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晴朗的午后,Garner与表弟结束了他们的课程。
他们在庄园里散步,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道路两旁摆了长椅,此刻树木已呈枯败之势,干黄的叶子堆积在长椅上,他们拂开叶子,Garner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长靴,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们要不要骑会儿马出去散散心呢?”
那天真的孩子白了脸,怯生生地说:“可是,我害怕......”
“Gaunt家族的人应该无所畏惧。”Garner冷淡地说,随后又春风化雨地温柔起来,抚摸着表弟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有哥哥陪着你,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还是Garner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哥哥”,这孩子为自己和Garner的亲近小小的雀跃着,抿着嘴微笑起来,又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会儿,才犹豫地点了点头。
Garner于是微笑起来:“乖孩子。”
他牵起表弟的手,向马厩走去,庄园内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Gaunt家主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Garner和弟弟相处得很好。”
“是呀,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呢。”姑母似乎意有所指,她娇艳的红唇意味不明地勾起,白嫩的手臂蛇一样柔弱无骨地攀上兄长的胳膊。
表弟紧张地揪住马缰,小脸儿被吓得苍白,浑身僵硬,马儿一旦有点幅度稍大的动作他的脸就更白一分,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似的:“哥哥......”
“别怕,别怕。”Garner一边帮他安抚马儿,一边哄他:“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可是我怕掉下来。”他噙着泪说。
“那,表哥帮你紧紧马镫好不好?保证你不会掉下来。”Garner扬起脸说,金发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他的皮肤瓷器一样洁白,眼尾狭长,微微一笑,便牵动狐狸似的眼睛,使这张油画般的脸蓦地活色生香起来。
表弟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愣愣地点了点头。
Gaunt庄园出事了。
那位远涉重洋来认祖归宗的表少爷,在和Garner少爷骑马嬉戏时出了意外,同样是马儿打滑,他却没有Garner少爷那样的好运气,由于马镫系得太紧,脚被卡在里面,当场扭断了他纤细得像只鹭鸶似的腿,留下了不可逆的伤害。
这孩子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生活了。
他被一匹成年母马压在身上,内脏被压破,下半身的骨头几乎碎成了渣。据说仆人赶过去之后,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没人敢捧起他瘦小的,软绵绵的身体。
Gaunt老宅一连几天都笼罩在惨淡的阴云里。
那匹该死的马被盛怒的家主下令处死,它的肉被分食给了庄园的每一位下人,甚至连马倌也被迫承受了这个男人的怒火,施以中世纪的巫师酷刑,下半生成了个废人。
短短的时间里,接连两位尊贵的少爷因为骑马而发生意外,从此以后,Gaunt家再也不许出现马儿的身影,也再没人能被获准骑马。
Gaunt夫人的那匹雪白的马儿也被“流放”到地里去干些农活,但她来不及伤心,那可怜孩子的遭遇也使这个善良女人的心狠狠颤动,她曾准备给Garner和那孩子一人绣条手帕,可手帕还没完工,就出了这样难过的事。
“Garner,Garner!”她哭得像个泪人,无数遍地质问起儿子来:“你怎么会想到带这么小的孩子去骑马呢!”
Garner总是沉默不语,眼里很快也盛满泪水,哀伤几乎要满溢出来。
“母亲!”他哭着说道:“如果可以,我多希望遭受这一切的是自己啊!”
他的言辞如此恳切,又如此悔恨,以至于Gaunt夫人也不敢对他过分苛责,只好哀伤地把这个脆弱的孩子揽进怀里。
他们去看望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表弟,在他的床边遇到一直守在孩子身边的姑母。
这个往日里精致强大的女人如今憔悴得不成样子,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双眼蒙上一层厚厚的阴翳。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让她起码苍老了20岁,而整日整夜的哭泣更让她的嗓音嘶哑,沧桑得不成样子。
她看见门口面无表情的Garner,双眼骤然猩红起来。她站起身,双腿因久坐而无力,身子歪歪斜斜,却依然坚定地扑过来,尖利的指甲堪堪划过自己亲侄儿的脸颊,枯瘦的手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这个......你这个该死的杂种!”她尖声嘶叫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全知道了?你是不是在冲他发泄?!真是毒蛇一样狠毒的心肠,他是你的弟弟,他还那么小......”
Garner并不回话,只是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静静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似乎刺痛了她,姑母愈发疯狂起来,枯草似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眼眶通红,因愤怒而充血,看起来十分歇斯底里。
或许她早就疯了,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异国,生活在对兄长隐秘的爱恋里,她早就疯得彻底了。
“别对孩子动手!”平时柔弱无比的母亲此刻却突然地强硬起来,她用力分开姑母紧攥着Garner衣领的手,碧绿的眼睛里噙满了泪,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儿子护在了自己怀里。
她听到了姑母嘴里的话,里面显然蕴含着不同寻常的意味,但她无暇细想,手指颤抖着,拂去Garner不知何时已淌了满脸的泪。
姑母似乎突然被抽去了力气,委顿在地上,她的裙摆花一样皱皱巴巴地盛开着,正如她的心,在医生一次又一次“不太乐观”的推诿中被狠狠揪起,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她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用梦呓般的语气说道:“你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么?你以为,你的父亲真是因为‘爱情’才把这个该死的凡人娶回家的么?”
