双松开了手上虚虚握着的栏杆,整个人重心前倾,像根木棍一样直直朝前倒下去。一生都默默无闻的父亲,最终也选择了无声无息地死去。
朱翊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被他突然的一倒吓了一跳,赶紧伸手过去扶他,秦双却对他眨眨眼,借了他一把力站稳,回过头大大方方看着季安笑了笑,示意自己结束了这场表演。
季安把手收回来摸摸下巴,朝他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客气地请他回去等消息。倒是朱翊在他出门之前对他眨了眨眼,眯着眼睛笑了笑。
走出酒店大堂的时候秦双摸出手机来,准备给助理打电话让过来接人。刚划开屏幕正好接到汪旺拨进来的电话,问他这会儿结束了没,要是方便就顺路拐两条街外的某某大厦搭他一程。秦双今天没别的安排,一口答应下来,然后顿了顿,突然问他:“旺哥,朱翊是不是也在《碎瓷》组里?”
他参加的是《碎瓷》剧组的第二批面试。虽然并没有正式公布,但他知道几个主角的人选在前一轮里基本已经定下来了,比如汪旺,几乎已经是确定好的男主角。
汪旺听起来好像有些诧异:“嗯?我以为你知道?他演那个反派,阮卿。——怎么了?”
阮卿,那个对于鉴赏古董和玩弄人心同样痴迷的,复杂的反派。我什么时候也会接到这样出色的角色呢?
他耳边贴着手机走出酒店的旋转门,笑着走进早春浅淡却明亮的阳光里:“没事,现在我知道了。”
病房是连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白。
他躺在这房间中央,看着那天花板以仿佛要吞没他的气势侵蚀着视线。靠着呼吸机维持的一丝意识在不经意间流淌至过去。占领着整个大脑的,只剩下一个身影。
啊啊,说起来,也不知道她收到了信没有。他浑浑噩噩地想着。
当人垂死的时候,能想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最重要的人。这句话他是不相信的,他也没那么多浪漫细胞可言。此时此刻,也只是因为能想到的人都在意识海洋里连成了走马灯,才会将她的身影留在原地,对,只是这样而已。
他偏执的自欺欺人着,同时感觉自己的视线变的越发的迷朦。一瞬间,所有情感以爆炸般的趋势在内心迅速膨胀,连着无人能听到的叫喊和告白一起,在下一秒钟灰飞烟灭。
看到了发丝。
看到了笑容。
看到了目光
不是看着他的。
那些全部不是真实的。
他虚无的嗤笑一声,然后,视野彻底的侵染上纯白。
——是心跳停止的声音。
一
泠辙放下铅笔。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看任何文字都会在旁边写上大量的批注和感想。但这一次他却什么都不想写,因为这本书太过无趣了,酸涩的文字和矫揉造作的情节只让他感觉到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青春小说真是让人头疼的东西,他想。
然后他打了个喷嚏,这个时候泠辙——姑且先称呼他为SHIN才发现自己感冒了。人意识到自己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被各种不适缠上。此刻的他就有这样的感觉,在这个喷嚏后,头疼更加剧烈了,就像是有炸弹埋在脑子里一样的不适感。
他很清楚自己从小身体就算不上太好。曾经有过大病一场差点唱不了歌的经历,从那以后他反而越发的喜好逞强起来,就像是在于这具不争气的身体抗争一般,生病了也绝对不会停下正在进行的事情。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头已经痛到了连一个字都无法写入大脑的地步,无声的警报音响起,SHIN叹了口气,走进里屋拿起手机和毯子。
