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天栖区社会实验警报声响结束后的十二小时以内,所有包括谋杀的犯罪活动全部归为合法。
感谢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愿八百万神明保佑你们所有人。 」
————第零届日本杀戮日紧急播报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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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企为电影《人类清除计划》的衍生同人企划第三期,含血腥/恐怖/惊骇要素,请玩家再三斟酌可否接受再参与企划。
本企养老向为主,需打卡,文画手皆可参与。
本次杀戮日三期至此结束!感谢诸位玩家踊跃参与本次杀戮日企划,带来了美妙的杀戮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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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可以写完但还有最后的剧情想要写……可恶!
先把中发出来……下正在狂肝,就算写不完也会滑铲上的!!
是小怪物的觉醒,但泉还是乖小孩哦!
上章链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72449/
配图链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72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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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神社 山脚下 5:03】
夏川非常幸运,他第一次骑摩托车,居然没有摔断腿。
近五十号躲藏在面具里的疯子们聚集在山脚下,他们正在争吵着要怎么上山,又要怎么杀人。
夏川泉小心的越过他们,假装自己只不过是路过,直到他觉得已经足够远离,才下车步行靠近靠近到略近处,从风中捕捉他们破碎的字句。仅仅是只言片语也让他如此愤怒——可是他无能为力,要正面对抗他们是自寻死路,可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他能做到什么?这群人的手上没有枪械(至少他没有看到),也许他可以到高处点射,将他们逼散再一个个捕杀?他能做到吗?
他没来得及做决定,就被鸟鸣一般清脆的枪声唤醒。凤凰山的鸟群惊起,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开始和结束的都莫名其妙,面具党的尸体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夏川小心探出头,看到他们中间站着的那个身影。被现代科技的装备包裹起来的,野兽般凶暴的怪物。也许是因为即将天亮,他将消音器取下,炫耀似的朝在地上挣扎翻滚的幸存者射击,让枪支击发的脆响和凄烈的惨叫在这个血腥味浸透的清晨散发开去,在夏川泉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故意在每一次射击之间等待一会,仿佛要欣赏面具党们如何求饶,装死,或者在濒死的疯狂中忘记了身后的猎手,动物似的在自己同伴的尸体见扭曲爬动,试图逃走。他甚至在哼歌,浪费子弹在幸存者的手脚上。夏川能看到那个人——显而易见,他是准备冲上山去屠杀毫无抵抗能力老人的渣滓之一,软弱得就连欺凌弱小也要躲在一群恶人中间才敢实行。可是他不该被如此虐杀,像幼童撕碎昆虫的纤细肢体,然后看它在桌面上弹跳挣扎。
而那个人笑起来,看那个四肢碎裂的、曾经是人类的东西蠕动。他毫无紧迫感,甚至懒得浪费一颗子弹。以那人破碎的惨叫为背景音乐,他无所事事的环视四周,狼顾虎视,寻找还没有死透的猎物来折磨。
仿佛在林中窥探一只巨熊或者雄虎,旁观它折磨自己的猎物,等待它的鼻子抓到自己的气味。夏川的脊髓作痒,肌肤滚烫——身体已经擅自惊恐起来,时刻准备着逃跑,但他无法移动,也不能移动。那个人环视周围,寻找面具党逃走的漏网之鱼,而他站得太近了。
好在那个人并不是真的野兽,他没有闻出空气中的恐惧。毛虫一般蠕动的人彘流干了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猎人似乎失望了似的,朝他开了一枪——没有响。
他原本就浪费了太多子弹,在逗弄这群面具党后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弹夹。他干脆丢掉了步枪——既然没有了子弹,它还不如一条烧火棍。他跨越几具尸体走近了那个在濒死边缘的人,准备用手枪射穿他的后脑,仿佛并不觉得盯着自己刚刚虐杀的人破碎的后脑勺是什么难事。
也许是因为步枪的小插曲,他放松了警惕。就在他拿出手枪的时候——也是夏川拉起弓,犹豫着要不要从背后攻击他的时候——尸堆中某个装死的人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夏川泉无法想象他的心态,即使他大概也是个准备来屠杀老人的人渣,但他也同样是个躲藏在同伴的尸体中,抓住机会……几乎成功复仇了的坚毅之人。
几乎。
沉闷的,听上去几乎有些怪异的枪声响起。第一发穿过某个不幸的死者的躯体,从侧下方撕破防弹衣外的外套,贴着结实的纤维层弹跳了一下,击碎了他面罩的一角。猎人后撤得飞快,之后的一发没来得及调整枪口,完全错过了他的身体。但第三发和第四发正面击中他的胸口。穿透了一具尸体后,它们的冲击力已经减弱了许多,根本无法隔着防弹服造成有效杀伤。猎人退后两步,与躲在尸体下的那个人对射——夹在他们中间的那具尸体已经千疮百孔。但他还是射光了一个弹夹,才踢开它。
躲藏在下面的人已经被打碎了颅骨,猎人一脚踢开他握着的手枪,才终于叫出声来。他捂着腹部,痛得弓起腰,宽厚的背肌撑起战术外衣,像只绷紧前肢的老虎。他被射中了,防弹衣未能保护好他,于是他现在只能发出愤怒的喉音:"好……痛啊!"
