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向近未来短期企划,带有少量解谜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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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场内与场外,玩法稍有不同,但都可在企划页投稿作品。
☆第二章☆
老街区·街路
飘飘洒洒的雪花徐徐落下,这个天气开车上街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菲尼克斯手握着方向盘,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他感觉脖子有些僵硬。大概没睡好吧?他用手摸了摸脖子。
硬邦邦的,还有些角质层突起的粗糙感,摸起来就像动物的甲壳。
动物的甲壳?CDS的症状也是这个,难道说?
他脑海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差点让车误闯了一个红灯。
还是找人看看吧,他这么想着,继续往埃罗伊特和菲奥娜的家开过去。
远处的烂尾楼影影绰绰,那里已经没有人住很久了,但真的没有人住吗?菲尼克斯可不这么想,他的眼角瞟了两下烂尾楼的所在地,想到了自己曾经还去过那里,眼睁睁看着一个宝贵实验体的结束。不过似乎,他感觉隐隐约约看到了走过去的人影,但仔细看了看却没有,大概是自己眼花了。
一路开到两个人住的地方,刚刚停下车,就看到早已经等了很久的埃罗伊特和菲奥娜走了出来。
“怎么来的这么慢?”埃罗伊特抱着肩膀从车窗外看着菲尼克斯。
“……”面对这种人,菲尼克斯不想解释,“稍微绕了点路,办了点事。”
“哦,那走吧!”埃罗伊特没有多问,打开了车后座的车门让菲奥娜先上去,而后左右看了看,才跟着钻进车内。
“为什么菲尼克斯医生会主动想要送我们?”菲奥娜在后座悄声与埃罗伊特咬着耳朵。
“谁知道呢,不过既然他想送,那我们何乐而不为。”埃罗伊特随意的往车后座一靠,看起来似乎要睡着的样子。
“看上去有些奇怪。”菲奥娜不放心的看了看菲尼克斯。
“不要想太多了,小子,至少他现在不会让我们死掉。”
埃罗伊特说的没错,他不会轻易让自己的病人死掉,毕竟,那是宝贵的资源,他不是那个霸道的研究所,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去招募可以进行实验的病人,而且受到很多的约束,不能按照自己最想去做的事情来。
菲尼克斯偶尔从后视镜看两眼后面坐着的那两个人,恰好跟埃罗伊特的目光对上,对方还眨了眨眼。
切诺基缓缓开过横跨河流的桥梁,穿过看起来不那么混乱的新城区,抵达研究所的门前。
研究所仍旧是那面白色的高墙矗立在原地,菲尼克斯一直想要进去看看,但始终没有办法。此时,有几个人陆续走进研究所,从身上的绷带还有其他迹象来看,应该是跟埃罗伊特和菲奥娜一样的病人。
“那两位,进去时候请小心,我在外面等你们的消息。”
“放心吧!”埃罗伊特点点头,满不在乎的开始向研究所的大门走过去。
“谢谢您医生。”菲奥娜很礼貌的向送自己来这里的人鞠躬,而后去追已然走了一段距离的埃罗伊特。
“不客气。”菲尼克斯轻声回答。
目送着两个人慢慢走进研究所的大门,门口的守门人就像两尊不苟言笑的雕像,冷漠的看着发生在研究所前面发生的事情。
重新上了车,他回忆了一下约好的医生所在地,老城区医院,那是他一直没怎么去过的地方,甚至连医院的样子在他脑中都没有任何的反映。
奎迪医生,戴着眼镜,有些不常见的浅粉发色,阳光一打,竟有些偏橘,看上去一本正经。菲尼克斯与这位医生算是初次见面,以前倒是偶尔在网络上会遇到,聊一些关于CDS的话题。印象中这位医生很认真负责,而且医术也没有什么问题。
“您好。”菲尼克斯同对方握手之后,便坐在了桌子前面的凳子上。
他进来时打量了奎迪所在的办公室,摆着一个书架,上面摆着一些工作用的书籍。在书架的旁边还有一个锁着的柜子,根据他的经验,那里面应该是奎迪医生存放的病人病例。
“您好,菲尼克斯先生。”奎迪起身,迎接他,而后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请问您今天来是?”
“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我想让您帮我检查一下,早上我好像感觉自己得了CDS解体综合征。”
“……CDS吗?”奎迪陷入了沉思,“那请您把衣服脱了吧?”
“…………”虽然知道这只是例行检查,但菲尼克斯还是露出了一丝犹豫的情绪。
“如果不好好检查的话,我想您也明白的。”
“恩,我明白。”菲尼克斯点了点头,“请让我想一想。”
过了半分钟之后,他才重新开口,“我接受,但一会看到的情景,请奎迪医生你不要外传,可以吗?”
“好。”奎迪点了点头。
菲尼克斯轻轻脱下身上的衬衫,,外衣在刚刚进来时就已经脱掉。衬衣褪下,露出常年隐藏在下面的躯体,皮肤紧致而有弹性,色泽白皙,薄的地方还会看到有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动,腹部有六块明显的肌肉,还有漂亮的马甲曲线。
而最让奎迪医生感到震惊的大概是身上数不清的伤疤,横着的,纵向的,有些还叠在了一起,看不出最初到底是什么造成的伤痕。
“腿上我自己检查过,应该没有病变的部位,所以不用检查了。”菲尼克斯淡然的站在原地,他此时能看到胸前有部分溃烂的皮肉正在随着他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明白了。”奎迪点了点头,他站起来,开始仔细检查。
肩头,没有病变,
背部,心脏部位存在病变组织,
脖子,靠近脑干部位存在病变组织,
胸,心脏部位存在病变组织,
腹部,存在病变组织,
病变期大概在四到五周左右,没有发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病变的部位发展缓慢,没有被触碰到。
奎迪医生在菲尼克斯的病历上不停地写着,仔仔细细记录下所有的症状。
“我检查完了,请您穿好衣服吧。”他重新走回桌后,坐在椅子上。
“结果如何?”轻轻穿好了衬衫的菲尼克斯也坐了回来,他心里大概判断了一部分情况,但鉴于背后看不见,所以他想听听其他医生的诊断。
“发病时间大概在四到五周,背部、脖子后面靠近脑干的位置、胸和腹部都有病变组织。”奎迪的眉头紧皱,“我给你开些药,注意事项的话……”
“注意事项您就不用说了,我自己会小心的。”菲尼克斯礼貌的打断了对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嗯,那就好,请在您觉得恰当的时候前来复诊,进行检查。”本来奎迪想要说让对方每天都来,但他感觉对方自己也是个医生,恐怕会有自己的判断。
“明白了,谢谢您医生。”菲尼克斯站起来行礼致谢,然后带着自己的东西转身出了门。
“不客气。”虽然语气如常,但奎迪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些担心的情绪,显然对方没有看到。
我得了CDS,而且是五周?
