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琴弦同人企划。
我们使用qq与e站双平台,其中e站用于作品上传与活动记录归档。
长线招生中,可以直接E站报名(请附带上人设卡),也可以走审核群。
第三轮校内音乐大赛延期两周,截止日期为6月27日。
审核群号:971862370
有关金色琴弦的传说其实并未在星奏学院中大规模地流传,冬月惠之所以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还得从大半年前说起。
星奏学院的大部分学生都出生在较为富裕的家庭,像冬月惠这样从乡下考过来的寥寥无几,毕竟对普通家庭来说,去就读公立学校的成本远低于私立学校。尽管在出发前往横滨前,冬月爸爸掏空了所有家底,让冬月惠别担心钱的事,好好上学就行,但冬月惠仍选择了在课余时间去打工。
她打工的地方是离学校不远的街上的乐器店,据说已经开了几十年。店主年纪不小了,时常跟冬月惠念叨那些已经在古典音乐世界里功成名就的人。
“……他们以前都来过我店里。还有个天音学院的,我印象可深了,总在我这保养小提琴,那琴精贵得很,有次他还为了那把琴在店里跟一个星奏的学生打起来。”
……
“我还是最喜欢你们星奏的学生,对待音乐是有心的,性格也好。”某日,店长正在修理一把客户送来的小提琴时感慨了起来,“小惠,你来看这把小提琴。”
冬月惠走到店长的身边,看向了那把刚重新装上琴弦的小提琴,哪怕重新修理过,也能看出这把琴的磨损度很高,冬月惠想着,或许是因为主人使用的频率比较高导致的。
“这种磨损,只有刚入门的新人,还是那种莽撞又不懂乐器的人才弄得出来,这把琴见证了主人的成长啊。”店主摘下了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继续说道,“这把琴的主人就是你们星奏学院的一位OB,有十几年了吧,没想到她还记得我,前些天送来了这把琴让我帮忙修理。”
店主正把小提琴放回主人的琴盒里,冬月惠眼尖地发现琴盒里掉出来一小包东西,连忙蹲下捡了起来。那是一根琴弦,与其他琴弦不同的是,它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让冬月惠一时挪不开眼。
“店长,这个琴弦为什么是金色的?”冬月惠将不小心掉出来的琴弦递给店主,并顺口询问道。店长将琴弦放回琴盒中,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回答道:“应该是镀金的琴弦,有些E弦会使用镀金的。”
尽管店主的回答让金色的琴弦看起来似乎是稀松平常的存在,但冬月惠却因为刚才那一眼有了与众不同的感觉,黄金的色泽中像是有某种强烈的情绪,她很想知道那是什么。
“小惠,我这会儿有点事要出去一趟,这琴的主人约好了下午来取琴,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帮我把琴交还给人家。”店长交代了冬月惠几句,便套上大衣拄着手杖离开了乐器店。
而正如店长所说,下午时分,小提琴的主人来到了乐器店,那是一位长相精致的女士,陪同她一起来的应该是她的爱人。
“请问,是这把小提琴吗?”冬月惠依照店长交代的,将小提琴盒放到这位女士面前,对方打开琴盒确认了一下,随后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是的,谢谢你,也麻烦你帮我转达对店主的感谢。”那位女士看到了冬月惠身上的校服,忍不住感慨道,“欸,你是星奏学院的学生啊!还是普通科的,竟然会在乐器店打工,是因为喜欢音乐吗?”
