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诸多神秘千古流传,
神明与怪物皆非儿戏,
人与其历史编织万年。
亚当的子孙与莉莉丝的孩子,
孰是孰非早已无法分辨,
有多少人能放下过往的偏见与仇恨?
但也唯有放下过往,缔结约定。
千百年的怨恨痴缠,
在一夕一夜间断结。
人们从此不再知晓那异常,
但神秘依在,并将永远在。
那亚当的聪慧子孙们,
与众多的怪异结为同盟,
一同化作人类的坚盾,
——名为“埃癸斯”。
正因如此,世界的齿轮今日也正常转动。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的半架空企划,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欧洲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试图写点侦探全员
此文烦请一定当作二创看待,角色有崩坏,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受我一跪【真诚】
没写过这种推理类的,希望我有把事情解释清楚
再次致歉,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能力不足!
文中没有任何人受伤/死亡
大型OOC预警!!!!
编的!!所有东西都是胡编乱造的!!除了最后的舞会,都是我瞎编的!
“我说真的颜小姐,红裙子和祖母绿不那么配。”陈知安指着梳妆镜前的整盒首饰道:“你明明有钻石。”
颜格薇塔将长发盘起,转动着脖颈观察那副祖母绿不对称耳饰的佩戴效果,红丝绒的贴体长裙开着一个略显大胆的领口,两边肩带向后延伸又露出大片背脊,直到腰畔才合拢出一个波浪形。
“有的时候夸张也是很有必要的。”她的发型对比起着装就朴素了很多,黑色的皮筋简单挽起一个花苞盘发,发丝在灯光下泛着丝绸一样的光泽,“总是西装革履的话会被人认为是一个刻板且难以相处的正经人。”
“什么叫……算了。”陈知安视线后移看见了另一位租客有些急切的手势,显然是不希望她继续说下去,“你能辅导我的论文吗?”
“你就是因为这样一本正经才会找不到可爱的男朋友。”颜打趣道,她站起来的时候顺手抽走了陈知安的一件长风衣,两人身形相似,除了某些地方不太合适,这件长风衣穿在颜的身上更有种端庄的敷衍气质,往那里一杵就好像在说你快些完事,我还有更重要的宴会要参加。
红色裙摆从风衣下露出一小节,摇曳得就像是一丛正在燃烧的火。
陈知安放弃了要找这位前·助教帮忙的想法,颇为绅士地牵着她走出房门,英国的天气着实不好,今天早上还艳阳高照的,过了中午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阴湿的空气中就像是飘着层来自工业革命时代的灰一般,让这位东方来客十分不适应。
她上下打量着颜终于问道:“姐,你今天要去砍谁?”
颜正检查着随身物品,车钥匙、手帕以及长得正无处安放的烟斗,闻言她真的停下手上的动作仰起头,用食指煞有介事地点着下巴说:“前两天海边度假的时候那只克拉肯总要收拾,你不是说想吃铁板鱿鱼么,今天晚饭的材料就是它了。”
陈知安咽了咽口水找补道:“那太大了吃不完啊。”
“上周被逮捕的经济罪犯给我发了封邮件要求投资和法律援助,我准备抽空去监狱看看,你要一起来吗,公立监狱的牢饭味道还不错。”
陈知安几乎要绷不住了:“不了,我的论文要是写不完教授会先把我做成饭的。”
“哦——我的小律师”颜用夸张的语气道:“你要清楚得明白我现在转行做侦探了,你这句话就这算是一条线索,到那时候我会作为你亲近的相关者受到盘问,然后和你爱看的连续剧里演的那样——把侦探证明拍在警官先生的脸上,最后去现场观摩你的死亡留言。记得把字写好看些,你的英文字母书写着实是问题。”
陈知安给颜开了车门并贴心地插好车钥匙,“您快走吧,聚会要迟到了不是吗!”
颜·格薇塔笑着坐进车里,又拽着陈知安的领带在人脸上贴了两下:“去吃顿好的,你要瘦脱相了,那样教授会抱怨你的骨头太硬不好剃肉的。”
黑色轿车在雨幕中缓慢滑入较为平整的车道,绕开茂密的花园景观,向着远处开去。
后视镜中的女孩原地呆愣两秒,随即像只松鼠似得揉了揉面颊,很快回到了那栋略显空旷的建筑物中。
夏日的雨水打在车窗玻璃上,颜在伦敦街道上缓慢行驶,路过一家麦当劳时沿路边停了车。
不过一会一名青年抱着个纸袋,用一只手挡着前额,从满是雾气的玻璃门内快步跑了出来。
颜适时放下车窗与他打了招呼:“下午好先生,需要顺风车吗?”