一边走向自己车子的菲尼克斯一边思考着刚刚确认的事情,他现在很认真的在计划后面。
如果是CDS,那么有没有可能用我自己来研究?会有什么后果?五星期,可以看到比较多的病变。脑部吗?那应该是跟玛莉亚差不多的部位。
思考间,车子启动,灰色的机械咆哮着离开了医院的停车场,返回了菲尼克斯自己的老巢,车上的他眼中放着光,是在他眼中久违的色彩。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计划着什么,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两周后,菲尼克斯诊所。
“菲尼克斯,在吗?”诊所门前来了一个男人,穿着有些邋遢,身上的长衣随风轻轻飘动。听见屋子里没有动静,将叼在嘴边的烟卷扔在地上踩了踩才推门进去。
门并没有锁,开诊的牌子在门关上后轻轻摇晃着。
诊所并不大,都找一遍也没花费什么时间。
男人在诊所的地下室找到了菲尼克斯,但却什么都晚了。半推开地下室门,率先进入视野的那些瓶瓶罐罐把让他有些疑惑,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之后只是觉得这位医生大概平时做的事情还挺危险的。
将门完全推开之后,他深深怀疑这里是不是被什么恶魔诅咒过。
位于房间中间手术台的上方,明晃晃的无影灯立在上方,打开着,将下面的手术台照的如同白昼,没有一丝影子。在手术台旁边还有一面非常大的镜子,正对着手术台,冷漠看着发生的一切。
而在手术台之上,是被开膛破肚的菲尼克斯医生,手术刀就掉在地上,他的胸腔被整个剖开,部分肾脏散落在手术台上,肠子大部分露在外面,大部分器官虽然都完好的留在胸腔里面,但在此时也全都停止了跳动。
鲜血从身体中漫到手术台上,又从手术台溜达到地面上。
滴答,滴答,血液低落的声音持续的传来,缓慢而有间隔,那是半干不干的红色水滴。
血量很多,差不多是成人体内二分之一的了,男人大概估算了一下,但也不敢过于确定。
他收到菲尼克斯的消息,消息有些混乱,但大概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就让男人替自己料理后事和帮忙照顾儿子。
而男人在忙完了手中的事情之后,才有空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还是给你埋到墓地去吧,你大概会喜欢那里。”男人思考了一下,转身出门,去为菲尼克斯处理留下来的麻烦事。
两个小时前,菲尼克斯诊所。
罗谢尔吃过了下午茶,而后将手术用的器具准备好,黑森林小块蛋糕配伯爵红茶,松软配醇香,倒是也不坏,回味无穷。
给那个男人留过信息之后,他便给自己进行了局部麻醉,就在腹部那里,他准备将那里的病变组织刮下来供研究之用,这个做法虽然有点痛,但是也许能找到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总之样本越多越好,他这么想着,至于这个做法是不是恰当,他似乎并没有考虑过。
十五分钟之后,麻药的效果产生,他用刀尖戳了戳腹部的病变部分以及周围健康的皮肤,没有任何感觉,达到了手术的要求。
刀锋轻轻划过白皙的皮肤,就像一只极细的画笔在白色的画布上游走,红色的线条顺从的显现。
一朵一朵的彼岸花出现在他的眼中,如同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又见到你们了,实在是太漂亮了。”
他伸手抚摸着那些鲜艳的花朵,惊讶的发现自己可以碰到它们。
而在他的眼中,还有赤裸着上半身的自己,为了手术方便而脱掉了外面的衣服。此时他的手中拿着手术刀,正准备打开自己的胸腔看看。
这个感觉真是很奇妙,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同样是赤裸上身。手术台旁边的大镜子如实反映出它眼前的一切,包括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这面镜子是他为了能够方便手术而特意设置的。
不过现在既然能够像平时那样进行着手术,他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运刀如飞,他再度变身一位画家,手执画笔,创作绘卷,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
白光中,玛莉亚化身的天使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来迎接他了。
“罗尼,一切都没事了。”她慢慢走向他,脸上带着他熟悉的微笑。
“玛莉亚,我不是在做梦吧?”他有些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吗?不是格瑞假扮的吗?”
看着警戒的他,玛莉亚温柔的笑了笑,而后挽起了他的手臂,就像他们结婚那天一样,温柔而坚定。
“当然不是,我就是我啊,我来接你了。”
“去哪里?”
“去一个我们可以一起生活的地方,那里还有阿莱斯。”
“好,只要你在,哪里都好。”
他丢下了手术刀,毫不理会微弱的叮当声。
他与她缓缓走进白光,在房间中消失,只留下他曾经被困着的躯壳。
后日谈:
黑夜中,一个男人慢慢走到墓地中菲尼克斯的墓前,他低声抽泣,却拿起了手中的铁锹,一铲又一铲,声音微小,但黑夜中却清晰可闻。
“罗尼,你怎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死了,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我一定要让你复活。”
覆盖在棺材上面的土被慢慢挖走,露出了底下黑色的棺材。
“罗尼。”红发的男人跳下深坑,用力打开棺材的盖子,里面躺着安详微笑的罗谢尔·索多玛·菲尼克斯,他心中一直都想得到的男人。
“格瑞。”躺在棺材中的菲尼克斯突然开口说话,还睁开了他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
“罗尼,你回来了,你要跟我走吗?”