冬月惠没想到对方如此健谈,只得礼貌回应:“是的,听店长说您是星奏音乐科毕业的OB,很荣幸能见到前辈。”
“哎呀,可我不是音乐科的,我旁边这位才是——”女士揶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伴侣,“我以前是星奏普通科的学生,当年可是被音乐科的天才批评得体无完肤呢。”
她身旁的男士一脸无奈,只得抬手看了看腕表,提醒道:“再闹下去,可就赶不上回维也纳的飞机了。”
冬月惠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的感情很深厚,从言语间能知道他们相识于学生时代,十几年的光阴太漫长,是普通人难以克服的考验。
就在这位女士向冬月惠告别时,冬月惠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藏在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前辈,我想请问您,琴盒里的那根琴弦,为什么会是金色的?”冬月惠问出口后,心跳便很快,她有预感,能够从琴的主人这里,得到一个跟店主不同的答案。
那位女士似乎有些意外冬月惠的问题,但很快她便笑着回答道:“这是被音乐的精灵祝福过的证明。”
店门口的铃铛声变得如此悠长,冬月惠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那之后冬月惠在网上搜索了很久,想要知道更多有关“金色的琴弦”的说法,最终,她在一个非常有年代的论坛里看到了一个回帖,那个帖子的楼主的标题是:有没有办法能让一个已经上了高中的人几天速成小提琴啊?帖子内的回复大部分都在说楼主想太多、在做梦,也有人说除非楼主是音乐的天才,而在众多回帖里是这样写的——
楼主你只要获得音乐的精灵送给你的金色的琴弦,就可以从一个完全不会拉小提琴的人变成一个能完美演出的神仙。
这条回帖里很多人都认为回帖人在开玩笑或者是开嘲讽,但冬月惠在看到这条回帖时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她觉得,这是真的。
星奏学院有着关于“音乐的精灵”Fata的传说,而且据说有不少星奏的学生都曾见到过fata,而见到过fata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了古典音乐家。假如fata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那么“金色的琴弦”的事情恐怕也可能并非胡扯。
在那之后,冬月惠又借着学生会整理图书馆资料库的机会,翻阅了星奏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名册,她在里面找到了在乐器店里遇到的那位拥有金色琴弦的女士,而那位女士的爱人也能在名册里找到。
由此,冬月惠便深信,金色琴弦的传说是真实的。于她而言,音乐曾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来到星奏的决定让她离音乐更近一步,但仍无法让她迈入音乐世界。在众人的面前,冬月惠总是展示着最优秀的倾听者的模样,好似只要能欣赏音乐就能够满足。而她却明白,在自己内心深处藏着多么不堪的情绪——她嫉妒、不甘,甚至痛恨。
“金色的琴弦”成了她的心理依托,是满足内心的妄想。每一天踏入星奏学院大门时,冬月惠都会看着伫立在中央的妖精像,抱着一丝希望对其吐露自己的愿望。哪怕一年过去了,传闻中的机缘都不曾到来,冬月惠也已经将这件事变成了习惯。
新学期的第一场星奏音乐大赛落下帷幕,昨日的音乐盛宴让冬月惠十分亢奋,上学的路上也依稀能听到周围的学生在议论纷纷。走进校门时,冬月惠习惯性在妖精像前停留了一下,她在心里再次祈祷——音乐的妖精,请让我拥有能在舞台上表演音乐的能力吧。
她盯着妖精像看了数秒,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习以为常地转身朝着普通科的教学楼走去,却不料在走出几步后听到了一个声音——
“喂喂喂,你,前面那个,你能看到我吗?”
