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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所有有关心理学与精神病临床治疗的段落全部只是为艺术加工,对我所有可能引起的冒犯与触发trigger由衷地致歉。
【章一】大脑
上
(1)
……患者的脑部神经影像学特征显示:其海马体体积缩小,丘脑、扣带回前部和中央前后的活动明显减弱。推测其前额叶功能受损,无法有效调节控制杏仁核,致使杏仁核对恐惧性反应增强。由于患者的神经生物学明显改变,结合其临床反应,初步诊断其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和社交焦虑障碍共病。
(2)
你站在一幅画前。
那是一副现代主义的装饰画。棉絮、电线、干花、led灯,以及一些适当的颜色,使画描绘出一个被打开切层的颅脑。在插入大脑的切片中,你看到蠕动的大脑皮层,交替闪烁的电子信号,渐渐腐烂融化的坑洞,在洞中又重生长而出的真菌的花。
但就你看来,这件艺术品欲图解构的意象太多,反显得杂乱。且题材有关大脑,总令你想起不过几天前在游乐园目睹的那幕。当时你冷淡地目睹那名偶像被射杀,似乎与你提倡活死人人权的社会形象有所矛盾。你不该如此表露,更不该被旁人瞥见,但你总归是“活”着的,无法刻意控制每一秒情感的流露。
无论如何,你已得到了这个教训,这也是你不得不来此处看画的原因。
你看向了身边的那名画商。
在事故发生时,他与你一同在VIP观众席。人群骚动间,他走到你面前,也许那时你不恰当的感情流露恰好被他所见,但你们当然不会去触及这个话题。他只是拿着一张员工卡,笑着向你奉上。
那是张望日会社外驻公司的卡,卡上的姓名叫崇祟,你并不认识这人。但这已足以成为这名画商向你搭话的契机,他说:姬城先生,久仰大名。我有一画,只该属于您。可否有幸,随我一观?
于是你站在了画前。
在你看向那名画商时,他也正在观察着你。这位西装革履的白种男人有着与他的客户相衬的风度,他开画廊,设计展出空间,在客人面前侃侃而谈一幅画的前世与今生。讽刺的是,此处没有人在真正欣赏艺术。一方欲图有意义地使用钱财,一方便将一笔消费包装出它的意义,而你对这样的上流游戏再清楚不过——你静待着他的演讲。
“大脑。”
他是如此开场的。
“人类身体中最奇妙最神秘的器官。身为活死人人权代言方的您,姬城先生,也一定更有体会。即便你们体内的内脏被挖空,也尚能思考。但一旦被击穿大脑,却也会迎来二次死亡。也许我们可以如此考虑:决定你我之所以为‘活人’的那七克灵魂,便存在在这大脑内。”
他演说的技巧娴熟,你却只是笑。因你不爱浪费时间,你便直接地说:“若这仅是为与我活死人的社会身份呼应,似乎并不值得我掏出如此多的钱。”
显然,你还希望能听到更多。或是画背后的故事,或是作者留下的深邃思想,足以为你所用,足以令你转而去蛊惑他人的思想。
画商欣然应允,他转而将你请到了休息厅内,随后,便向你呈上了一份报告文件。
那是一份精神诊断报告。
“这便是那副画的灵感来源。”
画商的男人如此与你说。
(3)
治疗师:你会如何描述你与母亲的关系?
患者:我想她是爱我的。……那件事后,我知道她也很后悔,不知自己当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但她无法自控,也不愿意承认错误。爱与伤害在她体内冲撞,我不能单独否认其中任何一方,因此也不会反抗。
治疗师:那么,你的父亲呢?