“当然不,我回来是为了……”菲尼克斯缓缓从棺材中坐了起来,“为了将你带去见路西法。”
路西法,众所周知的地狱之王,只有在那座充满了混乱的地狱之中才能见到他。
“不!”男人尖叫着挥舞双手。
他从自己的床上惊醒,身上出了很多的汗,床单也湿了一大片。
原来是一场梦,他思考着下了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柔和的白兰地缓解情绪。
这个男人就是一直想要得到菲尼克斯的格瑞·兰斯,在听说到心爱之人死的消息时,他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三天,不理会任何人。他只是喝着酒,任凭眼泪流下也不去擦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就是不肯接受自己,无论他做了什么。
不过现在,他没有空去想这件事了,有一件麻烦事开始缠上了他。
有一个黑客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不断给他寄来电子邮件,那是他在其他地方收受贿赂的照片,还有他曾经和菲尼克斯会面的录音,他假扮玛莉亚时的照片,署名R·R。
他不明白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只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要尽快处理才行。
虽然他不知道,但已经死去的菲尼克斯却清楚明白,因为这正是他进行的委托,给那个一周只接三单的杀手。
一封莫名的披萨饼广告出现在他的邮箱中,其中一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如果有什么坏披萨想要被处理,也可以找我,只要您付得起酬金。”
面对这封没头没尾的广告,菲尼克斯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他得了CDS。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只是在死前他不打算放过格瑞,于是他给那封披萨广告回了一封信。
“请帮我处理掉这块坏披萨。”邮件的正文只有这行字,而附件中则带着格瑞·兰斯的照片,详细资料文档,以及一些听起来很私人的录音文件。
“收到,请将酬金打到如下账户。”邮件回的很快,还附上了一个银行账号和要求报酬的数字。
“明白了,报酬会及时奉上。”在按下发送键的后一秒,他便将酬金打给了对方。
“已确认收到,请耐心等待结果。”
“谢谢。”菲尼克斯并没有打算等待什么结果,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这个结果。
乌鸦于天空破碎,奔向太阳,终会燃烧自己。
·全文完
“麦蒂,别对着他哭。”
已经忘记了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曾经的曾经,玛莉亚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罗尼,别哭,我在。
我没有哭,我当然没有哭,我怎么会哭呢?
但那天我……
那天,父亲不见了。
我带着跟玛莉亚结婚的消息回家,想要告诉父亲,却发现父亲不知去向,他的年纪大了,不应该会乱跑才对,但他现在就是不见了。
父亲退休了,公司交到了我的手上。现在想想,我辜负了他的期待,我只想当我的医生,跟玛莉亚和他一起生活,逃离那栋舒适的大宅,逃离那栋地狱旋涡。
他们相处的很好,我是指玛莉亚和父亲。彼此没有吵架,没有不和,只是会打压我,让我做这做那,但这又如何,这是甜蜜的负担啊,不是吗?
找遍了父亲可能会去的地方,酒吧,图书馆,公园,商场,最后的最后,我想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我有很多年没去了,但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那个地方。
母亲斯卡莉的墓,被擦的很干净的墓碑,拔下的杂草放在土堆旁,那里的空气很好,光线柔和,平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棵苹果树安静陪伴。
今天除外,父亲坐在墓碑前面,抽着烟。
“父亲,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你啊,坐吧。”
今天的父亲,没有了平时的绅士风度,却让人感觉亲切。
“找了你好久,还好你没出什么事。”
“我昨天,梦到了卡莉,今天就想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我轻轻抚摸了一下母亲的墓碑,“原来如此。”
“很久没来看她了,也不知道她在上帝那边如何,会不会再见到他。”
“一定可以的,母亲会保佑着你。”
“嗯,也保佑着你。”父亲咳嗽了两声,他的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我,我跟玛莉亚,要结婚了,你会来吧?”
“当然,如果那个时候我还能走得动。”他点点头,脸上笑的很温柔,我能看出来他真的为我们而感到高兴。
“现在要回去吗?”我看着母亲的墓,在我出生的时候她就去世了,而父亲从没有用这件事对我流露过任何的不满,我还挺想他的。
“再呆一会吧,跟你母亲说说话。”他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已经这么大了,我本该拒绝的,但不知为什么,我没有。
“要抽一根吗?”他转头,拿出了一支烟,笑着问我。
“不了。”我摇了摇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也不要抽了。”
“老毛病了……咳……咳……”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烟都掉在了地上,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前的父亲,是我的保护伞,他拼命保护我,才让我能够等到玛莉亚,在他们的帮助下获得重生。
那一天,风清日丽,山风吹奏叶子,带来欢快的乐章,苹果花随风而摆。
他们说这种苹果很酥,结果埃尔斯的门牙嵌在上面,他怎么会想吃苹果呢?
是啊,他怎么会想吃苹果呢?我看着眼前的苹果冒出了疑问。他的牙齿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不应该也不能被允许吃稍有硬度的食物才对。
我看着一动不动的父亲,又看了看手中的苹果。突然我明白了,这不是苹果的错,只是母亲来接父亲了,就像那天他说的一样,他在等待,等待母亲的到来。
就像他说的,母亲来了,来将他带去她生活的地方,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嚓,火石轻响,黑暗中火苗跳动。
烟,味道好差啊,父亲为什么会喜欢?
要抽一根吗?那天为什么我会拒绝。
也许不拒绝,父亲就能看到今天的我跟今天的玛莉亚,迈入教堂的那一瞬间。
上帝,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我知道我这是迁怒,但为什么不呢?上帝偏偏在这一天将父亲带走,偏偏是这一天。
我没有哭,只是烟熏湿了眼睛。
“神啊,请看到我的祷告,请饶恕过错,我们会献上更多的祭品。”
神,我冷眼看着画面里的人,他们在祭祀,他们在祈祷,他们在等待,等待虚无缥缈的回应,真是可笑,愚昧!
我已经不记得是在哪个地方看见的他们,但他们的行为让我觉得可笑。玛莉亚走后,我就没有见过神,也没有去过教堂。
那种不真实的地方,为什么要去,这个世界就应该毁灭,什么上帝,什么仁慈,什么家庭,什么友爱,通通都是放屁,是最最荒唐的事情。
这场病来的真是太好了,以前的以前,我曾经做过一场梦,梦里我变成了乌鸦,而阿斯塔特变成了废墟,那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愿这美梦可以成真。
最近的状况越来越差,研究毫无进展,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染病,所以看起来要抓紧时间,抓紧脚步了。
我睁开了眼,我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将刚刚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嘴角挂上了坚定的笑容,那是疯狂,是理智,也是我自己。
让我们来比一比,上帝。
看是我先实现杀死全人类,还是你阻止我。
字数:11000
对序章剧情的总结套餐:一些预热更往前的以前的故事,序章,和二人转。
接上文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275429/
需要配合食用,不然可能会有些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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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都是阴郁而又谨慎:”
“人啊,无人探过你的深渊之底。”
“海啊,无人知晓你深藏的财富。”
“——你们把秘密保守得如此小心! ”
“……”
“你在吟诗吗?”
