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向近未来短期企划,带有少量解谜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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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场内与场外,玩法稍有不同,但都可在企划页投稿作品。
☆第二章☆
老街区
晴天,阿斯塔特最近难得的好天气,但跟难得的晴天一起走来的不止是给这座十一月城市提供温暖的太阳,还有难闻的臭味。这是老城区最近新增加的味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而且非常有刺激性。
菲尼克斯刚刚给一位受了伤的客人处理好伤口,送人出诊所,闻到这股味道不禁皱了皱眉,但似乎也不那么在意的样子。
叮咚!
他刚刚回到书房之中,桌面上的电脑就传来了邮件的声音,是埃罗伊特发来的。
“尽快来,迪斯·托利弗酒吧见。”邮件的内容很简略,剩下的内容只说明了酒吧的地址在哪。
“…………”看着这封邮件,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换下了身上的白大褂,穿好衣服就离开了诊所。
埃罗伊特找他应该没有别的事情,难道试药的事情有了眉目?
一边想着,他一边走向那个酒吧。
路过一处电话亭,有个人正在打电话,似乎是劝说某个人给他说说CDS的问题,什么得了病的猫什么的。菲尼克斯听到关于CDS的事情,有些感兴趣,刚想过去问问看,没想到那个人突然暴躁起来,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还是远远的绕开。
CDS,猫?这两边有什么关联吗?前几天看见的那只三花猫确实背上是完好无损的样子,但听说它其实已经患病了,为什么背上却没有烂?
他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赶路,险些踩到正坐在音乐店前面的店主。
“对不起……”
店主正在跟着阿格尼斯的的曲子放声歌唱,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非常绅士的请的姿势,似乎是在说别介意。
“……”听到这个歌词,菲尼克斯眯起眼睛,他思考了几秒钟,决定买一张阿格尼斯的CD碟再走。
继续前行,他转到一条大路的旁边,嗡嗡鸣响的救护车从他的身边飞驰而过,微量的呜咽与呻吟从靠近她的窗中传出,行人神色匆匆,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不时看到从天空飞过的乌鸦,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还有那个女孩。但……那又如何?
这就是老城区的现状啊,大概跟城市一样,正在慢慢死去。
斜阳昏黄,走路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
他抬头望去,视野中出现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已经停运的巴士站,大大的广告牌上正轮番放映令他厌恶的Sphinx集团的药物广告,还有阿列克斯喜欢的那个明星的海报。
“哟!你来的正好!”早就等在这的埃罗伊特向他挥了挥手,“时间刚刚好,当这里的第一批客人。”
菲尼克斯越过埃罗伊特的肩头向后望去,看到有几个人正在从刚刚停下的面包车里面卸下桌椅和厨具,挂在车厢的电子屏写着“移动酒馆。”
“不是在什么迪斯·托利弗酒吧吗?这里看着可不怎么像……”菲尼克斯跟着埃罗伊特坐下后,难得好奇的左右看了看。
“嗨,那个名字只是随便说的,这里的酒可是很棒的!”
在埃罗伊特称赞的功夫,侍应生端来了刚刚他们点的酒和简单食物。
“说吧,什么事?”开门见山,菲尼克斯并没有多余的废话。
“你上次说的那个,那个什么试药,我已经去问过了,电话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被拒绝了。”埃罗伊特喝了一口酒,“不过呢,从网络邮箱那边得到了回信,同意我加入试验了。”
“是哪?”
“什么是哪?”
“是哪在招收试药的病人?”
“还能是哪?Sphinx啊。”
…………,不协调的矛盾感再次出现在菲尼克斯的脑海中,这让他的疑虑又一次出现。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周围喧闹的嘈杂声掩盖住故意有些低低说话的菲尼克斯的声音。
“奇怪?”看见对方声音变小,埃罗伊特不免也压低了声音。
“这里面你不觉得有鬼吗?”菲尼克斯将以前跟其他人在网上的讨论讲给埃罗伊特听。
“听起来确实有些问题,不过不管怎么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那要小心。”
“没问题,我跟我家小姐打算明天一起去研究所。”
“好,那我送你们过去。”
“行啊,那明天我家见。”埃罗伊特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今天你付账。”
“没问题。”应话的同时,菲尼克斯抬手找来了酒馆的侍应生,并且多给了一些小费。
“你们家小姐呢?”
离开“移动酒馆”的路上,菲尼克斯不经意的问到。
“跟你没啥关系吧?”
埃罗伊特看似吊儿郎当的回答着,他脚步一转,带着身旁的医生走进了一条巷弄之中。
“近路,比绕一大圈近得多。”
似乎是感觉到了医生有些疑惑的眼神,埃罗伊特稍微解释了一下。
说话间,他们几乎是同时听到了前面的喧闹声。
“救命啊!”
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小个子的男人从前面狂奔到两个人的附近,一矮身,钻过了两人的身边,躲在了他们的身后。
“你们让开!”追着他过来的人满脸凶神恶煞,用手中的武器威胁到。
“你们为什么要抓他啊?”埃罗伊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他骗我们!他说可以帮忙找到治好CDS病的人,结果完全不起作用!”其中一个人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眼睛,“不能轻易放过他!”
