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恋爱解谜企划第三期
官方微博https://www.weibo.com/u/7465972878?refer_flag=1005055010_
深秋时节,清扫整洁的街道两旁伏卧着落叶,随着无序的风犹如蜷缩着沉睡的兽类身躯一胀一息。踏出桜川女高的校门时,喻示午休结束的上课铃正自教学楼右侧的钟楼扩散开来。
桜川女高以钟声为铃,听说这似乎是从上个世纪延续至今的悠久传统,只可惜眼下的状况实在不是能沉浸在钟声余韵的好时机。我缩着脖子跟在班主任鶇之泽的身后,努力表现出一副做错了事正在反省的乖巧模样。耐心接近耗尽的班主任顺势按下我的脑袋,配合着向帮忙打开校门的女高教师赔笑脸。
直到铁门闭合与落锁的声音接连响起,那粗暴地抓着我的手才松开了禁锢。我瞥了眼女高教师离去的背影,送下一口气。
不过,这才是第一关卡而已,另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已然从我身后逼近。我一边小心翼翼地转身一边举起双手讨饶:
“抱歉、抱歉……不是有意的。”
我说的是实话,所以我想我的语气应该也很诚恳吧。鶇之泽老师不太熟练地效仿刚才女教师的样子丢给我一个白眼,然后掉头走人。
就地理位置而言,我所在的常磐馆高校离桜川女高只有一墙之隔。若是走非常规路线,从一校抵达另一校只用短短几秒。可在偏差值上,两所学校则可谓是相距十万八千里,也难怪女高的教师看我如见到蚤虱。
与重视升学的桜川女高不同,常磐馆的学生中大多数人毕业后都打算直接就业或是读短期大学,学校的教育方针更加着重于培养实用技能与个人特长。拜此所赐,每隔三个月就会有消防车呼啸着驶入校园。我自认为自己性格还算稳重,正因如此才常常受到各科教师的器用,当然身高力壮也是因素之一。
然而,一刻钟后我还是被带入了专门用来接待问题儿童的学生指导室。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急事非要翻墙跑进人家女校里去?”
办公桌的另一端,鶇之泽老师疲态散去大半,似乎是借由绕路去趟办公室的时间重新调整好了心态。我注意到老师手边多了本教案,没记错的话下一节是他的课,看来这回不会让我蒙混过关得太过容易。
“呃……总之……差不多是那个气氛……?”
“喔?那你给我说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对现实中的女孩子也有兴趣了。”
我承认是我的表述方法不太对,被轻佻态度激怒的老师迅速回敬我另一个半带揶揄的提问,并成功呛住了我。平日里我没有掩饰兴趣爱好的习惯,班上也时常用类似的梗拿我打趣。若是往常,我多半会故作愠怒地接梗,尔后不正经地服个软吧?
真抱歉啊,现在的我并没有那份余裕……我笑了笑,喉咙里感到几分苦涩。
毕竟早在很久之前,那句话就只是个单纯的玩笑了。
我不记得最早留意到隔壁学校那个留着桦茶色卷发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初夏,或许更早,大致是校园里同时出现夏季制服与春季制服的时节。那天我按照以往的习惯绕到功能楼的后面悄悄进行社团活动——喂猫,就在那时一眼望见了铁丝网对面独自在长椅上吃午饭的少女。
我猜她应该没有发现刻意躲在隐蔽处的我,而我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也并非偶然的巧合。正当我犹豫着是不是该冒着被当作可疑人士的风险隔着铁丝网喊话,又或是先闹出一些动静引起她的注意比较好?少女却先我一步有了动作。
她那天的午餐是三明治,也有可能是三角饭团,从我的位置不太能看清她手中的包装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内容,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个大概。她从三明治……或者饭团上撕下一块盛在掌心,然后用另一只手护着裙摆蹲下,蹑手蹑脚地向落在不远处讨食吃的鸟儿慢慢靠近。
我本该在这会儿抓紧最后的机会出声提醒,但是……神情紧张、容貌带有异国风情的秀丽少女,优雅伫足、收拢着顺滑双翼的鸟,正午的和煦阳光倾洒在校舍内不为人知的一角,树影则在风的怂恿下不断撩拨着水手服的裙裾,任谁看了这一幕都会因为心底暗流涌动而陷入短暂的失神。
下个瞬间,灰白的羽毛上下翻腾,不仅仅是少女正在接近的那只,从阴影处窜出来的鸟迅速瞄准猎物——那是少女先前因为想要腾出手而被留在长椅上的午餐。
“啊呀……”
我发出遗憾的音节,无奈目送着得逞的惯偷扬长而去。沉醉于青鱼罐头的猫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用脸颊蹭着我的裤腿,我连忙蹲下替主子挠挠后颈。
再回过头时,铁丝网对面已空无一人。
“也就是说。”
办公桌对面的鶇之泽老师蹙起眉头,显然我在无意中又招供了另一项罪行:“你们生物研究社的活动内容就是在学校里偷偷饲养猫?”