患者:哦,爸爸。他很好,什么都很好。他从来不会对我有意见,愿意提供给我物质的一切。也是他劝我来接受治疗。我很感激他。
患者:不过,
患者:我想他并不爱我。
(4)
“这份精神诊断治疗记录来自某个真实的病例。患者自幼生活在一个严格的家庭中,在母亲的高压教育下,他于青少年期就出现了一定的社交障碍及焦虑症状。此后他接受了持续三年的精神治疗。但因其母亲的处事不当,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甚至出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他曾经成绩优异,本可以顺着父母期望成为医生或律师,最后却只留下了对他人尤其是女性深深的恐惧,几乎变成了个废人。不过,他的病例跨度长,又留下了丰富的脑神经影像学资料。扫描像中清晰地记录着他脑部神经被物理性改变的进程。而在机缘巧合下,画的作者得到了这份资料,他获取了灵感。由此,《大脑》应运而生。”
你听着画商的男人用第三方的官腔向你介绍,而你只是翻阅着手里的资料。你更在意这样一份显然记录完整且处处暴露患者隐私的报告是如何流入到了创作者的灵感池,心理医生的签名被抹去了,涉及到父母亲家庭状况的职业也被省略了,暴露出来的只有那名患者,在某一页里,他曾详述自己对某个男孩有过感觉,在下一页里,他又忏悔着昨夜的梦遗使他变得肮脏,在明显病症被暴露出的记录里,他每一句癔语也被如此详述:
我必须使母亲满意。
我必须是使她骄傲的儿子。
我必须学会交际,也理应进入球队。
我必须笑脸相待所有人,但不能与未经母亲允许的人交友。
我必须拒绝任何有添加剂的食物,拒绝多于规定的睡眠,拒绝性。
我必须使母亲满意。
我必须是她的儿子。
然后直到你看到了最后一次留下的记录,其中所详述的某起事件令你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如今,你感觉你被迫成为了一名窥探者,在这过于详尽的报告中,这名患者所有的痛苦与思想都暴露在你面前。
转而,你便想起了那副画。
如此看来,那副装饰画确实在背景故事的补充中完成了一次艺术的升华。当这份报告被摆在展品旁边,猎奇者品味,良善者哀叹,而他们再甫一转头,便能看到那个暴露的大脑:交替闪烁的电子信号,渐渐腐烂融化的坑洞,在洞中重又生长出的真菌的花。
如此,这件解构含义过多的艺术品仿佛化作了一个生命体,这名可怜的精神病患者赤身裸体,将他的皮肉骨全部晒在公众面前。
你终于有了兴趣。
你当然可以买下这幅画,你叫来了秘书,并在画商欣喜的目光下签了一张有着相当漂亮数字的支票,远超于这幅画本身的报价。但当你落下自己的签名前,你向他提出了要求。
“我同时也要买断这份报告。”你说,并看着画商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尽管我仍然好奇你获取它的渠道——但既然已成为你商品的一部分,我当然也可以无视医疗道德准则,独占它的版权,是吧?”
“当然,这份报告只是附属于画的补充材料,本该与画一起由您独享。”画商很快恢复了表情,但你看到他眼神闪烁,丰富的识人经验让你一眼看出他在撒谎,“不过,我仍然好奇您为此出高价的理由。在您看来,这份报告有着这样的价值吗?”
“我一向不喜欢向他人解释我做事的理由。”你轻蔑地说,足以使画商认清自己的位置,而你再追加一句,只为使对方漏出更多破绽,“或者,你可以简单地理解成:有一种朴素的正义感难得在我心中作祟,如何?”
这份报告内的细节许多,边边角角,可以让你看出它的日期起码是在十年之前。但它的修订打码记录前前后后,显然被编辑增删了不止一次。人类天性喜好猎奇,画商的工作就是贩卖他们喜欢的故事——他一定不是第一次使用这份记录为作品增彩了。
而你不愿再与后来的猎奇者为伍,既已引起你的兴趣,这份感受就该只属于你自己。但你将它包装得精美,显得像是个看不过画商做法的侠富。画商果然干笑了两声,他连连点头,没再说话。
你签好了支票。在递出支票时,你忽然问道。
“报告中的这个患者,他现在在哪里?”
“他?我也不清楚,他离开了家,改了姓名,再也没有他的消息。”画商说,你发现他又在撒谎。
“没有变成活死人吧?”
“嗯,我想应该没有吧。”——哦,这句他没在撒谎。
于是你大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如果他变成了活死人,也许我都要担心你会不会想打开他的头盖骨拍一个大脑活动实录做素材了。”
画商的手顿了顿,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甚至第一次在这场对话里磕绊了:“不,不,我怎么会……”
而你大力拍了拍他的脊背。
“——放轻松,只是个玩笑而已。”
(5)
“姬城先生,已经让分社人事联系上那张员工卡的主人了。”
“哦,他有好好拿回自己的卡吧?”
“不。……他的回复是,他没有把卡丢在游乐园。且他已经停工一年,员工卡也早早丢失了。”
“……那么,那张员工卡是?”
“事实上,因为是分社的卡,管理较为松懈,并没有装载识别芯片。只是一张贴了照片的工作证罢了,我们也无法分辨真伪。”
姬诚沉吟了片刻,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手杖轻轻敲在了地上。
“有空帮我联系下福神吧。”
他说。
下
帕罗西汀。
Qideg审阅着那密密麻麻的药物说明书,一字一字点着上面所写的副作用:头晕,耳鸣,身体通电,患者会突然焦虑和兴奋,或是出现意识模糊与记忆衰退。然后他拉开药盒,一板已空了,有几粒显然是被新抠出来。再转而,他看向正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的崇祟,心下他对这位室友即将出现的症状又有了些数。
总体来说,崇祟的病情稳定,靠规律的吃药和定时的冥想可以让他维持最基本的日常生活。但他仍然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外因刺激,譬如说他早上接到了来自他公司总部的一个电话,声称他在游乐园遗失了一张工卡,且被公司董事捡到,如今要足够亲切地还给他。
“——但我不可能带着工卡出门!”