她的语言里充满了怨恨,是对加纳的怨恨,对Gaunt夫人的怨恨,对哥哥十年来不闻不问的怨恨,和对自己最深切的怨恨。
Garner的确是个杂种,她盛怒之下的发言说得没错。
Garner的母亲还是个少女时,就与她的“丈夫”相遇了。只不过这次相遇对她来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她和Gaunt家主相遇的第一天晚上被这个醉醺醺的强大的男人侵犯,第二天,清醒过来的Gaunt家主察觉这个凡人的肚子里正在孕育Gaunt家的血脉,于是花言巧语地试图使这个可怜的女孩儿相信他们的结合是出于圣洁的爱情,并且巧妙地说服了Garner的外公外婆把他们的女儿交到自己手上。
结婚后,丈夫家的一切都与这个女孩儿从小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驰,她的家里世代是上帝虔诚的信徒,巫师的世界又犹如充满着罪与罚的地狱,处处充满不堪入目的亵渎。
再加上,她无论怎么努力,仍旧无法忘记那天发生的一切,虽说结婚后丈夫就不再碰她,可她仍然会在看到丈夫的脸时瑟瑟发抖,在每一个深夜里无助地失声痛哭。
她的神教导她要爱世人,可她却没能遵从神的指示,她对丈夫深沉的恨意永无止境,可——
“爱”。
她连伪装都做不到。
在这样异教的环境下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虔诚,可怜的女孩儿无数次地祈祷,在窗前没日没夜的念诵圣经。
这个可怕的村子是Gaunt家的领地,巫师不允许伪神的一切出现在自己的地盘里,她于是连倾听教堂整点时圣钟的声响都做不到。
在这样高压、无望的环境下,Garner出生了。
产后抑郁几乎要了这个凡人的命,丈夫的冷漠,小姑子的剑拔弩张,下人的针对让她愈发痛苦,但她仍然顽强地活了下来——为了Garner。
母亲的哀求和劝阻没能阻止姑母讲述的决心,在听到自己的身世后,Garner竟出奇的镇定。
他并不感到愤怒,只是哀伤,浓重的、深切的哀伤。
他转过身,母亲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一错不错地,仿佛生怕从她最深爱的孩子眼里看到厌恶或是责备。
可Garner没有,他只是将母亲拥入自己怀里,而后深深地,深深地,将脑袋埋进母亲的颈窝里。
在一片混乱中,威严的家主姗姗来迟了,他让下人带走姑母,又把那张与Garner如出一辙的脸转向那位抱着孩子默默哭泣的母亲。
他冷淡地皱着眉,说道:“你为什么要带着弟弟去骑马。”
Garner不做声,甚至疲于应付似的闭上眼,他对父亲本就没多少感情,现在得知了母亲梦魇的真相,对他就更加厌恶。
空气尴尬地沉默着,家主皱起眉,他从不允许有人挑战自己的威严,这时,却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是我让哥哥带我去的。”
表弟躺在床上,木偶一样死气沉沉,他毫无生气的眼珠直勾勾地望向半空中,张开苍白的、干涸的嘴唇,轻飘飘地又重复一遍:“是我主动提出,让哥哥带我去骑马的。”
Garner十四岁那年,他定居国外的姑姑造访了这座老宅。
与Gaunt家主极其相似的女子身穿黑裙,遮阳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苍白的脸,不过就算她不摘下帽子,Garner也能猜得出来她长什么样子:淡金头发,冰蓝眼睛,鼻子又高又挺,面部线条锋利,神情肃穆又傲慢。
——这几乎是Gaunt家通用的长相。
Garner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她,那时他四岁,那时她还没出嫁,仍然居住在Gaunt庄园里,直到一个冬天,河流冻成冰的季节,她不知怎么结识了一个国外的巫师,与他坠入爱河,于是千里迢迢地远嫁过去。
现在十年过去了,巫师死于意外,她也成了寡妇。
她这次回来,带来的不止成箱的行李,姑母出现在村口时,大家都看见她手里牵了个淡金发色,神情傲慢的小男孩。
那是她的孩子,Garner的表弟。
表弟毫不意外地继承了Gaunt家族的一切基因,并且长得极像他的母亲,身上没有一点父亲的样子。
Garner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表弟没什么感觉,不过他这时候已经学会如何更好地掩盖自己骨子里的冷漠,于是扮演了一个热情、尽职的表哥形象。
而不知道是不是本意,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弟对Garner却极其依赖,大约是小男孩总喜欢缠着年长的哥哥,很快Garner的身边就多了一个无处不在的小拖油瓶。
姑母在这座腐朽的庄园里居住下来,她出嫁前的房间被人收拾干净,与十年前几乎分毫不差,据表弟说,她搬进去的那天,忍不住伏在那张乔治一世时期的四柱床上失声痛哭。
当时Garner正沐浴在约克郡的阳光下,胯下是他那匹温顺的小马,表弟也骑了一匹安达卢西亚马,只不过毛色并不如Garner那一匹漂亮,他刚学会马术没多久,看着约克郡一望无际的田野总有些跃跃欲试,Garner对他不感兴趣,对自己的那位姑母也并不感兴趣,于是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在他们骑着马越过一条田野中的小小溪流时,不知道是Garner那匹马性子太过跳脱,还是那只蜜蜂干扰了它,总之它的前蹄踏空,惊恐地嘶叫一声,向侧边倒去。
事发突然,Garner的视线里出现表弟惊惶的神色,眼看着马儿即将倒下,连带着他也即将重重地摔在地上。情况危机万分,Garner急中生智,双脚从马镫里抽出来,借力向旁边的花丛中扑去。
锋利的小石子划破了他的手掌,等疼痛反馈给大脑时,他也听见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表弟慌张地奔过来,他还很小,遇见这种情况不知道如何处理,急得只是哭,说不出话来。
哭了一会儿,他苍白的脸又涨红,惊天动地地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因为是早产儿的缘故,他一向孱弱。
“别哭了。”Garner感到自己的腿骨好像摔断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使他直冒冷汗,但为了让自己的腿不就此废掉,他只好强忍着安抚面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快去叫人来......”