“他没说错啊,确实是有能够治疗CDS的病人,这位就是啦。”埃罗伊特指了指身后的菲尼克斯,“他是个医生哦。”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放过这个家伙!”似乎是铁了心,追过来的这群人一定要将这个小个子带走,“你们为他开脱,你们也是一伙!”
“……”菲尼克斯有些无奈的看着埃罗伊特,似乎是在用眼神说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事?
“哈哈,好啊,好久没活动活动了。”埃罗伊特带上了揣在兜里的手套,“到时候不要哭哦!”
虽然他这么说着,但却向后退,逼得他身后的两个人也连连后退,直到到了一个场地大一些的地方。
“这里应该就可以了。”埃罗伊特摆好了架势,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些追过来的人。
菲尼克斯不知道埃罗伊特在想什么,但他知道一件事,就是保护,也是看住他身后的人,而且这场打架不可避免。他伸手入怀,从衣服的隐藏夹层中拿出了一把手术刀,陶瓷制。
“嚯……”埃罗伊特不经意的眼角一瞟,看见了手术刀,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赞叹的声音。
“少废话!”趁着埃罗伊特走神的功夫,对面那些人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一拳,埃罗伊特动作迅速,干净利落的一拳打在了领头那人的腹部,而后一推,那人栽倒在地。而他一个跟步转身,一脚踹向另一个人的胸口,那人倒飞出去,撞在旁边的墙壁上,一盆花被强大的力道从高处震落,砸到了墙边人的头上,那人登时昏死过去。
不过这样一来,埃罗伊特与菲尼克斯之间便拉开了一些距离,留出了一些空场。
“好机会!”剩下的三四个人见状冲到了空场中间,将埃罗伊特和菲尼克斯分割开来。
“医生啊,你会不会打架?不会别勉强啊。”左躲右闪的中途,埃罗伊特还不忘去调侃从刚刚起就没说话的菲尼克斯,他似乎玩猫抓老鼠玩得很开心。
“照顾好你自己,不负责包扎。”菲尼克斯并没有任何害怕的迹象,他只是微微转了转手术刀的朝向。
“口气不小!”面对着他的那两个人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一个书呆子,怎么可能会打架!”
说着,这两个人就冲向了面前的菲尼克斯。
一道红色的光芒,是鲜血飞溅的轨迹,还有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
手感真好啊……
菲尼克斯看着眼前被自己划伤了鼻梁的敌人,他似乎重温了什么感觉,那遗忘了很久的感觉。而下一步,他能不能再重新看到那些红色的美丽花朵呢?他满怀期待。
“呜哇……”被他划伤的那个人惊叫着后退,用手捂着自己的脸,“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废物。”他的同伴蔑视的说道,连头也没回,手中的匕首直接刺向菲尼克斯。
面对锋利无比的匕首,菲尼克斯也只是笑了笑,他并没有后退,而是转身钻进敌人的怀里,背靠着对方的身体一直推到墙边死死抵住,同时伸手抓住了对方握着匕首的胳膊,让对方无法动弹。
“厉害啊,医生,这手功夫哪里学的?”早已收拾了自己敌人的埃罗伊特好整以暇的靠在墙边,看着菲尼克斯抓住了敌人,却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早年的训练而已。”菲尼克斯将敌人的匕首抵在对方的脖子上,笑着“虽然我在研究CDS,但现在确实没什么结果,以及不要再来烦我,明白了吗?”
脸上带着的笑意,不能隐藏他语气中透露出的冰冷与杀意,那几个人听完,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走吧,走吧,不然这位医生恐怕会把你们都带回去解剖。”埃罗伊特将那几个人搜了搜身,将钱夹翻了个底朝天,掠走了所有的钞票。
“…………”这几个人不敢有什么怨言,只得狼狈的逃走。
“说说你的事情。”菲尼克斯转身回到那个小个子男人身边。
“啊?什么?”小个子男人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菲尼克斯的意思,茫然的看着问话的这个男人。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我只是帮忙接打电话,寻找急着想要治疗的病人,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小个子男人不敢隐瞒。
“买卖身份的事情你知道吗?”菲尼克斯想起了他前些日子听说过的传闻,有人在卖身份,也有人在买身份。
“我不知道,上头从来不跟我们说多余的事情。”
“上头?”埃罗伊特眯起眼睛看了看小个子男人。
“嗯,就是我大哥,不过我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叫他骑士。”
“……哈哈哈哈哈。”埃罗伊特笑得不行,“骑士,真是荒谬,赶紧滚!”
“是是!”见菲尼克斯没有阻拦,这个小个子男人飞也似的从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我们走吧。”
“好。”
“埃罗!你又打架了!”两个人刚刚转出巷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那是菲奥娜。
“……”埃罗伊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菲奥娜找到,有的时候他怀疑身上是不是被装了窃听器。
菲奥娜看了看跟在埃罗伊特身后的菲尼克斯,很懂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就跟在埃罗伊特的旁边不说话了。
“喵呜!”旁边的小巷子中传来微弱的猫叫声,但却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
“那是?”菲奥娜左右找了找,在他们旁边的小巷子中找到了一只蜷缩在角落中的三花猫。
“嗯?这是不是那位太太要找的猫?”菲尼克斯看了看埃罗伊特。
“诶?什么?”埃罗伊特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那位在别墅区的太太,她不是要找猫和女儿吗?”菲尼克斯耐心的解释着,“她说猫的名字叫萝拉,还告诉我们送回去的地址来着?”