平凡的人只能做好一件事,而天之骄子却可以做好每一件事。
当周围出现越来越多看似无所不能的“多面手”时,冬月惠总是会陷入短暂的自我否定。
就比如现在,她再一次将写满字迹的草稿纸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长叹了一口气后取下了眼镜。暖黄色的台灯下,她的眼圈微微发红,也不知是困乏所致还是情绪所致。椅子侧边的垃圾桶里已经堆满了废弃稿纸,好似对无才之人的嘲笑。
星奏戏剧社的演出剧本向来由戏剧社的成员来撰写,社团中不乏乐器、表演、文学样样精通的精英学生,每一次在社团征集剧本时,那些人都能拿出自己的不俗的作品来。这是冬月惠十分羡慕的事——扮演自己所创作的剧本中的角色。
可她到底不是上帝的宠儿,别人轻而易举就有的创作灵感,她冥思苦想也得不到半点,别人落笔有神的文字,她绞尽脑汁也挤不出几个。
眼看着明天就是提交原创剧本的最后时限,她仍是拿不出一份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想来这次也只能放弃了。
冬月惠从桌旁起身,转身呈大字倒在床上,看了天花板数秒后,摸出手机侧过身去,开始浏览社交平台上的消息。她有在网络上分享一些东西,时不时也会从路过网友那里得到有用的评论。不久前她曾分享了一个改编《蓝胡子》的剧本故事,如今下面有不少回复。
这个改编的故事是这样的。
主角是一名贵族公爵,因为他长着蓝色的胡子所以被称作“青须公爵”。这位公爵的样貌奇特,性格诡谲,但拥有着庞大的财产,住在豪华的城堡中。他曾娶过很多任妻子,但每一任妻子最后都下落不明,尽管如此仍有很多向往富贵的人将女儿嫁给公爵。在剧本的开头,有一户富贵人家的小女儿被迫嫁给公爵,小女儿叫琳达,长得十分美丽,她上头还有一个姐姐跟一个哥哥。琳达并不愿意嫁给可怕的青须公爵,但为了保全家人她不得不嫁,好在恐怖的青须公爵经常不在城堡,她不需要日日担惊受怕。
琳达嫁给青须公爵后,某日青须公爵要出远门办事,离开前留书嘱咐琳达,不可以进入地下室的小房间。但这样的嘱咐却助长了琳达的好奇心,最后琳达偷偷进入了地下室。在地下室里,琳达看到了血腥的场景,地面上满是血迹,天花板上吊着好几具女人的尸体。琳达被吓得不轻,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来到她身边,带她离开了地下室。那个红裙女人告诉琳达,她叫作特蕾莎。地下室里挂着的女尸都是青须公爵的前几任妻子,她们都是被青须公爵杀害的。特蕾莎说自己是城堡的女佣,想要帮助琳达离开这里,否则琳达会成为新的受害者。但就算青须公爵不在,城堡里还有各种守卫,琳达想要逃离并不容易,特蕾莎便提出自己可以帮忙。琳达让特蕾莎去城堡外找自己的哥哥来救自己,然而还没等特蕾莎回来,青须公爵已经回到了城堡,他发现琳达进入过地下室,而且正想要逃走,非常愤怒,决定立刻杀掉琳达。琳达情急之下喊出了特蕾莎的名字,没想到青须公爵听到特蕾莎的名字后变得更加异常,直到特蕾莎再次出现在地下室中。
特蕾莎其实是青须公爵的第一任妻子,也是青须公爵所爱之人。她早在很多年前便死去了,是被嫉妒她获得青须公爵喜爱的其他女人毒害的。而失去爱人的青须公爵自那之后就将灵魂卖给了魔鬼,他将那些嫉妒过特蕾莎的女人都娶回家,然后再杀掉,长此以往他终于彻底变成了疯子,不断娶新的妻子再杀掉,仿佛成为他悼念特蕾莎的一种方式。
故事的结局是琳达的哥哥杀掉了青须公爵,救下了琳达。青须公爵死去后,作为妻子的琳达继承了所有的财产,成为城堡的新主人,有了新的丈夫。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故事就这样以琳达的幸福生活结束时,琳达杀死了自己的新丈夫,然后将他吊在地下室的天花板上。在新丈夫不敢置信地叫着琳达的名字时,琳达笑着说道:先生,请叫我特蕾莎。
网友们的评论褒贬不一,但其中指出的诸如人物行为逻辑不够严谨之类的细节却也让冬月惠有所受益,毕竟她是个乐于接受各种建议的人。翻看着这些评论时,冬月惠被其中一条吸引了目光——
“博主是星奏学院戏剧社的学生对吧?我经常去看星奏的演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博主这个剧本的现场演出!”