猎人没有处理伤口,只是捂着胸腹处嘶嘶吸气,忿恨的用靴尖踹持枪那人的腹部。他——现在是它,夏川相当确定它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一动不动,任打任骂。显然猎人想要的是更加鲜活和令人满足的回馈,而不是毫无反应的尸体。"……这垃圾!"夏川听见他喊了一句,用靴底狠狠踩着那人破碎的脑袋。
猎人喃喃咒骂了一会,捂着腰腹朝山道走去。楼梯由青石板铺成,沉默着,丝毫不在意踩着它的已经不是信众,而是前来屠杀的恶党。皮靴声沿着步道爬上,消失在森林中。凤凰神社的山门此刻紧锁,但夏川泉知道它无法抵抗枪械和暴力。那里的人从未考虑过反抗……正因如此他们才被盯上。对恶人来说,温柔平和并非示好,而是邀请侵犯。
所以夏川才追了上去。
【凤凰神社 山门鸟居 5:20】
像羊群的影子里躲藏着的猎犬嗅到狼的臭味,于是竖起耳朵狂奔——说到底,驱动猎犬奔跑的并非保护欲,而是与狼群相同的杀戮欲。它渴望撕碎饿狼的喉咙,正如狼渴望吞咽小羊鲜嫩的肉。狗比狼更加扭曲,狗是否定自身,曲解欲望,只为在羊群中苟活的狼。而狼是对自身之外的痛苦与恐惧都冷漠无情的狗,不再恳求被愚众接受,而是将自身的疯狂与暴力彻底展现——自由而狂野的野兽。
野兽之间,仅凭气味便能彼此警惕。因此夏川泉奔跑,肺叶翕张,如同烈火在胸中爆燃,泵出岩浆般的怒血。这里能够抵抗他的仅有自己一人,需要保护的却有几十上百。本能唤醒惊恐,紧张和焦躁,如同背对猛虎,或者被群狼环伺。你一无所知,却心惊肉跳,毛骨悚然。野兽就在山道上,此刻正不紧不慢的沿着山路行走,逼近山顶。
他不能从身后赶上——那样只不过是给对方留出清晰广阔的射域,置自己于危险之中。好在青石步道为了腿脚不灵的老人们而设计成了坡度平缓的盘山道,夏川从坡度略微平缓的东面爬上山,轻易赶在他之前。
鸟居一如既往的矗立,石碑依然无声的记录着没有人会去读的文字,夏川藏身在鸟居背后调整呼吸,等待上山的脚步声。以夜幕为背景的神社沉寂着,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看起来也像一片剪影。夏川知道里面的人都醒着,不敢移动,不敢说话,略年轻的避难者在网络里尖叫求助,而年长者连悲鸣也发不出。他们安静的等待死亡,或者破晓的阳光宣告安全降临。那种安静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只能是鸦雀无声——鸟儿以鸣叫传达信息,只有感受到威胁时,才会在恐惧中为了隐藏自己而闭上嘴。
那猎人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袭击早已被预告,他放肆自己的皮靴踏出响亮的脚步声,几乎傲慢的宣告着捕食者的到来。熊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脚步,雄狮在作战之前也会怒吼、恐吓。只有在伏击时,猫科的捕食者们会收起指爪,温柔的躲过枯叶与细枝,从背后用牙齿亲吻猎物的脖子。无论是多么大、多么小的猫,捕猎的姿态总是相像。
夏川犹豫许久,还是举起了弩机。它的杀伤力和上弹速度都比他的弓更强,尽管感到不忿,但他此刻必须理性的做出最优选择。比起他的自尊,更重要的是确保胜利。
既然使用着弩机,弓道八节自然也不必遵守——拿着弩机原本也不可能完成弓构。它的箭支是预先装填的,每一只都可以射穿人类的肉体,或者在被防弹服分散了冲击力后,留下骨折和淤青。夏川瞄准青石楼梯的中央——那个神秘猎人已经展现了他的傲慢,他不会从树林里躲藏着出现,也不会靠边行走。他必定从正中间出现,自恃如等待加冕的皇帝。
弓道并非杀人之道,但弓术仍是杀人术。优秀的弓箭手即为古代的狙击者,最为重要的并非准确的射击,而是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耐心。
那个人从山路上露出头来——他的脸藏在黑色的眼罩和面具下,即使射击也不一定能打中。躯干被防弹服裹紧,仅靠弩箭无法击穿。腿上肉眼可见的凸起方形的轮廓,大约是某种一般人不常见的防弹装备。他的全身都藏在某种程度上的保护当中,夏川不敢浪费这可能是唯一的射击机会,可那人并不会因他的犹豫停下。他拾阶而上,距离鸟居越来越近。夏川泉感到大脑发胀,思绪加速——他必须在那人注意到他之前决定他瞄准的目标。
面具与防弹服之间的缝隙——不久前被那个面具党的临终反抗打碎了的面具,露出猎人半侧下颌上的胡茬。从侧面瞄准,只要角度适宜,夏川可以割破他的气管。如果正面发射,箭矢可以打碎他脸部的骨骼,造成呼吸困难。无论如何,这一击会让他失去战斗力。猎人越来越近,他就要看到夏川了——距离鸟居只剩下三步,夏川泉必须发动他的一击,无论是否做好准备。
仿佛时代剧一般,男人越过月光照耀下的鸟居,少年屏住呼吸,射出他等待已久的一箭。
此刻,夏川确实下定了伤害他人的决心——面对松下时他不过是本能反击;和唐、理树一起时,他几乎忘记了这里是杀戮夜;名叫酒的外国人更是如同普通的游客。直到此刻之前他都还自认为受害者,只需要自欺欺人的准备好反击,他就仍然纯洁无暇,可以在今夜结束后回到天栖区的小小房子里,继续他平凡无趣的生活,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弩箭的刃尖穿透人类的皮肤,箭身那从车床上继承来的环状纹路磨过男人的脖颈,鲜血喷溅,透亮得令他不得不认清自己。
夏川泉渴望暴力。
发生在二章和三章之间的故事
ZEN的旅程中小小的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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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国土中,可居住面积的比例,你知道吗?"
夏川泉摇摇头,他是个认真到有些无趣的少年,对这类小知识几乎毫无兴趣。
"30%——在原本就狭小的国土上,仅仅有30%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土地哦。实在是狭小,狭小得连人心也伸展不开啊……夏川君,生活在这样狭小的世界里,不会觉得呼吸不畅吗?"
"……稍微有一点。"年轻人诚恳的回答道。也许是某种潜意识的安心感,面对这个神秘人时他不想掩盖自己——或者是懒得掩盖,因为他已经本能的注意到,自己习惯性的乖小孩假面对这个人并没有用。而且他的确感到窒息,像流浪动物生活在人类温暖的家里,即使再被照顾也会在窗前怀念自己曾经的领地。
"很冷漠呢,夏川君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地方,被说成这样子也不会觉得生气吗?"
少年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为什么要生气?您说的是事实。"
"很多人生气呢。"zen讽刺的笑起来:"只是被指出了事实就勃然大怒的人可是满地都是。"
"您讨厌他们吗?"