朗尼·亚瑟在车门边站定,弯下腰,雨滴从他略显疲惫的眼角落下,在纸袋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我的荣幸,小姐。您今天的绿裙子十分衬你地肤色。”
朗尼·亚瑟上车前甩掉了发丝上的大部分水珠,又拍了拍怀里的纸袋,这才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他穿得宽松,一伸手露出了衣服下摆遮掩住的菱格纹皮带,颜只快速扫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您今天是去参加舞会吗?”朗尼·亚瑟本想拿包薯条出来,又想趁着这点时间小睡一会,他打着哈欠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两肩上的布料被雨水打湿了一点点,雨刮器中透出的光影里能看见微微下垂的眼角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身后的车流。“不介意的话我建议您从后街绕去办公室,您今天不赶时间吧。”
颜·格薇塔并没有搭话,她快速打灯转向,从直行车流快速插队汇入另一条左转车道中,虚线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被碾直,两名警官很快注意到了这里,他们被逐渐大起来的雨水浇得烦躁,只能看见一辆低矮的车从转弯车道驶出,甩起两道水线,随即加大油门冲入了更加空旷的车流中。
超过两辆正在放重金属音乐的吉普车,这辆黑色小车几乎贴地行驶,引擎的嗡鸣声被遮掩在哗啦的雨声中,后很快又有两辆轿车窜入雨幕,紧随她们而来。
朗尼·亚瑟的手机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一个略显欢快的声音从对面响起,“你好~侦探事务所,咨询事务一英镑,委托三英镑,今日事务所已休假拒绝到店来访哦~”
“下午好海伦娜小姐,我很高兴你在办公室。”朗尼·亚瑟试图在又一次转弯中抓住点什么好稳住身形,但是周围全是闪闪发光的皮革,一时间没找到把守,他只好五指张开撑住车门,好避免自己被离心力甩在玻璃上,“前面右转是死路请不要开错。啊——海伦娜小姐我不是说您,我正在格薇塔小姐的车上,只是会晚些到,哦是的我们遇到点小麻烦,如果两位警官在……”
颜听见电话这头沉默几秒,随即亚瑟先生挂了电话,用一种颇为悲痛且摆烂的语气道:“很遗憾,我们的前·警官先生们都还没到,只能靠自己了。”他又看向后视镜,“我只希望在解决他们之后我的薯条没有变成混合土豆泥。”
这语气太可怜了,颜·格薇塔不由得笑了起来,轮胎在急刹中与地面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她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正经打个电话给警察先生们,然后等他们到了就飘在他们头顶给那些先生指路,告诉他们那辆车是肇事者。”
车厢内不合时宜地发出了笑声,朗尼·亚瑟捂着嘴角和因为颠簸被磕痛的头顶一边颤抖一边指路:“前面路口直行,那块街区摄像头最多。我保证那样我们明天上头条的照片会更好看点。”
海伦娜挂了亚瑟的电话,从办公桌后转回身,面前的小方桌上摆着几张翻开的扑克,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而恩维尔正瘫坐在真皮大沙发里,随手翻看着之前写的小说大纲,他头也没抬地问:“那位腹黑小姐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被车辆尾随了吧,他们说会晚点到。”海伦娜蹦蹦跳跳回到牌桌前,脚踩在厚实的长毛绒地毯上,将自己摔进宽厚柔软的大沙发里感叹道:“开足了马力飙车的话,她们应该在一刻钟就能转回这个街区了。”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在听见引擎轰鸣声的时候把牌收起来就可以了。”恩维尔·埃里克森点着嘴角的巧克力屑,毫不在意道:“再来一局德州吗。”
就在这时,一道瘦长清隽的阴影罩了过来,湿气被屋内的冷气一吹弥漫起一股夏日的氛围。
“安西斯先生,下午好,要来一杯咖啡吗?”海伦娜向来人热情地打着招呼,顺手理好了散乱一桌的扑克,“道维先生在门外抽烟,您遇见他了吗?”
安西斯只点了点头,余光看了眼桌上还没吃完的甜点和正在发牌的海伦娜,从善如流坐在了道维原来的位置整理起手牌来,“今天还有谁来?”
“谁知道呢,我们只是一群随心所欲的候鸟,只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以及合适的事件面前出现。”恩维尔直起身,展开手牌又按了按胸口的怀表,“跟牌,我赌亚瑟他们十分钟后走进办公室。”
海伦娜翻开面前的公共牌,那是一张红心Q,她道:“赌这个多没意思,只要十五分钟内到达就算正常,还不如拿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来玩。”
安西斯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不知哪来的回形针道:“跟,亚瑟和谁在一块被跟踪了?”
“闪闪发光的东西不是指随处可见的金属制品。”恩维尔拿起他的第三张牌,也掏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放在桌上,“跟,格薇塔小姐可能顺路遇到了就把亚瑟带上了。”
海伦娜看着桌上一枚回形针一个小巧的随身镜夸张地皱起了眉,她噘着嘴仰着头,摆出一副我只是个工具人你们玩得开心就好的高傲表情,再次翻开公共牌,那是一张黑桃J,带着高帽的男人被端正摆在桌上,经典花纹被开门的风吹起一个角旋转翻滚,飞到了道维眼前。
亚瑟闭眼无声尖叫的三秒里颜踩着刹车将方向盘打到了底,在黄灯闪烁为红色前在十字路口的掉头车道中完成了一次漂移。
大货车的鸣笛声响彻街道,印着Ocean的粉色集装箱和车尾擦肩而过,尾气带着雨水喷黑了一小块外箱,随即这辆黑色小车在一众路人的惊呼和拍照声中,规规矩矩驶入直行车道扬长而去。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方法格薇塔小姐,我的早饭要被你甩出来了。”
“我认识几家做早餐还不错的店铺。”颜看了看手机屏幕亮起时显示的13:32时间,平稳说:“下次愿意赏脸吗?亚瑟先生。”
朗尼·亚瑟摆摆手:“如果我爬得起来我宁愿去买薯饼吃。”
门铃响起的时候凯正在捣鼓二楼刚送到的投影仪,那机器不大,更像是个小孩子玩闹用的星空盒,她拿起来摆弄了几下发现需要连着电源才能启动,又顺手放回了桌上。
休息室还没有完全装修好,房间里放着不少刚送来没多久,甚至没拆包装盒的东西,不限于懒人沙发、立式储物柜和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衣橱等。
不一会楼下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个孩子,她回忆了一下现在在楼下的人,安西斯、埃里克森、海伦娜以及刚出去抽烟的道维,这个组合显然不合适面对一个小孩,她从口袋里掏出唯二的酒心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又想了想,把糖果留在了桌上,开门出去了。
引擎轰鸣声停下的时候颜正巧遇见了手里提着小包的灾害司工作人员伊奈·多托姆。小孩长相的幽灵小姐趁着四下无人时试图飘起来按响侦探联盟的门铃。
朗尼·亚瑟打着哈欠走下那辆黑色小轿车,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它的碳素壳说了一句辛苦了兄弟。
而后绕至车尾从狭小的后备箱找出一箱红酒和几块放在保温袋里的奶酪。
颜帮着两位同行者打开了门,就看见正拍着衬衫掐灭了烟头的道维先生。
“下午好小姐们,我想你们背后的先生可能需要帮助。”
伊奈本只是来帮忙送一下今晚舞会的请柬,一回头就看到比自己还要高不少的青年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红酒和奶酪,吓得差点没穿墙而过。
“下午好道维侦探。”亚瑟声音发着颤,他坚决不承认这是刚才看到车速飙升到130导致的腿软,而是因为红酒太重了他实在拿不动,“哦,说来惭愧,但我现在更希望艾洛蒂小姐在场。”
道维没说什么,只是哈哈笑着转回身去叫人了。
颜看了一会笑话三言两语把小幽灵引入室内,反手拿走了红酒箱上的两大块奶酪。
“您真的缺乏锻炼了亚瑟先生。”她说道:“下次我送您两块蓝纹奶酪当哑铃用您看如何?”