他把自己裹进毯子里,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呆。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令他厌恶,目的不是放松的放松没有存在的必要——SHIN就是这样一个对自己极为严苛的人。口腔里蔓延的污浊感和空虚一起加重了他的不快,然后他脑子里想到一个人,作为青梅竹马的男人。
[帮我送点药过来吧,你肯定知道我把备用钥匙放哪儿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语句完全不像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反而更像是一条命令。时洛盯着这句话做了五分钟的心理斗争,最后他决定缴械投降。他的发小是个非常爱逞强又非常会指使人的家伙,这个家伙很懂得如何压榨他的存在价值——但并没有到让人讨厌的程度,这便是SHIN高明的地方。
收到短信后时洛花了15分钟赶到SHIN居住的公寓房,这栋楼位置很隐蔽,要穿过一条卖形形色色的小商品的街道再绕几个弯才能找到,这一带的楼十分精致且环境静谧。不得不承认SHIN真的选了一个很适合他的住处,每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时洛都会这么想。
和SHIN自己的房间却和这个地方仿佛两个世界一般充满了性冷淡的味道,白和深蓝把整个房间的色调一分为二,家具的摆列布置充分显示了SHIN的强迫症等级。而这些时洛早就习惯,他完全没有客人应有的拘谨,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开着门的卧室。
房间里还放着完全听不出调子的摇滚乐,出现在眼前的是缩在毯子里看书的SHIN,看到时洛走进来的同时懒散的挥了挥手。样子让他想起某个日本公司的吉祥物[注1]。
“你这是在干嘛,生病还不睡一会儿。”
“看青春小说,下部片子的原作。”
“...你不是不把工作带到生活里面吗。”
“这是娱乐,不算工作,而且我挺好的啦。”
时洛自知拗不过他,“发热的时候还在听摇滚教母[注2]的也就你这家伙了吧。”他把药放在柜子上,转头一看SHIN已经坐起身来,裹着毯子眼神有点迷离的盯着他。这个人的脸色本来就白,生了病更是显现出一股子不健康的味道。倒是和自己有几分像,他思忖到。他走到SHIN的身边,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按在额头上。
“你看,没什么事吧?”
“不...你用我的手能测出啥来。”他干脆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对方的,微热的温度贴上皮肤上,和SHIN说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我说你啊...”刚想抱怨,却因为SHIN突然露出微笑蹭了蹭他的额头而一时语塞。
他用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看着时洛。
捉弄这个人可以说是非常的有趣,从儿童合唱团的时期他就这么想着了。这种想法一直伴随着这段孽缘的越走越远而持续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要稚气不少的青年微微嘟着嘴揉乱他的头发,SHIN愉快的笑了笑,推开时洛的手,他拿起已经冷的水和药一起吞进了肚子里,接着假装自己已经因为药效和汗水恢复了一般清清嗓子,“咳咳,我没事啦,谢谢你小洛。”
[你骗谁啊。]与他四目相对的紫色好像在传达着这样的信息。而时洛只是一如既往地纵容了他的逞能,走到床边拿起那本装帧是LOMO风格的小说翻了翻。
“唔哇。真亏你能看下去这种东西。”
“大势所趋。”说完SHIN从床上跳了下来打开绛紫色的厚重窗帘,过剩的日光透过单层玻璃照在时洛过度白皙的脸上。他看着近乎不真实的青梅竹马的身姿,有点恍然的愣在原地。
“怎么?”