“呃,这点还请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都别想。”
老师非常干脆地回绝了。
“别这么说啊~豆沙它可不是普通的猫喔。老师你现在是单身吧?有需要的话要不要去拜托猫大人试试看?”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因为它在这方面很灵嘛。”
有些地区将猫供奉为神明的化身,期待它能从灾祸中庇佑自己,虚构作品中也有不少通人性的猫为主人实现心愿的情节。我不知道豆沙算不算那一类,但能与卡梅莉亚相识,倒确实是多亏了它的功劳。
七月的一天,我被理科老师叫去帮忙搬运实验室的器械。等想起前几天同社的学弟曾拜托换班的事,午休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
我匆匆赶往惯例的喂食点,豆沙却不像往常一样循着我的脚步迅速粘过来。该不会是饿昏头放弃人类自己出去自力更生了吧?我毫无头绪地四处翻找着,抬眼的间隙,余光无意间掠过铁丝网对面的身影。
我总以为优等生学校的聪明孩子会选择避开这个地方休息,尤其是在吃过一次亏后——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这也是生物研究社为什么把这里当作秘密活动地点的缘由。她显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回躲在了葡萄藤架的下面、更贴近铁丝网的一侧,怀里还抱着一只……呃,豆沙。
这下我没理由不去搭话了。
“那个,不好意思……谢谢你替我照顾它了。”
常磐馆里常年流传着 “和隔壁女高学生稍微说一下话就被喊老师”的夸张传说。为防止自己也身体力行地为我校娱乐八卦行业的发展添上一笔,我小心斟酌了用词,尽量弯腰缩起身子,好让我那扣着铁丝网的动作看起来不那么像野生动物园里拦截游客巴士的熊。
少女闻言转过身,眼里写满了戒备。果然还是不行,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转而小声向豆沙求援,望他能念在我平时常常替它梳毛修毛的份上帮我一把,解个围。
可惜我到底还是错算了猫大人的器量。豆沙喵喵叫了几声,美滋滋地眯眼陷在少女的臂弯里向我展示肚皮,丝毫没有挪窝的打算。真是个没节操的家伙!我把我的心声说出了口,枉我刚刚还特意用零花钱买了进口罐头赔罪。
“……噗。”
一声轻笑划破空气。我抬起头,只见少女眉眼微弯,连带紧绷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几分,宛如春日里消融的雪水,流淌着汇成明快的溪流。
我注意到豆沙的须上残留着食物的碎渣,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真是麻烦你了……”我说。
“这是你的猫?”少女没回应我,自顾自地抛出疑问。 “你在学校里养猫?”
“算是吧,是社团活动的一部分。”
“名字呢?”
“诶……啊,诺亚。我叫香坂诺亚。”
少女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我是说猫。”
“喔!是豆沙。”
听到自己名字的猫主子动了动耳朵,施恩似的缓缓抬起前爪搭上少女的袖口。纵使是第一天认识的少女也领会了它的意思,犹犹豫豫地递出手掌轻轻抚摸。多捏几下脸颊它会比较舒服哦,我小声给出建议,豆沙随即满意地抬了抬后腿。
对话暂时搁浅,我见少女被猫完全吸引住了心神,便寻了块平整的地盘腿坐下。明明处于同一空间,一人一猫却以铁丝网为界把我隔离在外。好在我并非神经纤细需要时时关照的敏感少年,反而乐于捡到了清闲,送下神经的大脑里甚至放肆地吹起暧昧的粉红泡泡。
这不能怪我,眼下的展开未免过于像Galgame。要是走王道路线的话,接下来就该是 “孤单的转校生美少女为排遣寂寞与主人公交友从此结下情谊”的经典剧情了。我被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逗笑,随即摇头否定。
“对了,我叫卡梅莉亚。唔……怎么说来着,请你多多指教?”
仿佛掐准了时间点,少女生疏地向我介绍自己,予以后知后觉因妄想而羞赧的我一记直击胸口的追击。
都说人在认识之后相遇的概率要远远超于以前,我想这说法不无道理。
自从与卡梅莉亚相遇,我们偶然遇见的次数也变多了。有时候是在初次见面的铁丝网两端,有时候是在校外的便利店。暑假期间我甚至在父母经营的宠物俱乐部附近碰见她几次,后来听她提起豆沙,我索性给了她店面的地址,而卡梅莉亚也真的如约带着零食和玩具来访——当然,她是来看被寄养在店里的豆沙的。
我曾半开玩笑半带希冀地提出邀请,要不要干脆来店里做兼职。卡梅莉亚怔了一瞬,还是以“没有获得打工许可”拒绝了。那时我才知道她是从意大利过来的交换生。
我们接触的时间不长,大多零零散散聊着可有可无的话题。我对她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这些琐碎的事情,像是明明对冰激凌很挑剔、可W记甜品站一上新口味就会按捺不住好奇;又或者是她不善交际,每次刚巧碰到生物研的人来探望都会刻意避开、等人全部离开之后才会装作刚来。我偶尔自作多情地想着自己对她来说或许是特别的人,但确认的勇气却始终敌不过自知之明。
我承认我不安好心,明明人在卡梅莉亚身边却一直想方设法利用着她的信赖。我常常因为貌似恋人约会的情形雀跃不已,欢欣过后又为自己掺满私欲的卑劣惴惴不安。而碎片与碎片从未停止交叠,它们碰撞、摩擦,最终都化为燃料,使我的思慕如热气球般无限高胀。
“……”
说到这里,我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就算是我也做不到在熟人面前将恋心剖解示众而面不改色。我偷偷抬眼打量鶇之泽老师,老师则神色复杂地回望着我。半晌,他开口:
“原来不是妄想吗……?”