因为这次意外,Garner在床上躺了很久。
母亲每天都陪伴在他床前,给他念书,或是从楼下花园里摘来几朵娇艳欲滴的白玫瑰摆在他床头,表弟也常来看他,只是这孩子似乎把这场意外的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每回只敢站在门外怯生生地看,从不敢进来,也不敢和Garner说话。
直到母亲柔声安慰他,而Garner也表明这完全不是你的错后,他才坐在Garner床前,怯生生地陪他聊天。
当日Garner的惨状似乎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再也不闹着要出去骑马,在路过约克郡的田野、尤其是里面的小溪流时更加害怕,总要让看顾他的仆人带着他快步离开。
不过这孩子也占据不了Garner更多的时间,他通常只能过来一会儿,因为一视同仁的Gaunt家主也给自己妹妹的孩子高薪聘请了一位家庭教师,他现在每天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要上课。
与Garner截然不同的是,这孩子有举世无双的天赋,他无疑是被撒旦宠爱的孩子。
不被撒旦宠爱的这一方在听闻这个消息时,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这使得那些庄园里的碎嘴婆妇们格外失望。
不过,她们又很快地为Garner的无动于衷找到了新的理由:毕竟隔着一层血缘关系,只要Garner那些不怎么看重“天赋”的科目仍旧优异,只要Garner康复,不会做个瘸子,那家主的位子仍然属于他。
很快,Garner的伤势被养好,他能下地行走了。
母亲似乎担忧他受那些闲言碎语影响,总是尽力安慰弥补他,却对“天赋”的事绝口不提。
在她的印象里,Garner一直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她害怕Garner会因为这些流言而难过,甚至怨恨起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大家都说,是因为她的血脉稀释了Gaunt一族优异的血统。
Garner并没能察觉到母亲的心态,他对自己的天赋没什么感觉,对自己那位表弟也没什么感觉,仿佛世界上不会有他在意的事,而且,尽管对权利不感兴趣,他仍然不得不承认家主的位子终究属于他。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下着大雨,狂风呼啸地拍打着窗户,雨滴飞溅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哭泣似的水痕。
Garner从睡梦中惊醒,恰好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漆黑的房间。
他害怕这样恐怖的夜晚会加深母亲的梦魇,于是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推开门,在漆黑中向妈妈的房间走去。
走廊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手中的烛台只能照亮前方的一点点道路,Garner并不感到惧怕,呼啸的狂风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可当他转过一个拐角时,他听见男人的低吼、女人欢愉的喘息。
是庄园里的仆人在偷情吗?
他厌恶地皱起眉。
于是他调转方向,朝着声源处走去,如果让他揪出这对野鸳鸯到底是谁,他一定会连夜将这对恶心的男女赶出庄园。
可是离声源愈近,他却愈发觉得不对劲——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姑母的房间。
Garner不动声色地吹熄了烛台,在狂风与暴雨中扶着墙壁,慢慢地,慢慢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沉默地站在姑母的房门前,里面暧昧的喘息透过薄薄的木头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犹豫再三,还是伸出颤抖的手指,推开了房门。
黑暗中他看到那张华美的四柱床上有两具交缠的身体,白花花地扭曲地纠葛在一起,女人的脸因为情欲而扭曲着,但仍然可见她标志性的金发。
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夜空,黑漆漆的雨水尖啸着拍打在窗户上,房间里短暂的明亮让Garner也看清了男人的脸:是他的父亲,Gaunt家主。
他站立在黑暗里,身形单薄,却有不容小觑的力量。
房间内的男女没发现他,他们接吻,发出黏腻的水声,在对方耳边诉说着爱语。
在攀到顶点时,姑母流下泪水,紧紧环抱住兄长的臂膀,低声说:“这十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
显然,他们这段禁忌的关系并不是突如其来,Garner的表弟也不是什么早产儿,这个说法只是为了掩盖他不正常的降生时间罢了,他的孱弱与先天病,是源于自己生父生母肮脏的交媾。
Garner掩上门,将一切罪恶与不伦都紧紧阻隔在里面。
国王游戏和杂七杂八的归档
*擦出火花
倒霉!
奥珀尔看着手里的3号牌,不太高兴地皱眉。小黑屋?这惩罚游戏也够恶趣味的,是想让人在里面做什么?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找接下来要跟自己一起被塞进小黑屋的倒霉蛋,注意到李芽也在四处张望的时候,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太出人意料的事吧。他也在维克康尼读了一年书了,知道巫师们的行事风格有时很超出常规。这十分钟的亲密接触,足够某些人擦出一点火花了。
只可惜要进去的是我们两个,奥珀尔看了一眼伊凡,内心暗笑。不管伊凡下这个指令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场面,多半都不会实现。
他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李芽懵懂地跟在他身后,像是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哪想得到,他们还进去不到十分钟,他们之间就真的擦出了火花——不过是物理上的。
李芽把房子给点着了。
伊凡诧异地打量着灰头土脸的两人:“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奥珀尔没好气地说:“起火了。”
“我看得出来,但里面怎么会起火?”