沉默了一会,Zen不得不同样诚实的回答他:"相当讨厌——夏川君,面对你的时候总觉得不能撒谎呢。"
"撒谎也没关系的。"夏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不会生气。"
而那当然是因为他并不在乎。
ZEN几乎要笑出声来——被这样直白的年轻人当面表达了'你不属于我在意的人',可他却并不生气。夏川是一个过于坦白的人,他诚恳的表达了自己并不是Zen的同伴,但也同样的绝不是他的敌人。他是一个客观而疏远的人,同样也期待他人的客观和疏远。ZEN现在正需要这样的疏远。
"那么,东京的平均居住面积,夏川君知道吗?"
这一次夏川泉连摇头的反应也没有,ZEN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乐于宣扬人类之恶,而夏川泉恰好需要他的回答。更何况,即使面对空旷的大海他也会继续说下去——演说原本就是空虚的自我表达,即使有无数听众,如果无法传达到的话,与朝着大海呼喊又有什么区别?夏川泉至少会将他的话语听进脑袋里,认真思考。
带着面具的神秘男人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仅仅的十一叠……和夏川君家比起来,实在是寒酸得不行吧。在本来就狭小的国家里,还要住在这样狭小的地方……如果是夏川君的话,不会感到愤怒吗?"
"也许。"夏川从小就住在天地广阔的北海道,来到东京后,即使在狭小的居民区住着,也仍然有大海与山林。他无法想象整日整日被困在水泥之间:"但是,值得掀起杀戮日来发泄吗?"
"夏川君想象不到吧——所以他们才会愤怒呢。夏川君的大海,他们也想要来分一杯羹啊。"
"想要看的话,不是有直达公交吗?"
"哈哈……夏川君,可不要在他们面前这么说哦。"
"为什么?"夏川以他那一以贯之的诚恳问道。他眼神清澈,好像一只不懂自己为何被训斥的小狗,对他自己造成的一片混乱毫不在乎。
"说不定会火上浇油~"ZEN甚至有心情开玩笑。夏川的困惑相当合理,可同时也傲慢和冷漠得如此显然。
真是凶恶——而又无辜的生物。他可以杀了人再为对方之死感到困惑,也可以毫不理解他人的妒忌。可这个回答显然不够直白,至少没能让夏川泉这个社会学知识为零的少年理解。因为他继续问道:"为什么?"
"懒惰?自怜?唔,说不定也有单纯的妒忌呢。人类……我也没办法理解啊。"
"ZEN先生不是很自信的说什么都可以问您吗?"
"哈哈……"ZEN轻声笑起来,有些无奈。成年人的话语体系与夏川的大脑不兼容,而他丝毫不掩饰。ZEN不得不让自己抛下伪装——包括所有成年人的基本礼仪,ZEN有些惊愕的意识到他也已经将自己裹缠在深厚的伪装中,即使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坦诚。
"您无法回答吗?"
"恐怕没有人可以回答这样的问题啊,夏川君,人类还是不要那么认真的去看为好。看得太清楚的话,会疯掉的。"
"您还没有。"
"说不定也快了?夏川君是没办法确定的吧,作为旁观者。"他不知为何开始生气,仿佛被那种野性的,近乎残酷的直白刺痛。那样的直白令人自惭形秽——但并不是自卑,而是某种愤怒。夏川泉理所当然的持有任何成年人都无权拥有的天真,并期待他人也同样无辜。而ZEN已经不再拥有它们,那样特权一般的天真。
这少年幸运得万中无一,同时对自己的幸运一无所知——亦或者满不在乎,就像他丝毫不在乎他人的想法和存在。
能够无视他人的痛苦是一种难得的幸运。不幸的是,ZEN不够冷漠,也不够麻木。他早已将这不停翻涌的痛苦当作活着的副作用,可它的必要性被眼前的少年轻易摧毁。显然,人可以在苦大仇深之后仍然冷漠,无知,且幸福的活着——只要你有足够无视整个世界和你自身的傲慢。
ZEN闭上了嘴,于是对话戛然而止。夏川泉在这个得不到回答的问题上没有继续挖掘的兴趣,而ZEN显然并不在意被召之即来,又挥之即去。面具党神秘的领导人在寻觅的长路上相当愿意偶尔停下来,为有趣的少年解释人类社会某些令人迷惑的规则。也许算是一种调剂?而少年本人却有无穷无尽的疑惑,远远超出ZEN乐于解答的范围。微妙的双向辜负让两个人默契十足:任何一人都可以随时抽身离开,终止对话,而另一人也不会有任何不满。原本双方对彼此就没有任何责任或义务,因此也没有提出要求的权力——ZEN的任何回答也不过是他出于兴趣的游戏。现在他没有了兴趣。
而夏川对此甚至没有任何异议,他在沉默中乖乖等待着,摆弄他的弓弦,直到ZEN轻轻叹了口气。对夏川泉生气就像鄙夷一条流浪狗没有教养,既无意义也不会有任何结果。ZEN平静下来,手中的刀柄厚实而粗糙,提醒他应当回到他更重要的任务中,而不是为了一个小孩伤春悲秋。他的痛苦仍然存在,他得去解决。
"现在几点了?"ZEN轻声问。夏川掏出手机(这个举动不知为何和他的气质相当不搭),给ZEN看手机屏幕。那其实和他必须离开的时间还有一点距离,但继续停留也没什么意义。ZEN站起身,意识到他在接受夏川的社交准则:动物性的直白,不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
也许一切结束后他会考虑让自己更轻松一点,但此时此刻,ZEN站起身,为沉默画上一个句号:"夏川君,有的事还是要自己思考来得好啊。"
他为自己这小小的虚伪感到略微羞愧,夏川认真的听着,但这话对他恐怕不会有什么作用。ZEN甚至怀疑这整场对话是否能进入夏川的脑中,造成任何影响。但虚伪再一次包裹着他,冰冷而令人安心。虚伪是另一种傲慢,造成另一种冷漠,足够让他离开这里,而不是继续浪费这个珍贵的夜晚来进行哲思。
ZEN跳下屋顶,朝夏川挥挥手,回到夜色和他的责任中。
来不及写前言了……!是小泉精神上的突破,基本是无趣的心理戏……希望大家不会看得太无聊……
下半就是主线完结&泉唐重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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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地址:等我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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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区 池田铁工厂 4:48】