我整个人像是一只吐完水的河豚瘪了下来。桌对面的男人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言辞太过刻薄,愧色一闪而过:
“抱歉抱歉。不过,你说这些干什么?老师我可不是喜欢听浪漫纯情校园恋爱故事的女高中生啊。”
鶇之泽老师很少在学生面前调侃自己,于是我原谅了他。我隐隐感觉自己的耳垂还在发烫,表层之下的温度则迅速冷却下来:
“可能,是因为……我也还在寻找原因……吧?”
暑假过后,我与卡梅莉亚继续保持着固定每周两次在网的两边碰面的习惯。我私心倒是想多见几次,只是猫却不能日日都借。我也考虑过干脆告白试试看,但诚如前文所述,我并不具备那份勇气,总踌躇着想多确认一点、再有把握一些,不知不觉就搁置到了十月。
然后她毫无预兆地从我眼前消失了……字面上的意思。
那天我原本打算在放学的路上试着假装偶然路过,好趁机约她去吃学校北边新开的章鱼烧,然而我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到她从校门出来的身影。隔天中午是我喂猫的日子,卡梅莉亚也没在网的那端出现。紧接着的后一次见面日也是。
之前没发生过类似的状况,我只好尝试在非我当班的日子来到铁丝网边晃悠,为此还被同社的朋友防备,生怕我打搅他宝贵的治愈时间。我也寻借口多次在附近的便利店出没,结果在店员怀疑的眼神下不得不连吃了一个星期的奶油面包。这期间卡梅莉亚就像被神秘力量分割到另一个与我平行的世界,我一次也没有见到她。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联系根本微薄得可怜,别说SNS账号,我甚至连她的全名都不曾知晓。
在等待与寻找中,美好幻想被日复一日的海潮打磨成更加现实的模样。我开始回想,逐一检查过去的回忆,试图从蛛丝马迹之中拼凑出许多我曾经忽略的片段。比如她总说班上那种必须读空气的氛围令人感到压抑,比如她苦恼借宿的家庭过于严格的住宿规矩,还有其实最初她并不愿意突然被送来新的环境……
我一边细数,一边觉得之前一头热扎在单恋里的自己十分可笑。我确实一直关注着她,却看不见纠缠着纤细肢体的鱼线;我总是将与她相处的时光代入虚构的剧情,却忘记突发event往往都有伏笔——是的,我明明、明明从一开始就该想到,若我能三番五次在校舍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遇见孤身一人的少女……这一切的诱因绝不该是我的幸运,而是她的不幸。
我不会自大地说“想要拯救她”这种话,也不认为自己能担任什么故事的主人公。只是如果能再见一面的话,我想我一定不会再将她的痛苦视若无睹。
如果能再见面的话。
无用功的两个星期过去,我的心态如正弦函数般起起伏伏,苦思冥想的结果是我隐约领悟到卡梅莉亚的消失说不定与她的交换生身份有关。我的母亲是加拿大人,小学时曾因突发事件不打招呼就直接把我从学校带回北美老家,没收到通知的父亲还险些报了警。这么想来,卡梅莉亚可能是遇到了差不多的事情。
即使概率渺茫,我也想要相信她一定不会不告而别,只是因为意外耽搁。哪怕我心里其实明白,若此后真是再也不见,我也无可奈何。
走投无路的我最终决定把希望托付给传说中“很灵”的猫大人。为了增加成功率,隔天我抱着六箱进口罐头敲开了生物研的门。目击此举的同社友人惊恐之余不忘强装镇定地推理,最后在“世界很美好有什么不开心的让猫踩一下奶就没事了你可千万别放弃啊”的混乱结语中,忍痛把他每周两天的吸猫日割舍给我一半。我接受了他的好意。
于是我又一次在没轮到我喂猫的日子步入功能楼后的小径。
入秋以来草木日渐稀疏,我避开地上的枯枝,猫腰从职员室的窗下迅速溜过。豆沙正大摇大摆地在坐在太阳底下舔舐爪子,不过是在网的另一边。
“你怎么到那边去了?”我蹲下问它,没等我蹲稳,豆沙莫名跑走了。
我没有头绪,只好快步跟上,一路沿着铁丝网前行。常磐馆与桜川女高以铁丝网为界,依着网背靠背建了楼。日光被两头遮挡,两所学园里最荒凉的部分莫过于此处,偏偏谁也不愿把短板暴露在外,只好用灌木欲盖弥彰。我不断行进着,柔韧的枝条因我的侵入而摇晃着互相抽打。豆沙越走越快,不知不觉我也奔跑起来。
我追着猫一路追到建筑物的阴影外,视野忽地拓展开。凋零的秋叶里,身着水手服的少女蜷缩在草地中央。桦茶色的长发披落在她身侧,正如我第一次见到她那般。
“……卡梅莉亚。”我唤她的名字。我把声音放得很轻,轻得像是不忍惊扰初夏的一场梦境,可到底还是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豆沙慢步走到卡梅莉亚身前落定,驱走了觊觎午餐的鸟。卡梅莉亚维持着蹲姿,却无暇顾及拖在地上的裙摆。她紧紧将头埋在膝间,全然没有注意到豆沙或是我的到来。我又犹豫了,不敢上前确认眼前的少女是否真的是我思慕着的那个人,也没有自信能从容兑现许愿时的诺言。
“……。”
啪嗒啪嗒,余光捕捉到急速飞行的灰影。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我下意识地大喝一声“喂!”,尝试阻止重蹈覆辙。
万幸,我的声波攻击似乎起到了威吓作用,灰白羽毛的鸟扑棱几下翅膀改变了航线……大概吧!我已经没工夫看鸟了,因为同样被声音吓到而仓惶回头的,还有眼眶泛红、满脸泪痕的卡梅莉亚。
“你……”
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状况,愕然之下我只能发出一个不成句的音节。尚未来得及组织完语言,卡梅莉亚猛地起身,扭头就朝反方向逃走。我很清楚这一次的离别将会意味着什么,身体比头脑更快一步作出判断,手脚并用地爬上矮墙并借力跳到树上,尔后踩着更高的点翻过了铁丝网——
“再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在指导室多坐了一会儿,听见铃响了,才起身出门。