奥珀尔伸手一指:“她点的。东方巫师的巫术。”
李芽慌慌张张地道歉:“对不起!”她的那只怪鸟在一旁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念着奥珀尔听不懂的话。李芽一把抓住鸟的翅膀,在有人发问之前抢先说:“它也在道歉呢!”
怪鸟叫得更大声了。
“这种情况,就不用继续了吧?”奥珀尔冷冷地问。
“应该不用了,毕竟这房子也不能再用了……”伊凡叹了口气,用惋惜的眼神看着这间极度狭小的屋子。奥珀尔确信他曾经送了不少人进去过,心中很是不悦。
在这里受的罪他早晚要讨回来,他想。等他当了国王,就把伊凡和李芽关在一起,让他们再烧个房子。
等我当了国王……他心情愉悦地想着,跟着伊凡回到房间,却发现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因为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了,所以刚刚是最后一局哦?怎么,还没玩够吗?”伊凡眨了眨眼,冲奥珀尔笑了笑。
可恶啊!
“谁要继续玩这种烂游戏啊!”奥珀尔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口袋里的号码牌扔在桌上,摔门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想,刚刚是不是有点过火了?要是下次自己想去玩,他们会不会不让他参与啊……
算了,有什么好玩的,老子不稀罕!
但是,他还一次国王都没当过呢……
这一夜奥珀尔做了个梦,他头戴王冠坐在王座上,脚下是臣服的子民,他们都等待着他下一个命令。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种快乐,远处风风火火冲过来一个小女孩,身后还跟着一只鸟,她所到之处的所有东西都烧着了,他的王国顿时毁于一旦。奥珀尔在愤怒中醒来,睁眼看了一会天花板,然后他说:
“靠,什么破梦。”
*很有经验
奥珀尔看着自己的五号牌一阵皱眉。这次的指令要具体许多,没有什么弄虚作假的空间,也就是说避无可避。他倒是没什么好抱怨的,愿赌服输,而且这次的指令已经是相对不怎么过分的那一种了,他是知道的,有时巫师们会在这里玩真的。
更何况,要跟他一同完成这个指令的是莉迪娅,要说两个人之中谁是吃亏的一方,在场的人肯定要异口同声地回答是莉迪娅,想到这里奥珀尔就有点不爽。
毫无疑问,莉迪娅是个很引人注目的女孩。她身上有种神秘的气质,隐约能从中窥见一个巫师家族的冰山一角。当然,在巫师学校里,这可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即便抛去这些,光是凭借着出众的相貌,莉迪娅就足以吸引他人的目光了。
要他跟这样的女孩接吻,无论怎么想都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即便是这样,奥珀尔还是有些不情愿。他跟莉迪娅又不怎么熟悉,突然要他们做这种亲密行为,他觉得相当不自在。但他也不会拒绝国王的指令。平时他本就因为凡人身份受人轻视,此时此刻更不能做出给人留下笑柄的事。他把希望寄托在莉迪娅身上。如果莉迪娅不愿意,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吻她其他地方代替。不管怎样,他自己是绝对不会说“不行”的。
“你如果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奥珀尔试探着问她。
“我没关系的。学长会介意吗?”莉迪娅语调很轻快,看起来并不觉得与自己接吻有什么困扰。
“我不介意,我经验很丰富。”
他故作淡然地说,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说法听起来像是百分百的的吹嘘。女生都这样讲了,即便他真的介意也不可能讲出来。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服输,就算是对现在这个小小的国王游戏也一样,即使他从未与任何人接过吻,也从未有过什么恋爱的经验。
“之前有跟谁接过吻吗?”他问莉迪娅。
“没有,我还觉得有点害羞呢。”莉迪娅轻飘飘地说。
“是吗?”奥珀尔因她的话放松了一些。他用自认为成熟的语气安慰她:“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他轻轻环过女孩的肩,低下头去吻她。莉迪娅的个头刚好合适,使他免于踮起脚尖亲吻的尴尬。他闭上眼睛,黑暗里他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叠在一起,心跳顿时如擂鼓般响起。在他与女孩嘴唇交叠的那个瞬间,他听见周围观众们爆发出的一阵叫好声,不由得在心里给他们全体竖了个中指。
奥珀尔睁开眼睛,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温暖柔软的触感。他看向莉迪娅,她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会害羞,样子与之前所见没什么区别,仿佛刚刚与自己接吻的是别人一样。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会更加的……”莉迪娅说,仿佛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是吗?”奥珀尔努力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眼睛却在下意识地避开莉迪娅的视线。
“学长,你的耳朵红了。”莉迪娅笑眯眯地指了指他的耳垂。
“……你看错了吧。”他别过脸去,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自己刚刚说自己很有经验的事,大概已经完全被看穿是谎言了。
*踩高跷
奥珀尔最近非常烦恼。
他的烦恼由来已久,只不过最近格外强烈而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同学都一个一个像竹笋拔节一样长高,只有他像吃了时间停止药一样,身高停留在可怜的165公分,有时甚至会发现连女孩子都比不过。
为了让自己能长高一点,奥珀尔每天早上都会喝一杯牛奶,但这不怎么见效。他甚至考虑过“骨头摔断后重新长好就会比原来高”这种不切实际的长高方式,最后还是因为怕疼放弃了。
奥珀尔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但总是仰望着这群高个子学生也让他非常不甘心。他讨厌因为先天的因素落后于人,身高也是这样,灵感上也是如此。
正因如此他在学业上总是非常努力,希望能弥补先天上的差距,虽然也算是有了点成果,但还是达不到他的目标。
不过帮成绩较差的同学补习还是做得到的。
奥珀尔拿过雷伊的魔药课作业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他大概能想到加纳看到这份作业时露出的表情:“是老师哪里做错了什么吗?老师好难过,明明以为大家都喜欢我的魔药课呢,难道雷伊你讨厌我的魔药课吗?”
