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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企划为凝津物语系列企划第7期,目前已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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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4662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伊藤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在一瞬间将教室里凝固的空气煮沸。教室里的同学三三两两离开座位,寻找自己的同伴结伴去食堂,或者在教室里聚在一起吃便当。
你转过半个身子,笑着问我:“海斗,放学之后要不要去吃拉面?”
“拉面吗?”我从书包里拿出两个便当,顺手把其中的一盒递给你,“哪一家?”
“商业街新开的店,超大号豚骨拉面看起来超好吃的,最近还有八折的优惠耶。”
你两眼放光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便当盒,发出了赞叹的声音:“是炸猪排啊!”
“你上次说想吃这个。”我也打开我的那一盒,夹了一块猪排吃了起来。
“阿姨做饭还是这么好吃。”你一边吃一边说,声音都有点含糊不清。
我们一边吃,一边聊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题。其实我们之间的对话大多数时间都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习惯了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形式。其实就算我们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因为我跟你就是这样要好的朋友。
我们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去新开的那家拉面店尝鲜,大概是因为一时间没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我们的对话暂时停了下来,各自埋头吃饭。教室里的人不是很多,隔着一条过道,旁边几个同学的声音清楚地传到我耳朵里。
“我今天见到那个传说中的,三年级的伊藤了。”
“什么?是那个伊藤吗?那个超恐怖的?”
“就是那个啦!真的好恐怖,他光是从我旁边走过我都脊背发寒了!”
“不会真的是被他推下去的吧?”
“不知道,但是他好可怕,要说他真的杀了人,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我也听过不少次这样的议论了,并不是很在意,你却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止住了他们的谈话。
“这样背后讲别人的事,不太好吧,你们应该也不喜欢这样被别人在背后议论吧,”你只是这样说着,像往常一样微笑着,静静地看着那几个人。气氛凝固了一瞬间,一个男生开口说道:“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要太当真嘛。”
“哎,抱歉抱歉,”你笑着说,“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打扰你们了。”
然后你转头,看向呆滞地举着空筷子的我,因为我的这副样子大笑起来:“真是的,你发什么愣啊!”
我这才缓过神来,把筷子放下,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突然……”
这样的流言我们事实上听过很多次了,高三年级的一名同学坠楼之后,围绕着“那个伊藤”的传闻便层出不穷。我也曾经向你提起过这件事,当时的我对于这些传言大感困惑,不知哪一个是可以相信的。你对我说,哪一个都不要相信,我们不该从别人的口中认识一个人,但我总不可能去跟伊藤交朋友吧,这样太奇怪了。我们之后就没再聊过这个话题,在偶然听到别人讨论的时候,我们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无视他们的对话,这还是你第一次出声阻止别人。
“没什么,”你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只是突然想做点什么。”
“这样啊……”我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我们吃拉面的时候,你又重新提起了伊藤的话题。
“我之前觉得,流言这种事是根本无法被阻止的。即便我表达了我的想法,大家也只会在我面前闭口不言。只要内心的怀疑没有被消除,无论何时他们都会不停地编排那些事情。但现在我觉得,不管伊藤是不是真的有嫌疑,之所以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讨论,是因为大家根本不在乎伊藤林叶的想法,不在乎他听到自己的传言是什么心情。所以我希望能让大家觉得,伊藤林叶也是会在意的。就算他们不在意伊藤林叶的心情,也会在意我的心情,虽然听起来有点蠢,但我想为伊藤做点什么。”
你说完这些话,仿佛一扫内心阴霾一样,露出了明快的笑容。
我想对你说些什么,却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只有在被流言困扰过后,才会体会到那种心情……”我隐约听到你这样说,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不要,不要,我挣扎着,试图回到你身边的座位上,豚骨拉面还冒着热气,你衬衫的衣襟前有一滴晕开的汤汁,让人忍不住把视线停留在那里,你的眼睛那么明亮,一切都还是闪闪发光,充满希望的——
我还是睁开了眼睛。
结果即便是在这里,也做了有你的梦。这已经是我到达这个奇怪研究所的第三天了,拜昨天我因为口渴而喝掉的那杯咖啡所赐,本来就失眠的我直到凌晨才勉强睡着。即便睡了一觉,我也并没有疲劳恢复了的感觉,在这种地方能够安心入睡的人才不正常吧,但是如果不能保存精力的话,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大概只有本身就异常的人,才能适应这里的异常,并且生存下去吧。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整理衣服,回忆着昨天遇到的人,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渐渐苏醒,那是梦里的记忆,是你提起过的那个名字。
伊藤林叶。
伊藤林叶!