“哦!确实有这回事。”埃罗伊特想起来了,是有这个事情,要不是菲尼斯特的提醒,他就忘光了。
“我觉得这只猫就是,前两天我还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张贴寻猫告示,还有男孩子用告示折飞机,上面写的情况就跟这只猫差不多。”菲尼亚斯看着那只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埃罗伊特,把它先带回家吧?”一旁看着的菲奥娜突然说道。
“诶?”埃罗伊特没明白他的意思。
“带回家养一养,然后再还给那位太太。”
“哦,好的。”埃罗伊特点点头,“反正离家也不远了,要不你先回去准备一下?”
“可以,记得把它安全带回来啊。”菲奥娜这么叮嘱道。
“明白啦!”这位一向吊儿郎当的保镖先生用两只手指在头上虚空向上挑了一下,似乎是在敬礼。
“嗯。”看了看埃罗伊特,菲奥娜转身向家里走去。
“……大小姐可算走了。”看着消失在远处的菲奥娜,埃罗伊特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解脱了一样,“不过活还是要做的。”
“小猫咪,来来来。”他盯着那只独眼三花仅存的眼睛,慢慢蹲了下去。猫猫的警戒心似乎消除一点点,但还是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这里有好吃的哦。”埃罗伊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袋小鱼干,掏出了其中一块在猫咪的眼前晃啊晃。猫咪小心翼翼跳下垃圾桶,越过遍地的垃圾,慢慢走到他的身边,用稍微有些湿润的鼻子嗅了嗅小鱼干,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乖哦,乖哦,萝拉酱。”用手轻轻抚摸猫咪萝拉头顶顺滑的毛发,埃罗伊特满意的点点头。
“埃罗伊特,抓紧它,我要割下一点点肉下来。”菲尼克斯走到了已经毫无警戒心的猫咪身后,悄悄亮出了手术刀。
“……”埃罗伊特见状,将萝拉抱在了怀里,同时不动声色的防止猫咪逃走,“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不然菲奥娜该念叨医生了。”
“……”看了看猫咪,又看了看埃罗伊特,菲尼克斯恋恋不舍的将手术刀收了起来,没有继续说什么。
“回家!”温柔的摸了摸三花猫,埃罗伊特带着一人一猫向家的方向走去。
那边的是?
菲尼克斯跟着埃罗伊特转过街角,在比较远的地方看到了ANT的标志,陷入了深思。
“那边是ANT的遗物处置所,专门处理病人的遗留物。”埃罗伊特注意到他目光所看的方向,不紧不慢的解释了一下,“我以前曾经去专门看过,不过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之外,没有那么神秘。”
“哦,这样。”
遗物处置所吗?不知道阿列克斯的东西会不会被放到那边……也许我应该准备一些?是为了以防万一吗?还是说我要将他接回家?但是……
儿子不是必需品,只不过阿列克斯现在可以当做CDS的病理观察对象,所以时常去看一看吧。
玛莉亚不会开心吧,她明明最喜欢的就是儿子们。只是她……
菲尼克斯脑内转过无数条关于儿子的信息,但他不确定自己要选择哪一条。突如其来的玛莉亚将他的思绪带到了遥远的两人时代,那个时候玛莉亚还很美丽健康。
“我到家了,医生你打算进来坐坐吗?”不知不觉,两个人到了埃罗伊特的家门口。
“不了,我这就回去了,明天见。”菲尼克斯轻微点了下头,表示道别。
“我要去跟那帮家伙算账!”走到回家的路上,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菲尼克斯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而且说得很大声。
“等等!等等!”是年轻女孩焦急的阻拦声。
“那些所谓的白衣天使将病人从医院赶出来了!就因为没及时缴费?这也太离谱了吧!”男人的声音中混杂着一些气喘,似乎还有些愤愤不平。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了,我们把爸爸接回家自己照顾就可以了,不要指望他们了。”女孩子似乎是哀求男人,“你不要去了。”
“哎……”男人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被劝服累的样子,听脚步声是跟女孩子慢慢走远了。
真的只是没有缴费这么简单吗?
菲尼克斯看着老城区医院的方向,就他所知,应该是就是这么简单,但似乎又不那么简单。这背后有没有什么人在运作?或者是,如果有人需要病人的话。
这里看不见白色研究所的大楼,但他还是望了过去,似乎是为了找出隐藏在那里的秘密。
一抹火红飘进他的眼角,那个背影,婉约多姿,他很熟悉。
玛莉亚?
他震惊的待在原地,直到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追过去。
不可能,玛莉亚明明已经……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向前迈进,万一是呢?他似乎是抱着什么不应该有的期待。
突然,前面走着的那抹火红不见了,只是一个转角的功夫。
“玛莉……”
他一向很冷静,这是难得的慌张,但也仅仅是因为跟玛莉亚有关。
“亲爱的罗尼,你是在找我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那是玛莉亚的声音,而罗尼,也是玛莉亚专门对他的称呼。
“真的是你吗?玛莉亚?”