“I caught a tremendous fish / and held him beside the boat / half out of water,
with my hook / fast in a corner of his mouth……”
远远的,走廊的尽头传来朗读课文的人声。我对这篇课文有印象,是Elizabeth Bishop的《The Fish》,昨晚才预习过。鶇之泽老师先我一步赶回教室,看来是赶上了。
临走之前,老师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向我阐述处分结果:似乎只是让我多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而且也没有再提生物研究社在学校偷偷养豆沙的事。我长舒一口气。
将纸巾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我不紧不慢地往教室走去。惊动两校的违规事件就此落下帷幕,我却丝毫没有一扫阴霾的清爽感。鼻塞使我头脑发胀,闭上眼只感到昏昏沉沉,仿佛愈发稀薄的不是空气,而是回忆。
我没有告诉老师故事的最后。
卡梅莉亚跑得不快,翻越进女校的我没几步就追上了她。我当时非常慌张,一心想着绝不能让她逃走,抓住她手腕的时候或许弄疼了她。卡梅莉亚回眸看我,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如果、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
她这么说。
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气力都流尽了,连血液也冷下来,不由得松开了手。
“A green line, frayed at the end / where he broke it, two heavier lines, / and a
fine black thread / still crimped from the strain and snap / when it broke and he
got away……”
走过转角,读书声更响了。它回荡在走道上,犹如庄严的宣判。
然而诗歌本身倒不是那种氛围的就是了,我搜刮着所剩无几的记忆驱散伤感的心情。我记得……主人公捕到了一条鱼,一条特别的鱼。岁月在它的身上雕刻玫瑰,旧鱼钩则印证了它昔日的遭遇。显然它不是第一次被缚,今时今刻却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I stared and stared / and victory filled up / the little rented boat, / from the pool
of bilge / where oil had spread a rainbow……”
我哼歌似的学着诵读的语调试图蒙混加入,没念几句就因跟不上而被甩在了后面。硬拗文艺范不愧是不太适合我。
但我记得诗的结局,它说:“And I let the fish go.”
=====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elf发英文+斜杠排版会有影响没办法自动换行()
考虑到角色年龄最后还是选择了纯情校园……好久没写这种了有点手生,紧急补了年轻时候(……)喜欢的矫情文学不知效果如何。曲解了诗歌的意思怪不好意思的!!希望引用得没有太生硬。
感谢你读到这里♪
关键词《学生时代说不出口的告白》,字数是6471
附上莉亚的视角:http://elfartworld.com/works/7745286/
*共3359字
*捏不住了,写都写完了那就先发了!!
*感谢生生可乐互动5555
——————————————————————————————
1.
穿上皮鞋后,男人用食指指尖轻轻摩挲黑猫的下巴,后者享受地眯起眼睛。
“小黑,我出发了。”
他披上大衣,拿好皮包。小黑起身跃到鞋柜顶,它摇了摇尾巴,目送男人走出玄关。
男人锁上大门收好钥匙,墙上的门牌赫然写着“渡边”二字。
这是个平平无奇的休日。渡边沿路向前走着,路过街口的电器铺。橱窗里最新型的液晶屏正在播放晨间新闻。
“下则新闻,红十字会拟开展一系列针对雨灾的救助活动——”
“——唔、有一条紧急插播新闻。据群众反映,江东区发生了一起聚众斗殴事件,目前警方已介入——”
渡边瞥了眼手表,快到巴士到站的时间了。他转身向前,主持人的声音离他远去。
嗡——嗡——
他的皮包中传出震动声。
“是我。”
“非常抱歉,凉司先生。在您休假期间还要前来叨扰,对于占用了您的私人时间这件事,我衷心向您致歉。”
“无妨,请说。”
“……我方与香取组斗殴的打手们该如何处置?”电话那端的女性顿了顿,补充道,“……他们都伤得不轻。”
渡边毫不动摇:“伤愈后每人一根小指,引以为戒。”
“……是,我知道了。然后关于雨灾的慈善活动——”
“全部参与,同时向媒体放出消息。”
“另外,别忘了控制上一条消息。条子那边我会处理。”
“好的,多谢您的指示,渡边先生。祝您渡过愉快的假期。”
渡边挂断电话,候车的站点近在眼前。离巴士抵站还有一小会,他抽出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
“——在这里吸烟可不行唷,凉司老弟。”
在候车的另一名中年男性突然说道。
“……也是。”渡边凉司收起烟盒和打火机,整了整大衣衣领,“容我失礼了,三井先生。”
“哈哈哈哈不必那么拘谨!”被敬称三井的男性大笑几声,他起身走到凉司旁边坐下,用力拍拍凉司的肩膀。
“最近过得如何?休假时还要处理公事,你也挺不容易的。”
“没什么,只是做份内之事。”凉司从容不迫地回答,嘴角露出微笑。
三井环顾周围,确定四下无人后悄声问:“改造型进度怎么样了?能批产了吗?”