除了降灵科和驱逐科,雷伊的成绩都不是很好,魔药课自然也包含在内。作为同年级的学生,奥珀尔偶尔会帮雷伊补习一下,有时干脆把自己的作业借给他抄。他没那么热心,只是有时候看不下去而已。明明拥有如此出色的灵感,雷伊本来可以做到更多才对,奥珀尔想,要是自己有雷伊那样的灵感,现在困扰自己的问题早就不是问题了。
他耐着性子给雷伊讲了几道题,又简要地讲了一下魔药的配置技巧,也没去管雷伊有没有真的听懂。结束之后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雷伊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在奥珀尔头顶揉了一把:
“走吧,去吃饭。”
奥珀尔被猝不及防这么一揉,当场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干什么!”
“就是觉得这样挺顺手的。”雷伊嘿嘿一笑,又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不准碰!”奥珀尔生气了,一把打掉雷伊的手,空气里响起一声巨大的“啪”,十分清脆。奥珀尔突然觉得尴尬极了,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按理说他应该去食堂吃午饭,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唉,他还是等会再去吧。
自己干嘛要生那么大的气?他找了个台阶坐着,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反省。雷伊说是顺手,一点问题都没有。他那个个头,伸出手可不就是顺手一摸就摸到他头顶了?
长得高了不起啊?
他试图开导自己的行动失败了,反而更生气了。可恶,全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矮了,要是自己再长高一点,就可以换自己来摸雷伊的脑袋了!等等,这个一点……是多少?五公分?十公分?
二十公分……他要长高二十公分!
奥珀尔不可避免地陷入低落中。他正垂着脑袋叹气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耳边响起:
“你在干什么呢?”
来者说着一口音调古怪的英文,想也知道是谁。奥珀尔把头扭了过去,装作没看见她。
李芽虽然英文不好,但缠着人讲话的本领可谓一绝,见奥珀尔不理她,她绕着圈子在他旁边转来转去,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她讲的话:“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吃午饭吗?难道你不想吃午饭吗?你在减肥吗?你身体不舒服吗?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便秘了?便秘的话吃点香蕉会很好哦!”
“我只是在想事情!”
“你在想什么事?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男的还是女的?长得好看吗?我跟你说呀,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好看的,不好看的千万不要找哦!”
“你不要再念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在想什么啊?”
“我想长高……二十公分!”奥珀尔一气之下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此时已经满脸通红。他怒视着李芽,只希望她赶快离开,李芽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个,确实有难度啊。”
“不用你说!”
“但是我们是人类,人类就要学会借助工具。”
“你是说……增高鞋垫?”奥珀尔灵光一闪,随即又摇了摇头,上哪去找二十公分的增高鞋去?
“给你看个东西!”李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窗口,“这是我们的茅山庙会,你看这里的人都好高哦!”
奥珀尔听不懂庙会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她老挂在嘴边的茅山是什么,只能看看视频里有什么。他看到一群踩着高跷的人在古怪的音乐声里做着各种特技表演,眉头直接皱起来了:“你是说,要我去踩高跷吗?”
“你真聪明呀!怎么样,一下子就能长高二十公分吧?”李芽得意地笑道。
“这根本不可能,我又不是杂技演员。”
“你做不到吗?这个可是很容易的,我老家好多人都会呢!只要稍微努力一下谁都能学会的啦,还是说你怕把自己摔疼了?你可真胆小。”
虽然李芽的语法乱七八糟的,但奥珀尔还是听出她在说自己胆小,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呢!我胆子大着呢!我肯定能学会,你等着瞧!”
也不等李芽回答,奥珀尔便站起身走了,他得想办法给自己找一副高跷。
按照常识来说,学校里不可能出现高跷这种东西,但奥珀尔绝不轻言放弃,他干脆拆了两个木头拖把,又拆了一辆没人要的自行车,把踏板钉在上面,高跷这就算是做好了。
好不容易做好了道具,他踩着高跷只往前迈了一步,就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奥珀尔并不会被挫折击倒,他白天上课,晚上苦练高跷技巧,终于在半个月后神功大成,已经可以熟练地踩着高跷走来走去了。
他毫不在意其他同学看他奇怪的眼光,他们一定是嫉妒自己。高处的风景真好啊,他得意满满地想,现在他毫不费力地就能够到雷伊的脑袋,顺手揉他一把,感觉不是一般的好。他去把自己学会踩高跷的事告诉李芽,结果小丫头早把这件事忘脑后去了,气得他一阵跺脚。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会为了身高的事情困扰了,没想到高跷也并不是什么万能的东西。
“你确定要踩着这个跟我约会?”