一只手轻轻爬上他的肩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从背后抚摸着他的脖颈,动作轻柔缓慢,充满了爱意。
“是的哦,罗尼,我从天堂回来找你了。”
“……玛莉!”他满脸兴奋的转过了身,却呆住了。
声音是,身材是,发型也没有错,但这张脸,却不是玛莉亚的,而是属于那个名叫格瑞·兰斯的男人。
“你……”菲尼克斯愣了一秒钟之后,怒气渐渐爬上了面容,“你居然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罗尼。”兰斯偷偷捂嘴笑到,“我是看你这么想念玛莉亚,特意扮成他的样子给你解相思之苦。”
他在菲尼克斯的面前转了两圈,“怎么样?我扮得像吗?”
“你这个穿女人衣服的变态,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菲尼克斯攥紧了拳头,他恨不得当场把这个人大卸八块。但他不可以,他答应过玛莉亚,绝对不动她哥哥一根汗毛。
“你这么说我很伤心啊,罗尼。”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你不配!”怒吼着的菲尼克斯毫不犹豫的从兰斯的身边走过,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小巷。
月朗星稀,孤身一人的男人慢慢走在路灯之下,从光明逐渐消隐在黑暗之中。
*序章剧情
*玛格丝.巴特个人线
*全文8809字
*dbq因为写得太赶所以后面剧情会很简化和紧凑,可能还有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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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玛格丝,待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三冬报社会议室内,会议结束口号一落,高大男子走近会议桌角落敲敲桌面,敲击引起的振动惊醒玛格丝,将她不知神游何处的灵魂给捉了回来。拥有一双紫眼睛的女孩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瞬心虚...要完,在周一的例行晨间会议上开小差,肯定免不了挨顿社长的叨叨念念。想到这玛格丝不禁开始头疼,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周围同事纷纷朝她抛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三三两两整理好会议资料迅速离去,生怕被波及似的,只留下玛格丝和科莫拉先生———也就是三冬报社的社长两人面面相觑。倒不是说科莫拉先生有多严肃苛刻,正好相反,科莫拉先生一向关心报社的员工们,为人也和蔼可亲。唯一美中不足便是经常像老父亲一样说教,本意出发点是好的,虽然从不发火,但往往一被逮住就能朝你念上几个小时,社长办公室更是被员工一致冠上了“三冬禅房”的头衔。
这回进去得多久才能出来?玛格丝不确定地想着,偷瞥了眼墙上时钟,早上七点整,运气好一点还能准时吃到午餐。
小记者内心轻叹一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向“三冬禅房”。
等待玛格丝的,是放在桌上的两杯热茶。杯中熱氣正徐徐向外飘出,升腾至半空融入冷空气中,为稍显冷清的办公室添上些许暖意。如今的阿斯塔特正值11月份,迎来秋季末尾,空气中无形带着点稀薄寒气,若有若无地拂过人们皮肤表面,激出一层层鸡皮疙瘩。玛格丝倒是不在乎,她的体温向来比他人高些,也更能抗寒,在这步入秋末的城市中依然穿着短袖外衣四处乱跑,与已经套上大风衣的科莫拉形成鲜明对比。
社长什么时候泡好的茶?难道他一开始就打算喊我来办公室?玛格丝犹豫片刻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怀疑地看了眼和蔼的男人,再看看桌上沉默的两杯熱茶,认命般踏进办公室。
“坐下吧,”科莫拉微笑着示意女孩,自己則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從業有二十余年的老記者自然看得出员工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要朝她念上整个上午,但今天科莫拉意不在此,“放心,刚刚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不过接下来有别的工作要交给你办。”
闻言,玛格丝坐上沙发的动作一愣,被对方看穿属于年轻人的小心思,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应,做好被叨念整个上午的心理准备也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看见科莫拉掏出手机一通操作后,来不及开口询问所谓“别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对方便将屏幕转过来面向自己,推放到热茶旁,页面上显示着某个论坛网站的帖子———
「我看到有人在天上飞!!!」
这条帖子玛格丝并不感到陌生,或者具体点讲,她前几天才恰巧翻到了相同的帖子。最近除了CDS事件颇受人们热议,其次在网上传开来的热门话题,便是“天使”降临在了阿斯塔特———听起来完全就是童话故事里的荒诞情节。2030年早已是唯物主义当道的时代,多数人更愿意相信自己手中的现实生活,但这并不妨碍部分人们仍存有一丝幻想空间。
正如水怪和UFO的传闻,相不相信因人而异,而玛格丝正是属于后者之一。小时候的她也曾和普遍孩子一样,坚定地相信那些属于童话书中的梦幻,相信12月25日的夜空会有圣诞老人驾着雪橇划过天际、家里的阁楼会藏着小精灵。长大后,这些儿时幻想便随着阅历的增长而留在了童年,理性上她知道那只不过是哄小孩的故事,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控制地想着,或许这世上也并非那么一板一眼的现实,说不定在无人知晓的某个花圃角落里就住着花仙子呢?