男人将手里的斧头放下。他的声音带着些疲惫的沙哑。
“用故作深沉的句子挑起话题?我可不吃这套。”
摇晃的炽光灯下的头颅投来笔直的视线。绕着光线飞舞的蝇虫轻飘飘的落在那泛白浑浊的虹膜上。小小的勾爪紧紧依附在球体滑腻的表面,光下缓缓沉下茫然沉默的灰尘。
头颅龟裂的嘴唇浮着苍白死色,洞开的双唇之间是深不见底的黑。
他从那黑色窟窿里缓缓发问:
“人啊,我问你,海与深渊,人与海又有何不同?”
“……我没兴趣和你探讨这些。”
男人直起身来,落在他雨衣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郁阴影。
“要不是我确定我很清醒,我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铺开在塑料膜上的厚重血液反射出油腻的彩色,鞋底碾过,吱吱作响。
他歪了歪脑袋,活动起肩膀来,骨骼发出咔嗒咔哒的声音。
那扇沉重的铁门布满锈痕。在地上拖拽出泛白的痕迹。
他对着头颅挥了挥手,对这段沉闷隐晦的开场白做了个总结:
“继续这对话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罢了。”
然后他便踏出了这翻涌着粘稠空气的房间。
1
“你总是这样,实在让我很担忧。”
加西亚抬起脚来迈过男人翘在桌上,交叠着的双腿。
完全沦为了画室的客厅堆满了一闻便放了许久的木架,上面码了一层又一层油画框。那些排不下了的大大小小的画像是垃圾一般丢在了墙边地上。松节油,颜料,酒精和完全分不出是什么的味道混杂着,浓烈而又刺鼻。
克莱因呲的一声打开了手边的啤酒罐,仰着脑袋,喉结微动,一下子便灌了半罐下去。
他完全没有要对对方的抱怨做出任何反应的意思,昨夜宿醉已经让他有些头痛了。他将身体陷在老沙发柔软的靠垫里,半阖着眼看起来几乎快要睡着了。
加西亚抬起头来,看着那些歪七扭八靠在角落里或是挂在墙上的油画来。
“最后一个客户也被你赶走了?为什么?”
“唔。”
克莱因含糊不清的咽下这口啤酒,指尖敲了敲铝管的表面。
“他说他感受不到画表达的感情。”
他顿了一下,尔后觉得很有意思一般低低笑出了声。
“感情?他懂个屁的画。——哈,我就这么骂了,他竟然比我还生气,实在好笑。”
“……”
加西亚将视线落在那些歪斜的画上,靠着沙发的那副风景画上描画着雷雨下的海面,像是汹涌浪潮被人强硬的裁下了一角,堆砌的笔触让那层叠翻涌的波涛生动得几近冲破画布,呼之欲出。
凉风灌室,海潮翻涌,骤雨滂泼,雷光在眼前鲜明的一闪,加西亚震颤着眨了眼,才发觉自己仍在这阴暗沉闷古旧的老屋子里。
倒在墙根边的那幅画似乎是被主人嫌弃了,挨着团垃圾袋露出赤色的一角,加西亚用鞋尖拨了拨。
倒下来的画布上只有狂乱堆叠着红颜料,层层叠加的笔触无意义的砌在一起,营造出了惊人的立体感,堆出画面,画布的边角显眼得撕裂了,留着几道暗得近乎黑色的指痕。理解不了这团颜料的意图,但这一方恶臭的红色仿佛鼓动的血肉,拥挤着从那四方形中满溢而出,几乎要向他迎面袭来。
加西亚心脏猛地一跳,强烈的不适让他抹了把脸,将头扭向一旁。
“克莱因,你有天分。”
“你不该让你的作品跟你一起烂在这间臭屋子里。”
“你挣不到钱,我很遗憾。”
克莱因耸耸肩,他捏扁了手里的罐子,砰的一声精准得丢到了门边的垃圾袋群里,他伸手又开了一瓶。
那些啤酒瓶倒是很讲究似的被放在了个盛满了冰块的铁桶里,只是那铁桶满是锈色和凹痕,看起来也是个饱经使用的老家伙了。
他露出的手臂缠着绷带,露出的皮肤上新疤叠着旧疤,若是走在街上,定会给人经常打架的小混混的印象,虽然实际上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对。
指缝溢出的水珠顺着克莱因的手臂滴在他衣服上,在那个穿久了的衣服上濡湿了小小一块。
“换个方式想想,你终于可以不用和我打交道了。”
“我真不明白。”
加西亚小心跨过地上的画,连着客厅的厨房那边的窗户投进来的光只能照亮这客厅的一角,光线照亮了一片片伏涌的尘埃,房间正中的画架上正摆着个刚画完的作品,只是光线太暗,他只得勉强看到亮点明亮的颜色。
“你有天分,却非要窝在这个破地方,和每个欣赏你画作的人怄气。要不是我看过你的钱包,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恃才傲物的大画家。”
“……”
克莱因像是受不了他发言似的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加西亚以为按照他的脾气大概会骂些什么,结果他却只是一言不发得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大概大家都这么看他,他实在有些听厌了。那要怎么回答?说放你娘的狗屁?或者是谁他妈在乎?好像怎样都好,所以克莱因习惯将这些抱怨揉巴几下,直接抛到了脑后。
加西亚瞥了一眼他放在手边的书,黑色的封面写着些好像不怎么有趣的标题。里面夹着张乱七八糟的广告纸,露出个鲜红的比基尼美女图案的一角,似乎是被他用作了书签。
昏暗的老宅采光和通风都差劲透了,积了灰的壁炉里竟还塞着几副油画,屏幕破了个洞的电视被当做放颜料的茶几给放在了地上,本来用来放电视的小柜子上也杂乱的摆着些书和颜料罐,它们和客厅中央那掉了色的老沙发似乎都是这栋老宅子本来就有的东西。
垃圾桶里塞了团破了洞的雨衣,被挤得满满当当。门边上的黑色垃圾袋一个挨着一个挤成一团。
加西亚不知道克莱因在里面住了多久,是这栋老宅子的第几任住客,这栋摇摇欲坠的房子怎么看都已经年头不少了。狭窄的两层屋子,加起来没有比那些公寓大出多少。虽然带着个地下室,但几乎没有空间建个车库,怎么看都更像是步入暮年的怪脾气老头才会住的地方,也许踩了门口那枯萎的草皮还会被训上一顿的那种。
一个人居住的环境总能反映出主人的性格,但若不是他们相处多年,光凭眼前这混乱的场景,加西亚真推断不出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好吧,怪脾气克莱因确实算得上,再过个几十年他也会成为老头。这么一想倒也没什么奇怪了。
“不论如何你总得整理一下这地方。”
加西亚噗通一声挨着克莱因坐了下来,他拿起那本黑色的书,翻开一看才发现是本诗集,这章的标题叫做《人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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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了伸手,克莱因便给他递了罐冰啤酒来。滴着水的小罐子冰的刺骨。
他喝了口啤酒,屋子里刺鼻的味道混着酒液裹在舌尖显得格外苦辣,难以下咽。
“老天,你这地方臭得不行。不管怎样至少让它通通风。我每次来都快要昏倒了。”
“你还是自己克服一下吧老兄。我也没办法。”
加西亚哽了一下,对付这样怪脾气的老同学,他总得付出更多的耐心,好在他也习惯了。
“你这破地方本来就没什么说服力,加上你这恶劣的服务态度——你可不是什么大艺术家,克莱因。大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
“你一来就唠叨个没完。你知道我家为什么味道这么差吗?”