“啊,那我想我会在被臭死和累死之间选择跳楼逃生的。”朗尼·亚瑟终于松了口气,他把红酒放在楼梯下直起腰与下楼的凯·奥斯汀打了个招呼跌跌撞撞地上楼去了。
“下午好凯女士。”颜仰着头向来人打招呼:“我想您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
凯喊着酒心糖一时间没搭话,余光瞥见了一旁正在好奇这栋房子的小孩,随即才道:“是埃癸斯的员工吗?”
伊奈对着墙上悬挂的一副线条画观望好一会,听见埃癸斯三个字才转回头来,有些腼腆地挠了挠脸颊:“是的,我来送点东西。”
凯从鼻腔里拖出一个长音,而后示意那幅画:“你对这个感兴趣?”
颜笑着伸出手顺着那些杂乱线条描绘起来:“伊奈对这幅画很感兴趣吗?那你或许也有成为侦探的潜质。”
闻言伊奈兴奋又好奇地看向颜·格薇塔,没注意到从屋子里探头出来的道维、海伦娜和依旧站在楼梯上的凯有一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
颜毫无异样地对伊奈解释:“如果把世界地图等比例缩小与这幅画重叠,那么就会发现埃及金字塔、玛雅帝国遗址、马里亚纳海沟都在这几条线的通过点上,被它们连接起来。”
伊奈十分配合地“哦——”了一声而后指着最长的一条线问道:“那这里是什么?为什么这么长?”
安西斯在房间里把试图出去凑热闹看的恩维尔叫住,收拾起桌面,并长叹一口气。
恩维尔鼓着脸像只塞满了颊囊的仓鼠表达不满。
“世界上这么长的东西不多。”女人道,她耳垂上挂着的耳环已经不能称之戴了,那两颗祖母绿实在是太大,以至于作为胸针都足够晃眼,“在太空俯拍地球,唯一可以清晰看见的古建筑物从来都只有一个。”
伊奈这是忽而明白过来,顺着那条有些平直的线的走向说:“是长城吗?我还没有见过长城。”
“如果没有见过的话我觉得可以找个时间问问有没有同事一起去旅游看看,长城那不愧是被称为长城①的建筑,那是相当长且曲折。”艾洛蒂从门口走入,手上还提着几瓶橘子汁和气泡水,顺势递给伊奈一根超市附赠的棒棒糖。
颜直起身,在伊奈有些懵懂的目光中走离了那副残荷图的面前,与房间内的众人招呼寒暄。
艾洛蒂将手中的饮料递给众人,在沙发一角落座,而后才向正在和凯一同拆红酒包装的颜问道:“我在路上就看到你的车了,绕了好几圈,遇到什么事了吗?”
颜找来高脚杯和醒酒器摆在桌上随意道:“一些贼心不死的先生试图绑我回去做新娘罢了。”
伊尔·道维哂笑道:“要是您缺少伴郎我愿意前去,伴手礼只要颜小姐客厅里一幅画就够了。”
海伦娜顿时对此发出嘘声:“你眼里只有那些古董画作和藏品。”
“藏品中包含的不仅仅是古董和画作,海伦娜小姐,一些古典设计师的珠宝作品也很有收藏价值,包括能从皇冠拆分为耳坠和胸针的典型,或者奢侈的鼻烟盒与贝母彩蛋。”
“这些都是皇室才会出现的东西了。”海伦娜侃侃而谈:“那些东西在古董或收藏中流传的可能性并不大,数量也不多,现在拥有它们的不是富豪就是继承人,还是现代珠宝的获取途径更快也更实用。”
伊尔·道维并不反驳这一观点:“现代审美与古典审美有很大不同,将不同时代同一国家的藏品,或者同一时代不同国家的藏品放在一起对比会产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什么反应?”凯没听完全程,她好不容易打开一瓶红酒,正小心翼翼用毛巾包裹住瓶身,以免手的温度改变酒液的味道,小心翼翼倒入醒酒器中:“氧化反应还是软化单宁?”