那天翻到帖子里上传的模糊照片时,她承认自己无可避免地激动了一瞬。尽管只是数张毫无参考价值的远景照,看起来更像蓝天突兀地被吞噬了一小块,只有一处并不明显的黑影,却也为玛格丝长久的真相探索道路上增添不同色彩,仿佛暂时回到那尚且无忧无虑、热爱幻想的单纯童年。
“难道您指的工作是......”连帖子内容都无需多看,仅仅只看到眼熟的标题,玛格丝便已经大致猜出自家上司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科莫拉向后一仰,“做一篇关于天使出没的短篇报导,没收集到素材也不用勉强,这个月会给你额外算工资。可以吗?玛格丝。”
面对社长的询问,辛勤的小记者出于职业素养,自然没有推托掉这份工作。只是她想不通,如今三冬报社应当正着重于将主力投入CDS的相关报导,而玛格丝正是主要参与人员之一;就算让实习新人去办,怎么也论不着找上玛格丝,报社从未出现过人手不足的问题。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对此没有兴趣。
但科莫拉却选择了她。
“等等,我有个疑问,社长,”盯着升腾而上的热气,玛格丝犹豫着斟酌用词,缓缓道出内心疑问,“虽然问起来比较奇怪,但...您会安排给我这份报导,只是单纯出于工作要求吗?”
玛格丝自认并没有多聪明,最多也就会写点小文章,学生时期的总成绩也一直处于要高不低的中间水平。但她的直觉一向敏锐,也不知是职业病使然亦或与生俱来,在科莫拉提出这份工作要求时,便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哎,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科莫拉轻叹,沉着稳重的墨绿瞳孔中不见半分惊讶,像早有预料似的,若有所思地拿起面前茶杯,小啜一口,“确实,这份报导最开始的预定负责人本来不是你。”
“但我改变想法了。”
科莫拉放下茶杯,在玛格丝的注视中走到社长专属办公桌前,从一堆文件本中抽出最厚的那本,封皮的亮紫色很是抢眼,随后将它拿到玛格丝面前重新坐下,沉甸甸地碰的一声放在桌上,杂七杂八的文件扎扎实实地全塞在里头。这是玛格丝数月前特意新换的文件本,里头毫不意外全是与CDS有关的素材资料、采访纪录。
“我知道你是个很努力的好姑娘,玛格丝,”科莫拉敲敲厚实的文件本,“CDS确实是现下的社会热议话题,但你有些时候投入得...让我感到不安,就像一头全哉在了里头,不再只单单为了工作。”
“我之所以给你安排这篇报导,也是希望你能暂时从中转移注意力,哪怕只有一阵子。就算除去记者这个身份,我知道一样阻止不了你调查的行动,你总是这么坚持。”
玛格丝沉默着,想说些什么的话语也全被摁回咽喉,静静地端正坐着,向来活泼的少女此刻少见地展现出宁静模样。
“说实话,我开始有点后悔把你扯进CDS的这桩事,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积极投入,”年迈的男子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像一位看着女儿的老父亲,语重心长道,“无论是CDS,还是你父亲的死亡真相,这些本来都不是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该面对的。”
这在人人自危且混乱的社会环境下,当人们都在想方设法逃避这场飞来横祸时,玛格丝却坚持朝灾难中心探去。她只是想寻得一个最后的真相,不甘于接受这样不清不楚的恶意与灾祸,无论是对她自身、还是其余无辜的群众。一如当年莫名遭人杀害的父亲,本应完好的镜面在瞬间被无情击碎,打破了所有尚且算是安宁的日常。
或者说,自从父亲离开那天起,这种觉悟便深刻烙进了她的内心,慢慢地形成另一种本性。不去进行反抗、追查,那么终其一生只能是幕中被蒙上眼罩的人偶,什么都不知道,笼罩在不知何处是尽头的阴暗中。
她厌恶这种一切被蒙在鼓里的窒息感,不甘被掠夺的那份祥和与安逸,所以她想主动去打破那层鼓面,试图揪出隐藏在阴暗处的无形洪水猛兽。
———她渴望、追寻着真相,仅此而已。
玛格丝愣住,她听出了科莫拉话中试图拉回她的意思,期盼自己能成为一位普通的女孩。与此同时,她也感到一丝愧疚,明明身后还有愿意关心着自己的人,她却如此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去接触那些也许会带来危险的事物。
女孩暗中紧捏住群摆的一角,自己是不是过于任性了?可无法否认的是,她确实未曾因此反悔过,自己所选择要踏上的这条路。她无奈地发现这个事实,一个无法欺瞒自身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想法。
“当然,就算我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得看你自己。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她听见对方如此问道。
这句话仿佛成了开启机关的最后一把钥匙。紧捏裙摆的手松开来,玛格丝深吸一口气,左胸口咚咚地颤动着,脑内飞速地运转着,任由中枢的血液注入大脑,也一并传递了那份决意带来的悸动。
玛格丝沉默许久,抬起了头,眼神坚定不疑。
那双绛紫中再也不见迷茫。
“很抱歉...社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在找出所有真相前,我不会放弃。”
“......如果这是你执意走上的道路,我尊重你的选择,”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科莫拉垂下眼帘,额前几缕银色发丝落下,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