好极了,他已经第十二次复读这句话了。
听得自己的室友已完成了一个完美的三四拍,在心里默默数着音律的Qideg终于开了口:“也许你只是不记得了。你知道,当时你也服了药,亢奋得就像你现在一样。我确信我看到你在整理背包时往里面塞了一卷胶带——我至今不知道那有什么用。”
崇祟终于停下脚步,他茫然地看着Qideg:“胶带?我为什么要带那个?”
“这要问你自己——你看,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也许那个胶带还缠着工卡,谁知道呢?你根本不用在意这个。”
哦,但是这句话是否就像对着发烧病人说你别咳嗽了一样?Qideg在说话的同时如此心想着。这个概念十分经典,因为崇祟确实就在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我又在对一件无意义的事强迫性思考了,是吗?”好在久病成医,崇祟的脑中理论完善,只是需要一个外人替他点明。Qideg默默地对他点了点头,于是崇祟在做了几次腹式呼吸后,终于坐回了沙发上。
然后他的视线转向Qideg手上的药盒,但Qideg把它举高了:“你磕得够多了,我不想再听你幻觉中的胡言乱语。”
上次又是什么外界刺激?对,那起偶像枪击案。足够刺激,非常暴露,毫无打码,Qideg看了直播便当场向安乐堂预约了个漂亮的孤独死服务。当他当个玩笑向崇祟提起时,对方默默关掉了还在不断重播的电视屏幕,然后幽幽地对他提出疑问:如果你有室友如我,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需要孤独死服务?
——正因如此才需要,不然孤独死在你屋子里岂不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Qideg笑着解释道,崇祟难得会对他的脱线行为提出疑问(大部分时间他总是那样不发一语地就接受了),而接下来崇祟的回应更是令Qideg捧腹。他说:也许你可以选择不死在我家里。——并配着他那标志性的死人般的表情,像是脱口秀场上绝佳的冷面笑匠。Qideg不禁笑出声来,他还想接茬,但下一刻崇祟就自言自语说着他要去丢垃圾出了门。可他手里没有提着垃圾袋,Qideg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是等他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本护照,声称他在后巷遇到了一名垃圾袋仙人。
后来Qideg才知道,那个血腥的转播画面让崇祟害怕极了,而室友去预约孤独死的行为更进一步打击了他,以至于他又开始依赖药物消除他的情感。那时他咽下的药是酒石酸唑吡坦片,副作用是易神志不清,并产生幻觉。
“我不觉得那是幻觉,我还捡到了他的护照。”只是时至今日崇祟还想争辩,但Qideg用一连串嗯呐声敷衍着,并提醒他,是谁在这之后把回来后就睡倒了的室友搬上床,又是谁负起责任来将那本不知从哪捡来的护照交至了警局。
你在给我带来麻烦,而我在照顾你。
当Qideg用如此明确的眼神向崇祟示意,后者终于畏惧地缩了缩。他不再要求吃药了,只是焦虑地任凭情绪淹没他的大脑,他不住地捏着自己的辫子:“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
“那张工卡,我觉得,如果是VIP观众席捡到,你知道吗?可能是他,你的、我的——”
他猛地抬头,却在碰触到Qideg双眼时又微弱地向后缩了。你不知道,他喃喃着,你不知道。而Qideg确信他刚刚已发出了一个姓名的第一个音节——哦,他是差点把他原来的本名喊出来了吗?
但崇祟不再看他了,只是在沙发上缩了起来,灯光投下他的影子,Qideg望着,如见一座悬立的山,倾塌在它冰凉的影中。
“你现在看起来又像是想被吻了。”Qideg说。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看起来很受伤。”崇祟叹息了一声,在这之前,他已经把Eve对自己做的事告诉了Qideg。
而如今空气变得静谧。Qideg的眼睛望着他的,他知道他会默许一切。但Qideg脑中忽然划过一句诗,那是个声音,或许也是个画面,一个孩子在念诗,另一个孩子在钢琴边,敲下黑白的琴键。
然后那句诗如此念着:
就像火,
爱的明澈只建在,
错误与燃成灰烬的木头之上。
但是,门铃响了。
突兀的铃声吓得崇祟一抖,也轻易地将Qideg的注意力再次吸走。他们家很少会有访客,推销员似乎也会识趣地绕开这个门牌号。崇祟还在紧张,Qideg却已怀抱着揭开新宾果的心情打开了门。他看到一个男人,脸上的缝线鲜明,在尸人般浑浊的眼球下,他正锐利地打量着一切映入他视界的人物。
他的名字是福神武,一名记者。受人之托,前来向崇祟转交一份文件。
“或是他的监护人,这个选项更好。”福神武补充道。
而Qideg,他虽没有认领监护人的身份,却还是热情地邀请了福神武进屋。
“实不相瞒,”他揶揄地在记者耳边低语,“在你来之前,我差点就要吻他了。”
“哦,”福神武眨了眨眼,“那真是抱歉,需要我赔你钱吗?”