我总算想起,我同伊藤林叶先生是见过面的。我们读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学校里发生了一起事件,一个高三的学长坠楼了,而伊藤先生似乎也被牵扯进那起事件里,围绕着他一直有不太好的传言。直到他毕业,这些流言也没有因为本人的离去而消散,而是变得模糊和离奇。
你对我说,不可以通过传闻认识一个人,而我现在亲眼见到了伊藤先生,很显然我们短暂的接触并不能让我敢断言什么,但目前来看,我认为伊藤先生并不是一个会杀人的人。
我不想主动回忆起那些有你的时候,可我总会在梦里见到,在那里我忘掉你已经离开的事,一无所知地与你共渡那些快乐的时光。
我不想梦到这些,但我控制不了我的梦。
我之所以会梦到伊藤,也许是因为潜意识的提醒,又或者……是你在提醒我吗?
我打开房门,往外面看。走廊很干净,完全看不出几天前这里还到处都是尸体。大家似乎都没有开始行动,我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来到了伊藤先生的房门前。
稍微犹豫了一下,我敲了敲他的门。
我对他说,我有些事想要与他讨论,他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示意我进来说。伊藤先生看起来很冷淡,但他无论何时都很冷静。与其他人不同,伊藤先生的冷静是明确意识到自己处境的情况下,依旧能够保持冷静,这是令我非常敬佩的一点。
我说了一些昨天发生的事。对我而言,这是过于漫长的一天,我这辈子的恐怖体验都没有这两天来得多。
早上发生的事还算比较平常,在一楼参观那些产品时,我差点就以为自己是在普通地参观什么科技馆,或者是误入了什么sf里的未来世界。这里的发明都太超前了,令我不禁有些呆滞。虽然对于美容仪,手套,按摩椅这些东西并不了解,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些东西的技术含量相当高,但我还真的或多或少听说过碳纳米管黑体这个名词。我在大学里的研究方向跟碳纳米管稍微有所关联,碳纳米材料是近些年研究的热门,像是石墨烯,碳纳米管之类的材料,因为良好的物理化学特性,在各个领域都有广泛的应用前景。我们实验室的研究是用不上碳纳米管黑体的,那东西大概能用来做太阳能电池板的涂层,不过量产起来太困难了,没有人会用这东西做实验,因此我看到墙上写着研究所实现了碳纳米管黑体的量产的时候,一瞬间有些恍惚。
我的妈呀。可能科学技术一旦抛开人道考量,就能取得飞速发展,拿人来做实验总比用猩猩来得快。我继续参观,听到纳米机器人的时候我的内心已经波澜不惊甚至有些麻木了,感觉自己像个误入未来的古代人。
因为不断地受到各种角度的冲击,我的大脑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甚至开始出现幻觉。在神尾千晶指着狮堂真莉夜大喊大叫的时候,我看到狮堂真莉夜的身后分明有一条摇摆的蛇尾巴,顿时脸色铁青。
我觉得我完了,现在除了幻听,连幻觉都出现了。再这样下去,我早晚要在清醒的时候也看见你了,想到这里,我竟然对幻觉有所期待。只是显然产生幻觉的并不止我一人,我一个人的精神疾患顿时变成了群体幻觉,让我不由得脊背发凉。这时狮堂真莉夜走了过来,在我的手背上画了一个月亮符咒,然后蛇尾巴消失了,真莉夜的手变成了软绵绵的肉垫。
“跟小动物相处诚不欺我!”我竟然有一瞬间这样想。可能是因为我的脑子也变得不正常了。我强忍住揉捏肉垫的欲望,找了个墙角蹲着,免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狮堂真莉夜到底是何方神圣?那种胡扯一样的月亮符咒真的产生了某种作用,是心理暗示吗?