“那是同一回事凯女士。”恩维尔适时插话道,“而且我们并不是在讨论红酒。”
艾洛蒂在这种融洽的氛围中笑起来,刚想开口就听见楼上传来咚的响声像是什么重物砸中人体的声音。
柯尔博·安西斯作为前法医第一反应就是起身上楼,紧跟其后的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灵活避开众人的艾洛蒂。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二楼,一边按下休息室的门把手一边敲门并大喊亚瑟的名字。
然而喊了两声里面并没有反应。就在这时恩维尔两步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长铁丝捅进了锁孔里。
“发生什么了?”凯女士紧跟在颜和海伦娜背后上楼,她的身后还有一脸紧张的伊奈。
“不知道,但是亚瑟先生没回应。”艾洛蒂道:“休息室的门前两天就有些坏了的迹象,关上的话会有些难打开,可能是锁芯坏了。这两天已经预约人上门修了。”
恩维尔很难得一言不发但是看他脸色约摸心里已经在刷屏不少脏话了,或许是碍于还有不熟悉的人在场,外形还是个孩子才忍住了没开口。
伊尔·道维已经在给手枪上膛了,武力才是最快捷的方式。
然而锁芯虽然坏了,打开却不用费太大的力气,恩维尔很快听见锁芯里传来咔哒一声响,把守随即被安西斯按下,门被推开的瞬间恩维尔差一点直接一头栽进房间。
“我干……呃。”
好在房间内铺着一层厚实的羊绒地毯,恩维尔双手撑地,那种柔软而熟悉的触感让他忽然闭了嘴,“羊…羔绒地毯?这可真它…上帝的奢侈。”
然而打开门的安西斯显然并不在乎这地毯有多贵,也不在乎不论谁走过都可能留下一个灰黑色的脚印,他毫不犹豫来到房间中央躺着的亚瑟面前蹲下了身。
伊奈实在担心出事,在发现门一时打不开的时候就穿墙而过,她被房间内的纯白地毯刺激了视野,一时间甚至没找到穿着白衬衫发色浅淡躺在其中的亚瑟,直到安西斯快步探查亚瑟的状态才反应过来。
艾洛蒂第三个进入房间,她四处环顾了一圈,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甚至回身提醒后来的人小心不要踩到。
伊奈一时间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群侦探在开门前,大部分人还满脸焦急,开门看到尸体后反而如此冷静。
“这,这到底是是出什么事了?”
安西斯只蹲了没一会就站了起来,凯扒着门缝看了两眼,注意到这位前·法医既没有阻止所有人进入房间,也没有带橡胶手套,一时间也失去了兴趣,她看了看桌面和刚刚站起,正在搀扶恩维尔的艾洛蒂,返回了一楼去拆剩下的佐酒小菜去了。
海伦娜站在门口,没有进屋她低头看了一会,冒出一句让伊奈毛骨悚然的话来:“怎么下得去手的呢……”
“什!”
颜目光一转也没有进门,偏了偏身体让正捏着什么的艾洛蒂和恩维尔下楼去,忽然勾起一抹笑,附和道:“这算不算密室作案呢。”
“先不要动他了。”安西斯站在伊奈面前,他本想拍拍小幽灵的肩膀,刚伸手就想到幽灵是否能被碰到这件事,忽然又收回手和众人道:“先放着吧。”
伊奈即便只是个幽灵,此时也看得出有点面色苍白。只是满房间的侦探都若无其事地下楼走了,她一时间也晕头转向起来,跟着这群人类下了楼。
海伦娜直到回到一楼会客厅时都还在同颜交流:“真的太过分了,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颜却只是意味深长道:“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伊奈没注意到,就在颜说这句话的时候海伦娜的视线默默投注在安西斯身上两秒,又微微仰头对着楼顶撅了噘嘴。
而安西斯也只是耸耸肩,走入房间时下意识蹭了蹭鞋底。
伊奈似乎并不觉得这只是句可以一掠而过的玩笑话,或许在这满是侦探的房间里,无形中有种令人不得不深思的氛围,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真皮沙发里,小小一只幽灵看上去倒像是个精致的可爱玩偶,有人从旁边递给她一杯果汁,抬起眼才发现是凯。
“你来送东西的吗?”凯像是为了帮她转移注意力一般指了指被众人遗忘在一旁的小包。
直到这时伊奈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送今晚舞会请柬的。她漂浮起来从包中掏出几张精致的纸片塞进了对应人的手中。
“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紧张?”艾洛蒂笑问道,“有什么困扰可以和我说说看。”
恩维尔·埃里克森闻言忽然向站在一旁的海伦娜和颜瞥了一眼,细长的眼角动了动,似乎还看见了门外经过的谁,只是他一言不发,转回头吃自己的甜点去了。
伊奈只觉得疑惑和不解,她指着楼上小声开口:“不是,出事了吗?”
艾洛蒂满脸空白,海伦娜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怪异。道维本想喝口红酒,差点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呛到。
颜·格薇塔却拿着手机立刻接口道:“是啊,这是件令我和其余侦探们都深感疑惑的事情,毕竟我们所有人都在楼下闲聊,如你所见,没有任何一个人上楼去过,房间是密闭的,就连窗子都是紧锁的。”
“那为什么亚瑟先生会倒在那里呢。”恩维尔两手一摊,全然一副事不关己却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情态,他手中摩挲着长烟斗道:“令人疑惑。”
“既然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海伦娜也同样掏出烟斗,靠在桌前:“凶手定然不在我们之中。”
凯抿了口红酒,尝到了稍显突出的酸味与浓郁的水果香气,“你载着黑皮诺一路飙车来的吗。”
“新西兰产的东西,没有年份。”颜依旧拿着手机,“喝着玩罢了。”
凯似乎对难得细品红酒这件事有了些兴趣,自顾自摇着高脚杯道:“说起来窗台上的颜料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伊尔·道维皱了皱眉:“昨天中午我来拿东西的时候还没有呢。”
伊奈凑在恩维尔身旁忽然说:“这算不算凶手留下的证据呀?”