附录 一
“大脑。”
Eve曾笑着与他说。
“活死人唯一暴露在外的弱点。看到了吗,就是眉心这里,对着这里开一枪,嘭,能送所有'人'入土。”
“不过,只要不伤到大脑,单只是打开头盖骨,就可以自由观察活死人的脑部活动。”
她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祟,如果打开你的头骨,我是不是能看到你的痛苦如何流过你的大脑?”
“……那我会死。”
而他四肢绵软,只是安静地被女人摆弄。
“对,然后你会变成活死人。”
Eve的手滑向他的皮带,随着皮带扣解开的声音,她能感觉到他的胃部一阵蠕动。而她钟爱在这时与他亲昵,耳鬓厮磨,她低声说。
“但我要你在我之后,我们一起。撬开头骨,打开胸腔。只要我们的大脑完好,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等我成为活死人之后。”
附录 二
患者:我知道我比不过他。
患者:我成为不了母亲的孩子。
患者:父亲?我不知道,他还在拿我的记录作为工作素材,不是吗?
患者:是你泄漏给他的,是他雇佣你的,是吗?
患者:不,不。你不用回答我,我不在乎。
患者:我不在乎。
患者:你知道吗?就在那天晚上,我离开了他,离开了父亲母亲,是Eve找到了我。
患者:她说她可以给我他没有的,她可以让我有一件事胜过他。
患者:——对。她把处女给了我。
治疗师:当时你是什么样的感受?
患者:我很害怕。
患者:身体发抖,但是动不了,感觉快吐出来了。
治疗师:你觉得很恶心吗?
患者:很恶心。
治疗师:你是否认为你受到了伤害?
患者:我受到了伤害。
患者:但是没关系。
患者:在我感受到伤害时,我知道她爱我。
治疗师:你感受到了爱。
患者:我感受到了爱。
附录 三
发件人:福神 武
收件人:姬城 棟
标题:关于之前你让我找的人
正文:
我找到那份报告的主人了,也把报告交还给了他。
他看起来很平静,对于自己的治疗记录流出到外界这件事,似乎不是第一次,也并不感到惊讶。
值得注意的是,我看到他还有一名活死人室友。
他不记得自己名字了,但我认得他。是的,是那名指挥家吗?
我记得他的姓,是个很滑稽的回文。
Lerrel。
——对了,卖你那副画的画商是不是也姓这个?
福神
·我在睡着边缘一通狂冲jpg
·主要是把樱井和小林老师的互动跟细川所长的互动补了,椿那边也补了一下之前pt1拿到的线索。力竭jpg
·有ooc全在我,各角色以中人作品为真…?(想了很久还是不记得那个词叫什么了谁告诉我那个词是什么啊啊啊)
·有直接copy了官方线索的台词的地方,嗯(。)
【接pt1: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4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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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尽管城市管理层费心为W市打造积极接受改变的薄纱,也确实和平地遮了三年,但这段时间要是放在另一边大陆的夫兰茜人历史里,那他们会说,嗨,这还只是一个开头而已。欢迎加入大概率会持续至少数十年以上的社会整改运动大家庭!
对于已经用千年研究最自然的生物生死标准的人类社会来说,已有的六年研究和三年W市试管理的行动,在了解这个符合‘半死不活’定义的新存在的问题上,也不过是刚牙牙学语的婴儿观察期。
夫兰茜至少是同种族的国家内讧整治,活死人出现的情况直接上升至事关人类种、更需要小心应对的敏感事项,被多少双眼睛紧盯着的政府压力可想而知。
于是乎,尽管只要活着一天、人体的细胞就会持续死亡,全国各地的寻常人类研究员们还是加倍耗损自己的脑细胞,争取在这些只要大脑不受创、基本能活超普通人类年数的活死人们打算推翻现在社会之前,努力查明这个新的活死状态的秘密。他们利用活死人类尚存生前对社会制度的遵循意识和目前暂时还算有优势的军火压制牵制着这些刚出现六年的存在,争分夺秒地在各自的领域上进行研究实验。
以上的内容中,有多少成份是阴谋论,又有多少是窥见真相一角的,全看社会各人的滤镜。
樱井未央自知没有这种为全人类着想的宏大志向,他也办不到强逼自己当这种人。但是没关系,世界上终究会有这样的人自觉出现,延续人类高洁的志愿。他只需要协助那样的人就可以了。
在未知病毒袭来时,未央还只是一个研究着自己感兴趣的化学工程系大学生。尽管父母及未希都未受病毒影响倒下,但不请自来的各种相关新闻资讯让他确实思考起活死人的问题来:从理论上来说,既然W市存在自然转化和主动接受转化,也就是说这个神秘病毒已经是不可避的,它已存在于所有人呼吸着的空气之中。也就是说他的家人们最终有很大机率被被转化,且可能需要面对其带来的更多被动情况。
在活死人化的影响给父母和妹妹带来严重影响之前,最直接的解决方案还是经典的“控制问题来源,约束问题来源”。
在未央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提交了生物化学的第二学位兼修申请。
*** ***
副驾侧的车门被恰到好处的力度关上,微微低头的未希出现在车窗框内:“我走啦,哥哥。”
“玩得开心点喔。”未央看着妹妹笑着挥别后转身向远处同龄学生们小跑过去。站在那里的是他之前见过的久久宫久和其他同学。虽然今天因为OBLATION的演出,聚集在蒂诗倪乐园的人比前几天还要多,但知道未希和她的同学一起行动的事已经让未央安心些。再怎么说,这么多人一起去看演唱会的话,就算未希忘了给手机充电,也能借其他人的手机打给他。
等演唱会结束的时候该做点什么呢?