“不,就是在想,以前也有这样的事啊,什么的,小洛真是个老好人啊。”
“哈?那是因为我们的孽缘吧。”
SHIN不可置否的笑笑,他的目光向下偏移一点落到了时洛手中的书上,接着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却在下一秒暂时打消了自己的念头。算了,生活中不谈工作。他想,转而从柜子上方拿起一盒烟走向烟台。
“你给我等等,就算是突然发热也会咳嗽吧,别抽烟了。”时洛有些心急的伸手去夺他手中的烟,却因为一点点身高的差距而被他轻松闪过,“你还要去文化节吧,悠着点。”
“你就当我有想在你面前神气一点的坏习惯就是了,做我们这行的,被这么点小病打倒了怎么整。”SHIN的语气变得不由分说,他走到阳台上点燃烟,看着灰色的丝缕和天色融合在一起,春日还算凉爽的风穿过鬓发,他缓缓的闭上眼。
那件事,过几天说也不迟。
二
时间是文化节过去后的第三天,
对于约女孩子见面这件事,SHIN其实是没什么经验的。
倒不如说,他这个人和青春这个词有些格格不入,无论是恋爱还是其他充满“酸臭味”的事他都没怎么经历过。在他握着色彩缤纷的画笔,捧着童话书,用孩子的手指饶有兴致地翻开着绘本的年代过去之后,就已经进入了纷繁的娱乐圈社会。——现在的生活方式说成是在反击围绕自己的喧嚣繁华也没什么问题。
[世界是在无声无息地摇荡着的。]
不得不说,《无人知晓的似水年华》这本书虽然剧情酸涩的让他昏昏欲睡,这句话却还算得上让他眼前一亮的闪光点。他坐在咖啡馆二楼的靠窗位置,看着窗外流动的车辆和灰色的天空,城市的喧嚣繁杂映在眼睛里。他喝了口美式咖啡,享受着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放下杯子,他拿起铅笔把这句话圈了起来。
世界在无声无息的摇曳着,而人正是这看不见的洪流里的因子。
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不就被洪流冲走了吗。他有点郁闷的想着,用铅笔点了下唇角。而这个念头却在他看到走过来的人的时候瞬间暂时打消了。
“……啊,是无光深海的主题曲呢。”
坐在SHIN对面的小姑娘有着很好看的眼睛。一边搅和着杯子里的咖啡他一边想着,接着被对方突然的一句话拉回了思绪。顾澜是和他一所大学的女艺人,也是这圈子里为数不多知道他真名的人之一。只从外形上看的话这小姑娘长了一张标标准准的青春片女主角的脸,虽然实际上应该不是这样。
“还真是,说起来这曲子的节奏也太没有协调性了一点。倒是蛮像帕蒂·史密斯的音乐的。”我还蛮喜欢就是,他在心里补了一句,“嗯,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因为无光深海而成名?”
提到这部片子SHIN总是有那么点小小的自我膨胀,虽然现在想来当时的演技可以说是不堪入目。但那部片子在他拍摄电影的人生里是相当重要的一抹颜色,因为是他真正非常喜欢,非常想要尝试的作品。那部片子以盲人视角展示城市的喧嚣和心境深海般的寂寥,在小成本电影里算是相当新颖的题材。而他本就沉迷于70年代与“颓废的一代”[注3]的气氛,也就自然而然地对这部电影产生了近乎热爱的心情。
但总拿它出来显摆可不好,这样想着SHIN立刻转移了话题。
“哦对,是这个。嗯,总之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给人留下了擅长苦情角色的印象吧,之后还演过暗恋未遂的黑道同性恋……有的时候也不想一直拘泥于此就是了。”
说着这里他抬起头看向玻璃,看着顾澜的身姿和城市景象重叠在一起,飞机云留下的白色痕迹在其间穿梭。恍惚间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的眼睛和顾澜有着相似的颜色。
“啊那个角色真的好可怜……”对面的顾澜又一次摸向咖啡杯,但她刚才就已经不顾形象的将它喝到干净。当然,SHIN不讨厌这种毫无艺人架子的行为,“嗯……我觉得,演员就是要在不断的磨练中活出不一样的自已,才能给大众留下属于自己的深刻的印象呀。”
隔了一会儿,他听到她发出短短的音节,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觉得她还是有点拘谨,于是故意的干笑着缓解气氛:
“哈哈,有道理。我出演的角色也很难让人想到我是这种性格吧?毕竟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喏,这家伙也是。”
剧本里的角色倒是和他本人有几分相像,只是SHIN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违心地做着养家的工作,而不是以这些为傲,更是不理解他对女主人公许以诺的感情。这种时候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果然还是个没完全融入社会的毛头小子,虽然很早独立,却也顺风顺水,对那些世界里隐藏的辛酸仍旧不甚清楚。
顾澜听到他的话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他是个十分有魅力的人。深入接触后才会发现他的内在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不是吗?患有绝症还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等上映时说不定会有很高的人气呢。”
“嗯,毕竟这种青春小说很喜欢这种套路。不过绝症真的太俗了,搞得跟日本电影一样。”
而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演的角色——一个伪装成富家子和不良少年的可怜人的台词,清清嗓子转变了语调。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这种台词也是。”
“[谢谢你……],啊,现在就要开始对词了吗?”