“除了体重偏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能有诱因。”伊藤先生说得很简短,表示他不觉得狮堂真莉夜可疑,我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话推测起幻觉的诱因。之前因为口渴我曾经喝过那个什么水龙头里的水,说不定里面有导致幻觉的东西,但好多人都喝了水,也没见他们有事,于是推测在这里就中断了。
我继续说之后遇到的事。在找到食堂,暂时脱离了饿死的风险之后,我跟着一些人在三楼到处转转。期间的一些发现暂且不说,藤村栗栖女士倒是让我颇感意外。虽然总是露出恶作剧一样的神情,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们,不过还是请我们吃了午饭,又在绫小路先生面前帮我们讲话。说老实话,她初次登场的冲击性虽然只能排在那位彩色OO男之后,但也着实给人非常糟糕的第一印象。不过昨天的事让我对她有些改观,果然人都有多面,不能草率地下判断。
即便如此,我还是提醒自己,这里是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犯下绑架监禁罪的研究所,而藤村女士在此处任职,无论如何也与此脱不开干系。虽然暂时没有被进行实验的风险,但之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太坏的结果,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好让自己在这里活得久一点。
下午发生的事件就远没有上午那样温和。试图查看体检报告的我们发现了两具尸体,呃,也许是三具,还要加上那只仍然蠕动的巨大甲虫。我一直认为昆虫令人作呕,即便已经死去,身体的基本反射却依旧保留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就像是僵尸一样,可以被称作活着的尸体。而此时此刻,我们之中神经大条的家伙又大显神通,神尾千晶把虫子的心脏直接扯了出来,虽然戴着手套,但我认为她完全可能徒手去抓。
我又想吐了,我再在这里待久一点,一定会成为世界上呕吐次数最多的人。我搞不懂神尾千晶,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她似乎不会害怕,不怕尸体,不怕怪物,不怕眼球,所有事情都冲在前面,对一切都万分积极,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我觉得她完全疯了,但她有时也能说出很有道理的话,让我觉得有问题的其实是我。
所以伊藤先生的存在让我很安心,至少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人,而且非常可靠。
我们姑且探讨了一些疑惑,关于尸体是什么时间出现在一楼大厅的,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伊藤先生将神尾和其他人在这种场景下表现出的不合时宜的冷静解读为应激反应,虽然我觉得有点道理,但总觉得不全是这样。
把该交流的情报都交流完毕之后,我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啊,还有一件事。伊藤先生,你可能对我没有什么印象,但我们以前曾经读同一所高中……我也是刚刚才想起的。”
“不是跟我同届的吧。”
伊藤先生没什么表情,搞得我反而有些紧张。我把这件事告诉他,是想让突然找上门来分享情报的自己显得不那么可疑,虽然伊藤先生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但我还是觉得这么做比较好。
“不是,我读高一的时候,你已经在读高三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这样就像强行跟对方套近乎一样。我不太常做这种事,感觉非常不适应。我忍不住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你一定可以应付得来。但你已经不在了,我不该幻想依靠你的力量,因此我硬着头皮,对表情依旧冷淡的伊藤先生说: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这种环境里莫名地对你有亲切感。”
“不是那么亲切的传闻吧。”伊藤先生开口说。
“啊,那个……”
我本来没有打算提到关于伊藤先生的那些不妙的传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但我觉得还是不能从传闻里认识别人。”
伊藤先生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表达同意。我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场面好尴尬,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就不该提什么高中的事。最后还是伊藤先生换了话题,问我接下来的打算。
老实说,我觉得我在这里可能活不了几天。这个研究所里到处都是怪物,研究员也很可疑,大概很快我就会被抓住吃掉了吧。我看到尸体会呕吐,看到幻觉会崩溃,我没有坚强的意志力,没有大条的神经,也没有强健的体魄,在怪物面前像一盘新鲜可口的菜,我要是怪物,也准喜欢吃我这样的人。但我还是打算全力挣扎,这样的话,我才能问心无愧地去见你。
到时候,你一定会拍着我的肩膀说,辛苦了,海斗,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对伊藤先生说了我对那些血腥场景的恐惧,伊藤先生建议我摘掉眼镜,意思是只要看不清楚就不会害怕。
“我会走在前面的。”他这样说。
伊藤先生真的太可靠了。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冷淡,但头脑清醒,又很有勇气,我真的很崇拜他,甚至有点自惭形秽。我连保护自己都很困难,但伊藤先生还在试图保护其他人。我不禁脱口而出:“伊藤先生这样的人,一定能活到最后吧。”
我以为伊藤先生会像之前那样,只是淡淡地点头,但他给了我意想不到的回应。
“你也别放弃啊。”伊藤先生这样说,语气很真诚。
我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匆忙回应了一句“我会的”,便赶快离开了。
我稍微有考虑过伊藤先生摘掉眼镜的建议,不过感觉在这种地方看得清楚比看得不清楚好上一些,万一我稀里糊涂地伸手摸了怪物可怎么办啊,那真的就太蠢了。
“但有些事情果然是看不见比较好吧?”神尾千晶这样说。她莫名其妙地拿走了真莉夜的眼镜,害得本来就容易害怕的真莉夜大哭起来,于是用这样的话为自己辩解。
我有点想笑,不知为何神尾的想法会跟伊藤先生不谋而合,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我试着在人群里寻找伊藤先生,却没能对上视线。
那么下次再跟他说好了,我这样想着,跟着人群一起往食堂走了。
【Abou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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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2750
“乔邦尼是……哪个故事里的什么人来着?”