“很顺利,先生。按照预期,下个季度就能投入批产。”凉司站起身,向三井深鞠一躬,“我等一定不会辜负集团和三井先生的期望,还请您放心。”
“好,有你这句话,我放一百个心。“
三井也起身,再次拍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是。”
这时,一辆私人轿车停靠在路边。待三井上车后轿车即刻驶离。
凉司直起身,眺望轿车离开的方向。
巴士抵达了站点。
2.
黑发男人坐在窗边看着街景倒退。巴士驶入地下通道,倏地暗了下来。
这就像是他至今为止的人生。
猜忌、怀疑、勾心斗角、无止尽的争斗与博弈……漫漫长夜中指引他前行的路标唯有一条——“理性行动,利益至上”。多亏这条法则,他在现在的交椅上坐到了42岁。
然而,他还能再撑多久?五年?两年?甚至一年不到?
凉司睁开双眼,巴士已经离开隧道,驶向下一个街区。车上的年轻乘客戴着耳机,悠然地刷着手机或打游戏。坐在后排的两位少女有说有笑地窃窃私语。还有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士正与同行人眉飞色舞地讨论什么。
凉司转过头,远眺碧蓝的天空。
“……真好啊。”
他小声呢喃。
3.
十点刚过,渡边凉司推开猫咖Kitty Memories的门,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啊啦是凉司先生,欢迎欢迎!”身着围裙的店员热情地上前招呼。
凉司向店员点头致意:“和平时一样。”
他接过猫零食,娴熟地撕开一个小口。很快几只猫聚在他身边,咪咪地叫着。凉司环顾一圈,微微蹙眉。
“喵酱”——与他最为亲密的那只橘猫不在其中。
“怎么样!喵酱觉得很舒服吧~?”
与此同时,他身后传来陌生女性的声音。凉司回过头,长发女性正拿着梳子为被称作喵酱的橘猫梳毛。它趴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睛,发出不停的呼噜呼噜声。
凉司迟疑一下,袋中的零食已被分得所剩无几,猫咪们纷纷散开。他凝视正在梳毛的女性,拿起刚刚同零食一道递过来的逗猫棒。
“……过来,喵酱。”
尽管他在女性附近挥舞逗猫棒,橘猫还是趴着不为所动。
“咦?您也喜欢这孩子吗?它好可爱呀!”
谁知女性突然抱起喵酱,热情地向凉司搭话,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兴许是他的错觉,他看见女性周身漂浮着粉色小花。
“是啊,喵酱特别可爱。”凉司笑得有些尴尬,迅速转移话题,“您喜欢猫吗?”
“喜欢呀!喜欢呀!这里的大家都超级可爱!!!”
女性蹭了蹭怀中的喵酱,又凑到凉司跟前轻声说:“不过我觉得喵酱最可爱了……别告诉大家哦!”
“嗯,我也这么认为。”
笑容之下的渡边凉司倍感困惑。
难道这位女性只是单纯喜欢猫……?
“对了,最近喵酱很喜欢玩小球哦!先生要试试吗?”
“如果可以的话……”
凉司接过粉红色小球,在喵酱面前晃了晃后抛在地上。橘猫从女性怀中跳下,与小球闹作一团。凉司瞄了眼对方的神情,她仍然笑得灿烂且纯粹,还举着手机记录喵酱耍球的瞬间。
或许……真的只是那么简单?
“女士,喵酱比较喜欢这款零食。”
“真的吗?请让我试试,谢谢!”
“上次我在店里找不到喵酱,我都吓哭了呜呜呜。就当我到处喊她的时候,她突然从猫爬架最顶上跳下来!好厉害的身体平衡性!”
“是,偶尔会忘记她是只橘猫呢。”
“我拍了好多喵酱的照片!先生要看看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咦!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向凉司展示完照片的女性“噌”地站起,“抱歉先生,我先失陪了!”
凉司正要说点什么,又被女性抢了话茬:“啊啊我忘记问先生的名字了!”她又回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凉司迟疑一下,答道:“你可以叫我凉司。”
“凉司、凉司……”女性轻声念了几遍他的名字,再度笑了起来,“嗯,是个好名字!凉司先生也可以喊我由里奈喔!”
4.
由里奈。
自那天起,作为一名猫友,忽然闯入他生活中的女性。
那之后的某个周末,凉司再度前往Kitty Memories。他踏进店面不久便被由里奈热情地招呼。
“这边这边,凉司先生!”