“没有没有,一时的心血来潮。”
三
“说起来,这次的男主演好像是那位Cryus呢。”
“Cryus?...啊,小措啊,这么说来他回来了啊,前两天我好像还看见了他来着。”顾澜的话让SHIN想起文化节的时候,他偶然向她的姐姐顾晞搭话聊天后,为了在这塞车的道路上回家的路上有个伴,他顺便送顾晞回了家。等着红灯过去的间隙里,他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顾晞搭着话,一边看向窗外的时候,一抹暗橙色映在眼睛里。
怎么了?听着顾晞的问句SHIN摇了摇头,那个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时洛的哥哥时措本人。
他想起时洛提起自己哥哥的时候表情总是会变得不太对劲,这让他的脑袋里有了一丝思绪,这思绪牵动着他拿起手机,打下这样一句话。
[你要不要试试不同类型的角色?]按下发送后,SHIN不自觉的挑起嘴角,接着用手机挡住了嘴。
那是个小恶魔般的笑容,事后回忆起这次见面的顾澜,对SHIN的表情有了这样的评价。
注释:
1.指三丽鸥的吉祥物,毛毯熊小拖把。
2.即下文提到的帕蒂·史密斯。
3.“颓废的一代”,出自于帕蒂·史密斯的自传《只是孩子》。
后记:
死线赶文,头太疼又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大概就是对剧本内容的尬聊和铺垫角色性格,我没和姓时的那小子谈恋爱,真的没。
对于娱乐圈的理解还有点不足,中之人对这方面并不是很清楚有BUG还请多包涵。
开头是《无人知晓的似水年华》中的内容,为男二死前的独白。
以及让洛洛进剧组这事SHIN一开始就有在考虑了,知道哥哥进来了以后坚定了这个想法就发了短信←是的他就是搞事精。
以上,感谢阅读。
*我打上卡了哈哈哈哈哈
*其实基本上是个吹水聊天撸串的故事
*哎本质演戏最为致命
*岑姐是00小朋友的女神不敢约出来撸串串_(:3
《当一个后期去试镜时他都在想些什么》
-AM 6:30-
早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不得不说对于天天对着电脑干活的这帮人而言,是早是晚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能给人生带来紧迫感的只有不断逼近的死线以及临近结束的文件导出倒计时,还有可恨的未响应附带一条精确到分钟的文本日期。这些条条框框的数字带给了夜黑不知天的白的人们真切活着的感觉,生命在数字之间不断的流走,留下的只有黑眼圈和颈椎压迫神经。
万千电脑就是我的命电脑就是我老婆成员之一的林凛身为失恋协会荣誉会员,几乎是毫无抵抗的就进入了宿醉最难受的那个时期,他说不上头痛欲裂但好歹快神志不清了,等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被自己外套缠住的时候终于惊醒——当然不是因为被外套缠住让他想起了什么先生您好请留步我想给您讲讲伟大的克苏鲁,仅仅是因为此刻的他想起了昨晚的一场梦。
那梦异常真实迫使林凛不由得拿起手机点进最近通话栏,上面第一栏如梦中一样标着一个熟悉的号码,说不上是因为酒没醒还是因为紧张颤抖着拨通了电话,屏幕上瞬间跳出友人的名字。
电话顺利接通了——
“喂……”对面好像也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按照电话被接通的时间来看估计也纠结了不少时间。
“喂……介……咳介道啊,”林凛刚应了一声就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可怕,稍微清了清嗓子才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狼狈“我有件事情想确认一下……”
“林哥你说……我听着……”介道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的可信度,但就林凛对于介道人格的了解来看这句话还是可以相信的。
“我昨天……呃……做了一个梦,”林凛坐起身,头痛就和海啸一样来势汹汹逼得他又躺了回去“梦到我们好像去试了个什么镜是吧……”
介道那边穿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声沉闷的布料和重物相撞的声音,想必也是遇到了一样的情况“是的吧?我似乎也梦到了去试镜……然后还成功了是不是?”