“为什么?”
加西亚咽下了这口苦酒,将那读不下去的诗集丢在了大沙发的一角。望着那副看不大清的新作叹了口气,仔细分辨的话能看到那宛如新月般弯起的喙。似乎是只鸟的样子,带着冠冕,拿着个盛着心脏的歪天平,身体却是赤裸的人类。半边沉在阴影里,光论光影手法有种伦勃朗式肖像的感觉,但两点眼珠在阴暗的室内熠熠发光,仿佛那两撇鸟眼正直直的看着他,着实有些诡异。
克莱因的双脚还是那样搁在面前低矮的咖啡桌上,厨房那儿投来的光映在他的鞋尖,在漫反射下镀上了层朦胧的光晕,他的眼底倒映着那团浅淡的午后阳光,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带着些嘲弄般的笑意。
“因为地下室放着尸体。——他们就像你一样唠叨。”
“……”
加西亚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他放声大笑着碰了碰对方的啤酒罐。
“那真不得了,我可不想进去。”
“那就别抱怨那么多。”
克莱因用两指揉了揉额角,他脑袋嗡嗡作响,完全搞不清是昨晚吹了那半瓶威士忌的原因,还是最后那一小搓安定量用多了——大概两者都有。药片就酒,说走就走,着实危险,下次还敢。
“那我真得谢谢你了。——可别灭我的口啊?”
宿醉之后再酗酒完全不是聪明做法。加西亚想了想决定不去讨论这个话题,大概艺术家总得有点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虽然面前这个人无论怎么看也和艺术两字完全搭不上边。
加西亚听见克莱因从喉咙深处发出声叹息,冲他摆摆手算作回答。
被头痛折磨得唉声叹气的老同学苦巴巴的脸让他觉得实在很有意思,加西亚将今天的笑谈当做下酒菜,就着这罐不怎么好喝的冰啤酒咽下了肚。
“我今后打算干点别的——当初就该开家香肠铺。”
“哈,那间破画廊确实没香肠铺吸引人。早该关了。”
又一个罐子被啪得捏扁了,克莱因扒拉了一翻乱糟糟的茶几,竟是意料外的掏出盒烟来,敲了两下,最后的一根露出了头。他没有点火,只是叼在了嘴边。
你以为是谁害的?
加西亚瞥了眼克莱因,脑海里勾勒出他今天一整日跟他作怪的头痛斗争的画面,本来涌上的怒气顿时消了不少。
“你呢?我们真的开家香肠铺也不失为一条路。”
克莱因的表情明显地扭曲了,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吃了苍蝇一般厌恶的皱起了脸。
“我可不要。”
“我想也是。开玩笑,谁想跟你这样的人合作?”
“看来你脑子不笨。”
他倒是坦率的认同了自己的不靠谱,皱着眉头笑了出来,叼着的香烟被挑在唇间上下晃动,着实很没什么形象。
窗外撇下来的光渐渐染上了赤色,加西亚望着那排映着满地垃圾和对面人家破栅栏街景的窗户,几个街区外大概又发生了什么事件,警笛声隐隐约约的透过窗户传来,但这也没什么稀奇,这座城市混乱总是常态,摆满奢侈品和珠宝的门店人头攒动,但也许下一秒隔壁的巷子里就会上演抢劫戏,告示栏上的寻人启事和逃犯通缉贴的密密麻麻,风一起它们便能沿着街道遍地飞舞,加西亚忽然有些茫然。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
克莱因还是陷在沙发的靠垫里,他的视线看向沙发前的那个画架,佩着满月冠冕的鸟头人的怪画还摆在那里,它已经开始显得无趣了,克莱因颇有些不满的咂了舌。
“知道蒙太奇吧。”
“……怎么?”