由里奈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往前走,凉司愣了一下,他正要拒绝却已被拉到一张小桌旁坐下。桌上放着一只盖着粉色格纹布的木篮,和吸猫薄荷球吸得不亦乐乎的喵酱。
“来!凉司先生,尝尝这个!”
凉司接过由里奈递来的东西,那是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装点着巧克力豆的小饼干。
“这是我根据食谱做的,应该不难吃!”
凉司盯着饼干看了几秒,又回头看向由里奈。她一边合掌一边大声地“我开动了!”,旋即从篮子里取出另一块饼干放入嘴中,“唔——好次!则次的似谱曾不错——”又过了一两分钟,由里奈才瞄见凉司手里那块小饼干,疑惑地歪头:“咦?凉司先生不吃吗?还是不喜欢吃?”
“不,没什么。”黑发男人摇头,轻声念道:“我开动了。”他咬下一小块饼干慢慢咀嚼。由里奈紧张地盯着凉司,双手交握在胸前。
“……好吃。”
凉司话音刚落,长发女性长舒一口气,并把篮子推到他面前:“凉司先生多吃点,别客气!”“谢谢。”
由里奈的举动不由得令凉司心生困惑。起初他认为这是一个诡计,亦或是圈套。
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即这位名叫“由里奈”的女性的行为逻辑中毫无目的性可言。
这与“她”教给渡边凉司的生存法则相悖,但意外的是,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不如说,那更像是昏暗隧道出口处的光,黎明到来时的一丝曙光。
5.
“哎呀?这不是凉司先生吗?”
雨宫由里奈一眼认出了站在病房前的男性是自己的熟人。她快步上前,认出帽檐下的脸后冲他笑笑:“真的是凉司先生!你是来探病的吗?”
男性压了压帽子,眼神扫视四周:“……是。”他轻声作答,转而瞄见由里奈别在看护服上的工牌,“由、雨宫小姐在这里工作吗?”
“是的!”由里奈点点头,“顺便一问凉司先生是来探望丰先生的吗?他是我负责的唷,恢复得可快了!”
“那就好,多谢你的照顾,让他好好休息吧。我先失陪了。”
渡边凉司向由里奈微鞠一躬。由里奈同他挥手告别后,转身进入北野丰的病房。平时一脸拽样的他此时却像个泄了气的气球。
“呃,渡边先生,果然很吓人……没直接见面真是太好了……”
由里奈眨眨眼,不解地歪头:“哎?丰先生为什么这么想?”
“就、就是……”丰咬咬嘴唇,移开视线,“……由里奈小姐不觉得他有点、假惺惺的吗……?”
“不会呀!”
由里奈灿烂地笑起来。
“我觉得liang、渡边先生是发自内心地担心你喔!”
“是吗……?”
由里奈笑得一脸纯粹。
“因为他刚才在用看小猫的眼神偷瞄你呢!”
“真的假的…………”
丰转过头,眉头深锁。
6.
次日,桐原茉香从她的直属上司那接到一个令她匪夷所思的电话。内容大抵是取消了涉及斗殴事件的打手们的割手指的处罚,改为直接将他们驱逐出组。
上头的命令是绝对的——话虽是这么说,但渡边凉司做事冷静果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是发生了什么吗?她不由得思考着。
*共4100多字
*标题想表达的其实是希望大家珍惜眼前人(不
*我先滑跪给姜可老师磕头了!!!!!!没时间打磨得更细致,非常对不起!!!!!
*我恨调班,我恨。
—————————————————————————————
1.
一年过去,渡边凉司总算习惯了“大正”这一新年号,亦习惯了他作为军官的新身份。
两年前他应征入伍,凭借优秀的身体素质和头脑,以及出色的运筹帷幄的能力,他拔得头筹,于半年前获得了军官一职。本就出身平凡的他自然成了父母口中的骄傲,邻里议论的名人。除去部队训练和应酬,余下的时间他都陪伴在父母左右孝敬二老,日子过得平淡且幸福。
不过,他总觉得少了什么。
究竟是缺了什么呢?凉司扪心自问,却又说不上来。这烦恼一直在他心尖乱挠,弄得他心痒痒。
直到七月中旬的某日,一户人家搬进了他家隔壁的空屋。
凉司走在被夕晖染成橙红色的坡道上,远远就瞄见父母同新邻居聊得眉飞色舞,他不自觉地笑笑,脑中组织起寒暄语。
一抹灵动的蓝色突然闯进他的视野。
邻家门前的垂帘被一位少女撩开,脸上绽着灿烂的笑颜。她身着蓝底印花袴裙,小跳到她那略显憔悴的母亲身边,垂在身后的麻花辫跟着跃动两下,扎在头上的黄色蝴蝶结与她琥珀色的双瞳相衬相映,显得分外醒目。
少女向他的父母微鞠一躬。她起身的瞬间,二人对上视线。
凉司呆在原地站直身子,少女则眨了眨琥珀色的双眼,错愕的神情转而变成甜美的微笑。
喔喔,凉司,你回来了啊。两鬓斑白的老人招呼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打个招呼。
……我叫渡边凉司,请多指教。他僵硬地行礼,适才想到的寒暄语被忘得一干二净。
“我是黎悦,还请你多多关照咯,渡边哥!”
黎悦俏皮地吐舌,开始上下打量他。凉司只是木木地站着。
毕竟对他来说,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的事还是头一遭。
2.