“好像是?我们是不是还庆祝了一下……”
“记得是有吧……”介道的声音从之前的模糊不清稍微清楚了点,差不多是睡醒了的样子“我梦到我们好像个傻子一样抱在一起蹦了蛮久的?”
林凛先是有点无语的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发现确实记忆有点印象才接下了话“有的吧……然后我们是不是出去喝酒了?”细细想来两人的酒量都不算好,说不定真的会有喝断片的事情发生。
“是这样没错——等等,林哥,这么说你和我梦到的一样?”
介道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说两个人都梦到一样的事情……这感觉太过真实好像不太像是个梦的样子……
林凛也一瞬间反应过来了,毕竟做梦梦的和真的一样又不能算多见,再加上喝断片,很大几率是自己没记住发生了什么。
“……介道,我们两个是不是昨天试镜完了立刻收到消息说成功了,然后就庆祝去了。”
电话里传来介道啪的一声捂住脸的声音“林哥别说了……那个试镜的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
两个酒量差的不行的人一起喝断片不算太难得,难得的是一鼓作气还把之前干的大事给忘了,真是往事如梦啊。
-PM 22:00-
“所以你大晚上黄金时间把我约出来撸串就是因为这事?就因为你三天前瞎喝酒发酒疯现在和我说你后怕了这事?”
李雪面无表情的一口闷了杯啤酒,挥挥手言语间净是潇洒“姐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你要是自己都觉得没办法解决那姐帮不了你,给姐满上。”
“李姐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的好吧……”林凛深深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给李雪又倒上一杯,但他自己的酒倒是没怎么动,看来是对自己酒量极度不自信了。“李姐你要晓得我好久没演戏了呀,再说我都不是学这个的呀。”
“那又怎么样啦你说是不是?”李雪抄起一串牛肉迅速优雅的解决掉,酒过三巡逐渐说起了方言,还叼了根签子没事晃晃“旁友帮帮忙好伐啦?侬试镜过了的呀那肯定么的问题的呀,讲讲他让你干了啥?”
“我也是刚拿到剧本的,但是之前试镜那个我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喝多了不记得了啊。”林凛闻言再次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他就和我说来一段伏案工作太久快饿死了的计算机工作者什么样,我一听那不是很常见吗我就把我通宵熬夜那套拿出来了,没想到立马就过了……”
“噗——”李雪感觉自己无法用普通的微笑来应对,意思意思平淡的念了个拟声词,“我希望你理解一件事情,我们女演员的命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是和体重紧密相连的,我现在夜晚陪你撸串已经是犯了体重的大忌,希望你看在我的命上认真对待此事。”
“别别别李姐,别了……”
“别哭丧个脸好吧,没意思的!”李雪冷哼一声拿起签子严肃的指着林凛,目光冷峻“哭了也没用,侬额なみだ(涙)阿拉不care的。好吧?有那时间不如认认真真研究下要怎么演,接下来了就是你的活了不许推。”
“成吧……我也努力下试试看好了……”
李雪瞅见林凛那一脸郁闷的模样先是觉得不争气,然后才止不住的想笑,笑完了突然想起个什么事一语道破梦中人“你是不是因为那部剧岑小姐说要出演你才去试镜的?”
“啊???”
“哎呦你小子可以的,你做出这事算你胆子大有突破了啊。”李雪一脸兴奋的把自己的酒一口闷完,没有再倒上的意思“你嘴上说着人家岑小姐是女神不是你敢追的类型结果还挺主动的。”
“不是——我——”
“行了吧你!”
