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被欺负的孩子,还是孤单的孩子,你们都有一个藏身之处,这里黑暗、无光,仿佛连外界的声音都无法透进来。
纸箱、床底、柜子、楼梯间;无论对于你而言这是什么地方,你总会躲在这里。
直到下一次睁眼后,你的眼前出现一簇蜡烛的火苗。
限定为6-14岁的儿童企划,场内投递人物卡请携带链接至企划组私信。
场外仅需符合企划设定。
在被关进储物柜的那个时候,栖自己其实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的。她只觉得自己回家的时间又被迫延迟,尚且不知道何时才能有人打开这个被从外面上了锁的储物柜,把她从里面放出来。母亲回家的时间并不固定,栖也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母亲是为了她才这样疲累,她是知道的,她在此时此刻只唯独对无法提前回去为母亲准备晚餐而感到抱歉。
夜幕降临之后的储物柜很冷,也很黑,好在年仅十二岁的栖尚且瘦小,只需要将自己抱得稍微更紧一些,就能略微抵挡那一点寒意,用自己的体温对自己施以聊胜于无的安慰。但是这里太黑,也太安静了,不知何时,栖的眼睛终于缓缓地闭上,储物柜的内壁很硬很凉,但她如今却也没有对此挑剔的余裕,微微靠住支撑住身体后,睡魔便将她彻底俘获。
不知过了多久,栖依旧是在浓重的黑暗中醒来的,然而四周却不知何时被扩宽了许多。她如今似乎身处一个角落,原本被用来支撑身体的柜壁被墙体替代,束缚她的那小小的四方也已不在。她微微揉了揉尚且惺忪的眼,正准备站起身,却又注意到了一抹小小的亮光。
循着光看去,栖便看见了一个被天蓝色玻璃包裹在内的蜡烛,那蜡烛被放在了玻璃内部凹陷下一些的平台上,显得有些短,却又好像能燃烧许久似的。除此之外,那蜡烛旁还放了一把天蓝柄的小刀。栖此前并未怎么使用过这类物品,它太锋利,容易伤到别人,每次拿起母亲就会露出担心的神情,愧疚感紧接着就会填满她的心。不过如今并没有母亲在,她便怀着一些新奇感将那刀和蜡烛一并拿了起来。
也正因如此,她才注意到,小刀下还压着一张不大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大小和风格都不统一,像是某种恶作剧,上面的内容更是如此——「你想要温暖的家人吗?」
温暖的家人?不,母亲一直都很温暖。虽然她会哭泣,会抓住自己的肩膀用很大的声音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会忙碌得有时候晚饭凉了也没到家,但那之后,她一定会将自己抱在怀里。那个怀抱是温暖的,栖喜欢那个怀抱,也喜欢那样的母亲。
栖自顾自地在脑内回答了这个问题,却又在那之后驻足了一会,才将这纸条收起。她因这个问题想起母亲,又因此后知后觉一般地意识到如今的状况一定会让母亲担心。于是她举起蜡烛,用那点烛光照亮前路,随后也因此注意到,前面每隔着一段距离,都有一张与刚才那张纸条相似的白色纸片。它们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在引路一般。
栖犹豫了一会,但很快就在四周浓重的黑暗中选择了相信那些纸条的指引。于是她走上前,拾起那张纸条,下意识地也看了一眼。
依旧是那样的字体,只是这一次内容改变了:「你喜欢永远回应你的声音吗?」
会有那样的声音吗?这是栖首先冒出的想法。母亲虽然会回应她,但不是永远,因为有时她也见不到母亲。而学校里的其他孩子们只会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将她推开,或者推倒,再带着那样的笑声纷纷离去。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声音,她会喜欢吗?栖却是自己都不知道了。
随后再往前进,这是第三张:「你对你的家人满意吗?」
对于母亲当然是满意的。栖知道自己的母亲吃了很多苦,只因为她决定将栖生下来。栖想要为她分担,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学校里其他孩子的家人,除了母亲,还有父亲。父亲是什么呢?栖不知道。她从没见过,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提,因为她知道这只会成为母亲的伤疤。可是她曾经在路上看见的,那些被称作“父亲”的人,看起来是那么高大,又是那么的令人感到安心……
不,不对,不能再这样想下去。栖赶紧甩了甩自己的头。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怎样都好,因为她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是母亲今后唯一的依靠。母亲也这么说过,所以,她得努力不让母亲担心才是。所以,这次应该先离开这里——
但当她下定决心,正准备迈出一步时,她无意间瞥向还没收起的第三张纸条,却发现上面的内容不知何时发生了改变:
「你会喜欢这里的。」
这像是某种宣告,太过笃定,一时激得栖再次忘记了前进。一直以来的寂静在此刻像是化作了一张网将她包裹住,栖低下头,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张纸条,也将蜡烛握得更紧了。
“为什么……会喜欢上呢……”
黑暗中终于响起了一个少女颤抖的声音。
“我好害怕……我好想母亲……”
但最后少女也只是这么说,她咬着牙,还是没有让眼泪自由地离开眼眶之中。