“人生就是由一堆无意义的事件拼凑起来的烂电影。别想那么多,好好在你的人生里干一堆无意义的屁事,然后没什么意义的嗝屁就行了。”
“……真是不错的解惑。”
加西亚站起身来,踩着那些吱呀作响的木头地板踱到门边,刻意将语气里的讽刺暴露无遗,他完全不认为这个脑神经揪成一团的家伙有从沙发上起来给他屁股来上一脚的精力。
“那你可别太早嗝屁了。毕竟没人给你收尸,大概第二天就会像街边那些死了的流浪汉一样被拖走,成了一坨没什么意义的散灰,我连笑上几声的机会都捞不着。”
“想笑的人从这里能排到八英里路,不缺你一个。”
克莱因随手从沙发边上一个挨着一个的油画里抽出了一个,他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保存状态,随手便丢向了加西亚。
“滚吧,拿上这个,随你怎么处置,好好开你的香肠铺去。”
加西亚堪堪接住了那画框,用脚尖抵开了大门。夕阳从门缝里灌了进来,闷热的八月,鸟在枝头啾啾乱叫,不知道谁家做上了饭,隐约有黄油味道飘来,可一切只让人更加烦躁不快。
“唉,你真是个烂人,克莱因。你从骨子里就臭了。”
“但你的画和你不同,真是可惜。”
似乎多说一句都嫌多了,克莱因完全没有搭理他,门被合上,他也阖上了眼,后脑靠在了高背沙发的曲面靠背上。
加西亚垂下脑袋,脚边的那些告示贴着街道被风掠了去,夕阳的暖光落在这小型的画作上,却照不亮那方沉闷阴沉的画面。
雨云低沉,压在死气沉沉的灰白城市之上,水光倒映出模糊的街景,水雾上涌,刮出的雨丝细密缭乱,线条狂放,暴雨倾斜,砸在这破败街道上,逐渐掩住了城市远景。
骤雨
骤雨落在这逼仄窄巷地面上,积水沿着路面流淌,连成大片倒映着霓虹灯的散乱水光。
密匝雨丝融进了老城区漆黑的夜幕深处,唯有街灯下的那方圆形映出这细碎痕迹。
那些坏了的广告牌滋啦闪烁着,被雨点砸出声声金属音。
克莱因靠着街边那间不知关了多久的商店拉下来的卷帘门,拉了拉雨衣的兜帽,暴雨沿着屋檐哗啦啦的往下淌,雨水湿哒哒的沿着发丝和额角流下,沿着眼睫蜿蜒,渗进绷带里。
这场雨来的实在突然,激起街巷里宛如雨点落地般纷纷杂杂的惊呼和叫骂。
他垂下头将胳膊上的绷带扒开个缝隙,露出那片有些怪异的皮肤来。上面的表皮脱落了大半,露出鲜红的肌肉纹理,渗进绷带的水渍聚在上面,饱吸了血液,扩散成一团绛色。
不可思议的是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
裹着雨衣的男人顿住了脚步,在两侧路灯之间暗色里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在他抬起眼睛的下一刻又低下脑袋来,逃也似的踏着潮湿的步伐的匆匆远去。
克莱因倒是习惯这种视线了,不如说他人总是这么打量他,然后在心里做出唯独本人并不知晓的评价,总归是没什么好词的。
不过没什么关系,上一个这么看他的人被他扒掉了那身雨衣,然后被一脚踹进了刚刚积蓄起的水洼里。
他不需要两件雨衣,所以这个男人运气不错。湿濡的空气混杂着泥土腥臭和垃圾味道弥漫在街巷之中,克莱因觉得自己大概是等不到雨停了。
2
“你觉得驱使人活着的东西是什么?”
男人倒坐在那把高背椅上,将手搭在那朽烂的椅背上,他微微偏着脑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那身影几乎没有颜色,灰白得像是个石膏像。他额角还沁着薄汗,灰色短发贴在脸侧,眼角有些微红,只是那神情阴郁,看过来的时候生动得惊心动魄。
“活下来,活下来。你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这么尖叫——啊,有些人不会,我还是知道的。”
“我想问的是正常基准下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什么来,或是思维跳跃了一瞬,视线恍惚了,显然是走了神。
“正常——的基准又是什么……?这么下去实在没完没了。”
“说回主题。你觉得驱使你活着的动力是什么?”
“有人说是繁衍的本能。——你想,努力挣钱,提升地位,为的不就是博得注意,受到欢迎,干上一堆各种各样的女人,或者被干,最后的结果就是生一堆现在已经多的要死的人类后代。”
他摊开了手,直直投来的视线坦诚又纯粹,与他粗鲁不端的用词截然不同。
“你不同意?你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应该——更自由?为自己而活?”
“说个有意思的事情。”
“若是满足了物质需求,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作为人的生殖欲望便会大大降低。最近各个国家的生育率都降低了吧?”
“若是将白鼠纂养,给予富足条件。先代的鼠会拼命的交配,进食,但子嗣,子嗣的子嗣,后代交替,愿意繁衍的鼠会越来越少,对食物的渴望也逐渐降低,子嗣的数量几乎都是呈下降趋势。啊?数据出自?电视上看的。……我有看电视,你是瞧不起我吗?”
“总而言之,从宏观来说,不是什么好现象吧?我的话题扯远了?好吧,我确实有这种坏习惯。”
“我是说,个体的生存欲望和深埋在本能里的生存欲望……到底哪个对你来说更强烈?”
“现在,在这里,你的思维清晰吗?”
“你在想什么?”
“就算胸腔破了个洞,血液逆灌,肺却还是想要吸进空气。真努力啊。”
“果然还是不想去死,对吧?”
“臣服本能便是放弃自由,自由的终末却是灭亡。”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如果把老化归类成细胞的劣化,你知道永远不会劣化的细胞是什么吗?”
“你在思考自由,思考本能,或者是干炮,随便什么,但你的身体从一出生就想着去死。”
“说到底,不是挺没意思的吗?这么一想刚刚的提问就显得很蠢了。我也没想好答案。”
“……算了,忘了我说的话吧。它们百分之九十都是狗屁。”
男人站起身来,踏着沉重的步伐步步靠近,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光线,整张脸没在了黑暗里。长长的阴影向前延伸。他向伸出手来,握住了【】的手臂。他掌心皮肤微凉,覆着粗糙的薄茧,指尖传来痉挛般的颤抖,他有些粗鲁的将这身体从这冰凉的地面上拽起,拖出条艳丽的痕迹。
裤子和鞋跟在粗糙的路面上摩擦,过了今夜,这些体面的衣料也只会化成消融在空气里的灰烬了吧。但没有关系,失了体面的肉体也会变成深夜里无人识得的脓液,静悄悄的流淌,流淌进盛满秘密的下水道。
“这段时间太无趣了。我总得打发时间。……我知道这只是段自言自语,也知道你不会回答我。嗯。看起来有点不正常?我觉得还好吧。有些事情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来,不是吗。”
“你活着只是因为活着。”
“你死了,我却活着。你大概会觉得不公平。”
“——把我想成那个在你体内不断增殖,不会劣化的癌细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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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看起来像个落水狗。
街边低矮的砖石平房在雨里湿漉漉得排成排。
乌云压境,天空低的像是要轰然坠落。
这身雨衣派上的用场极为有限,那些被风裹挟的雨点直往他领子里灌,几乎挡不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已经湿了大半。
街边上贴着奇奇怪怪的传单,还有些写着什么试药的诡异广告。
……被放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二十四小时监视,吃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药再给一沓看着就可疑的大钱?
