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已开放设定投递,现已放出第一章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以汉末两晋为原型的割据时代中发生的武侠企划,围绕类似天下第一武道会的“无遮大会”展开,不涉及修仙玄幻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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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远游之人,手里余钱不多,在客栈里翻开钱袋时面带难色。大路上,几名丐童自马车与外客之间跑来跑去,冻得红脸蛋溃烂,跌撞地在街上寻乞,他刚自缠脚的善心当中脱身,如今又遇上英雄的难关——嵩山脚下,村落比城郭易居些,可要想再盘桓多日,仅靠目前这几文,便难以为继。
宁羡云就是这样上山的。在风雪中,掸了掸翻毛的领子,同门客僧行礼。少林是个宽容的地方,加上宁羡云对窘境十分淡泊,还能余出心力论几篇佛法,门客僧看他的表情便从圆融的坚冰里破出一丝和善。腊月初六,宁羡云盛了一勺饭,浮起几根没油的咸菜。听管饭的和尚说:“庙会……”
“庙会?”他问。
稀饭被一扫而空,和尚拎起桶,不忘嘱咐一句,“施主,明日不必往这里拿饭了!”
宁羡云自上山起便极少出门,这一夜油灯点到很晚。第二日清晨,禅寺以静著称的前院已经热闹起来,他自廊下绕了几圈,往常向着阴凉与霜露敞开的、雕花的木窗棂,如今都已上锁。天底下唯独这些泥塑的雕像最怕沾染上人间的烟火气。
“庙会啊。”他说。
后山是少林寺安置访客之处,几排位置偏远的厢房,依山势而造,唯一的好处便是租金低廉。他从后门折出,踏上山腰青石垒作的台阶,踏入人群当中。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腹中空空。
佛家戒律森严,腊日迎客便万事不忌。宁羡云拖着脚往前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他是真饿,非真饿不会找这个吃:一牙蒸饼上抹了盐,在嘴里嚼来嚼去。踏入殿门时已趋正午。
佛寺缺不得香烛。庙会自然也缺不得香烛。红尘涌入佛门,六根清净的和尚们隐没在烟雾中,面容都显得高深些。
“往常,豫州也有如此景象吗?”宁羡云想。
舆图上曲折南行的线条。这一路,山河并不如他多年前逃离时那般涂着血。庆典在腊月,年以稀落的爆竹声宣告结束,人们脸上粉饰着一层久释的麻木。时隔多年,他实是个陌生人,陌生地打量再度经行处。遍地鲜血回闪的次数太多,已经在记忆里陈旧,游子,没脚的飞鸟——
——直到天际黑了下来。
人世间挣命如沉浮,宁羡云早乘舟顺流而下;凭借这种逃避的心境,他在他生命里各种所谓的惊变奔波。早年离家,说是远游,后几年和流浪差不多,直到在魔教歇了脚,见识到教内人物倾轧后,他才找了点托词,又回到伤心之地来。
比如今日。若提前得到消息,恐怕连门都不会出。他想起信上新鲜的墨痕,眉头皱紧。
日食既至,傩戏是最先停在原地的队伍。油彩画脸、维持着各类张牙舞爪动作的童子们从最外圈开始崩解,卷入四面慌不择路的人群。拉紧的手被冲散,呼救声淹没在踩踏当中。在如此慌乱之中,仍有高昂的痛哭声在人群当中生发:“皇帝无德!这是上天的警示啊!”