办公地点在岸的那边,回家的话,再折回来也有点远。放弃回研究所待着的未央很快在附近的小型农夫市场里逛起来。里面的有机蔬果意外的价格不算贵,虽然还有一些更便宜的需要在近期食用,但成色质量也还可以。未央在手机地图里存下了这家小市场的地址,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片区域发掘到蔬菜性价比亲民的店,在大脑享受由意外带来的快乐化学物质的同时,另一个念头也不禁跟着冒出:通常在娱乐区附近的日常店铺不是都会跟着提价吗?
没继续多想的未央慢悠悠地逛了一圈,迅速挑了一些食材后在收银台前安心地等着轮到自己结账。也终于在站立不动的这时,他才意识到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打电话的人还是应当正在看演唱会的未希。
深知妹妹不会没事在任何演唱会中途打电话的习惯,未央边想着她是忘了什么东西在车上吗,边努力单手抱好所有食材,腾出另一只手解锁屏幕:“喂?”
首先从话筒那边传来的是夹杂了人类尖叫与扩音器指挥声的混乱环境音。
然后话筒的这边,闲置的菜篮发出了蔬果胡乱掉落进来的不满声音。
*** ***
现在暂时没有完美的时机给任何一派完全垄断对活死人的定义:活死人究竟是新的生物物种,还是依然算人类种族的分支;究竟该将他们以有意识的人对待,还是以物理性死亡的尸管制。
因此,当W市的黑板上同时出现了“以活死人特性而大胆表演的热门偶像组合”以及“《W市活死人管理法》的周年庆演出”的话题,这两者便自然地产生化学反应、演化为一个完美的靶子——看起来只需要,上膛,瞄准,扣动扳机,有意者就能获得想要的狙击奖励。任何想趁机挖掘内幕新闻的媒体,任何想要借此发声的社会运动组织。
你想,若不趁此机会射下靶心,那岂不是很对不起特意在你眼前来回晃悠、存在意义即为被你射击的游靶?
至少对一直伺机等候的人来说这已是必然,只是看黑暗中的哪方率先夺得头筹。
5月20日这一天将注定只会是其中一个引起W市动荡的引子。
樱井未央唐突想到。不过他很快就因为自己这暂时没有明确证据而将这个凭空胜出的感觉抛到了脑后,转而将注意力放到手头的周间报告上。
距离5月20日已经过了几日,但受惊的妹妹和现场的混乱画面依然不时闪回他脑海之中。这件事提醒了他,即使是重获第二次生命的未希,也可能在当时一个不走运就连最后的电话都打不出。
目前他能做到的就只有为她正确的临场判断感到欣慰,感恩于未希的相安无事;他现在的研究还暂时找不到能一劳永逸地让自己无需担心未希及家人未来是否顺当的「解」——最近课题的实验进度也有些停滞,究竟是哪个步骤他忽视了最微小的逻辑,还是哪一环没有使用更有效的模型?
虽然还有一段时间才到进度报告日,但琐细的烦闷感已经如虫群爬上他的后脑。荧屏上的单字断断续续地冒出几个,又来来回回换了几次,最后光标还是将所有刚输入的词句删得一干二净。
不再盯着没什么进展的文档,粉橘发研究员从座位前站起,离开了还在作业中的电脑。
“喔?休息了吗?”刚要经过其中一个同事,对方就从实验中抬头,瞄了一眼他的电脑,“能给我顺路带点东西吗?”“嗯,坐太久了,去透透气。”未央无奈地笑了一下,“不过我有事要办,我回来的时候可以帮你带;还是老样子?”
“这个时候办事?”同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一副了然的样子跟着笑了,“老样子老样子,拜托你嘞。”
对爱八卦但没猜对情况的同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樱井未央带上了实验室房门。
***
“才不是在说哥哥的事情啦,我是在说OBLATION啊!”
一出门,便能看到一名棕色长发、看似乖巧的年轻女性正抓着一位西装笔挺的黑发男性做出如此发言。看来是OBLATION的粉丝,樱井未央单从这句话并不清楚前面她在说什么,难道这是他的妹妹?
“久等了吗,小林教授?”