8月1日,晚间9点,伊藤林平躺在单人间里努力思考。
8月1日上午,11时,伊藤还对乔邦尼、康贝瑞拉这两个名字还毫无概念。
当时他满脑都是对于狮堂真莉夜生活环境的困惑:她家里好像没有母亲,父亲作为监护人显然也疏于照顾,以至于她流落这种场合也完全没想起家长。
但,怎么会这样?爱哭的狮堂真莉夜虽然容易慌张,但总体而言分明是个非常出色的孩子,再夸张点可谓天才——至少在三维空间想象力和记忆力方面是这样——平时完全没有人监管,却有着惊人的自制力,光靠和同学一起学习也能考到年级第八。作为父母理应以她为傲、多多关心才对。怎么会冷落到让她比起家人更依赖学校里的老师?甚至从体重来看……真莉夜多少有些营养不良,恐怕家长疏忽到连饭食都没有给她好好准备。
在这种情况下,真莉夜还能成长为这种不骄不馁好相处的性格,实属不易,不知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引导。
是那位来栖老师吗?可更早期又是怎么样?
而到了8月1日下午,伊藤林叶有生以来第一次目击了干瘪的人类尸体、而且还是死状可怖的整两具,不再有精力去考虑其他。尸体中的一具是在不知何处被干掉后塞进了采血机、另一具看得出努力躲藏过,但大概遭遇了玩捉迷藏时时间不够的问题,在找到合适的掩体前就被捉住了(要是他能成功去到第一具尸体的藏身处,说不定现在能多一个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的人)。
谋害它们的凶手是一条拥有巨大口器、皮肤比皮革更坚韧、同时还具备强悍攀爬能力的巨虫,但,就像灾难片中常出现的手法一样,它好像只是影片开端的一道前菜,在拥有1~2个机位的镜头后就没了利用价值,成了具侧面衬托真正的怪物有多可怖的尸体。
真莉夜有提到过“这里躲着许多人,要小心他们。”这样想来,虽然巨虫头部的伤痕一点都不像是弹痕,但一定有谁带着极为罕见的热武器躲了起来。
也或许是已经出现的人?那个白发的……叫什么来着。
第二具尸体的口袋被掏空了,不过根据对方蜷成一团的姿势来看,伊藤并不认为那里原来藏着武器……可能是员工身份卡?
【想要得到卡的话,从原主人的身上拿不就可以了吗】
……绫小路良平?
但究竟是他从某个人手里取得的,还是自己去从尸体身上捡的?
伊藤问过绫小路是否有在这里任职的熟人,不过单刀直入的问询并未得到正面回应。想来也是,自己一行人与这里的研究者们可说是天然的敌对关系,要是绫小路真有个交好的就职者,怎么都该为他打掩护,而不可能随意透露。
虽然如此思考,伊藤还是问了许多。
“绫小路君,请问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是有在这里任职的熟人吗?”
“你的衣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临近的关押室出来的人完全不一样?”
“你是有……穿墙的超能力吗?”
——在伊藤看来,无法证实的猜想是最无意义的东西,绝不要沉溺其中。而与此关联的错信与错枉间,错信远比错枉要好。
可惜,绫小路良平虽然毫无被冒犯的愠怒,却也没给他错信的机会,而是模棱两可地反问了回来。
“伊藤先生是怎么想的呢?”