李雪最后啪叽一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敲宣布散会,也不管林凛隐约还有点透露出求助的模样直接在眼神攻势下收包走人,末了还还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小朋友长大咯。”
“哎……”林凛看着车尾灯都不见了的李雪,一个人晃着半杯没喝完的啤酒唉声叹气“岑小姐啊……”
-PM 15:00-
时间回到之前。
刚刚清醒过来意识到真的试镜成功的林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毕竟你让一个偶像去客串一个演员勉强可以,最多是镜头感的问题,但是你让一个后期去当一个演员,那是真的没有什么优势。
最大的优势可能只是想想自己这里可以怎么演比较好抠像了吧。
但与此同时比较幸运的是,林凛并不是没有演出经验,在大学失恋的那段时间确实是有个损友把林凛拉去演了电影,虽然是个出场率不高的剧情线角色,不过反响意外的不错。
林凛饰演的角色是主角队伍里面的小配角,在保护大家撤退的时候牺牲,赚取了队友和观众的一点点眼泪。但这个角色的精髓在于电影最后,异形的皮囊中开始孵化出一个个人类破茧而出,结尾定格在原本大家以为死去的小配角从皮囊中孵化,对着镜头睁开了一直闭上的眼睛露出了一个不算友善的微笑。
看到这里有许多人认为小配角演的很好,有人说能体现出影片意犹未尽的危机感,也有人说能让人感受到细思恐极,一想到队伍中不起眼的人说不定是幕后黑手就觉得有了紧张感。朋友也曾问过林凛要不要就这样踏入演员行列算了,但林凛想了想决定还是拒绝比较好。
因为在这个方面只有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林凛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有天赋的演员,这一切真的只是被镜头抓住的一瞬间的表情流露,加上先天因素罢了,并不是值得称赞的演技。
演技……吗?
林凛的书柜上还摆着那本常见的《演员的自我修养》,这书还是当初为了演戏一时兴起拿出来看的,结果真赶鸭子上架的时候上面讲的都没想起来。于是他转而拿起用来拿捏角色的初版剧本看了起来,角色算是隐藏角色,说实话让他演个幽灵还是有点难度的……
按照剧本来看要营造出一种反差,那么这个幽灵在最后就不会是面目狰狞的类型,有必要让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于是林凛对着镜子呲牙咧嘴了许久,都没觉得自己有多温柔哪怕半点,还是一脸熬到虚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火的阴郁表情。
他想了想还是睡觉算了。
-AM 9:00-
总算是迎来了一个作息正常且清醒的睡眠,这是非常难得的,而难得的好睡眠也会带来不少的灵感。
林凛再一次面对镜子试图摆出人畜无害的表情时顺利了不少,而当他摘下眼镜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睛的时候——
什么也没发生。
又不是动画片里面的眯眯眼,睁眼就能毁灭世界,在现实中的眯眯眼睁开眼睛并不会发生什么好吧。但是好好地睁开眼睛后确实能得到不一样的气质以便做出更多的表情,这一点在角色塑造上面会有不少的帮助,至少可以暂且记住有这么一个用法吧。
稍稍整理了表情之后翻找书柜意外的找到了以前演的那部电影,那次演完了之后还收获了导演的签名版光碟,林凛看着职员表上面自己没出现在后期而是出现在演员那里还是倍感唏嘘,一是感叹自己年轻的时候胆子大二是感叹自己出名居然不是干本职工作干出名的真是可恨啊——想到这里林凛捂住了脸,面对自己的黑历史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特别是当他现在正盯着屏幕里自己的时候。
身为非影评业界人士他是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认为那演出是优秀的演技,但是林凛承认确实是自然的流露,因为没学过表演的他只能用真切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理解的角色。
不过,岑小姐好像就是因为看了这部片子才认识我的吧……
“……啊啊啊啊!”