后者听起来算是不坏,可前者可就敬谢不敏了。
他又不是傻子。
那上面的电话给人揭了不少下来,克莱因摸了摸口袋,里面的现金所剩无几。都该怪那些该死的药剂师,或者怪医疗政策,甚至是物价,反正怪不到他自己身上。
克莱因垂着脑袋,雨前进行了翻体力劳动,还没歇上一会儿就下了大雨,实在让人心情甚差。
他一边骂骂咧咧,都是些什么“臭小鬼”,什么“迟早把那个肥蜥蜴做成烧烤”一类的词儿,一边踢开了脚边的空罐子。看起来是黑啤,他不怎么喝这个牌子,但现在嘛,要是有,他也不会拒绝,说不定还能就一口油滋滋的烤守宫。
奔涌的河水被暴雨乱击,混乱的水纹泛着奇怪的颜色,浓烈的水腥气灌入鼻腔。仿佛肺叶也要被水汽浸满。
远处的楼房多了起来,与旧城区的景色有些微妙的不同,看起来他大概走得太远了。……指不定是迷路了。
眼前突然被塞了个花花绿绿的传单,克莱因猛地停下脚步,他差点撞在对方身上。
对面的男人露出个亲切的笑容来,却是将他拦下,那伸出的传单却迟迟没有动静,见克莱因完全没有接下传单的意思,男人的笑容也没有任何扭曲。他维持着那个表情,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善一点
“您好,我们是ANT志愿者,您——”
“啊?”
克莱因掀起眼皮,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他甚至没给对方说完的机会,这让男人有些无措。
“什么玩意,我不感兴趣,走开。”
“我们能帮助您这样的患……”
男人还没说完,那捧宣传纸便被人一把抢走了,哗啦一声纷纷扬扬撒了大半,落在地上的很快就被浸了个透,鞋尖一碾就烂作一团。
“见鬼去吧!医生很快就能治好他们!用不着你们这些假好心的催命鬼!”
抢了传单的女人五官几乎要拧巴在一起了,指着那几个志愿者,声音异常高亢尖锐。
“……”
搞什么啊?
克莱因完全没看清那些宣传页上头到底写了什么,他十分干脆的绕过了对方,不远处捧着募集箱的同伴也赶了过来,几个人扒拉在一起,吵起嘴来,实在让人搞不懂。
克莱因可不想和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扯上关系,他头也没回的避开了这群人,按开手机一看,才发现自己早就到了那个所谓的新城区了。
怎么办?还要回去吗?
他有些踌躇,撇了眼这害他湿透了的雨云。
再在大街上晃悠也没什么意义。他双手插着兜,决定今天还是早点回去算了。
他有些不快的踢了一脚路边的垃圾桶,墙根边的灌木丛却唰唰响了起来。
克莱因从从稀稀疏疏的灌木缝隙间隐约看清了,在那发枯的灌木丛里,有只瘦猫,正高高翘着一条腿,用舌头舔着屁股上的毛。
只是那颜色着实诡异,整只猫透着不自然的绿色。
啊?
克莱因迈了一半的脚顿在原地,刚刚路过的他又转回头去重新确认了一遍。
那猫吧嗒吧嗒的舔起了屁股后面俩毛茸茸的蛋蛋。
整只猫确确实实的泛着诡异的绿色,就连那两个猫蛋蛋都是绿油油的。
这是什么,谁的恶作剧吗?
似乎是毫不把他放在眼里,那绿猫舔完了屁股就冲着克莱因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几乎要撕裂上下下巴一样大的哈欠。伸出来的舌头倒是非常正常的红色。
克莱因一把将那绿猫拎了起来。
被揪住了后脖颈的猫踢蹬着后腿,嗷嗷乱叫,挣扎起来。
“老实点!别乱动。”
克莱因冲着这个挣扎的小家伙骂了几句,卷起湿漉漉的衣角来,擦了擦猫的皮毛,但是一点儿颜色都没能蹭下来。他将猫提到眼前仔细检查,才发现好像就连皮肤都有些发绿,仔细闻了闻,却意料外的没有什么颜料或是油漆味道,倒是传来股草叶的气息。
那猫乱挥的爪子差点挠到他的鼻尖,克莱因赶紧将猫拎得远了点。
这是什么东西染的?总不能是天然染料吧……植物染料?染猫毛?可能吗?他怎么不知道?也许得找点东西才能彻底洗干净。
那猫又哇哇叫了几嗓子,声音实在说不上动听,不如说这嗓门哑哑的,一点猫的娇嗲可爱都没有,看来是个经常流浪的糙家伙。
克莱因想了想,把那猫按在怀里,从兜里掏出来个三明治,那是他给那个公园遇到的小鬼头做苦力的“报酬”。当然了,他没有告知对方。人家把装了食物的袋子交给他,他只是从里面抽点成,分给自己饿扁了的肚子。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对吧。
裹着便利店包装的三明治是金枪鱼馅儿的,克莱因把它揣进兜里可是带了点私心的,谁不喜欢金枪鱼罐头呢?
他掰了点金枪鱼内馅递到那绿猫的鼻子前头。可那猫却全无兴趣,把脑袋一撇,在他怀里乱拱,试图找到个逃出生天的路来。
怪猫。
克莱因一口叼住了三明治,将那在怀里乱蹿的绿猫强硬的搂住了,夹带着那个绿玩意就往他暂居地去了。被夹在胳膊间的猫脸被挤得皱在一起,一副愁苦表情,哼哼唧唧的表达着失去自由的不满。
上面那层面包有些被浸湿了,这雨不知还要下上多久。
行吧。
正好这里有个怪人。
老城区的烂尾楼小区黑透了。
夜色下的树木成了大块大块僵硬的黑色。泥泞的道路久无人修,杂草疯长,蓄着水洼,一不小心就会踩进去,溅出一身泥水。
几乎没什么照明的小区安静地只有雨水落地的声音。
若是放在平时,便只有挥不散的死寂。恐怕只有走投无路还胆大如牛的流浪汉才会过来选个心怡的毛坯房躺下。
不过克莱因不用担心这些,别人在那些无声黑暗的想象里害怕的,应该是他。他从不会是担惊受怕一方。
被漆黑沉默的屋群包围的,最后一栋的窗口孤零零亮着暖光。
从那没有房门的入口望去,空荡的灰泥地上一簇簇点着长短不一的蜡烛,那摇晃的火光让整个屋子光线凌乱,焰影幢幢。
未经装潢的水泥房间,空洞的窗口若是没有窗户,也不过只是个不知廉耻的大敞着的洞口罢了。
被搭起来的木板床上铺着层毯子,毯子上裹着毛巾的猫蜷在上面,干燥的毛发因为静电蓬松得炸着,胸腔起伏,睡得正熟,只是那毛色发绿,看起来格外奇怪。
窗口外面霓光交杂,雨音渐稀,夜色正深。
男人蜷缩在角落,他的手指陷在灰白的发丝之间,手指的骨节绷得发白,血液濡湿了发丝,一块块的黏在一起,他睚眦欲裂的睁着眼睛,溺水般断续喘息。
感官倒错。那些无意义的片段,有的没有的,曾经的,不存在的,都发了疯似的闪回。
耳鸣如网,密不透风。
不行。
他听见那几近失声的沙哑嗓音响起,吐出口的单词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哑巴,嘶哑得不成样子。
那些裹束在皮囊下的血肉在嘶吼,挣扎,奔逃。
不对。
不行。
……为什么?