鹅黄色灯光照亮了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店面。一张檀木方桌配上两到四把椅子,数对桌椅组合将其分为大大小小的私人空间。三两幅油画挂在墙上作为装饰,女仆的问好、绅士们的聊天、唱片机播放的唢呐声共同织成店内的背景音。
有别于坐在对面愉快地哼着小曲的黎悦,渡边凉司是第一次来什么洋风咖啡店。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皱皱眉——比起红茶,他更爱喝大麦茶。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点的两份小蛋糕。”
女仆将盘子端上桌,优雅地欠身离开。黎悦眼睛一亮,合掌说了一声“我开动了”便切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嘴中。
“唔、好好次——!”黎悦托着脸颊赞叹着。她正要切下第二块,却瞄见凉司还没拿起刀叉。
“怎么了渡边哥,你不吃么?”她咬着叉子微微歪头,眨了眨琥珀色的双瞳。
“这是?甜点吗?”凉司端详着盘子里的三角形食物。边缘被切得十分平整,白色层或许是奶油,淡黄色的大概是蛋糕?最顶上缀着一颗草莓,看起来很讨少女们的欢心。
黎悦用力点点头:“嗯!好像是最近流行起来的蛋糕,不光长得很可爱,味道也很不错呢!”
凉司看看盘中的蛋糕,又看了看正捧着脸,洋溢着幸福的黎悦。他垂眸片刻,把自己的盘子推到黎悦面前。
“我这块也给你吧。”
——既然你这么喜欢的话,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哎?真的吗?!”黎悦的语气有些激动,“渡边哥真的愿意让给我吗?”
“当然。”
或许是被少女愈发灿烂的笑容感染,凉司也禁不住嘴角上扬:“慢慢吃,不着急。”看着黎悦尽兴地享受甜点,凉司再度拿起茶杯。偶尔喝次红茶也不错,他如是想。
3.
“……渡边哥,觉得今天的默剧,好看么?”
黎悦低着头,眼角微红地询问道。渡边凉司本要把脱下的外套披在少女身上,现在他愣了一下,提着外套的手停在半空中。
“……是很深刻的故事。”半晌,他回答着,两手落在黎悦肩上。
“人家觉得好难过啊!”黎悦攥住外套,吸了吸鼻子,“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却因为战争生死两隔……”她嘟起嘴,踹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石子顺势滚下斜坡,咕咚一声掉入河中。二人相对无言,萧瑟的秋风卷起落叶,西落的残阳如血,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这种事太悲伤了。”黎悦喃喃自语。忽然她激灵一下,转过头慌张地看着凉司:“啊、我不是说渡边哥不好,只是——”
一只大手落在黎悦的脑袋上,轻轻揉揉:“我不会离开的。”凉司对上那双仍然有些红肿的琥珀色眼眸,顿了顿接着说:“……哪怕要上战场,我也会回来。”
“真的吗?”她看着他,双颊微微鼓起。
“真的。”他坚定地点点头。
“那,”她又吸了吸鼻子,伸出右手,“渡边哥和我拉勾。”
“好。”他勾住她的小指。
“谢谢你渡边哥,今天玩得很开心!”黎悦把外套折好交给凉司,一如既往的笑容回到她脸上,“明天见咯!”她挥挥手,转身撩起门前的布帘。
“等等,黎悦。”凉司手捧外套,喊住正要进屋的少女。迎上她略显疑惑的神情,他微微一笑:“叫凉司哥就行了。”
“还有,明天见。”
4.
除夕夜0点,昭示新年到来的钟声在寺庙内回响,人们此起彼伏地欢呼。
“新年快乐,黎悦。”“凉司哥也新年快乐!”
青年与少女相视一笑,随后凉司握住黎悦的手腕,挤进参拜的队列中。轮到二人许愿时,黎悦忍不住偷瞄凉司,再合上双眼。
希望今年和凉司哥在一起的时间能更多一些……!她心中默念。
“黎悦许了什么愿望?”在返程的蒸汽机车上,凉司微笑着如是问道。
“是、秘、密、喔!”黎悦挤挤眼睛,举着食指摇晃两下,“而且一旦说出来了,愿望也就不会被实现了嘛!”
凉司回过头,看着依然灯火通明的街道:“说的也是……”
“那就希望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吧。”
不知为何,黎悦从凉司的语气中听出不一样的味道。她正要回头观察他的神情,蒸汽机车却停了下来。而渡边凉司扔下一句“该下车了”便拉住她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往车门走。
黎悦不解地歪头,想要问些什么却也只能跟着他的步伐一路到家。连告别语也是“晚安”和“新年快乐”,不是“明天见”。
难道有什么见不到的理由吗?黎悦目送凉司走进隔壁的房屋,呼出的白气消失在空气里。
5.
黎悦的预感是正确的。
次日,她敲响了渡边家的门,甜甜地问道凉司哥在不在呀,得到的却是老人家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
凉司的话,一大早就回部队里去了。老人答道。
哎?为什么?黎悦诧异地眨眨眼,这几天应该还是新年休假吧?