冬月惠在网上并未掩饰自己在星奏就读的事情,但对方的期待却让她隐隐不安,连忙回复了评论——
“QAQ谢谢您的喜欢,但我们戏剧社的原创剧目一般都是用全原创的本子!这个改编只是我的个人兴趣,并没有投递到戏剧社那边。”
冬月惠回复完这条评论后便放下了手机,她明白自己目前的创作极限就到这里。相比之下,她现在更期待看到星奏戏剧社即将公开的新剧本,那也是下一次戏剧社公演的本子。
彼时的冬月惠不曾想到,在看到戏剧社即将筹备演出的新剧本时,她会萌生出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演绎这个故事的女主角。
那是讲述了两个女性的故事,剧本的名字叫《蝶恋花》。
星奏学院音乐课科某琴房,今天照常散发出一股幽深的怨气~~~有路过的同学瞟见琴房房门的小玻璃里的情景,吓了一跳,然后飞也似地快步逃走了。练习了五个小时的浅见音子,已面颊凹陷,身边燃起幽幽“鬼火”。
星奏的比赛和音子曾经参加过的都不太一样,参赛者都使用不同的乐器,也没有指定的曲目,而是提供了关键词。她实际上很喜欢这种相对自由的比赛,因为不想强迫自己去练习“万金油”比赛曲目。
清丽——本次比赛的关键词。在选曲方面,浅见有些纠结。清丽的、轻盈的曲子,圆号大概有不少,实际上,她不太清楚这样分类是否能匹配上所有的曲子,因为曲子总是有大小调的阴晴变化,也会时而清丽时而沉重。最终音子选择了海顿《D大调第二圆号协奏曲》的第一乐章。
这首曲子基本由丰富的跳音和跨度很大的跳跃构成,对圆号来说实在不是简单的技巧,如何在吹了那么多跳音吐音之后仍然能保持音的弹性,如何及时放松嘴部肌肉以便找准音准,如何张弛有度地在古典主义有些平淡的旋律里做出闪光点,是很大的挑战。
为了练习,浅见几乎把这个琴房的时间约满了,她认为在狭小的空间练习更加能了解自己音色和技巧的不足,因为在空旷的地方和混响很好的地方,会产生自己吹得还不错的错觉。
圆号不适合长时间练习,因为对嘴有损耗,连续吹一个多小时就差不多是精疲力尽的时候了,此时嘴唇上面就会有一个红色的圆形印子。不过浅见偶尔还是会钻牛角尖多练练,大概是尽兴了、找到感觉了,不想停下,放走这点灵光。浅见还在攻克按键与吐音的匹配,如果不能完全同步的话,吐音听起来就会脏乱,劈劈啪啪的。
今天是演出日。
对于和她同台竞技的朋友们,被叫过去集合那天见过了,有人是很熟悉的乐团团员,产生了一种:哦!你也!的感觉。(尤其是一半圆号声部以上被点兵哈哈哈哈)音子不是特别善于交往的类型,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社交恐惧症(真的可以被确诊社交焦虑的那种)但是混熟了就很外放了。听说往年参加过校内音乐大赛的人都建立了很好的友谊和牵绊,她似乎也很有信心和大家相处了。
演出服是一条墨绿色裙子,类似灯芯绒材质,领口有一圈充当假项链的红色珠子。由于星奏的乐团演出一般统一着装(系杜撰),校服或者统一风格的礼服,所以这件裙子是紧急拉妈妈去商业街shopping买的。
圆号的赛前热身还挺难的,容易紧张的音子在这一步会更紧张。特别是她是最后一个上台的,更是紧张了。圆号的声音还是很有穿透力的,为了不打扰到音乐厅里面的演奏,她和负责老师说了一声然后溜出去了。