凯回忆了两秒道:“我是今天中午到的,窗台下就有印子了,所以在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的二十四小时里有谁上过楼吗?”
虽说二楼是间休息室,但是如它眼见的简陋,那只是一间还没有完全装修好的杂物室,所有人今天聚在这里也不过是看看这间即将被改造的休息室还缺什么,需要什么,以及今天送到了什么,想要放在哪里。
一群侦探聚在一块,既没有迷雾重重的悬案,没不存在别的消遣,所有人便一时间静默下来。
艾洛蒂倒是在须臾之后开了口:“我好像看到过卢卡在二楼放东西。”她说:“昨天经过这里的时候二楼窗户还是开着的,我猜是道维先生为了透气,您在楼上抽烟了吧?”
道维没有否认。艾洛蒂便继续道:“他还探出身体来看过一眼,和我打了招呼。”
“看过一眼,看什么?”伊奈瞬间紧张起来,她回忆起外墙上那刚刚装好的空调外机,灵光一闪道:“卢卡先生该不会是在观察如何从二楼逃跑吧!”
“我在观察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卢卡正单手拿着雨伞,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摆,“下午好先生小姐们,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下午好卢卡先生。”海伦娜快要憋不住了,她说:“亚瑟先生在密室里倒下了,我们都毫无头绪,正听伊奈小姐推理呢。”
卢卡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只礼貌点头就看回手机的颜·格薇塔,正悠闲坐靠在沙发里品尝红酒和奶酪双手都被塞满的柯尔博·安西斯,端着杯子和水的艾洛蒂,以及绕道桌后试图离场的海伦娜。
“所以为什么怀疑是我?”他俯下身拍掉了西裤上的水渍,又忽然从口袋里变魔术似得掏出一朵月季插在了一旁空荡的花瓶里。
那朵月季开得正好,花瓣柔软舒展,叶尖上还带着水珠,就这样微微垂着头,将最美的花心朝向众人,像一位正优雅行礼的淑女。
伊奈似乎有些诧异,因为在场众人并没有谁在刚才的寥寥数语中提到过怀疑卢卡先生。
“显而易见。”他道:“亚瑟先生在楼上,所有人都在楼下,你们既然并未争论在场的谁有嫌疑,而是看向我,那么我只能假设你们已经排除了在场所有人的嫌疑,而没有出现的只剩我和戴维先生。”他顿了顿,忽而温和笑开,“我想你们是因为案发现场出现了疑似我留下的痕迹才怀疑我。”他说着举起干净修长的双手展示给众人看:“是颜料,对吗?”
“您是位睿智的绅士。”颜道,“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敬您一杯。”
他似乎已经明白过来什么,只是按了按额前短发,没有搭腔。
“那么如此一来嫌疑就剩下戴维先生了。”伊奈表情严肃,似乎十分笃定,她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心虚道:“侦探不是总说么,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荒诞也是真相。”
“这句话没错。”科尔博放下酒杯:“排除了所有……不可能。”
直到现在伊奈才反应过来,提问道:“如果真的是戴维先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注意到,直到现在,由于整件事都太过突然,所有人又太过冷静,居然没发现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讨论过凶手的动机。
卢卡安慰她:“不用这么着急,我们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了。”卢卡的态度十分随意放松,就好像根本没有需要担心忧虑的事那样道:“要吃糖果吗?”
伊奈显然不是可以接受糖果的心情,她捧着还没喝完的果汁扫过在场众人,忽然觉得气氛诡异起来。
果然是她漏了什么吧?但为什么侦探们都不说呢?
直至众人酒过一巡,讨论完了红酒的收藏价值,产地、年份,与远东酒的对比,戴维先生才顶着已经小下来的雨水姗姗来迟。
他打扮得随性洒脱,带着露指手套的指节在护目镜上一抹,甩去多余水珠的动作肆意潇洒,而后双指并拢在额头轻轻一点往外快速挥动两下,热情四溢地打了个招呼。
“来晚了真抱歉,这是有什么案件发生了吗我的朋友们?”
伊奈再次震惊于这群侦探的敏锐程度,他们甚至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就已经察觉出不对来。
“是的,戴维先生,但是怀疑这不是一个事件。”事到如今伊奈在终于冷静下来后终于品出了端倪,“但是我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希望得到一个解答。”
戴维如同先前进门的卢卡一样先是环顾众人,他看了科尔博,又看了吃甜点的恩维尔,随后将视线略过捂着嘴角的海伦娜以及低头快速耸肩的艾洛蒂,最后才是终于放下手机的颜·格薇塔。
“我只需要几个问题就能解开你的疑惑。”戴维颇为自来熟地翘起几根手指,“第一,你遇到的亚瑟先生,也就是我们可怜的‘被害人’进门的时候是否在打哈欠?”
伊奈没想到需要回忆这么开头的事情,然而她依旧仔细思考并给出结论:“看上去好像是很累的样子。亚瑟先生帮颜小姐搬完红酒后就上楼去了。”
“第二,你们上楼查看亚瑟先生的时候,第一个上前并告知你们保护现场的是不是安西斯先生?”
“您是怎么知道的!”伊奈十分惊讶,毕竟戴维并不在现场,这栋有些老旧的建筑物也不存在任何监控探头。
“我还知道您并没有主动上前查看亚瑟先生的状况,并被他们邀请下楼一同品尝下午茶了。”戴维接过凯递来的红酒,说了句谢谢,他抿着红酒摘了护目镜继续说道:“这至少说明情况并不紧急,当时必然有谁说了什么才导致不了解这群坏心眼侦探的您产生了误解。”
“这位。”伊尔·道维纠正道:“并不是所有人。”
“好了老兄,不管是一位还是两位,你们都默不作声就是帮凶不是吗?”他夸张道:“当然我没有恶意,在一群侦探都无聊等待的时候事件就是最好的调味剂了。”
伊奈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她并没能明白其中重点,只是追问。
“好的小姐,第三,以您对我们的了解,这群在场人中表现最正常和最不正常的分别是哪两位?”