“不要逞强,也别让自己陷入无法回头的死胡同。要是感到累了,社长一直都在这,无论是遇到困难或不愉快,随时欢迎你回来倾诉。”
>>>02
熟人们总说,玛格丝像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小太阳。
她拥有看似无穷无尽的精力,活泼好动,一直保持着充满暖意的微笑,无论何时看去,她总是会热情地朝你送来一个毫不吝啬的笑容。你几乎很难在她身上看见属于阴暗的一面,像冬日仅存的暖阳,也像暖炉前的一杯热可可,洋溢着温柔与善意,在恰到好处的温柔乡中并存。
但玛格丝本人并不这么认为。要让她来比喻,比起太阳,她倒觉得自己更像暴风雪中屹立不倒的小雪人。昔日的广阔蓝天忽然被层层风雪掩埋,从第一片雪花落下开始,就注定了她不是那高悬天际的暖阳。她的内心某处角落仍冻着一片冰天雪地,等待消融之际,也就是一切结束之后,或许她能真正成为闪闪发热的小太阳吧。
在这之前,也许会有一场漫长的凛冬降临至阿斯塔特,她有预感那就快到了,凭着直觉。在暴风雪之中,小雪人无畏于严寒的直击,只要暴雪不停,她也不会甘于就此埋没在积雪之中,固执地向风雪中心走去。
她宁愿消融于初春的第一道朝阳中,蒸发至高空去拥抱太阳,然后成为太阳。
早晨七点五十分,sphinx研究所外。
玛格丝蹬着已经有些年份的自行车,沾了些许铁锈的链子嘎吱嘎吱响着,在清晨的冷风中呼啸而过。耳畔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冷冽的寒风随着加速直扑而上,饶是向来不惧于寒冷的她也有些撑不住,稍稍放缓踩动踏板的频率,风阻变小,周遭景色瞬间清晰几分。
今天的预定行程是去教堂一趟搜罗素材。若说起“天使”这种典型的宗教代表物,阿斯塔特那座具代表性的歌特式教堂或许值得探访一下。社长的“说教”时间远比预想中少了近十倍,此刻朝阳仍倾斜着迎面洒来,恰到好处的微弱日光照在身上,她有充足时间慢悠悠地骑往目的地。
小记者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踏板,速度几乎与步行无异。而一旦慢下来,周遭环境便也越发鲜明,重重轮廓最终全汇成统一而整齐的线条。当她再度眨眼,眼中映入的便是一片苍白;那是sphinx研究所的建筑主体色调,绝不是纯洁无暇的纯净,而是让人感到窒息与窘迫、充满无限疏离感的淡漠。
某种想法驱使着玛格丝停下车,右脚轻盈地一蹬,自行车稳稳停靠在种满了一排水仙花的绿化带旁。小巧的洁白花朵在微风中颤巍巍晃动着,大片绿从中偶尔探出几朵,像沾染上雪花似的,灵动地充满了生命力,却也难以想像这些小家伙是出自那个sphinx研究所。
非要说sphinx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除了CDS的解药研发外,就实属这些被打理得光鲜亮丽的景物。绿化带不见多少繁枝,行道砖井然有序地砌在平地上,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甚至在玛格丝骑来的一路上毫无烦人的颠簸。
早些年前,那时玛格丝尚还幼小,只知道邻家的几个调皮孩子经常组团去研究所外扔石子,砸得玻璃碎落满地,洁白的墙面也因各种层出不穷的抗议行为斑驳累累。而在多年后的今日,sphinx靠着带给阿斯塔特的福利与经济发展,那些玻璃碎片和斑驳痕迹如一场久远的梦,在反反复复的新建修整中逐渐淡出历史。
如今大部分人们反倒将sphinx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而他们所持有的科研水平着实令人无法反驳,若不是环境沦落至此,又有谁会愿意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忽然一夕间占据家园的陌生机构?人们只是走投无路,如同溺水者般,但凡有机会将他们拉回岸上的人事物,他们都愿意放手一搏去投以一份冀望。
无可否认地,sphinx确实带来了一线可能的生机,但这个巨大的白色机构永远像隔着层薄纱,哪怕是解药的研究进度,或者什么都好,也依然不清不楚地拒绝透露更多。在这样消息不对等的情况下,难免使人产生疑心,至今关于阴谋论的说辞依然流荡在部分居民之间,对sphinx的不信任与质疑从未消失。
玛格丝本身对于sphinx并没有好感,兴许那种故作神秘的所作所为成功挑起她的怒意,她总觉得这个机构背后肯定隐藏了什么,也不止一次去试探过。某次她好不容易申请到采访许可,当时的采访对象是机构内部的一位研究员,只可惜林恩先生压根不领情,采访仅仅持续十分钟左右,便被不苟言笑的研究员先生请回去了,理由是工作繁忙不便继续配合采访,到头来什么也没问出来。
那倒是一次十分难忘的吃瘪经验。
像想起不是很美好的回忆似的,玛格丝下意识摸摸鼻子。看着依旧耸立的sphinx研究所,里头究竟隐藏了多少她所不知道的?那对她而言确实有着神奇的吸引力,一种忍不住想去揭穿个彻彻底底的冲动。与这念头一并浮现出的,是不久前科莫拉所说的那番言论。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无法控制地蹦了出来,原本只是角落一处快被忽视的部分,忽然就在那瞬间膨胀扩大。
玛格丝从随身背包里翻出手机,打开那篇关于天使降临的帖子看上几眼,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至少....不会是今天,她今天仅仅只是一名在寻找天使的普通记者。
>>>03
抵达教堂时,已是将近八点。
穿过荫郁的羊肠小道,越过无数片透过树叶缝隙投下的斑驳光影,轮胎碾过小石子,连人带车震了一下。这里是小时候父母带着玛格丝发现的小路,周围长满了参差不齐的四季杨,道路尽头便是安逸神圣的教堂,静静地耸立于阿斯塔特的土地上,承载漫长岁月中所有虔诚教徒的信仰与呵护。
数十年过去,从玛格丝第一次见到起,这座教堂就一如初见般,墙面永远维持光鲜亮丽的洁净,像冻住了时针与分针的走动。而一切得归功于那群爱护着它的教徒们,墙漆与他们心中对上天的信仰一样,从未褪色过。