被喊出名讳的男性转过头。显眼的额前白发、左眼的烧伤疤痕以及隔绝外界的口罩手套组合,组成了樱井兄妹现在认识的小林政美。确实是他,“这位是?”
“未央。”小林右手示意了一下旁边这位女性,“偶遇的孩子,她原本也是来找在研究所的哥哥,但可惜因不接待一般访客,所以没能找到。”
“喔,他叫什么,我说不定认识呢。”虽然未央并不认识所里的全部同事,但如果能帮得上忙,他并不介意回去跟对方说他的妹妹在找他。很可惜,在听说了此人的名字后,未央只能摇摇头表示不认识。在后面得知这个人被研究所开除后几个月彻底失联后,倒是挑起了一小点儿他的好奇心。要是之后见到他的话,会跟她联系并跟这位哥哥转达她来找他的信息的。未央如此跟女子送别道。
“对了,这是刚取的。”小林接过刚才未央拿来的一听咖啡,右倾罐身便看到了在咖啡一词旁的副标题‘营养液’。“如果您更想喝别的,我可以再去售货机拿。”未央补充了一句。
“谢谢。你还是老样子,很热心啊未央。”他们穿过一条玻璃走廊,看着研究所大堂和入口一步步远去。“哪里,只是能帮到的就做而已。”小林政美在他这位前学生的带领下在其中一个会客室中坐下。今天的阳光很不错,会客室内就算不开灯,也能依靠宽阔的落地窗变得十分敞亮。
樱井未央不是很确定他们这次的会谈性质是什么,他的前大学教授在后来变成了他妹妹的现高中老师,而推荐他进研究所的这位恩师似乎也很久没接触生化研究了。基于前几天发生的事,坐在小林右侧的他开口问道:“这次您来是想谈…?莫非是未希在学校方面有什么情况吗?”
那日,未央接到了妹妹在蒂诗倪打来的电话。
得知舞台前发生枪杀案,过后舞台崩塌,导致了她与同班同学走散的一连串变故后,他一边嘱咐妹妹先靠墙避免被人流挤倒、并尽可能到门口和自己回合,一边心里为未希没事而松了一口气。由于未希发现了久久宫久被踩坏的手机,于是未央在驾车赶往蒂诗倪乐园的途中也给这孩子的监护人,小林教授也打了电话告知情况。
尽管那区域的交通也因此有阻滞,所幸这些家长监护人们赶到门口时,孩子们都相安无事——至少在物理上没事,但未央不敢想象,对十分期待这次演出的未希精神上造成了多大的刺激。
…如果是那个穿着奇怪营养液瓶装的怪人也塞给未希奇怪味道的营养液让她受到刺激的话…想起当天等未希出来时被莫名其妙塞了一瓶的未央眯了眯原本就眯着的眼。
“啊…不,未希那边没出现什么情况,”就在对方表情变得严肃的时候,小林轻轻摇了摇头,“她是个好孩子,如果有什么我也会告诉你的,这一点你放心。”男人拉起易拉罐环,喝了一口提神的咖啡味营养液后道,“这次我来,是有一个委托想找你帮忙。”
***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樱井未央并没想到他的生化系教授会找他进行这样的委托。换做是他以前认识的小林政美,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会无故有这样的需求。
考虑到委托的内容涉及研究所所有物,而他也并不想贸然违规,青年研究员斟酌了几秒:“这件事我暂时不确定可不可以做到,不过我会替您留意打听一下。无论可不可行,只要有消息的话,我会再联系您的。”
黑发男人点点头,以前从事过研究项目的他也明白其中缘由:“那么就拜托你了,未央。”
事情聊完,师生二人很快就回到研究所门前。在送别恩师之即,樱井未央想了想,还是喊住了老师,将之前迟疑的问题摆上了台面:“教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小林转过身,在台阶前停下脚步。
“您为什么要囤养他们呢?”
男人那双黑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因为可怜啊。”
未央啊了一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呢。”
进研究所的这些日子让未央已经惯于科研业内争分夺秒的激烈竞争。他原还以为小林是打算再私下进行研究——在这个互相学习又互相提防的环境中,未央其实并不意外,但在得知教授的这个答案时,又为自己没及时看出老师仅仅是出于这个角度,向学生提出希望将要处死或濒死的实验动物给自己继续养的请求而感到有一丝不好意思,剩下的两分惊讶于时间对人的改变,以及更多的‘教授似乎变得更多愁善感了’的感慨。
他看着小林慢慢走下台阶的身影,印象中昔日要刚硬许多的后背现在已变得佝偻。
### ###
星期四是一个奇妙的日子。
还未到周末,又刚过了周中。说不上周末前夕,也算不了——
“劲霸星期四!”
还没等稻沢椿想完,她就被一个全家桶猛男和大薯条寸头男的复读打断了思绪,
“狂欢蝴蝶鱼!”