一切故事都关于重生——耶稣在每一篇小说中藉由主人公的名字传道,他们必须从固有的现实中出逃,重新构造自身。向外探险之人必须直面自己的心灵,向内挖掘之人最终也必然将矛盾和答案都映射于现实,好在无论类型如何,沉入工作中总能让人心情平静,即使那平静更像是在预兆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夏川泉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可直到身处其中,他才意识到这个夜晚比他想象中更加凶恶。他趁着冲突尚未完全爆发前赶来工厂,重新启动了机器,让它吐出更多弩箭。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少,现在他也许已经有足够的弩箭,可是他不想关掉机器。即使他并不需要做什么,但让它开着似乎令他更冷静。他甚至花了一会考虑自己也许应该成为一名铁工,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逃避。
杀戮之夜的倒计时还有两个小时,他不该停下思考或者奔跑——但他现在更需要停下。某种直觉强迫他停下来,像是准备一场比赛似的,他放空自己,准备自己的工具,擦拭弓身,将弓弦整齐。重新确认自己,如同绘制地图,如同测量身体,如同再次写下自己的梦想,于是对它更加肯定。
池田铁工厂并不是个适合于自我探索的地方,钢铁和淬火液的味道被反复沸腾起来,即使已经不再运转也仍然沉淀在空气中。
但那让夏川感到冷静。他幻想自己的长辈们曾在如此的空气中工作,汗流浃背,心中有目标和梦想——因为他们正在创造他人的目标和梦想。
天栖区曾经是那样的地方,它现在也仍然是……在奶奶和她的朋友们心中。那让夏川某种程度上感到悲伤。这附近林立的旧工厂曾经也热火朝天,年轻工人们的活力彻夜燃烧,通过水泥和钢板成为天栖区的血液和脊梁。他们如今衰弱而疲惫——和他们亲手建立起的这座城市一起,它衰老了。铁工厂的白铁皮墙壁锈了又补,角柱的漆皮已经是第三层,却还是遮不住前两层的坑洼。屋顶覆盖着锈蚀程度不一的铁皮——那还是去年,夏川爬上去修补的。因为房子主人的腰已经承担不起扛着工具爬上去的重量。夏川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奶奶叫他在上面仔细检查一遍时,池田大叔大概在哭。
他曾经是一群工人中最强壮和灵活的那个,他的妻子因此与他结缘,他总是照顾大家:年长体弱的老工人和筋骨未壮的青年,都曾承他的情。他做什么活计都精巧细致,拆过一遍的东西便能造出来,甚至在天栖区的工程结束后,靠这家小小的铁工厂他便能养育一家人——妻子,三个儿女,孙辈们。如果要曾在这里工作过的工人们挑出一个最为幸福的代表者,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他。
池田铁工厂快要破产了。
那甚至不是因为池田大叔的年龄或者技术,他仍然可以精确的操纵机械,可却已经没有订单。住在这里的人们不再需要新鲜的家具,或者为自建房铸造结实的地板和墙壁,或者为新开餐厅的后厨定制巨大的置物架。他们不再制造,因为这里是稳定的,停滞的,衰老的。曾经总是欢乐的,强壮而灵巧的,能够照顾家人、朋友以及几乎一切机械器物的英俊男人如今无法爬上自己的屋顶来修补台风后的缺损,只能高喊着指导夏川,因为池田家的孙辈们不肯从公司和学校请假回家来做体力活。
池田——以及这里的更多居民——已经被自己的家人抛弃了一次,接着是被他的国家。夏川盯着机床看了一会,意识到他甚至也被自己的工作背叛——现在大部分工作可以由电脑控制,他那精巧稳定的双手没能比过机器。夏川过了一会才因为眉头酸痛而注意到自己一直皱着眉头——他也许正在为这座工厂哀悼,或者只是焦虑而不自知。他尚未了解自己,因此无法作出定论。但他知道:自己正身处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的废墟里。
现在,连这废墟也不再被允许存在。它提醒人们曾经的辉煌,在那曾经存在过的梦幻似的现实对比之下,此刻存在的现实暗淡和残酷得像一场噩梦。所以它不被允许继续存在……它是一个决定性的控方证人,仅仅站在那里就已经证明了所有人的无罪——你要如何在现今假装得梦幻而幸福,当你明明知道它曾经存在过,却被彻底打碎,仅余下每一位居民记忆里小小的流光溢彩的碎片。在那光辉下一切痛苦和犹豫,软弱和困惑都被允许,因为你知道自己身处噩梦,因为你曾见过幸福。夏川透过他的耳闻拼凑起一个幻想,他试图理解这里曾经拥有过的生活,他的祖辈的壮年和——也许,仅仅是也许,他的母亲的青少年。她是否见证过天栖区的繁盛,正与她的青春共同绽放?她曾沉迷于那霓虹在晨雾的漫光吗?她所做出的狂乱的决定,以及度过的游荡和凌乱的生活,是否由那个永远彻夜通明的天栖引导,因为她坚信霓虹就是她所需要的一切?那是她的人生,却造成他的后果——他刚刚才被他人点明的后果。夏川泉的人格空虚而苍白,充满了灵性却一团乱麻,一只游荡的小型捕食者,并非家养,因为他从未被一个家塑造。
可是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心中并无怨恨。她已享用了她的人生,而他既然不必承担她留下的任何责任,也就没有立场指责她的选择。而且——或许他就应当成为这样的空洞,某种程度上夏川为眼前所见的自己而骄傲,因为他无比自由——此时此刻,他并非被任何责任,定规或者刻奇所束缚,夏川也并不接受那一切。他站在这里,即使仍对自己的存在有所困惑,可却对此刻的目的毫无迷惘。
他应当出发了。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自己应该确认手机上的消息,不久前得到的消息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他靠着猎人位置的消息躲开那些持枪的暴徒,一路平安无事的来到这里。可是此刻他收到大片惊恐的警告。
神社山脚下开始聚集起带着面具的人,计划进攻——而这已经是近十分钟前的求助。
夏川抓起尚温的弩箭——大约被刺伤了手心,可是他来不及包扎,也来不及将它们整理好再塞进背包,他必须开始奔跑——或者,用池田大叔送货时会骑的那台摩托。
老式机车仍被擦得闪亮,某种上个世纪的暴力潜伏在它的肌骨中,尚未被设计美学包裹的机械工业赤裸裸的露出它管线和弹簧。它的发动机毫不掩饰自己,它怒吼轰鸣,傲慢的强迫所有人知晓它的存在。它带来注目,也就带来危险。可夏川甚至不必权衡利弊——他必须立刻赶去神社。
工业区的沉沉夜幕被这只休憩了太久的野兽撕裂,它的喉音如电锯一般割破沉寂,将尚且心怀侥幸之人唤醒。夏川的呼吸在摩托头盔的眼罩上溻出海潮般起伏的薄雾,他头晕目眩,恐慌来袭。
他根本不该离开奶奶身边。
*重度ooc预警,有大量废话和性格崩坏(对不起...