朝阳裹住了静谧的教堂,一圈光晕勾勒出精美繁杂的花纹,彩窗辉映着暖阳,洒了满地的彩色碎片。玛格丝想起小时候吃过的某种糖果,用漂亮的镭射糖果纸包着,稍稍转动便是一场缤纷灿烂的虹光盛宴,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
玛格丝将自行车停靠在树干边,走向教堂。
凑近一看,墙角边也生着些许水仙花,由野草点缀着这份祥和,悄声无息盛开在无人的角落。但它们并不寂寞;不远处有一座小花圃,里面长着各式五颜六色的菊科与嫣红的海棠,而顶上是如涓流般倾倒而下的几缕红丝草,攀着彩窗附着在上,一圈小生态便如此形成了,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小姑娘,你也是来祷告的吗?”
当玛格丝沉迷于欣赏教堂周围的自然景观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嗓音叫住了她。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驼着背,面目慈祥,身着朴素的净白衣裳,领口一抹青翠也格外显眼,含苞待放的水仙别在上头,这是准备前往教堂祷告的标准配备。
“不是的。我是记者,专门来这采访一趟。”
“这样啊...那记者小姐想采访什么?这里看上去不像有新闻可以报导的样子。”
老人家看了眼玛格丝领口处的空荡荡,便瞬间了然。不过倒也在意料之内,如今又有多少年轻人愿意七早八早就跑来教堂祷告呢?来这的绝大多数都是老一辈的信徒,他们虔诚地向上天倾诉心声,即便从未获得回应,也依然愿意相信那虚幻的神明,并且深信不疑。
“啊,请稍等,”玛格丝连忙从包里掏出小笔记和笔,熟练地迅速摊开笔记本,换上工作时的认真神情,“冒昧问一下,请问您是否听过关于“天使”出没的传闻,或者有过目击经验?”
老人家思索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在瞬间变得真诚而蕴含光辉。她抬头望向蔚蓝的天际,有些出神地说道,“那你算是问对人了,”下一秒,那满是皱纹的双手搭上玛格丝的肩膀,温和地露出笑容,“走吧,我带你去看见天使的地方。”
玛格丝倒也没有反对,乖顺地跟上老妇人,甚至当心老人家走不稳而帮忙搀扶了一路。好在目的地不算太远,就在教堂旁边的一座小水池,水面上漂浮著三三两两的荷叶片,里头偶尔一晃而过醒目的红色影子,是活动力十足的红鲤鱼。随后她发现,从水池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教堂屋顶上伫立一座天使的雕像。
那里原本有天使雕像吗?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自从父亲死亡后便再也没来过教堂,记忆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糊,她也无法肯定地给出正确答案。
“就在那座天使雕像的上面,我看到天使了,”老妇人指向天使雕像,明显能感受到对方的兴奋,那就像终于得到想要的玩具的孩子,眸子中沾染了星辰碎屑般的亮光,暗沉的眼眸顿时都亮了几分,“祂肯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为了宽恕我们而降临到这,我们的忏悔上天终于听到了。”
“祂会为我们带来救赎,阿斯塔特有救了。”
玛格丝微微一笑,耐心地倾听老妇人的喋喋不休,手上纪录的动作也没停下过。她不确定那是否真的是带来救赎的天使,她既没有老一辈坚定不移的迷信,也没有小孩子天真单纯的无限幻想;但在清楚现实的前提下,她始终愿意抱着一丝相信的心去冀望,也许是她潜意识中不愿妥协的固执,稍微投以希望也未尝不是个无法被接受的选择。
———若真有奇迹降临,倒也是件好事。
她或许知道自己为什么仍这么坚持相信着童话,在事过境迁的如今依然没抛弃这份童年妄想。那是玛格丝对这片雪原最后的倔强,当悲剧发生,它要人们低头、绝望地在深渊中生不如死,她偏要笑给悲剧看;而现实无情敲碎人们美好的幻想,她偏要执着地捉住最后的童话。
仿佛天生融进骨子里的叛逆与坚持,她绝不是什么乖孩子。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她,更不愿在现实面前跪下,只要信念不熄灭一天,她仍然是无拘无束的反抗者。
“嗯,一切会好起来的。”
>>>04
奇迹与意外,往往发生在不经意的一瞬间。
采访很快地结束,玛格丝原本打算送老妇人回教堂后继续进行取材,然而也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她们看见前往教堂的人逐渐变多,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下一秒就像破裂的渔网,几声惊呼传出,有什么黑影从人群中窜出,笔直朝两人的方向奔来。玛格丝连忙护住老妇人,黑影则硬生生与她正面撞个满头。
基于受力惯性使然,玛格丝愣是被撞得退了两步,身子前倾狼狈地趴在水池边,手中拿着的笔记本应声掉落,水花无情地溅起拍打到脸上,濡湿女孩早晨来不及加以打理的浏海,杂乱地贴服于额头上。她来不及埋怨莫名奇妙撞来的影子,笔记本落入水池刹那,另一道白色的影子就在破碎水花中被分割无数块,仅仅是眨眼间的事,玛格丝有幸目睹到这瞬间。
如昙花一现,那道影子分明不属于地面上三人,蜻蜓点水般轻盈地略过水面,就连影子都无法捕捉,迳自离开了狭小的池子中。玛格丝本能立刻抬头,不是看向哪个冒冒失失的罪魁祸首,而是天空的方向———错觉吗?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天———哦,确实有天使,不过是雕像。
大概真的只是错觉吧,被撞得眼花倒也不是不可能。
“小偷!帮忙抓小偷啊!”