墙壁的缝隙里,一张纸条掉了出来,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明显。白色的,四四方方的,轻飘飘地如羽毛般落下,橘咏未把它捡起来,辨认出上面模糊的字迹:仿佛从不同的地方拾取了不同的字迹,再将它们按照一定规律拼贴在一切,最后凑成一句完整但没头没尾的问句——“你想要温暖的家人吗”,那些歪斜的字迹似乎有让人头晕目眩的能力,又或者说是因为处在这样漆黑狭窄的走廊之中,呼吸声都会让人变得草木皆兵,来不及思考这是需要回答的问题还是某人的恶作剧,未曾停下的步伐带来了更多的问句。
「你喜欢永远回应你的声音?」
「你对你的家人满意吗?」
橘咏未停下脚步,回忆起那个改变一切的下雨天。冰冷的雨撞着玻璃,门外是掩盖不住的父母的交谈声,他们谈起他、他的未来、他的一切,但独独不询问他本身。起初他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往窗外看去,远处的山峦云雾缭绕,层层叠叠,他看得那么认真,装作深深沉入那些被雨模糊的风景中,响亮或沉默都不重要,他唯一需要的是远离门外如同诅咒般萦绕耳边的声音。随后他睡了过去,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在那样的心境下入睡的,或许是不同于平日的昏暗光线,又或许是一颗疲惫的心,总之他倒在床上,只觉得这个白天黑得如同关了灯的夜晚,所有的发光体都被遮蔽,再次睁开眼,却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一路往前坐去,小心翼翼,生怕一点动静惊醒到沉睡的凶兽或是垂泪的女神,手中攥紧的白色纸条似乎成为了缓解一切情绪的工具,停下来的瞬间,他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最初改变,那张纸条开始变化,黑色的字体被赋予生命般震动着、扭曲着,心跳声从四周隐蔽的地方袭来,他几乎要因为这些刺耳的声音晕过去的时候,它们又重新归于有序的平静,纸条上的字合为一体,最后齐齐变成了一句话——“你会喜欢这里的。”
仿佛过去很久,他也因此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从学校的同学老师,到来家里做客的血亲和朋友,他们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而他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越变越薄,一旦有风吹来,温度迅速裹住他的身体,他从未如此轻易地感受到这些,所有的部分——他的脑袋、四肢、甚至是五脏六腑,随着逐渐透明的身体,一点点离他而去。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一切。一开始是声音,随后是触感、再然后是嗅觉,他意识到自己不再属于自己,意识到被所有认识的人忽略,一种即将要消失的感觉慢慢吞噬着他,他的存在逐渐融入空气和呼吸之中。他在这时候看见家对面的窗户后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很熟悉这个人,这是居住在他隔壁的同龄人,佐藤一夜。
分明隔着一定距离,按照正常人的视力来看根本看不清,可橘咏未却意识到自己清楚地看见了她的模样。留着一头白色长发的少女站在床边,平静的红色瞳孔注视着他,看见的一瞬间,佐藤一夜笑起来,嘴唇翕动着,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你也在这里啊”。
再睁眼,他再次从梦里清醒过来,前方是黑暗的环境里唯一的光源——火焰的光在幽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冷。没有风,因此烛火如同被固定住一般原地不动,随后他又在蜡烛的脚边找到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小刀,足够锋利,映出他的半张脸。橘咏未走过去,拿起烛台,又试探性地拿起那把小刀,在碰到刀柄的瞬间,一只白到堪称苍白的手出现在一旁。
橘咏未下意识后退一步,也因此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身侧的女孩子穿着白到刺眼的裙子,即使处在黑暗中也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漂亮的白色长发,她轻轻笑了一声,抬起手臂,手中拿着款式明显不同的烛台,随着晃动的风,摇曳的烛火映着她脸,精致、白皙,容不下任何瑕疵。是佐藤一夜。
这个故事要追溯到几年前,隔壁搬来新的邻居,却一直没能有机会正式见面,某一天他回家,路过走廊时看见没能关掉的房门,本着好心提醒的想法敲了敲门,偏偏却遇见一阵堪称剧烈的风,他的手堪堪碰了上去,话都没能说出口,就被撞开。于是他看见房间里的样子:没能开灯的昏暗房间里,风从大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卷起窗帘和随意摆放在茶几上的几页白纸,在空中如羽毛般飘动着,又迅速落下来,而在窗台的边缘,坐着一个穿着白发女孩,她背对着他,长发散漫地扬起,洁白的裙摆像绽开的花朵。
“真是有意思。”她微笑着,他被她的声音从回忆里拉出来,烛火再度晃动,这次指向了不同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狭长的走廊通向未知的黑暗,仅靠蜡烛的光无法辨认前方究竟会是何种存在。她看着面前的路:“一起走吧。”