好像是部队里来了紧急通知,老妇人补充。
这、这样啊,那也没办法……黎悦有些失落,她向两位老人告别,径自回到自己家中。
啪!她用力甩上自己的房门,往床上一横,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原来昨晚抽到的凶签是这个意思吗……她嘀咕着。
那之后黎悦也几度前去渡边家拜访,但得到的几乎都是一样的回答。新年假期都如此,更别提开春返工了。最幸运的时候她在睡前看见回家的渡边凉司,于是她拉开窗向他挥挥手。青年闻声抬起头,冲她挤出一个微笑,挥了挥手后一脸疲惫地走进隔壁屋。除此之外,她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
这也包括她生日那天。3月2日当晚,她的母亲在场,渡边夫妇在场,同龄朋友也在场,唯独渡边凉司缺席。在大家的祝福声中,她礼貌地笑着回答谢谢,心里却唯独想听他亲口祝福她,并亲手送上他挑选的礼物。然而少女的幻想如同泡沫般一碰即碎,她不得不接受渡边夫妇代为祝福和礼物盒。
神仿佛开玩笑似的,反向实现了她的愿望。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神大人要恶作剧也得有个限度哇!
黎悦抱着枕头躺在床上,烦闷地双腿蹬床。
唉,再烦恼也无济于事,睡吧。
不过,神貌似没那么坏心眼。很快,她等来了小小的转机。
四月底的某天,渡边夫妇喊住正要去上学的黎悦,并告诉她凉司今晚会在XX公园等她。黎悦听罢禁不住嘴角上扬,向夫妇俩道谢后,她走在街上脚步轻盈,难得地哼起小曲。
放学后她拎起早已收拾完的提包,下了车便向XX公园冲去。她远远地看见等在门口的青年,向他大力挥手:凉司哥,这里这里!
青年还是同四个月前一样微笑着,只是他的眼睛下方出现了黑眼圈。黎悦跑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我们走吧!
嗯。渡边凉司点了点头。
然而,等到二人找了棵树坐下,黎悦反倒愣了神。明明有如山一般多的话想告诉他,见到本人的瞬间全都烟消云散。
“…喂,我说,凉司哥——”
身旁人从刚才起就沉默到现在,她轻唤他的名字,回过头却发现青年不知何时倚着树干紧闭双眼。黎悦凑近了些,对方均匀的呼吸声传进她的耳中,唇边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吧……黎悦为他盖上薄毯,摘下他的军帽,再为他打理好凌乱的刘海。踟蹰一会后,她俯身轻吻他的额头。
“晚安,做个好梦。”
6.
夏天来了。街上又响起了聒噪的蝉鸣,行人们纷纷换上了夏装。黎悦记得一年前自己搬来的时候是夏季,第一次和渡边凉司去洋风咖啡店也在这个季节。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喔,好像有半年没和凉司哥一起出门了。
——四月底的那次不算!哪有约了别人自己却累到睡着的理!下次见到凉司哥要好好抱怨一下!
黎悦嘟着嘴,闷头饮下最后一口汽水,弹珠在瓶中发出咔啦的声响。她把摊开的作业本推到一边,整个人趴到桌上。
……也不知道凉司哥什么时候再有时间……
黎悦发出深深的叹息,不经意地抬起头,下一秒她琥珀色的瞳孔变得瞠圆。
她噌地站起,椅子啪地倒地,空空的弹珠汽水瓶在桌上咕噜噜地滚了几下。黎悦三步并两步跑下楼梯,踩着小皮鞋撩起布帘,一句“凉司哥”哽在喉间呼之欲出——
她看见青年攥着一张红纸,他的手微微颤抖,眉头紧锁。
她知道那是什么。十年前她的父亲因那页红纸而一去不返。
渡边凉司闻声回过头,心脏漏跳一拍。他后退一步,声音有些颤抖:……黎悦,这是……
黎悦咬住嘴唇,难闻的铁锈味在她口中弥漫开来。她垂着头,用袖子抹了抹脸,再红着眼角,向渡边凉司伸出小拇指。
“凉司哥,我们之前约好了。”
“……嗯。”
青年勾住了少女的小指。
大正三年八月,大//日//本//帝//国正式向德//意//志//帝//国宣战。
7.
自那之后过去了四年有余。黎悦已经习惯了学校与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周末同友人出门时也不再被问到关于“邻家的军官哥哥”的问题。她嬉笑着切下一块蛋糕送入嘴中,和那时是一样的味道,但又感觉哪里不对。绅士们激烈讨论着捷报频传的前线,又说他们就快回来了。
黎悦叠好信纸塞进信封,再小心翼翼地封上口子。五六封信件的发件人都赫然写着“渡边凉司”,但大约一年前开始就没再收到了。
凉司哥是忙着和敌人作战吧!反正马上就能见到了!黎悦把信件塞到枕头下面,拉下顶灯开关。
军队凯旋归来的当日,她被友人拉去码头迎接。冰冷的海风拍打在她的脸上,黎悦禁不住裹紧了自己。从船上下来的军人们个个灰头土脸,其中还有不少挨冻的、中弹的伤员,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黎悦听见周围窃窃私语,但她并不在意这个。
等到军人们悉数下船,人群散去,友人拍拍她的肩膀,她才怅然若失地扭过头看着友人。
凉司哥呢……?她颤颤巍巍地问。
友人被她问懵了,摇摇头说不知道呀。
她一把推开友人,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那里仅剩一只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