墙角的男人摊开染红了的手,手腕已然豁开了个横口,血淌得到处都是。好在就算是这样的伤口,也总归会凝结结疤。
胳膊上的绷带撕裂开来,露出被折磨得凄惨万分的伤口来。
本就开始剥离的皮肤溃烂一般融化,他的手指陷在那伤口的肌理里,沿着缝隙涌出了鲜红的液体,铁锈味道和这湿润的雨后空气混杂在一起,让人大脑发晕。
他冷汗浸湿了整件衣服,不过它本来也是湿透了的。他倚着墙壁站起身来,指尖颤抖,就这么贴着墙壁,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这间空荡的房间,凉风灌室,那身影几乎要就这么溃散开来,融进风中。
只留下几串触目惊心的手印,像是个被污染的恶疮,杂乱的印在那片灰白的水泥墙上。
3
好饿。
克莱因靠着小巷墙壁这么思索着。
他一路跌跌撞撞,反应过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雨已经停了,巷子里散发出一股垃圾腐烂的恶臭。
实在是很不寻常,又无从说起。
身体里残留着糟糕的感觉,钝痛袭来,他额角青筋乱跳。
下午下了肚的大半个三明治好像已经被消耗掉了。还和那怪猫搏斗了许久,总算是给它洗成了澡,可非常遗憾,那诡异的绿色颜色半点没消,看起来就像是这猫自己长成了这个颜色似的。
绿色的猫?闻所未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毛色,难道还被伽马射线辐射过不成?
他一边思索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耳朵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克莱因下意识的裹紧了手臂上有些松垮的绷带,违和。他注意到了,却不知要如何形容这份奇怪的违和感。痛感没有意料中的那么强烈。
钝痛在体内横冲直撞,思绪却异常兴奋,脑仿佛要冲破颅骨。
克莱因抬起眼来,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身形高大,戴着副有防脱链的眼镜。看着一副文质彬彬有钱教授的样子。
搞什么,这个时间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臭巷子里盯着他瞅?现在的有钱人还有这种喜好?
真是闲出屁了。
眼镜男人似乎是也发觉了自己被发现了,扶着墙停住了脚步。
大概是大脑兴奋的感觉还残留着,他感官异常灵敏,鼻子一抽,竟是闻到对方身上传来丝食物的味道。
肚子实在是饿得扁扁的。克莱因压了压手指,指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他猝不及防的将这不知道发什么愣的男人撞倒在地。
。
真不知道这人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
“……!!”
“嗯?!”
克莱因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天花板。
发生了什么?
淦。
他试图起身,却有些使不上力,伸手一探却发觉自己身下触感格外柔软。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
克莱因只觉得大脑一阵晕车似的晕眩,甚至有些思考迟钝。
这种情况还在自己酗酒断片儿的情况下发生过,老天,他已经好几周没喝过酒了。主要是没那钱给他酗。
而就算是喝断片的时候,他也大多是倒在街上或者趴在家门口。从来不会在别的人家里醒过来。
……自己昨天难道杀进什么倒霉蛋家里去了?入室杀人?不要这样,饶了他吧。
“醒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克莱因晕乎乎的大脑消化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转过视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伫在床前,戴着副挂着防脱链的眼镜,看起来像个什么文化人。但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我叫罗谢尔·索多玛·菲尼克斯,是一名医生。”医生慢条斯理的摊了摊手“你昨天发病了,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用睡眠针让你睡着,你感觉怎么样?”
发病?
呃。
克莱因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里总参杂着一些不大相关的噩梦片段。都得怪那什么针,他实在不大舒服,这感觉跟宿醉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医生的胳膊上缠着绷带,看起来大概自己真的袭击了这个倒霉鬼。……但他只伤了个胳膊?自己没干过他?
克莱因的脑袋这时候才艰难的转动起来。
怎么办,要不要干脆就直接灭了他口?
“……”
“克莱因。”
医生讲述起昨日的情况,刚说一半,克莱因便逐渐想起了些片段。
他记得自己本打算放过这个倒霉催的,只是想填个肚子。对方却不知死活的追了上来。
……
总而言之对方确实和他干了一场架。然后一针就把他扎麻了。
“啊?”
也许是对方格外彬彬有礼的语气让他莫名有些不快,或是干架好像没赢的恼火,又或者对方的行为让他觉得实在有些伪善,克莱因没好气的呛声
“你直接把我丢在一边不就好了?为什么救我?”
“……”
“把我带回家。怎么?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觉得还可以弄晕我一次?”
他歪了歪嘴角,笑容扭曲
“你就不怕我再咬你一次?”
被出乎意料的骂了一顿,那医生却似乎没有生气,他微微抬起了双手,做出个表达无加害意愿的动作来
“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忙,帮我进行CDS的研究。”
?
克莱因的脑子里冒出个问号,他也这么直接问出了声
“CDS?”
“也就是慢性结体综合征,就是你现在所患病症,它只出现了几个月,现在还没有治疗痊愈的办法。”
“?”
克莱因的思路还停留在那串关于病症的一长串术语上,他糊弄的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
出门的时候克莱因掂了掂口袋里的药瓶。
说实在的,这玩意儿不算便宜,他为此头痛了很久。
轻易让一个袭击了自己的危险男人进家,还与之独处,……甚至还塞了对方一个大礼包。要不是圣母病的呆瓜,那就是疯子。
虽然搞不清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从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就算连吃带拿,也没法让他同意对方的一切请求。
克莱因打开手机,通讯录的最新一个确实是个非常陌生的号码。罗谢尔·索多玛·菲尼克斯的名字明晃晃的在列。
他用指尖敲了敲手机的背面,思索了一会。
打开了发送短信的界面
【绷带和酒精我拿走了。】
“……”
算了,他今天的肚子挺饱的,所以心情不算差。所以他又多添了一句。
【猫……有绿的品种吗?】
雨后的深秋,苍穹格外清朗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