佐藤一夜用的是肯定句,她如此笃定自己开口之后橘咏未一定会答应,而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橘咏未拿起蜡烛和小刀,快步走到她身前,回头看着她:“我走前面吧,你小心点。”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间房间里,与其说是停下,不如说因为突然出现的斜坡而坠落,最后落在了房间门口。柔和的音乐在下落时响起,细小却清晰,让人昏昏欲睡,橘咏未猝不及防,如同被海浪吞没般,一头栽进了玩具堆里,他从中挣扎出来,去寻找原本在身后的佐藤一夜。
“佐——”
“我在这里。”佐藤一夜的声音传来,他回头,白发女孩正弯着腰,在一群玩偶里寻找着什么,最后停了下来,“快过来。”
橘咏未走过去,音乐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在破旧的玩偶堆里,他看见了一只熟悉的玩偶。小小的,白色的,针脚蹩脚的小熊,他和佐藤一夜都无比熟悉的小熊——那是他在学校的手工课里亲手做出来、送给身边女孩的礼物。
“真眼熟啊,你觉得呢?”佐藤一夜转头看着他,“像不像你送我的那只?不如说……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们朝着玩偶伸出手,在碰到它的瞬间,那段陌生却温柔的歌声消失了,四周变得无比寂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橘咏未于是重新打量起那只小熊,在成群结队的玩偶小动物里,它并不显眼,可是因为和记忆里的那个存在如此相似,他们几乎是一眼就锁定了它。
一眼、两眼,从小细节到整体轮廓,橘咏未终于确定,这就是那只他亲手缝制的小熊:“这就是——”
“是啊。”佐藤一夜早就认出,她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务必了解,她回应他的话,“这就是你送我的那只。”
白色的小熊安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沉默地等待他们做出下一步行动。
“留下来吧,栖,和我一起,永远的。”
带着温柔微笑的“母亲”如是说着。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那还得从不久前的编队敲定说起。
阿丽亚作为这里来得最久、也很了解大家的人,自然而然负责起了每日巡逻队伍的敲定。栖对此从来没有异议,她没有一个人深入黑暗中的胆子,尽管她也明白,出口或许就在黑暗之中,但一个人的话,就总是会想起曾经一个人被“落”在那些黑暗的地方的记忆,像丝一样,将她绑缚在原地,一步也迈不过去。
这应该就是胆小导致的吧,栖想。因此,在得知这一次是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探索后,她难免地放下了心。
三人一同前行了一会后,摇曳的烛火猛然停驻,率先打破宁静的波利利比斯吸了口气后,带着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请问你们有没有找过出去的路?”
那算找过吗?应该不算吧,于是栖摇头,倒是另一个人——阿觉,她点了头。不过,不论此前是否有找过出去的路,只有两件事是肯定的:一个,是她们都想要出去,不论原因为何;另一个,便是至今为止,她们……至少她们三人中,没有一个人找到了能够离开这里的、出去的方法。
但没有找到并不意味着没有,它或许正是出口隐藏在更加黑暗、更加深的地方的证明。毕竟她们中,不管是谁都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不管是什么。于是,互通了一些想法的三个人各自用空余的手拉起彼此的手,继续一同前进。
那之后,是谁先发现了不对劲的呢?不,这并不重要——在她们脚下的道路不知何时被其它材质替换之后,在借着烛光看见周围奇怪的影子之后,在她们的退路不知不觉被封住之后……谁先发现了异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之后该怎么做。
对于拦路的人偶,它的意思很是明显,缺少的事物也是同样显眼。于是,三人将此前得到的眼珠递给了她。此时,她们尚未料想到这之后会发生的事。但如今,去思考“如果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还会这样做吗”一类的问题已经毫无意义,因为事情已经发生——
而栖的面前,那个人偶已经被母亲的样貌所取代。“母亲”对她张开手臂,对她温柔地笑着,对她说:“栖,来母亲这里。”
“留下来吧,栖,和我一起,永远的。”
栖愣住了。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总是会见到黑暗,另外便是灯光和烛火,她的确分不清究竟过去了多久,也想过失踪这么久,母亲会不会太担心自己。可是,母亲会来到这里吗?
就在栖还在愣神之时,从旁边传来了一些异样的动静。她下意识转过头去,便看见波利利比斯脸色有些难看地举起了武器,大声说着“你不是我的妈妈”;也看见了阿觉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歇斯里底一般地发酵着“别靠近我”一类的话。
而她们面对的对象,则都是这个人偶。
啊。
栖有些恍然地看向眼前的“母亲”,在波利利比斯击中它后,它似乎也有所不同了。
这样啊。
——这个“母亲”,不是她一个人的母亲。
母亲是说过的,她只有栖一个人。栖也明白,她和母亲都只有彼此一个。
是的,一个。
所以,所以……
栖后退了一步,她第一次对着拥有母亲面容的存在做出了反抗。她说:
“对不起……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因为真正的母亲,依旧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