吹了长音、连音、吐音、泛音练习后,音子稍微缓解了一些紧张情绪,她这个人,一般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是微笑。
终于,是上台的时候了。音子在掌声中走上台,灯光是那么亮,那么热,台下是那么暗,仿佛没有观众一样。
音子的曲式分析学得很一般,其实也不知道对这种古典主义的音乐应该有什么想象,音子觉得这些旋律很精准,很线性,硬要想象的话,大概想象出了自己戴着假发在沙龙给旧贵族们演奏的场景,嗯,实在是就是为了给贵族欣赏的优雅室内乐。
初春,好像有那么些温暖的味道了。粉的花扑簌簌开满校园的枝头,春风蒸起一阵暖浪来,卷起那些落花飘蕊,将甜又轻的香味扑向每人的颊边。
黑泽星又重复起每日的漫步,在午后课间短暂的时分。前几日遭遇Iris的事情又被她捡起,在脑中从头到尾地洗涮。温和的阳光驱散她关节里积攒的阴冷,透过毛孔发散而出,和更久远的记忆纺织成一片湿漉漉的毛褥。
十年前以及更早的每个暑假,那是外祖母还没去世的时候。和母亲很相像的矮小的日本女人总是身穿浆洗得有些泛白的和式衣装,满头银丝、步履蹒跚。她们寓居在青森县草木成荫的乡下,每天外祖母都会陪她练琴三个小时。那个年纪,稻浪会翻涌明暗的绿色,小楼的阳台总是晒着被褥,园子里栽种的合欢将香味热情地抛撒在房屋每个角落。尽管这天气又湿又热,她还是喜欢挨在外祖母的怀里,嗅她颈间护发油的脂粉香。
爸爸妈妈有时搬来和她一起住。他们坐在榻榻米上拉琴哼歌,望着合欢花繁盛的院里,喝茶谈天或是发呆。她总觉得抹茶涩口,就着团子吃才要好,爸爸这时候总说她闹,妈妈就给拿了团子来。她嚼着团子,看见发光的蓝蝴蝶在半尺高的苇草里窜动飞跃,忽闪忽闪地停在草叶梢头。
她懵懂着要去捉,被外祖母制止了。
“傻孩子,要是你把音乐精灵吓跑了,这间房子可是会变寂寞的呀。”
轻翅的仙灵次次伴着乐曲起舞,好像那梦幻般的时光是祂的食粮。黑泽星听了祖母的话,按捺好奇不去打搅,祂也与人们隔着好远的距离,从未讲过一句话。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寂寞的况味。
一阵热而轻的春风又向前扑来,吹开蒙在她眼中那些回忆的尘沙。
她悚然,停住脚步——寂寞是墙角那点点黑霉,是母亲朦胧的泪眼,是父亲连声的叹喟。寂寞是那尺盖住了外祖母面庞的白麻,是远如天际的哀歌,是菊花的气味。
好苦。
过去如此久了。音乐精灵仍然飞扬舞动……
……
“这次比赛选曲的主题是「軽やかなるもの」。”
暖蒸蒸的教室里,佝偻着背的蘑菇爵士将这话说出,黑泽星的心愈发沉重。
为何在这冬春交接的哀与痛的时节,要她奏起愉快的曲子呢?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落花的粉泽刺进她湛然的蓝眼睛。春天终究还是来了,裹挟着名为“微笑”的洪流,紧跟着无暇哀伤的夏季。
穷极人类的一生,快乐实在是有限的。
太阳渐渐地沉下去,屋子里泛起灰黑色。她在出租屋的木头凳子上呆坐着,将嘴里的面包夹生菜嚼了很久,试图在纾解哀伤的手段和轻盈愉快的表演之间找到一处平衡。那捉不定的感觉总让她想起贝桑松的秋天,老城区那头遗世的墓园。