我很害怕。伊藤坦白道。
绫小路良平是镇定的,几乎没有表现出恐惧或不安。他一个人寻找睡眠场所、一个人穿过迷宫般的地下回廊去到三楼、还去探查了各种各样的地方,而后,冷静地独自应付抛出一堆问题的伊藤。
可这种违背人类本能的镇定正是伊藤一系列怀疑的根源,同时,他也担忧着绫小路自身是否正面临某种更严重的危机,以至于分不出半分疑心给恐惧。
……我能做些什么吗?
伊藤想。
“在这种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能表现诚意的方法很少。刚才冒昧说了不少,如果绫小路君有什么疑惑,尽可问回来。”
伊藤说。
电视节目中扮演丑角的人正引导观众哄堂大笑。
绫小路良平的嘴角向面颊两侧绽开:“伊藤先生既然会来单独找我提问题,那想来是发现了许多不合常理,值得怀疑,甚至有些危险的地方。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为什么伊藤先生还会孤身一人,单独来找我呢?”
伊藤注视他的双眼,知晓他对问题的答案有所期待。可这对依循以往习惯就这么做了的伊藤来说是很难解释的一件事。他不想敷衍面前认真提问的高中生,于是不得不在欢声笑语中盯着手指,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词汇。
“你是有过去及现实生活的另一个个体,”他想着绫小路,也想起另一个真实的、生命刚开始绽放的少年人,“不该被迫成为他人,哪怕我自身怀疑与恐惧的载体。如果不经任何交谈,擅自就将你定位为反派角色、幕后黑手之类的……”
他抬起头,“我不认为应当那样,也做不到。”
……或许他不该抬头的。
“伊藤先生有注意过自己的表情吗?这个表情的话……是因为想起了过去认识的什么人吗?”
绫小路扯开了话题,可那并不是因为对伊藤的回答产生了某种感触。
他只是在打量他。
以一种……同希望观众发笑的喜剧演员眼中一样强烈的渴求。不,应当是相反,更像观众在等待黔驴技穷的演员作出最后挣扎。
伊藤没能明白绫小路在那之后的比喻意味着什么,仅仅模糊感知到他的欲望。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
某一位母亲、某个班的同学、某桩流言的散布者……伊藤见过太多双探究的眼,即使不知比喻的出处也能给出回答:“你们没那么像吧。如果拿故事来说,你会是更亲近的人,比如狮堂同学的康贝瑞拉吧,而不是我的。”
我不是康贝瑞拉,也成为不了康贝瑞拉。绫小路微笑着说。
既然用了故事中的人物做比,你又会是哪个故事中的谁?伊藤问。
恩……秘密,这是不能告诉伊藤先生的事情。绫小路回答。
他们没再深入地交谈这个话题,可准备就寝时,漂浮于伊藤林叶脑中的疑问从尸体的来历、狮堂真莉夜的家庭关系、无法打开的研究所大门、食堂的物资储备等变成了这么件坐在沙发上时随口听来的事儿。
“伊藤先生看起来就像是被留下的乔邦尼一样。被康贝瑞拉舍弃,不得不一个人回到现实,可怜的乔邦尼……你的这份关注,又是想要在我身上找到什么东西呢?”
我在从绫小路身上寻找清水寺吗?
伊藤把胳膊枕在脑后,看着空无一物的洁白天花自问。
清水寺和绫小路都是班长,都有着会受女孩子喜欢的端正长相。除此以外,他们的共同点还有什么?受到同学的信赖?遇事时的沉着态度?
可即使姓名相似、即使生活环境别无二致甚至一模一样,清水寺还是清水寺,绫小路良平还是绫小路良平,伊藤所想起的“清水寺”只会有那一个。
如果把清水寺的事情写成文章的话,按伊藤知道的量大概能写八页B5,绫小路良平的则只能写一页,其中还有一半要画问号。但再怎么说,把关于清水寺的书页插入到绫小路良平的书里去是不行的。
所谓相似性……只是两条直线的“交汇点”。伊藤伸出手,望着白纸般的天花比出一个十字,随后是一个空心圆圈。
——如果是两条很短的线,“点”看上去会额外巨大吧?但那是在两线长度相当的情况下。清水寺的生命线已经两端固定,而代表绫小路的直线还会继续延长……光是这一点,他就已经和清水寺完全不同了。
说来绫小路比17岁的自己要矮一点,不知道会不会也在尝试各种口味的牛奶。
“像吗?不像啊……”伊藤得出结论,手掌拍回不算柔软的白床单上。
……
今晚能睡个好觉吧。
晚安。
*
*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