宁羡云听得有些震动。他原先被挤到墙边,此时竟脚步不稳,在共振造成的重影的烟雾当中,身子贴着墙面下滑。手指抠进砖与砖之间的空隙,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声音仍不遗余力地播撒着,控诉皇帝,控诉无能的尘世,皇帝不服其位,百官喑声,本应为侠之人却拿起屠刀,没有任何人在他们应在的位置上,负他们该负的责。人群互相踩踏、夺命而逃,但人祭并未撼动一丝一毫的日光,让它们重新照耀这片云头下的土地。
殿门发出低沉的轰鸣。门栓粗如合抱,一头落到地上,门缝里渐渐露出晦暗的金身。禅寺当中,少林武僧手持棍棒,队伍列出一丝不苟。更多的,却是他们身后捧着蜡烛的僧人。
僧人鱼贯而出,手掌大小的微光驱散阴霾。安宁与秩序几乎在日食后的瞬间就降临到了民众头上。
嘶喊和痛骂便也很快淹没在感激的经颂声中。波浪似的下跪,轮到他那一排了,于是宁羡云连忙跪在地上,头深深磕进别人踩出的脚印里。
星斗临天。宁羡云栓好了门,坐回榻边,递进黑暗一条白布。白布被匆匆使用,沾着油彩还回来,投入火盆中。
火盆放在床下,里面摞着干柴,最顶上,是撕碎了的浸透了墨的字纸。
丐童脸上还有些油彩。就躲在宁羡云对面,被褥的阴影当中。
“他们叫你来给我送栗子?”宁羡云说,“可惜今日无灰堆可烧。”
丐童盯着他,清了清嗓子,阴森地说:
“痴人说梦!”
“过来点。”宁羡云的和颜悦色焊在脸上,比铜钱还硬,甚至伸手招揽他。
“你只是一枚棋子,也想知道秘密……别碰我!”
“你的身影要透出窗户了。这可和我没关系。”宁羡云继续靠近,似要按上丐童的肩膀,孩子警觉地矮下身往旁边一滚,从兜在手里的前襟,滚出几颗毛栗子,散在床铺上。
宁羡云两指优雅地捏起一颗栗子,对着月光看了看。
“这是什么?”
丐童涨红了脸,油彩亦不能遮,两人小声吵起架。话题只围绕某个核心,因此说话也只是互相将一把刀递来递去。一个说你们魔教……另一个说,怎么,不是你的?
“我知道你同他们有些关系。如果你不想插手,跑到这里来干嘛?”丐童嗤道,“发配么?还是督军?”脏兮兮小脸蛋,满目松弛后的早熟。
宁羡云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不过,袖手旁观结果就是为同僚做嫁衣,也算一种连坐——只是不知道这地方的佛,会不会给我批个罪加一等。”
他旁听和尚们日课时,丐童将他的居所当做秘密集会地,大摇大摆。他提起丐童头上裹着的头巾,底下是未及寸长的青茬。丐童不跑了,飞快把布包回头上,警惕地按着下沿直到手指发白。
“你是从禅寺里逃走的。”宁羡云道。
丐童只说:“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座庙全烧了。”
他们交换了所谓仇恨的眼神。宁羡云饶有兴趣地从这幅躯体上提取还没被仇恨剥除的生命力。和丐童相比,他已是一面不断下沉的,轻薄的纸灯。他问:“别的办法呢?”
“什么意思?”
“让你的仇人,想不到向你复仇的方法。”
丐童错愕地看着他。
“以后,你会有更多仇人。遇见仇人,你要笑着献出几样东西,让他吃下你的甜头。然后,他才会为你所用。”
丐童看他,歪着头,似乎不可置信,大部分是迷惑。
“你告诉我这些,给我这些,是想干什么。”又道,“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宁羡云为这回应畅然大笑。他此时背对偌大一尊佛像,是少林寺中最受尊崇的,却也由于名气与威严,信众都低眉顺目,不敢面见,以至五官上甚有积灰。这一笑,灰尘扑簌簌下落。道:“罢了。”
他两眼忽然利起来:
“这地方,对沾染罪业的人,算不上仁慈。”
他低头道:“因此我阻止你,也不是为了救他们。”
夤夜,不远处传来打斗之声。火盆毕剥,火烧起来,栗子滚烫,好像碳在烧他的嘴巴。静悄悄的院子里,他边吃边去看丐童,熟睡,无论怎么拨弄都不醒。手指上还有醉心蜜的香味。他把丐童放到自己床上,盖好薄被,看着他迷睡着,露出红扑扑的脸颊。
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做这些,他只会大笑。可如今,即使是如今,他也不信这些。
“皇帝。”他摇摇头。
宁羡云坐回桌边,摩挲着倒映火光的光滑笔杆。前一张写满墨字的纸被他揉皱,投入火盆,慢慢化为灰烬。
灯影下,他继续给魔教写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