这个问题即便伊奈根本不了解在场众人都能有答案。先后来到这栋建筑物的两位先生,分别默契地在进门时仔细观察过的只有两人。
“科尔博·安西斯先生和颜·格薇塔小姐。但是为什么?”
科尔博似乎终于受够了这场无聊的闹剧,他说道:“差不多可以了,再拖下去你要赶不上舞会了。”
“我的推理,或者说解释其实很简单。”戴维道:“亚瑟先生如您所说和颜小姐同时抵达,他或许很累于是上楼去睡了,我猜那时候凯小姐在楼上休息或者做别的什么,并留下了一些含有酒精的东西。”
“一颗酒心糖。”凯解释道:“我只是以为有孩子来了,免得随手给小孩塞了不该塞的东西。”
“事实是我并不是个孩子。”伊奈笑起来,“所以戴维先生的意思是亚瑟先生上楼准备睡觉,然后看到了凯小姐留下的酒心糖,然后在地毯上睡着了?”
“我想是的。”戴维指向科尔博:“这也是为什么科尔博侦探查看‘尸体’后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让大家下楼吃下午茶的原因吧。”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你会最终误会成亚瑟先生遭遇不测。”伊尔·道维叹了口气,“我想这是个误会。”
“有人在我们之中利用别人一句玩笑和现场状态误导了你。”戴维一摊手:“就这么简单。”
不用多说,这个人必然是刚才被另外两位侦探先生格外投注过目光的人。
颜勾着嘴角笑起来,放下手机,随后楼上就响起了有谁开门下楼的声音,那个脚步散漫拖沓,听上去就像是有谁刚睡醒。
“我只是陈述事实。”她说。
海伦娜终于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艾洛蒂也同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想海伦娜当时或许说的是‘怎么下得去手——就这么踩在羊毛地毯上’吧。”
伊奈回忆起当时情状,海伦娜小姐确实只是说了句‘怎么下得去手’并没有主语,而紧跟着颜小姐就补充道‘这是一间密室’由侦探说出这种话,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件亟待解决的棘手事件。
“亚瑟先生,也就是被伪装成 ‘受害人’但其实只是睡着的唯一证人也就是唯一的凶手。”戴维向刚好走到一楼的亚瑟打了招呼,“而我们之所以一直观察科尔博先生是因为他的小习惯,这暂且按下不表,观察颜小姐是因为她并不是一个会频繁使用手机的女士,而整个事件直到刚才,她才放下手机。”
亚瑟向伊奈示意了一下手中还亮着屏幕的电子设备,朝颜·格薇塔投去了一个谴责的目光。
“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颜小姐在这期间作为帮凶,或者说策划者,一直在和亚瑟先生发消息,告诉他暂时不要下楼,可以多睡一会,并频繁确认亚瑟先生是不是醒了并看到了自己的消息。”
伊奈此时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她有些郁闷于自己被言语诱导,又觉得整件事颇为好笑,其实只要冷静下来思考,就能发现其中的大部分漏洞。
“请原谅我不是个优秀的编导,没有给你带来足够新奇的体验,如果伊奈小姐愿意只当这是一场作为难得的侦探冒险,那我就再荣幸不过了。”
伊奈其实并不很想答应,但她忽然察觉到一个细节,于是顺着台阶说道:“可是证物去哪了?凯小姐说她留了一颗酒心糖在楼上,亚瑟先生也是因为困倦加之酒精的作用睡得这么沉,但我们上楼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吃剩的糖果纸,楼上也没有垃圾桶啊?”
“啊——那个东西。”艾洛蒂站起身收拾了面前的水杯,“开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就顺手扔了而已。”
恩维尔笑起来:“很多时候毁灭证据就是如此简单且意想不到。”
卢卡也说道:“侦探并不只是需要敏锐的观察力与惊人的智慧,有时候运气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海伦娜看向收起手机的颜,正好奇对方会怎么将这场闹剧收场,就见那人走向衣架,拿下外套的同时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蓝白相间包装的小指长度的长条形物品,十分绅士地蹲下身,让视线与伊奈平齐,并把那颗东西递给对方。
“你能原谅我吗?幽灵小姐?”
海伦娜:…行。
当然她觉得自己不会同意,除非递过来的是一枚金币。
她无端想着这些,随着侦探们一同离开了。
夏夜的风带着潮湿,花园里玫瑰开得正好。大厅中弗兰西局长的小提琴引来了众人的鼓掌喝彩,随着悠扬旋律缓慢由弱渐强,正常舞会的气氛也变得热闹起来。
颜·格薇塔一袭红裙站在远处,看着场内众人喧闹嬉笑,舒缓柔美的乐曲中女士们的裙角轻盈滑动,顺着脚步绽开一层层花海,偶有男士们的组合争抢着舞步在场上穿梭,一派热闹景象。
认识的人上前同颜打招呼,多数询问她怎么会没有舞伴,颜也只是笑着敷衍过去。
“他还没来,我的同伴总爱迟到。”
大家也便一笑置之。
女士们的长发从视野中划过,笑闹声与赞叹声在某一瞬间似乎远去了,舞池的灯光向四周散开,如同碎金从半空洒下,就在这人与光的间隙中,被声乐填满的欢乐里,有一个人散漫、肆意又沉稳走来。
那个人不如三年前那般青涩,却有着毫不改变的张扬与朝气,他似乎不那么习惯穿西装,外套敞着,内里的衬衫也开着第一、二颗扣子,当对方穿过舞池和部分人好奇打量的目光来到面前时,颜才开口。
“哪里染的头发。”
那头白色的发丝看着有些扎手,但它们在光线下微微颤动,更像是雄狮引以为傲的鬃毛,它们被整齐后梳,扎成一个小小的马尾,让人看着手痒。
男人微微弯下腰看着颜的打扮,只问她:“红配绿?”