“你不用担心。它现在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
梅狐疑地打量着奥珀尔,看他非常自信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奥珀尔则是很得意,要是从前,他肯定觉得要跟比自己还高两公分的梅去当什么一日情侣是个很头疼的事,现在他比梅还高出一截,心情很是不错。
“那么,今天就跟我一起去偷看学长吧?我们这边走。”梅说着,往左手的方向走去。
奥珀尔赶快跟上。说起来,完全不知道她的学长到底是什么人,是三年级的,还是四年级的?感觉是个很帅的人,今天就能看到了吗?奥珀尔往前迈了一步,立刻觉得不太对劲。梅走的这条路是一条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他觉得自己已经摇摇欲坠,快倒下了,但还是硬撑着继续往前走。但谁知越往前走,脚下便越不平衡,最后还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伴随着梅的尖叫和奥珀尔的惨叫声,这次“一日情侣”可谓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我再也不踩高跷了。”
奥珀尔耷拉着脑袋坐在书桌前。一旁的雷伊托着下巴看着他:“不是挺好玩的吗,我还想着有空也学学看来着。”
“不准学!”奥珀尔生气,“你要是学会了可还得了?”
“不学就不学,那这道题……怎么写?”
奥珀尔告诉了他答案,又把课本上对应的一页翻给他看。他看着默默抄写的雷伊,突然说了一句:“那天我不该打你的手。”
“啊?什么?”雷伊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你都忘了吗!那算了,当我没说过。”奥珀尔没好气地转过头去。
“哈哈。”雷伊笑了笑,继续写试题去了。等他把卷子全都填满,也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两人收拾好东西站起身,雷伊又顺手在奥珀尔脑袋上揉了一把。
奥珀尔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食堂走了。算了,谁让他就是天生长得矮呢?
*踩高跷2
又是一轮国王游戏,奥珀尔又不幸中标。他开始后悔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但又想着只要自己能当上国王就能一雪前耻,因此还在硬着头皮参加下一局。指令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壁咚而已,比之前他经历的那些倒是简单多了。相比之下,跟他一起接受指令的人反倒是个大问题。
塞文比他高一个学年,听说是有钱人的孩子,在学院里人气颇高。据奥珀尔的粗浅了解,竟然有人成立了塞文的后援会,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或许后援会这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在他和塞文一起站起身的时候,他已经看到有人用不妙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了,于是他果断地瞪了回去。
塞文倒是显得不太在乎,他好像一直是这个态度,对什么事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可能是由于奥珀尔正好站在墙边的缘故,塞文自然而然地在奥珀尔身前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按在墙上,正好是一次非常标准的,完美的壁咚。
“喂,等一下!”
奥珀尔大声抗议,低头从塞文胳膊下面钻了出去。“怎么我就如此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里面那个啊?”
刚刚他被塞文壁咚在墙角,感觉到塞文自上而下投来的视线,他觉得非常不高兴。长得高了不起啊?再看看塞文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他更加觉得不快了。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奥珀尔全当没听见,推搡着塞文让他靠着墙站好。
然后,呃,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即便是调换了内外的关系,身高的差距仍然改变不了。塞文低下头看他,眼神好像在说“这是在干什么”,奥珀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想不能这么僵持下去,干脆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踩在上面,对着塞文的脑袋旁边用力推出响亮的一掌,手心都红了。
他这样怪异的举动非但没让人觉得他有多厉害,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可笑了。但塞文依旧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奥珀尔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似的。见奥珀尔默默放下手,他也默默地绕过奥珀尔和他的椅子,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去了。
奥珀尔揉了揉有点红肿的掌心,还是有点生气。居高临下的感觉没找到,反而感觉被对方给轻视了。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气,心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让塞文知道他的厉害。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塞文被角落里窜出来的迷之物体推到了墙角。这个东西一人多高,披着一条白色的床单,上面不太整齐地在眼睛位置掏了两个洞。通灵学院的学生怕鬼根本是无稽之谈,更何况看起来这东西明显就是人扮的,所以塞文也只是看着这东西颤颤巍巍地从白床单下伸出一只手来,往塞文身后的墙上用力一拍。
“啪。”
塞文仿佛想到了什么,正想抬头看眼前的白床单的时候,面前的东西匆忙地收回了手,转头就跑。
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白床单下面的人爬了起来,明显比刚刚矮了一截。他拿着两根杆子一样的东西,飞快逃离了现场。
塞文迷惑地眯起了眼睛。
父亲深深地看了Garner一眼,冷淡地让这个长子跟随自己来到书房。
原本他以为这孩子是只只会依偎在母亲怀里躲避风雨的幼兽,可现在看来,这只幼兽竟不知什么时候羽翼渐丰,长出凶猛锐利的獠牙,竟已经有了置人于死地的力量,Gaunt家一贯的冷漠残忍在他身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这张画布,原来早就悄悄滋生了额外的颜色。
他为这孩子成长的迅速感到惊叹,或许,在这样一个傍晚,他心中的决策已经有了改变。
“你对你表弟这件事怎么看呢,Garner.”家主坐在他宽大的沙发椅上,背后是整扇玻璃,可以看到约克郡广阔的田野连绵,一直通往天边。
此刻太阳已呈颓势,呈日薄西山之相,仿若一个王朝的落幕,权利的更迭,它身边万丈红霞,是鲜血染就的残败旗帜,看起来声势浩大,可这衰败之相早有预兆,一切只不过是,大宇中倾罢了。
Garner垂下眼,他还这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他等得起,当然等得起。
他眼睛一眨,上下两片眼皮一碰,那颗琉璃一样空彻的眼珠就被晶莹的泪水覆盖,慢慢地顺着眼角落下。他很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子眼眶通红,语无伦次地说:“是...是我的错,父亲,是我没有看好他......我多希望,现在那样痛苦的是我呢?”