陌生的呼喊声将她拉回现实。小记者回头定睛一看,撞倒她的罪魁祸首是个魁梧男性,后者手中紧攥住怎么看都格格不入的粉色手提包,情况已经十分明了地摆在眼前———这名男子是个扒手,还是现行犯,被逮个正着那种。
这名男子一看眼前站着两位手无寸铁的女性,眼底的震惊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得寸进尺地伸出手便想袭击两人,就差将贪婪二字给刻到脸上,一副丑陋嘴脸显摆在那。不过很可惜,这位小偷先生今天并不走运,这也将是他最后悔的选择。
“老奶奶,能请您先回避一下吗?”玛格丝暗中握紧拳头,将随身背包扔到一旁,活动筋骨,“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比较刺激,我担心您撑不住。”
>>>05
当老妇人再次看到玛格丝,是在派出所里。
听从女孩的指示,老妇人第一时间便竭尽所能离开现场,却没有回到教堂去做日常祷告,而是前往距离教堂最近的派出所,将情况通知给里头的警察。她本来还担忧玛格丝的性命安危,在警局内揣揣不安地等待消息,自己却也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尽自己所能做到的帮助对方。
后来令她大吃一惊的是,事实上玛格丝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拎小鸡似的将小偷先生给拖到派出所门口,身后跟着两位表情变得不太淡定的小警员。玛格丝一手拎着男子的领子,另一手随意地将自己的随身包包搭在肩头,小拇指顺带勾着遭殃的粉色手提包,朝老妇人抛去一个灿烂的微笑,头发乱蓬蓬像只小松鼠似的。
随意做了几个笔录后,玛格丝打理好自己便踏出警局,与老妇人和仍处于懵逼状态的警员们告别。
“啊,是刚才打倒坏人的大姐姐!”
踩着接近正午的阳光,玛格丝走回小路旁,却发现自己的自行车附近不知何时多了个孩子。娇小的男孩手里捏着一张满是折痕的纸,小半张脸被鲜红色的围巾包裹,原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纸,瞥见玛格丝朝他走去,小声惊呼了一声。
让这么小的孩子看见刚才的场面真的好吗......玛格丝挠挠头,走到男孩面前半蹲下,正犹豫怎么向他解释,不经意瞄到后者手中捏着的纸张,脑子忽然灵光一现。暗自拿捏著对孩子说话应有的语气,开口问道,“小弟弟,你在看的这张纸是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大姐姐能帮我看看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依然十分单纯,听见玛格丝这么问,没有任何质疑便将纸张递出去。玛格丝拿在手里左右审视了一下,发现上面分别写着两条信息,照着自己的理解重新整理了一遍———有个叫派派的小女孩在找一只感染CDS的三花猫,猫的名字叫萝拉,貌似还怀了孕,纸张背面则是三串意义不明的数字。
“你想帮助派派找到萝拉?”玛格丝尝试性地试探一句。
男孩点点头。
也是,小孩的好奇心总是旺盛的,一双灵动的漂亮眼睛中不参杂任何迷茫与晦暗,有的只是对于“问题”本身的好奇心,单纯地想知道问题背后的答案,简单而容易理解。有那么一瞬间,玛格丝仿佛在男孩身上看见过去的自己,她也曾有过单纯地天天向父母发问的时光,为什么鸟儿能在空中飞翔、为什么太阳和月亮总是在玩捉迷藏、为什么冬天堆的雪人后来都消失了...诸如此类。
多么天真美好的孩子。
兴许是男孩这副模样触动了玛格丝内心深处的某个柔软地,小记者的神情不自觉放柔许多,温柔地抬起手抚摸男孩柔软的发丝,盛开了满眼的紫罗兰中是令人看不清的感情,里头参杂了众多复杂思绪,但玛格丝隐藏得很好。男孩并未发觉,他此刻只想着纸张上的谜题。
“知道了,姐姐会帮着你一起解谜。”
“既然想知道答案,那就从主动去找寻答案开始,这会是个好的开始。”
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男孩听,还是玛格丝自己。
——序章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