“一位绅士。”颜·格薇塔笑道:“不邀请女士跳舞,却先质疑她的搭配。”
云启缓慢直起身,目光在欧洲人雪白的锁骨到深凹下去的领口处停留了片刻,随后道:“我很愿意邀请这位健康的女士跳舞。”
健康。没人会这么夸赞别人好看。但是颜似乎并不在意,她甚至不等云启伸手,直接拽着对方的手腕把人拉进舞池。
华尔兹此时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他们站在最边缘,面对面,没有人动作。
“你想跳男步。”云启肯定道。
“可你不想跳女步。”颜为对方补充道。
但是再不跳舞曲就要结束了,他们默契地伸出手互相牵住,而又默契地探出脚步,毫不意外,膝盖撞在了一块。
颜似乎是吃痛了,她猛地眨了眼,挪开视线,随着云启的带领向右滑步,她被一只温热的手扶住后腰,随即一股温和的力气将她带着旋转过一个标准的圈,最后滑步并拢。
这是一个极其标准的华尔兹舞步,中的一小节。
华尔兹作为一种社交活动,通常由男士带领女士决定前行的路线,女士需要做的就是保持自身姿态优雅平衡,并在转圈时不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可是现在颜·格薇塔踩到了自己的裙角。
云启本以为自己撞痛了这个许久不见的……女伴,却并未料到对方会分神至此,他短暂迟疑中只感觉有一只手从他的脊骨摩挲而下,用指尖挑逗似地轻抚过后腰,随即,他怀里那位温香软玉,忽然抬头,黑色的杏眼里哪还有半分懊恼疼痛,转瞬间就充斥满了无奈和包容。
他后背的西装连同衬衫一同被拽住,那力道其实不大,但是很坚定,颜忽然前压下身,迫使云启在分秒内后仰——以免两人亲上,同时,颜转动鞋尖,向云启刚才做的那样,带着他向右迈步,旋转滑出,最终停脚并拢。
又是一个小节。标准的舞步。可以当做初学者的模板刻录了。
“不得不说。”颜松懈下来,不再继续僵持,云启也知道就这样僵硬在舞池里绝不是什么好事,顺着节奏,继续跳舞,他只听自己的临时女伴道:“作为一个临时男伴,你穿的过于朴素了。”
云启没答,在旋转的中途他看见了什么,而后低下头凑在女士耳边。
“听说你今天下午惹了不小的麻烦。”
颜偏着头,向他展示自己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绿宝石耳坠,“只是一个无伤风雅的小玩笑。你的消息源太过一惊一乍了。”
云启看着那片皮肤,似乎能听见动脉下血液流淌的声音,他像是只正在捕猎的雄狮,笑着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只说:“你又用人畜无害的样子骗了多少人呢?”
“我没有骗人。”颜看向场内各异的埃癸斯们,“都不是人。”
这就像个冷笑话,两人都敷衍笑起来,虽然弯着眼角,眼中却毫无笑意。
华尔兹的音乐逐渐变慢,变轻,直至消失。
最终还留在场内的宾客互相致谢,退场。
云启此时倒是风度翩翩,牵着自己女伴的手在指尖落下一个虚实不清的吻。
“希望下次见面能看见你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说。
“很荣幸还能有和你再次见面的机会。”她回。
那个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与热烈的音乐声里。
颜从酒桌上挑了杯香槟,缓慢行至二楼,在露台上看着人来人往,看着远处情侣在阳台上隐秘拥吻,望着男士们又一次为了男女步而较劲。
这时有人拿着就被前来攀谈,他们说了不少关于案子关于埃癸斯的趣事,直到后来对方似乎注意到了颜有哪里不同,左右打量一番问:“你是不是丢了个耳坠?”
颜笑着回他:“我今天只带了一个耳钉。”
① :冷笑话 长城,前为The Great Wall,后为called as a great wall
阿比斯对于自己的童年的记忆,或许在别人眼里只有悲惨两个字吧。
他的记忆里父母永远都是那副痴狂到极致的模样,因为信仰着不存在的东西而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发霉的墙纸也好还是爬满了老鼠的厨房也好,他们都熟视无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本书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呢,阿比斯自己或许也不记得,但是他似乎还保留着躺在了婴儿摇篮里看着空无衣物发黄的天花板的记忆,那个时候他便怎么哭泣都无法换来父母的注视,直到最后他停止了哭泣。
漆黑的衣柜里是他藏着孩童秘密的地方,里面有着他还算柔软的毛毯——尽管是线头已经开始脱落、毛绒开始结团的布料,也还有着短短的只能勉强点几次的蜡烛,还有一包受潮了只剩下两根火柴的火柴盒。那是他的全部记忆所在。
阿比斯还有一枚小小的眼镜,是三角形的,也只有一边它在太阳底下能当做火柴,把枯枝燃烧,烧出缕缕青烟,它也能隔着阿比斯的眼睛,当做了放大镜,把人的心放大,看到他们心里的愿望、欲望。阿比斯戴着眼镜站在镜子前,他怎么看都看不见自己,他想如果这个世界上会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存在的话,会在自己的心里看到什么呢?