影子在圣克劳德公墓青灰色的小径上拉得很长。天晴朗、高远、透彻,草地上落了几片金黄的法桐叶子。肃穆的墓园里,样式各异的墓碑指向天空,引导着萦绕的灵魂。她穿行于松树的阴影,在草坪上坐下来,枕着一块风蚀到看不清颜色的墓碑,断断续续地在笔记本上划拉着写诗。那时候的风也暖蒸蒸地抚摸她的肌体,像她幻想里从一而终的爱人。
“那时我走过乌檀树下,祂温暖的躯体披着轻纱。”
黑泽星摸出那块巴掌大的记事本,它的封皮磨损严重,纸页上的铅痕些许褪色。她用长着薄茧的右手食指抚过诗的初行,试图从纸上凹凸寻觅那时的沉寂或丰盈。
“祂见我心绪乱如荨麻,便将我等髅颅高高悬挂。”
如此窒息感只怕要伴随整晚了。她共情起那个年青的自己,那时候常常练的曲子应当是……
是巴赫的小提琴独奏曲。它们共同表达巴洛克时代小提琴演奏的巅峰,对厌学的女孩儿而言实在是一场苦难。多时过去了,不知道当初的提琴曲还熟悉么?她的手指虚握空中想象的琴弦,捻动——呵,三年前的肌肉记忆竟还在。
BWV1006,加沃特舞曲。
E大调是辉煌的、令人愉悦的金黄色。
巴洛克时期钟表一样的曲子并不需表演者具有丰富的感情,只要注意技法就好。这与“清丽”的要求不谋而合,让她闪回那时给自己营造出的面具角色。在半空回想一番左手换弦的指法和右手压弓的力度弧线之后,她拿出用了三年的松香来保养琴弦。原来它有巴掌大,经过许多次蹂躏般使用,如今它仅剩拇指般小。
天色初亮。她才放下琴去睡觉。离表演只有十几天了。
她的生活从一个木头桌到另一个木头桌。
将要比赛了,这会是最后一次练习。每次在比赛前她都会预约练习室将熟稔的曲子再拉几遍,为了让自己安心踏实。黑泽星就这样胡思乱想,回神时发现她桌旁敞开的窗飘入两三片淡粉的花瓣,散发近乎腐熟的甜腻气味。她有点眩晕,仍然起了身去。
星见羽由从埋头的琴谱里抬起脑袋,目光被桌上轻轻掀动的纸条引聚。对折到折不住的纸条像一只黄灰色的蛾,它的翅膀上有愁绪的痕迹。
她知道那样不好。她将这张纸小心地层层展开,生怕惊动了周围休息交谈的三两同学。她发现上面有一些层叠的铅笔痕迹,深深浅浅。这些字迹并不难辨认,星见羽由像猫儿一样勾住了线头,从她认为的第一句开始阅读。
“羽由,你知道吗,每当天气晴好的日暮时分,天空的颜色像极了你的灵魂。”
她见到这脏兮兮的纸上写着她的名字——摊开翅膀的蛾颤了颤。
“沙神吹起芦笛,黑袍掠过指尖的梦境,你的眼泪是我的掌心……”
“明夕何夕,我的玫瑰园该再度繁荣锦簇了。”
“亲爱的钢琴家,你的指尖滋润受难的赤地,叫那些贫瘠的灵魂得救。”
“向日葵般的女孩,你的黑白琴键在叙述故事,我敏感的耳朵不得不共鸣你寂寞的心。”
星见羽由的呼吸越来越快。她脸颊发烫,却不知原因。
她胡乱把纸折好放在原处,坐回椅子上,望着黑板发起呆来,像是在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春的轮舞浩浩荡荡。
黑泽星立在柳馆大厅的舞台上。平素冷清的地方挤满熙攘的师生。入学考试时并没有这样多人的。她努力地分辨那些脸孔,从近似形象中揣度它们属于熟识的哪一位。她的视线透过笼罩周身的炫目的光,在黑暗的观众席里瞄到几块熟悉的颜色,那大约是平日总在练习室门口探头探脑的普通科同学。恍恍地,紧张在她心头作祟。
“巴赫作曲,《E大调无伴奏小提琴第三组曲:加沃特舞曲》。”
广播声无机质地回荡于蜂巢样的空间。在蜜一样稠,子房一样湿润的柳馆,她回神来。
春的轮舞浩浩荡荡。
她在肩头架好琴,下巴将汗水濡湿的琴托夹住。