不小心思绪飞到天边的林凛放弃了思考。
-AM 3:00-
时间跳回到现在。
刚和李雪约谈过的林凛已经冷静了不少,暂且把别的东西放到一边,不管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接下了这部片子,也不管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参加这份工作,既然得到任务就要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这才是不辜负所有人的想法。
“不过说起来,天天闷在屋子里工作之后还能遇到这种能燃烧斗志的事情还真是难得啊。”
把看了一小半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往床头柜上一丢,林凛还是压制了一下有点小激动的心情准备继续维持有点走歪了的良好作息轨迹,并向新的一天努力前进。
于是被斗志燃烧的林凛忘记了自己身为一个闷在屋子里的后期要去演一个闷在屋子里闷死的幽灵这件事,毕竟这两个角色设定挺贴近得嘛就算是初学者转换起来也比较没难度,多好啊是吧。
可喜可贺。
※总之先打个水卡冷静一下
※强行捉来了白河小姐姐互动,希望没有什么太大出入
※写得不太认真我扑通跪下(。
第一次见到白河小姐本人,是在《大众审美》的试镜会的准备区里。很久没接过电影的工作,弥生已经对大部分主接电影的年轻演员不了解了。没记错的话,那天的白河穿着一身绸缎质感的套装,洁白的衬衫衬得肤色白皙到有股非人的人偶感,长长的黑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独自坐在一圈人中间,低着头默读剧本。骨节分明的手紧绷的握住剧本的样子像是在紧张,弥生想了想,走向瓷白的小姐,试图搭话。
“你好,”她微笑着冲白河点头致意,“我没打扰到你吧?”
“你好,”白河抬起头来,无意识地将轻轻将长发拨到耳后——姿态看起来典雅端庄,连声回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翻翻剧本,”白河顿了顿补充道,“很高兴认识您,我叫白河。”
和白河小姐互相做完自我介绍寒暄几句后,没一会儿,白河又埋下头,紧绷地看回自己手中握着的剧本去了。意识到白河小姐是那种在独处中反倒能缓解紧张的人,弥生便不再向她搭话。
第二次单独和白河说上话,是在《大众审美》演职人员确定后预祝拍摄顺利的宴会上。
她如同第一次弥生见到她时那样,独自一个人穿着剪裁合身的长礼裙,不与任何人交谈,只是单单站在一旁,望向不知道什么地方。
白河周身所散发出的独特、孤介的气质是弥生很喜欢、欣赏的一类特质。虽然早在高中时期,好伙伴就曾对她说过“看起来孤僻的人未必是充满智慧的哟,他们有可能只是不善言辞”一类的话,但这么多年来,在初见眼缘里,弥生依然对这类人的好感是最高的。
“恭喜您,白河小姐,很期待这次和您的合作了。”弥生笑吟吟地走近白河,后者波澜无惊地转过脸来看向她,并不为这突然的招呼所惊动,一如她们初见时那样——能有如此气度的人,难道不值得结交吗?
她和白河东拉西扯聊了聊宴会上的来宾,结伴去见了几位理应去应酬的人,随意扯了几句天气和住所的话题,最后说到这次要拍的故事。
“我在想,该怎么样更好地表现出女主角的感觉。”白河用指尖轻轻地沿着高脚酒杯的杯沿划圈玩,饮过酒的脸颊有些泛红,阳台的晚风把长长的礼裙吹出了几分动感。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寡言的白河变得稍微健谈一些,她轻轻理了理耳发,继续说下去:
“既然她掌握了古往今来所有优秀演员肢体语言和表演技巧的人工智能……她到底该显得像人一些,还是该更多一点非人类的感觉呢?”
“既然她是极力在追求像人类一样,我在想,她表现出来或许更像人类多一些吧。”白河向自己看过来,“不过我在想,她的行为可以有一定程度上的夸张的感觉。”白河神色不解地冲弥生扬起了眉,“不知道白河小姐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我们演员在演绎情节的过程中,多多少少都有对真实生活进行放大,或者说夸大的成分在里面。如果不能把情绪从动作、神情中表现出来,就没办法达到想要向观众传递的效果——但其实在真实生活中,我们的一切反应是不需要向‘某个人’展现的。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
“镜头下的真实和真正的真实是有差别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但其实,哎呀,这也是个很模糊、很暧昧、,凭感觉的概念罢了。”
“谢谢弥生姐,”白河的微笑如同湖岸的睡莲般静静绽放,“嗯……我想好好想一想,再思考一下刚才的话题。”
白河又一次陷入沉默,她放下手中的酒杯,远远地望向虚空。弥生在心中想道,或许正是白河小姐这般不断为角色陷入沉思的模样,使她比起任何人都更适合这个人工智能的角色也说不定。
她突然想起旁人告诉她的一句话:这是个会被自己的角色过度影响的新人。
倒也不是坏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