家主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与他如出一辙的冰冷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悲痛情绪,Garner感到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猎食者毫不掩饰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可绝不会让他惧怕。
因为,他与这条正值壮年的毒蛇,本就是同族的血脉呀。
Garner低下头,掩去自己眼中的讥诮神色。
或许是在自己幼子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家主终于收回自己探究的视线,似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真的是他要你带他去骑马的吗?”
“是的,父亲。”Garner仍在哭泣,但他的语气却像个听话的下属般恭敬,且有点格格不入的悲痛:“虽然十分自责,但是,的确是表弟要求的,父亲。”
他顿了顿,痛苦地合上眼:“我应该...应该阻止他的,是我的溺爱害了他......”
“没事了。”家主终于点点头,站起身朝窗外远眺,“多去陪伴你的母亲吧,Garner,她的心肠很软,多去安慰安慰她。”
他转过身,露出脸上刻意的哀伤:“你的母亲......一直都不肯原谅我,但你要知道,父亲是这样的深爱你们母子,永远。”
Garner似乎受宠若惊,家主知道,每个孩子都渴望一个美满的家庭,这孩子实在太像他的母亲了,原本他认为这不是件好事,可现在看来,或许他的性格并不存在缺陷,而对母亲的过度依赖对他来说未尝不是把趁手的武器。
果然,他看到长子的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露出明显的感激神情,这孩子抽噎道:“我...我明白的,父亲,我会帮您劝劝母亲的。”
家主既没拒绝也没同意,只是落寞地笑笑,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叹息道:“你走吧。”
Garner恭敬地离开,在掩上门的那一秒,书房的景象一点点与他隔绝,家主没有注意到,长子眼里真挚的情感在一瞬间消弭殆尽,眼角流下的泪水也冰冷起来,仿佛那些上一秒还蕴含着滚烫情感的泪水,只是些毫无生气的宝石。
不知道是不是姑母的讲述勾起了母亲尘封的梦魇,她又开始做起噩梦来,并且Garner再也想不出什么让她高兴起来的方法。
在整日笼罩着Gaunt宅的灰暗阴云中,传来个令人震惊的噩耗。
Garner的姑母,那个冰冷强大的精致女人,在她如今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癫狂起来了。
或许正是这十年来无边的痛楚与孤寂逼疯了她,之前那些冷淡自矜只不过是她的外衣,又或许儿子的悲惨遭遇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在Garner的姑母、家主的妹妹,和她内心火热的不伦的爱恋之前,她首先是个母亲啊。
或许儿子与兄长的相似使她把内心满腔火热的爱恋统统倾注到儿子身上,如今爱情的结晶碎得像儿子的腿骨,她在这场战役中一败涂地。
回顾这几十年的人生,多么寒冷孤寂,无边的寂寞包裹着她,或许,撒旦是总要她在疯癫与死亡之间做个选择的。
佣人在向Garner报告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异地发现自己面前这个向来慈悲柔弱的少爷嘴角竟然噙了一丝笑意,他不敢细想,转身匆匆离开。
Garner向母亲报告了姑母的结局,在她面前强忍笑意,结局已定,他和母亲,是真正的胜利者。母亲虚弱地坐在窗边,垂下眼,握着儿子冰凉的手,轻声道:“Garner,你去为我泡一壶茶来吧。”
Garner乖巧地退出去,去柜子里取出母亲最珍爱的那套茶具,又取出些来自遥远中国的英德红茶,泡好一壶,端到母亲的房间里去。
在他看来,这着实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可当他推开门,将红茶放到桌几上时,却惊异地发现,母亲在对着窗边默默地流泪。
他于是默不作声,轻手轻脚走到母亲身边,屈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像他幼年时那样把头颅枕在母亲膝间,任由母亲温暖的手抚摸他柔顺的头发。
“Garner,Garner......”母亲用她干涩的声音喃喃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Garner有些诧异。
“Garner意味以一颗母亲的心对待所有人,我的主要我爱世人,要永远慈悲,可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囿于这样广阔的爱里,要做到这样太难了,太难了......”母亲低垂的眉眼像是教堂里的圣母像,而这样圣洁庄严的塑像却正在垂泪,泪珠从她眼角溢出,瀑布似的挂在她雪白的脸上,“或许我并不是个虔信的教徒,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可妈妈给Garner取这样的名字,本就不需要你这样慈悲,只是希望你...温柔又强大罢了。”
或许是母亲在窗前久坐受了风,又或许是姑母和表弟的遭遇使她惊吓,自从那天他们谈过话后,母亲便病倒了。
娇弱的凡人躯体的确难缠,又或许是心有郁结,Garner的母亲病得来势汹汹,却在床上躺了很久都不见好。Garner忧心母亲的身体,守在母亲的床边,可她最深沉的梦魇仍然按时光顾,好多回,她从梦中惊醒,看见床边的Garner时,都会把自己最亲近的孩子认作她梦里的恶魔,发出惊恐的尖叫。
但当她缓过神,看见儿子与自己相似的神情与举动,又会将Garner与魔鬼的形象抽离,愧疚地、痛苦地将他揽进怀里。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让她恐慌,可Garner既然得知了她长达十四年的噩梦内容,就总有应对的法子。
在他眼里,“父亲”形象的反义词显然就是“母亲”。Gaunt家主冷漠、残忍、自私,而母亲是与他截然相反的,她拥有世界上一切高洁的品质,如果父亲是罂粟,那她就是朵娇艳的白玫瑰。
可是,即使Garner竭尽全力地使自己的形象向母亲靠拢,母亲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甚至愈发严重。
同时,性格的错乱感也使Garner日久年深地痛苦起来,母亲的灵魂和自己的本能交织在一起了,鲜血淋漓,恶狼伪装成绵羊,可嗜血的本性无法掩盖,它藏进羊群里,因为胸中深入骨髓的痛苦用利爪将自己的皮服生生剖开,锋利的牙齿深深嵌进肉里。
Garner开始用利器划破自己的手臂,仿佛只有亲眼看见鲜红温热的血液流淌出来,他才会生出那么几分“存在”的真实感。
很久以前,有对夫妻总想生个孩子却一直没有实现。
他们屋后有个高墙围着的花园,里面住着一个女巫。有一天,妻子站在屋后的窗户看向花园,里头长着绿油油的莴苣,那莴苣看起来多鲜嫩,多清脆呀!妻子很想吃它们。可是,那是女巫的莴苣,她会很多法术,从没有人敢去她的花园。
妻子吃不到莴苣,日益憔悴起来,她对丈夫说:“如果我吃不到女巫花园的莴苣,可能会死的。”丈夫心疼妻子,就偷偷溜进女巫的花园,偷出了一颗莴苣。
妻子吃了莴苣,很快恢复了健康。可是第二天她又想吃莴苣了,而且要吃昨天的两倍。
当丈夫再次溜进女巫的花园,刚好被女巫逮个正着。
“好啊!”女巫说,“竟敢到我的花园来偷莴苣!”