*有一些暴力表现和因为个人喜好欺负中年人的场景
*大量心理描写 错别字有 的地得问题有(头晕眼花到已经懒得抠了
*经常写一些轻松的和杀戮日不兼容的东西 偶尔写一些严肃的(思考
*小关第一视角,大感谢尾愿意让我嚯嚯小关5555 不写四氿第一视角是不想写受害者言论和大量委屈巴巴 看着很没意思很聒噪
*这次开篇废话好多!全文8k 还有下篇!可以接受的话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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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栖区的区划规规整整,好似九宫格与觥筹交错的旗子,而那楚河汉界,也把天上的阴云划分的七七八八井然有序。柳四氿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些被盆栽的棱角硌得有些疼了,如同银枪的水珠敲打着目野所及每处,包括男人的头顶,他扒拉着地图看来看去的手机屏幕上。他用夹着那盆花的胳膊肘卡的死死的小臂拿着手机,用右胳膊的淡灰色的袖子布料贴合的消瘦的手腕掠过屏幕,大的水珠没有了,紧接着则是彩色与花色模糊的淡痕。然后又是几个豆大的雨点。
男人有些无奈,明明中华街还没有下雨的征兆。恶趣味的雨点肆意侵犯他的领口,这让柳四氿想到了小时候在冬天被别人捉弄时有人把自己冻僵的手塞到他的衣服里。
总之不能就这样淋雨!
蚂蚁在预感到雨水之前会紧急搬家,抱着土堆蓬蓬以及在那之上满是占满了苍翠欲滴的水珠的盆栽,柳四氿别有一番既视感。
他四下搜罗,找到了一处位于屋檐下干燥的地方,那一片灰土蒙蒙的充满尘土的味道的避雨点的边缘,满是参差不齐的如同被天狗啃食过的月亮般的雨点的痕迹。
斜着的雨也会落到男人的身上,但是顽皮到只有一丝丝的触感。这一地带的人似乎比其他地方较多,毕竟是工业区,或者说是医院……即使是在杀戮日这种情况下,医院里的重症患者也不可能完全撤离,他们只能在这里吊着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以人道主义光环编织的网牢牢绑住了不少人在里作茧自缚。
柳四氿不喜欢这种地方:满目疮痍的人类工业文明的社会性实验与人性骈进的高发地,与普天在下的文化荒诞不经的万兽徘徊且毫无崇高的自然和本真。他本能的对这种地方感到厌倦与厌恶。
柳四氿蛰伏在这个小天地里,像是知了幼虫,又像是狡兔三窟的野兔,在野兽的狩猎场里十分危险却又有着一席之地。他把那个摇摇晃晃的绿植放在地上,起身抱起自己的手机的那个角标。“什么嘛,这个地方可以直接到那边去,原来这个交叉的路口是可以走过去的啊。”柳四氿不自觉的吐槽了一句,吐槽自己对于地图的一窍不通。他开始有些焦躁,雨水加重了他的情绪如同真菌一样在潮湿之处发酵。
雨水滴答滴答,像无数个人的脚步,是稀稀疏疏的,是不安的,是躁动的,是不能给柳四氿带来安全感的。
男人起身东张西望了一小阵子,他把手机塞进了前胸的口袋,泥鳅一样的手机仿佛得救了般从男人满是茧子的双手逃脱,安安稳稳的待在了布料缝成的襁褓里面。
柳四氿抱起来了地上的婴儿,那是一盆因为天气原因不断的嘀嗒着水珠哭泣的绿植。
婴儿感官敏锐,不过也只有当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
才会嚎啕大哭。
二。
“不……我不是想逃跑……”关公裕扶了扶自己“洗劫”来的面具,以及那一身行头。
“是吗……”身着白面具的年轻人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发号施令和随意质疑这里每一位成员的,自然是这批蒙面党的头头。
他仔细打量了这个身材魁梧壮硕的年轻人,单论气质和魄力来说,确实不太像是临阵脱逃的鼠辈。雨滴如同贯肠的寒风,滴滴答答的流进了关山裕的面具与头顶的交合处,自由的旅行到每一寸土地,关公裕咽了口唾沫,他有些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因为紧张分泌的汗水。
那只是关公裕故作镇定罢了,他再三思考过后,为了圆谎,为了不在这里暴露被这些带面具的家伙大卸八块,他需要做出一些符合狼群的事情,说出一些符合狼群的话,就像是身着伪装色的天然的保护自己的生存家,以及,狩猎一些符合狼群所需的野兔。关公裕的目光透过面具的两个小孔,如同雨中的一丝朦胧的虚影,在黯淡与无数声起雨的舞奏的绝唱中勘测着周围的地形,路人不算特别少,当然大多数对于蒙面党敬而远之,也没有人担保路人们每一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支离破碎的正义感在关公裕的心里好似泥巴,被这场在杀戮日中连绵不绝奏响的求生的大雨冲垮。他的声音如同从荡漾又趋于平静的水波,“虽然是无差别的袭击所有人,但是冲进医院去杀死那些……”关公裕停顿了一下。“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重症患者,也太无趣了吧。”他在尽力去学习像着一个坏人去说话。
回应他的只有下达这个提议的人的一声疑问性语气词,是轻蔑的意思吗?关公裕不知道。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关公裕,以及毫无征兆的伸出来一只手的方向,顺着那个路标过去,那是一个矗立在长街拐角处的一个男人,该说他无助吗?或者说是弱到已经不配称之为“男人”的废物。
也没有人知道。
起码那个家伙就好像没事人似的,蹲伏着拨弄着手机的瘦削身边放着一个比较显眼的盆栽,悠哉悠哉的躲雨,不用说也知道,那是他的“随身物品”。如果是出来玩的旅客,也太不把“杀戮日”,把“蒙面党”放在眼里了。
雨里的狼群和一只在窝中躲雨的兔子吗?或许是的。只不过显然这只兔子搭建的窝,像《三只小猪》的前两只那样太愚蠢了。
隔着磅礴的大雨,如同洪水一样的水闸泄洪,再冲塌万籁的噤声,关公裕的心跳通过骨传导的振聋发聩,将这股洪流围绕他自己构成了一个争执漩涡般的存在。
为了活着,所以只能去伤害别人……但是重症患者毫无疑问会被自己伤害导致咽气,而健全的路人,后果则不会那么严重吧。就当是您挨一顿打,救了两个人的命,或者不止两个人了!