哦对,她被好奇这个活动的同事邀请一起下班的时候去这家蝴蝶鱼酒吧组队体验了。
这件事的前情提要是这个同事一个人不好意思去,扭捏觉得就像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唱k一样很惹眼,于是大家都去了。椿虽然觉得一个人做这些事没什么惹眼的,但是并不介意一起走——反正顺路。
于是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猛男们和同事们带着坐到酒吧其中一桌,“欢迎各位来到蝴蝶鱼妙妙屋!”穿着的奶牛皮草酷哥在台上宣布道,“请大家打开自己的包裹,换上衣装。享受劲霸之夜!”
——怎么还没点酒就开始给客人送东西了。
这样想着的椿低头打开了放在自己面前的包裹,然后沉默了。
“现在的酒吧为了博回头客和业绩,也是很拼啊。”
椿看着包裹里的食品券,镭射票以及一件小鸡土豆泥衣服,喃喃地评价道。
她转头就看到同事们已经很嗨地换上了衣服,身边的人形自走食物数量突然增加让椿有一种自己掉到全家桶里已经成为食物的一部分的错觉。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这位客人,这是您的旋风饮品~”
将食品券兑换后,一杯燃烧着的三重炸弹鸡尾酒就这样被巨型食物店员呈上了。
虽然不是酒吧常客,但椿听说过这款鸡尾酒很考验调酒师的技术;从现在这个清晰可见的三个分层来看,那位cosplay山德士上校的调酒猛男技术确实不错。
身上的伤疤看起来也身经百战的样子。在等待酒精燃烧完的时候,椿一边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别人的肌肉,一边思考了一下他们在太平间相遇的机率以及对方可能的死因,随后举杯向那位调酒师致敬,一口干了。
嗯,还蛮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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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然空腹喝鸡尾酒的下场是,以椿的酒量来说会容易微醺。
不过她并没有到不能走直路的情况,只是可能会不小心走远路程度罢了。
于是稻沢椿一路走到九点多才到家。
在八角和饭团看到她出现在客厅时,拿着一堆莫名其妙东西回家的椿仿佛刚春游旅行带了特产回来。
“给你,营养液。”
她把一瓶营养液塞到八角手里,这是什么味的啊,八角问。她故作神秘,我听说现在很流行的味道,你试试就知道了。对方回答,听起来很可疑啊。“那你就扔了吧。”她啧舌摆摆手,将被迫照的大头贴扔到柜面,从全家桶包裹里掏出小鸡土豆泥的衣服,利索套到凑过来的藏獒身上。“啊,我就知道很适合你。”椿对自己的天才杰作很满意。
饭团这边还嗷嗷地悲鸣,那边想了想算了不好浪费食物的八角就打开瓶盖喝了几口营养液,然后他转头就吐了:“椿姐你这是哪里弄来的啊!”
“一个跳着天鹅湖芭蕾舞、却穿着营养液瓶装的奇怪光头给的,”想了想在乐园前遇到的这个自称营养液仙人的人,又回想到今天在酒吧的所见,椿若有所思,“难不成现在的流行服饰是物品拟人吗?搞不懂当代时尚圈。”
回答她的只有八角狂灌冷水漱口的声音。
于是接上这个对话的是她毫不在意地开始更衣的行动。
“我要洗澡了。”
意思是你要漱口就去用厨房的水池。
微醺状态下的稻沢椿更没有惜花怜玉之意地把八角七斗从洗手间赶了出去。后者很委屈,这个女人一没有告诉他今天不回家吃饭,二给他带这种口味的营养液不说,三居然还不让他用洗手间的水池。他也是有为这个家做出贡献的,他也有权用洗手间的水龙头漱口。
但八角七斗终归没有凭着家务优秀贡献者的底气,重新推开不用想就知道又没锁的门,转头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地奔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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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研究所遇到所长这件事,理论上来说十分合理正常,但当你真的无心拐角遇到他时,又有那么一丝被抓包的尴尬。
——这是原本在思考如何跟同事低调打听研究所实验动物去向的樱井未央,在随便逛到一个十平米房间中偶然遇到细川所长时的心情。好比还没开始做小偷小摸的坏事,就立即被最高负责人撞见在做行窃准备一样单方面的空气凝结情况。
虽然可以直接晓之以情地问所长能不能将面临死亡的实验动物转移到所外进行临终陪护,但未央感觉这个法子除了在自己的所内履历添上一笔负面记录外,能动摇细川亘什么。
尽管他并不熟悉所长,但捕捉到了熟悉的以研究/■■为首的气息——也可能是上一个有这样气息的小林(元)教授给他的学生时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让他在处理类似情况时格外小心。
并不打算贸然丢了这份工作的樱井未央原计划是从研究自然转化的活死生物研究部同事那边入手的;只是,在他逛到的变温动物展示房间中,发现一只在玻璃缸内仿佛标本一样静止的小型鳄鱼后,好奇心不由得让他暂时放下了警惕。
——其后果就是被背后突然出现的“你对它们感兴趣吗?”话音吓了一跳。
看起来就是开小差被所长抓包。嗯,去掉看起来,就是在开小差。
“所长好。”樱井未央面向浅蓝发男人,点头致意,“我很少见到这么多变温动物,以及没想到会在非研究部门看到活死动物。”那只小鳄鱼投射回来的视线,并不是寻常的‘生物’。
“这是我个人兴趣用的动物展览室。”似乎没有太在意上下级的距离,细川也走近那只小鳄鱼,看着它平淡地简单回答道,“从有专人照顾的层面来说,你也可以说它们是我的宠物。”
“宠物啊。”未央的视线也跟着细川重新回到了那只活死鳄鱼身上,“这里给它们标识的都是实验编号一样的数字,我还以为他们也是实验动物呢。”
细川垂眼看着他的鳄鱼:“是宠物或是实验动物并不重要。”
“它们最终都会是「一样」的。”
两位研究者之间回到了观察玻璃柜中生物时的寂静。只有实验编号为名字的活死鳄鱼在看到来人并无投喂之意后,重新闭上双眼小憩。
“如何,樱井先生。”年轻的所长这时终于看向他,“相较于现在的生化研究部门,对活死动物更感兴趣吗?”