“——,我们终究会有一天会在主的身边获得新生,成为真正的幸福的一家人。”
——、是阿比斯曾经的名字,他看着母亲一张一合的嘴,却记不起这几个字的音节是如何发音的,那是他最后一天作为那个名字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然后是他看不见的味道从那个家里唯一仅剩完好的铁盆里冒出来,他被母亲抱在怀里,但是那不是他所了解的母亲的怀抱,不应该是如此紧缚的,不应该是如此恐惧的,终于在母亲的眼睛闭上前,他挣脱了这个怀抱逃离了这个充满不安味道的房间。
漆黑的衣柜,下午的阳光从衣柜门缝里透进来,就像是一道白色的划痕,他伸手去摸只能摸到粗糙的木质触感。屋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阿比斯张了张嘴,喊出了第一声母亲,第一声父亲,可是屋子里安静得很,阿比斯看到了底下那本书如同恶魔一般爬上了二楼的楼梯,它走过了每一房间,钻进每一个角落,弥漫在空气的每一个间隙中。它抓住了阿比斯。
他想,母亲,我不想去主的身边,母亲,我不想获得新生,母亲,我不想和母亲成为真正的幸福的一家人。
阿比斯有的时候会分不清记忆,他好像记得很多人来过自己家里做客,但是他们最后都没有离开,但是他好像也记得自己家里从来没有来过客人,只有成夜成日跪在壁炉前的父母。他在衣柜里睡了一觉,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他了,他可以在楼梯上跑来跑去,可以在床垫上蹦蹦跳,虽然那张老旧的床垫永远都会有弹簧膈着他的屁股。
他趴在窗边看着走过的小孩子一天天变成自己不认识的人,然后跑到了镜子前,他比着自己的身高在镜子框上用火柴的木梗抵着头轻轻划了一下,他看着重重叠叠的划痕,想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长高呢?最后他偷偷地在那些重叠的划痕上面一点点的位置轻轻又划了一下,才满意地扔掉了木梗。
就像刚刚说的一样,书是恶魔,它抓住了阿比斯,阿比斯只能被它牵着乱跑,但是更多时候他会更想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能回到自己家里了。阿比斯捡起那本书抱在怀里,跨过了来家里做客却不知道为什么躺下了的客人,他想,客人们可真是喜欢自己家啊,连睡觉都要来自己家里睡吗。
书、不是把客人们弄睡着的罪魁祸首,客人们的心才是。
阿比斯这是从一开始就看得到的,他看得到愿望,看得到客人们的笑容,看得到父母…——哪怕他脱多少次眼镜都一样,他从一开始就看得到,父母称之为恩赐,阿比斯愿意称之为:
“诅咒。”
“诅咒?你不是什么诅咒,人类的丑恶才是真正害死他们的东西,诅咒这种东西从一开始不也是由人类的嫉妒心、欲望而生,和你没关系。”
那是最后一个走进阿比斯家里客人说的话,他石榴一样的眼睛只剩下一只,明明是浑身黑色的衣服,却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长长外套,戴着阿比斯也有的眼镜,但是他有两个镜片!真让人羡慕!阿比斯也想要两个镜片的眼镜,因为他看不见这个客人的心,他想说不定两个镜片,两个眼睛一起看就能看到了,两个镜片!真羡慕!
“克拉伦斯,我是克拉伦斯·古斯塔夫。”
阿比斯蹲在地上捡那些七彩的糖豆,那是苦苦但是甜甜的味道,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忘记了又记起来又忘记的程度,邻居家的那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女孩子,总是会偷偷塞一个黑色的面包给他,那就是记忆的味道,苦涩的甜。
“没有了。”
阿比斯蹲在黑色的皮鞋旁边捡起最后一颗糖豆,抬起头的时候他才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家门,长得快要可以把他淹没了一样的黄绿色荒草,已经不见了的秋千,树枝上残留的绳子都被时间湮灭。就连向前一步,阿比斯也不知道会走向哪里,会掉进哪里。他只能后退,想要退回到那个漆黑的衣柜里,想要找回那条脱线的毯子,想要回到那个粉红色裙子的姐姐身边。
“我可以再给你买。”
男人开口了,他看了一眼阿比斯踩在褐色泥土里的脚丫。
“——还有鞋子。”
“两包。”
毫不客气的小孩子,还会讨价还价。阿比斯举着三个手指,克拉伦斯也没有拆穿他,只是说了一句嗯两包。
克拉伦斯带着阿比斯坐在夕阳的泰晤士河边,大腿上放着用两包巧克力豆两个巧克力雪糕和一对小皮鞋换回来的书本。夕阳像撒了一层金片在河上,金灿灿的,建筑行人汽车街道都在一片金色中,他们也当然在这片金色中。
“喂,你记得多少吗,你的记忆之类的。”
阿比斯吧唧了两下嘴,舔掉化掉开始淌下来的巧克力雪糕,那是一个快要他的脸高的甜筒,两个饼干棒被他拿在手像是勺子一样一下一下挑着雪糕吃,克拉伦斯伸手扶住不住向前歪、拿不住甜筒小孩的手。
“——你别掉了,掉了我不给你买新的。”
“嗯——”
阿比斯点点头,他还是继续用那根饼干棒挑着雪糕。克拉伦斯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似地松开了手。
“刚刚问你的,你还记得吗。”
阿比斯舔着饼干棒上的雪糕嗯了很长一段时间,舔着的饼干棒都被口水被弄得潮潮软软的。
“不记得了!”
那可是真话,因为那个甜筒才是阿比斯真正的记忆开始、——至少他本人就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