关公裕深吸一口气,这种在他人的压迫下与自己斗争的痛苦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他在心里郑重的用中文念了三句对不起。
慢慢的,大男孩挪动自己浸满雨水的鞋子,他的双手如同堡垒一样叠在一起,交错,按压着嘎吱作响的手指关节,“把他留给我一个人,那是我的东西。”关公裕这样说着。
这样也不错,说不定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逃跑,然后让那个路人也能全身而退。
领头的首领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如同泥石流一样携眷而下的洪流般的疑心爬上了他的眉头,他下意识想要去抚摸关公裕的白面具,以及想要看看面具下的脸。
毫无疑问,那只手被关公裕用下意识的自卫姿势打开了。出于一种嫌弃,一种人道主义的谴责,一种如同淤泥般的迟到的正义,关公裕给了那个男人的好似自尊心的一击。
这样的后果毫无疑问并不好,伸出手的男人有那么一丝不爽,处于报复和试探的心理,他将的掌心重重的,如同钳制自由的铁锈斑斑的枷锁,镣铐在了关公裕的肩膀上面。然后发号施令,吹奏着荼毒的号角和倾斜一剂如同砒霜的猛药。
“别着急呀……你还没带上这个呢~”
戏谑的话语之间,钝器顺着他的左手在侧缝处前顶递给到了关公裕的正面。触感的不详的肌理接触让关山裕有那么一瞬间不敢低头去看那是什么,冰冷的,刺激的硬朗的东西,这是给他的第一感觉。他又咽了一口口腔之中几乎干涸的唾沫,机械地把头低下去了那么一些……
那是一把斧头,一把划痕斑驳的斧头,是货真价实开过锋的杀人利具,是一下可以将人的脑瓜子劈成两半的致命的东西。那是可以担当审判者的草芥人命的断头台,那是自由以及肆意的在杀戮日之中酝酿着猛兽的汤药,让人变得不是人,让人在欣喜若狂之中直面人性与扭曲的道德情操下的教唆物器,它不能说话,却把无数的语言和指令如同漏斗一样灌进人的脑子里,它没有任何科技亦或是神秘的加持与能力,却可以将人操纵的体无完肤,这即是在杀戮日之中一种加冕,加冕为:
“权力”的利器。
关公裕颤抖着接过了那个有些破旧的斧头,在重量上不过个位数的公斤此时有千斤重。
正义感与同情欲扎根而生的善良再一次冲破了淤泥在和这场大雨搏斗,洪水摧毁一个嫩芽谈何容易。
我要这么做吗?关公裕面具下的表情充满了犹豫,他看着无辜的路人在远处慢吞吞的动作,关公裕几乎是要喊出来那么一声“你快走啊!”之类的话语。
他好像可以感受到身边的每一个人的不耐烦。
关公裕,不,或者说是一位蒙面党。
在他决定握起斧头加入这场暴行时;推开人群的缝隙走出这静谧的队伍之中时;享受着狩猎的杀戮时。他就已经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蒙面党了。
三。
围观这场狩猎的,除了座无虚席的急雨,还有那些数不清的蒙面党们,他们的目光好似斑驳的金点,朝阳升起后穿越过叶片的间隙散落在一地。散落在关公裕的背后,有人嗤笑,有人好奇,还有人的眼里饱满厌恶。在这个斗兽场上,似乎并非是狼猎杀兔,更甚者,是素食主义的家养犬在被迫去猎杀兔。
急雨停转,湿漉的脚步是回音,践踏着水花凛冽,一脚下去飞起千转的碧浪。每一滴雨水,那都埋藏着关公裕数不清的苦痛与紧张,这一步走下去,溅起来的是不甘,下一步走下去,溅起来的是恐惧,又一步走下去,溅起来的,飞溅到他裤腿上的,是一些软弱的善念。关公裕又咽了一口唾沫,不知不觉见他已经走到了那个男人的几步身后,雨声大的出奇,哗哗婉转的声音,如同紧卷的珠帘,吵闹,喧嚣,嘈杂,沸腾,藏住了关公裕的每一个脚步声。
柳四氿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竖起来了脖颈的领子,随即用那个盆栽放到自己的头顶,似乎是打算冒着雨花离开这里了。
关公裕心理预案仍然没有做好,他要如何挥出这一斧,斜劈,纵劈,横劈,直劈,每一种方式似乎都能要了他的命,短暂的几秒钟,混乱和纠结的情节是乱麻,是暴雨,是洪水,在关公裕的紧张的脑海里熟络,发酵,逼问他的答案,强迫一个尚未做出任何觉悟的人,尚未做出任何觉悟的受害者做出自己的选择。悬崖边的男人需要推一把,才能跌落进无边无际不可自拔的深渊与海洋……关公裕突然有些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他做出心理准备之前不要离开,如果他离去,追上去就会显得是逃跑了,关公裕是不成熟的猎人,向来只有猎人等待猎物的份,可没有猎物等待猎手这一说的。
一声枪声如同悲鸣响起,好似赛跑前的信号枪。那是关公裕背后目送着他走过去的领头的男人,他对着天空放出了这一枪,时间的钟表在此刻破碎,秒表停缓,那是布谷鸟钟的尖锐的怒号。他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柳四氿吓了一跳,他整个上半身被吓得一颤,险些将手里的盆栽整个摔在地上,回头,他的眼神和一位初出茅庐的蒙面党肆无忌惮地对上了。
那个男人又一次推了关公裕一把,在这种变态式的强迫和对于人格的扭曲下,再没有任何选择。
关公裕闭上眼睛,任由惯性和一双无形的手搅动着他的意识行尸走肉般挥动着手中钝器的利刃。轻飘飘的触感和蜻蜓般挥舞的断翅的善良划过雨丝,划过空气,划过静谧的大脑的麦田里,砸在墙上,砸在花盆上,砸在柳四氿身上。
终究是用力太过仓促,闭上眼睛错开了最后一丝准头,破碎的砖红色的瓦片在土层的庇护与连坐之下如同平原高起的糖衣炮弹,支离破碎着拥抱着飞旋的褴褛不堪的关公裕身上散发的孤注一掷的味道,花盆中剩余的泥土如同瀑布,在雨水的之下,在散落之中,在柳四氿枯槁的指尖像边缘像泥鳅一样溜走。
那盆绿植,或者说是一个婴儿,被削掉了半个脑袋,而那些混杂着白色营养物质的黑土,则顺着雨水,渗入了大地的骨髓里。
柳四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夺去了理智,贯穿的冲击力渗透了他的全身,男人的腿一软,随即在重心的扭曲下跌倒在地,而那个花盆,则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摇摇晃晃的在地上,一动不动,沦为了死胎,而暴露在空气之中黑土则只包着半个枪管,引人注目,却又散发着迷因般的威胁。
“坏了!”两个人的脑海中同时蹦出来了这个词语。
“这家伙怎么有枪啊!”