“怎么会呢。”未央轻快地笑了笑,“来研究所工作的大家不都是为了研究活死生物而集结到一起。我对活死动物不感兴趣才奇怪吧。”
他俩都知道这个答案并不算得上是完美,但细川并没有在意:
“那你对活死动物实验有什么看法?”
并未料想到细川所长会问他这个问题的樱井未央停了停,随后回答:“为了更好地了解制造了活死症状的病毒,活死动物实验是必要且必经的。”
“正如以前普通的实验动物在实验中的重要性。”
“确实,动物研究也是必要的一环。”
细川认同地缓缓点了点头。观察到所长似乎对这个话题接受度尚可,未央顺势抛出了他想打听的问题:“这么说来,除了这只鳄鱼,其他研究所死亡的实验动物,在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
看着电子邮件的内容,樱井未央沉思片刻后,将内容全数删除。
然后拨通了电话。
“晚上好,是小林教授吗?打扰了,这里是樱井。”
“今天我去打听了一下,所里的实验动物们如果死亡复生,也会被继续研究。鉴于这个原因,恐怕我没办法帮您直接从研究所里将‘退休’的实验动物接到您那。”
从话筒里无法看到小林政美对此的神色反应,只能通过他的话语进行判断。樱井未央顿了顿,继续表示来电的主要来意:
“不过如果老师对活死生物有在继续研究的话,希望有机会让我也帮上一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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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吹完头发的黑发女人惬意地倒在沙发上休息,却没有和平常一样顺势打开电视。
房间唯一的灯源,走廊边的感应夜灯也在不久后因为无人经过而熄灭。整间屋子立即被漆黑拥抱入怀。
随着黑暗中某人踢到什么的吃痛声,夜灯又亮起来。“椿姐,不开电视的话,至少把灯开开吧?”八角七斗一边大声抱怨,一边摸索着墙边要去开灯,却不曾想后脑勺立即被空啤酒罐击中:“别开,开了就看不到了。”
八角不得已努力眨了眨眼,适应了连室外比室内要亮一些的环境。这时他也才看到稻沢椿正仰躺着,安详抬头直勾勾盯着窗外,于是他也自然地平躺到沙发旁的地板上,和她一样双手交叉地放在小腹上,看向窗外的黑夜。“看什么啊?”他问。
“看未来会有多坎坷。”
“啊?”
“开玩笑的。”即使是开玩笑,她也没笑起来,“只是这里看出去有点像那边的夜晚。”
稻沢看着夜空逐渐清晰的模糊星点想起来,今天回家经过中央公园时,路过看到一个黑衣人带着疑似装有活死人尸体行李箱、随后被人们重重包围打倒的事。在河岸边见到的穿着研究所大褂但形迹可疑的男人、强买强卖按人去试用的大头贴宣传职员、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怪人怪事。
见两人都躺着,藏獒犬也凑过来趴下,八角趁机将头枕在一堆毛中,也在这个适合看到了她所看到的夜景:“哦,确实像。”像以前他们还在椿家宅子时看到的乡间星夜,在这个角度恰好避免其他灯光射进眼中影响辨识微弱的星星。
两人一高一低地肩并肩,仰头看着倒下的夜空。
没有电视节目的噪音,也没有窗外的昆虫声,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无声注目的时间之长让八角怀疑椿是不是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她冷不防地突然打破他们的平静:
“W市感觉也要开始波荡了。”
黑夜与它朦胧可见的星星们像一张网,将稻沢椿的思绪吸回在工作休息时,看到的HIROKI死亡全过程视频。原本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被杀现场记录视频,直到她看到这位活死人偶像在临死前,特意看向观众席的某一个位置。
真是不得了的死亡视频。
被黑暗包裹着的椿闭上眼,换了个姿势迎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