丈夫连忙说:“我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可是如果我的妻子吃不到这里的莴苣,她可能会死的!”
女巫听了他的话,说:“我可以让你在我园里采莴苣,但是你要把你妻子生下来的孩子交给我抚养。”
于是没过多久,妻子生下一个男婴,女巫当即抱走了他,并给他取名叫:“Garner Gaunt.”
Garner Gaunt渐渐长大了,当他长到十二岁时,女巫把他关进了一座高塔。
这座高塔既没有楼梯也没有门,只有一扇窗户。女巫想进去时,就对着窗户喊:“Garner,Garner!把你的长发垂下来吧!”
Garner就把他淡金色的长发放下来,让女巫顺着它爬上来。
Garner总是一个人呆在高塔上,无聊时就用熬魔药来打发时间。一天,一位英俊的王子路过高塔,嗅见了淡淡的魔药味,他于是等啊等啊,等到了Garner走到窗边倒掉魔药的那一小会儿,他立刻就被塔中人给吸引了,于是想爬上高塔,却怎么也找不到高塔的门。
从此以后,王子每天都要到高塔下看Garner熬魔药,一次,他正在欣赏Garner的容貌,远远地看到女巫走来了,就躲到一边。王子看到女巫冲着塔顶喊道:“Garner,Garner!把你的头发垂下来吧!”Garner于是立刻垂下他的长发,女巫顺着它爬了上去。
第二天,王子学着女巫的样子在塔下喊道:“Garner,Garner!把你的头发垂下来吧!”很快,淡金色的头发就像缎子一样垂下来,他顺着头发爬上去。
Garner看见钓上来的是个陌生男人,大吃一惊。王子和蔼地说:“我是Lancelot,是本国尊贵的王子,我被您深深吸引了,才爬上来见您,请问您愿意跟我离开高塔吗?”
“可是,您不是和邻国公主有婚约吗,我的殿下。”Garner泫然欲泣。
“只要您能跟我一起走,我马上就请求父王退婚。”
Garner非常想跟王子一起走,可是他却有难言之隐,于是他背过身去,眼角滑下几滴晶莹的泪珠:“不是我不想跟您走,殿下。我被女巫关到了高塔之上,您要想放我自由,就只有带来她的头颅。”
王子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他冲动地应下,在深夜躲进了高塔里,直到女巫到来。
“Garner,Garner!把你的头发垂下来吧!”女巫站在高塔下,喊道。
Garner把他长长的头发垂下去,没一会儿女巫就爬了上来。
“我的好孩子,我给你带来了你要的书,一本《魔法药剂与药水》。”女巫和蔼地说,从她臂弯的篮子里掏出来一本精美的书籍,“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下次可以给你带来。”
Garner却并不去接她手里的书本,只是背过脸,默默地淌眼泪。
女巫不明所以地绕过去,看着Garner苍白的脸,问道:“我的好孩子,你哭什么呢?是这几天看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Garner却紧闭着眼,绝望地叫道:“您还在等什么呢!”
于是,王子从窗帘后跳出来,大喊一声,把最锋利的匕首刺进了女巫的心脏。
“你终于自由了。”王子牵起Garner冰冷的手,深情地说。
“不,并没有,我并没有真正地自由,殿下。”Garner却这么说。
他站起身,在窗前深情地吻住王子,在月光下,他淡金色的长发熠熠生辉。
“只有摆脱了您,我才算真正自由了呀,我的殿下。”他苍白俊俏的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神色,在王子耳边留下这么一句呢喃过后,毫不留情地把王子推下高塔。
可怜的王子爱上了一条毒蛇,于是总要付出些代价。
做完这些,Garner脱下繁复华丽的裙子,找出准备好的长梯,离开了这座禁锢了他十多年的牢笼。
在逃出森林的路上,他精致的脸被荆棘划破,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所幸,当他淌过第三条潺潺的小溪时,他遇到了正在打猎的猎人。
“好心的猎人,请您发发慈悲吧!”Garner哭着跪倒在猎人的马前。
猎人也被他蛊惑,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把他扶上马,带到了都城里,最后,Garner在都城的集市里开了一家药剂店,富足地过完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