“枪被这家伙看到了!”
那是贽唯一的,留给柳四氿保护自己的手段,保护他遇到危险时作为盆中桎梏的最后一个底牌,火器营握在手,喷薄而出防卫自己的一枪。这便是其全部意义。柳四氿的反应并不怎么快,但是潜意识驱动他伸出手去触摸那个花盆。触摸那个救命稻草,关公裕有些慌了,起码他不能让他拿到枪械,近距离的搏击不一定直击要害,但是枪械却做得到一击毙命。(实际上那把枪并没有上膛,如果是上膛的枪埋在花盆里,那就太容易走火和卡膛了。)
关公裕伸出了一只脚,带着泥泞和黑色鞋底下的水珠,在柳四氿的眼神中的一丝迷惘和无助之中踩住了那只伸出去的手腕,软绵绵的触感下,对于对方来说则是扭曲的疼痛和数不胜数的恐惧,柳四氿的手指因为被踩击的缘故,微弯曲的手指被迫张开,无力的摸索在关公裕的脚后跟下的淤泥处。男人胸前的手机顺着被压制的动作秃噜出来,像一座小舟一样混入坡道,在水滴的小径之中摔下了避雨屋檐边角的台阶,碎了大片屏幕。
男人无助极了,他半趴在地上,似乎再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去够另一只枪支,手腕的疼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他是匍匐在地上的死兔子,而猎犬,则是可以支配他的神明。
关公裕不忍心再下斧了,这样的姿势砍下去一记顺劈,对方几乎是必死。身后观看着这场猎杀的残酷的观众们嘻嘻闹闹无不在催促着他砍下去……
我要这么做吗?裕的心里这样想到,他问了自己第二遍,一时间,他看着脚下的男人试图推开他的鞋底的模样有些可怜,还有一些滑稽。如果我把他杀掉会怎么样?我会沾满手的鲜血,然后归队?再带着自己的武器走进医院的大门?在一切结束之后呢?带着罪恶活下去吗?大雨的声音不算小也不算吵闹,在他耳朵里是别样的安心的美乐。却足矣让他的大脑宕机,耳鸣,这种压力如同气体一样在关公裕的心里膨胀,他感到莫大的委屈和痛苦,撕裂般的两把锯子,一个教唆着他“杀了他吧,你要活下去。”另一个则化为残存的正义,企图关公裕可以悬崖勒马……他不想做出这种决定,最终这种委屈积累成了炸弹,熏的男孩委屈到带着一股哭腔,随即那便化成了愤怒,一股对于世界的控诉。对于一切人道主义的控诉。他在背后一片片人声的唏嘘声中丢下斧头,挥拳,攥紧,旁除拇指四指的指甲因为并拢的力度在他的手心留下几个指头印,他的怒火和情绪如同数不清的乌鸦在他枯竭的正义的树梢之上再也理不清,赶不走,只得以化作枪口的火药喷薄,倾斜在身下的男人脸上。
一记毫不保留力道的一拳……
关公裕宽大的手心略带一丝红润,他不顾手上伤口与否,手背最下侧关节的凸起链接的轴骨撞击在柳四氿瘦削的脸庞,他没能保护自己,一直以来都是。
男人的脸庞消瘦,不加护理的皮肤步入中年愈显得枯瘦如柴和皮多肉少,关公裕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自己的拳头打在硬朗但是轻巧的沙袋之上。连同这力道的一拳挥出,他的脚情不自禁地挪了位置,还给了那只可怜的手一个解脱,野兔子颇为有些老了,一个趔趄和冲击让他如同荒野的风滚草,鼻子蹭着地板倒戈进了雨水之中,他的衣服这下大抵湿透了,男人的鼻子比较脆弱,从小因为内侧毛细血管的先天性薄弱,而从那个鼻孔之中如同窑井一样滴落鲜血,蘸着他的领子,蘸着他的与地面合二为一的脸庞,柳四氿感到大脑一脸空白,空白到耳鸣,无数个老式电台的沙沙作响,从他的记忆里恍惚里插播了一小段《梨园春》,而对于视觉,雨水很不凑巧的击打着他想要好好看一眼这个攻击自己的男人的眼珠子。他死活想不明白。
为什么呢?
显然将关公裕推波助澜的火上浇油者们对于他丢掉斧子有些不满,嘲笑的声音如同雨中振翅的蝴蝶,停落在他的耳畔,关公裕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余热的触感像滚烫的电击,顺着他被迫打出的这一拳酥麻他的全身,蝴蝶唏嘘振翅,关公裕知道自己不能就此停下来,在道德分崩离析的界限,浪尖豁口的讯息如同一只小旗,插在了关公裕的思想的高山上,旗子上写着:“不想被瞧不起。”
痛苦的数量越积越多,积满到他想要摒弃一切就此逃跑,可惜雨不停,他也不能停。
我要继续打下去吗?这是他第三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地上匍匐的男人一只小腿跪在湿漉漉的地上,瘦削的身影如同隆起的小山,他下意识用右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鼻血,有些不知所措,在这个身位与目测的距离之中,立刻!马上!现在!站起来!连滚带爬!像哈巴狗一样跑起来!这是柳四氿唯一的机会了,带着一丝委屈和状况外,他第一反应却是想要去摸在地上的某个静谧的水洼的手机,不对,那个人没有动静,枪是不是已经被那个家伙拿起来了……男人的求生欲一瞬间低到了谷底,他抱着“只要展现自己的弱势”就可以被放一马的最后一丝念头,忍着鼻血带来的一丝头晕目眩缓慢的抬起来另一只腿,他的头发湿的差不多了,如同一个怨妇一样散在脸上,整个起身的过程不过尔尔几秒,能让男人如此傲慢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做好任何觉悟,以及相信每个人都是“好人”罢了,你给他一颗糖,他会想要更多。
对于杀戮日来说,杀人理所应当,杀人应当被应允,被视作常态,如果有人会打出你一拳,那么如果表现的可怜兮兮的话,只会让那一拳带给施暴者无限的喜悦,他们二者,都没能提前意识到这一点。
暴雨在上,关公裕的防线崩塌得满目疮痍,盘旋的眼泪是对于他来说的第二场雨。
“sorry……”他轻轻的吐出来了这么一个词,隔着雨声,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有没有听见,暴力是第二张对于自己诠释的明镜,第三张大概会是死亡吧。所有的委屈逐渐变了形状,变成了一种愤泄,而柳四氿,则是他倾诉所有不满的对象。
为什么这种痛苦要倾泻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呢?
他偶然间想到一句话,“强者抽刀向更强者,弱者抽刀向更弱者”。是这样吗?杀戮日不是本该就是弱肉强食吗?
关公裕伸出宽大的手掌抓住了憔悴的男人的头发,就好像在薅一把藕断丝连的杂草,顺着自己的一侧的台阶上就如同摔打着一块榆木,伴随着清脆又淡抹的敲击声和男人紧握自己手腕的无力,暴行在当街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锃现。
又是一片疼痛带来的盲音,柳四氿感到自己耳朵边角有些生疼,极大的痛苦逆流而上,搅动着他的脑袋里面的全部的意识,搪塞在他喉咙里的委屈携带着机械的生理悸动,促使着柳四氿的眼睑中名为“男人”的尊严防线滴落泪水。关公裕掐住了身下男人的喉咙,窒息感仿佛一种性幻想,逼迫柳四氿的瞳孔放大,那是一股淡蓝色与汇入河溪的忧郁,偶尔小时候,柳四氿被嘲笑过是混血,是杂种,不过并不是那样……只是祖上有人是西北疆域的放荡不羁的豪迈的牧民罢了,他们桀骜,他们自由,在几代又几代的后代,全然不同于柳四氿一般软弱和无能,关公裕看着这个男人,他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儿时总是会遇到的场面:调皮的孩童踢了一脚路边的野狗,那只野狗呜咽着嗷呜嗷呜的叫着,随即便爬走了。
关公裕顺势坐在身下的人胸膛处,这样的动作毫无疑问在这场搏击之中废除了柳四氿可以反抗的下半截身子,雨水助纣为虐,像拳头一样砸在他的脸上,拳头如同雨水般滔滔不绝,像雨水一样落在男人的脸庞。占据被欺侮的位置的男人用尽力气,却只能用手去慌慌张张的护住脸庞,手心处接住了对方的拳,手背的关节却因为对方的砸击顺势敲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用手肘护住自己的脸,瘦弱的胳膊甚至承受不住对方拳拳入骨的疼痛。背部沾满的雨水也渗透男人衣服上的每一寸布料,这些比起暴雨,比起拳头,太不足挂齿了。肿胀的脸部的淤青是变色的早晨的落叶,浮现在男人的脸上,肿胀的皮下组织在欢唱与暴雨齐鸣的奏曲,裂隙与开放的花骨朵般的伤痕层出不迭,顺着鼻息流淌的被雨水稀释到淡红的血液,混到地板上,溜进下水道里。
柳四氿在哭,关公裕也在哭。
关公裕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观众们的离去,他们长吁短叹,对着他吹了个口哨,随即走向了医院,准备将自己手里的棍棒砸穿病人们的头颅。
柳四氿秃噜出来一句话,像是在求饶,也像是在经历了自负盈亏的头脑风暴,他说了一声短暂的“对不起”。
是…中国人?
关公裕的良知被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听到的亲切的普通话启封,他意识到了这个人或许处于某种苦衷,如同水龙头中的水嘀嗒在洗手池的漩涡一般无法自拔。他喘着粗气,莫大的同情和疲惫如同丝线拉扯住了他的全身。
我在,伤害自己的同胞吗?雨水的闷热让他头套下的发丝闷热且凌乱,关公裕摘下来了兜帽,席卷而来的凉气就如同遇见空气爆裂的液氮,闷热和冲动的刺激一扫而空。
关公裕的双手已经大抵全部破皮了,旧伤口的又一次渗出生疼的鲜血,他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人们,没有任何人在监视这场谋杀了……他们已经将关公裕默认为了蒙面党的一员。
关公裕花了几秒钟处理了面前的狼藉,他有些呆怔地从地上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审视着如同尸体一样的落魄男人。
操,他,他不会死了吧。
在他恍然之间,刚才所没有注意的的手背指关节的疼痛如同针扎一样开始涌现关公裕的全身。地上一个人,一部大量进水的手机,一个破碎的盆栽。这全部都是他干的。
纵然关公裕体力再好,也不至于到赤手空拳打死一个中年男子的地步。
柳四氿干哕了一下,顺着渐有渐无的殴打的冲击,他试探性地爬起来,甚至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流泪了吧,他唾出一口带着血的痰,仍然像一只败家犬,喉咙里面的委屈呼噜呼噜得,像是一种不甘,一种懦弱,随即手脚并用地,头重脚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无暇管理那个手机和盆栽了。
他像是坡了腿,在关公裕面前,在裕呆呆地望着他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溜去,以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红头发的人。眼里面带着幽怨。
他会来报复我吗?
噢,他也是中国人。
关公裕这样想着,中国既有暇眦必报,也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说法。
他看着地上的“战利品”。感到了无限自责。
以及萌生了一个想法。
我想回家,他能带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