一场欢愉,从黄金铺就的穹顶垂下。藤蔓交缠着暮光倾泻进室内,擦亮了女官绸鞋的硬韧尖端。旋转的裙摆蕾丝葳蕤,产生鹅黄色调的光弧,它荡开、四散、不可阻拦,将音乐厅黑暗的肚腹撑大。人类的灵魂附着其上,得到了久违的伸展。
她的手臂柔顺地在弦上抛接裹丝带的绣球。射灯或是日光的金斑同耳朵嬉戏,留下一道道巴洛克式的华丽轨迹。恍惚间她又见到草木从深的庭院,见到其间翻飞的轻灵翅翼,它们跨越十年时空,尽情地访游这仲春的金色大厅。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黑泽星深鞠躬以致意。她紧抿双唇。
果然还是没能完全代入感情。
春的轮舞浩浩荡荡。却没有甩去残冬的尾巴。
不知后面的同学又完成了几首曲子。她在凳子上坐着,胃部阵阵翻涌不适,很快那股不适就积少成多,卷成气团,堆叠嵌套在她的脏腑中。
她感觉肚腹被撑开,几乎撕裂一般痛。蜷缩着坐太久了。方才摸过额头的手沾了满手冷汗,她的呼吸越来越快,紧张、寂寞、焦急……挨个敲开她惊颤的心门,肠道里滚滚蹿动的气体告诉她该起身活动一下。
黑泽星弓着背伏低身体穿过座位,准备从后面离开。她最后看了眼台上身着墨绿长裙、披着柔顺长发的女同学,她正在吹圆号,声音悦耳。这一眼让她记住了同学下巴上的痣。
坐在校医室的椅子上,她脑袋还是混乱的。不知过去多久,她对上端木月彦老师不解又关切的双眸,将痛苦胶着的寒意抖搂出来。
“我的奶奶去世了,这让我一直悲伤又寂寞。”
“我好像喜欢星见羽由…想和她在一起。我真的配得上她吗?”
“……”
“老师,我想要一杯热的咖啡。”
端木月彦耐心地听着一切对话,他拉开抽屉,在最深处取来利乐包纯牛奶和细砂糖。他打开砂糖罐子,将里面的勺柄递给黑泽星。
“同学,死亡和爱恋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在老师的眼里,你和星见同学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许这砂糖牛奶咖啡足够甜,也许她想通了爱的事情。黑泽星小口啜饮着热蓬蓬的咖啡,黛色的浓眉渐渐地舒展了开。
上一弹:明石叶羽
1.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古御堂久礼,一年级。如果可以的话,请直接用名字来称呼我。请多指教。
2.(参赛)来说说参赛的感想吧!
(非参赛)新一年有什么期待与目标吗?
据说今年管乐可以用非古典音乐的曲目参赛,该说学校是终于愿意妥协了、还是终于不得不让步了呢?总之因为这样的转变,有时间和心情的时候我会去试试参加大赛的,而且绝对不会使用古典的曲目。即使只是为了让纯粹主义者们坐在台下浑身难受也是值得的呢。
3.(参赛)有没有哪个参赛的对手让你很在意?
(非参赛)有参加哪些社团?社团的同学感觉怎么样?
我不擅长记住人名,不过似乎有一位弹古典吉他的音乐科学生也有在弹电吉他的样子。如果能让他转到普通科加入新音乐社就好了。没有电吉他会让想组摇滚乐队的那些人很苦恼吧。虽然和我没关系就是了。
我没有在讲参赛的事情?但你本来就是在问我在意的参赛者、而不是大赛本身吧?我不在意输赢,也没有什么竞争意识。虽然听说获奖者可以在安可的时候任选曲目,听起来很有大闹一场的潜质,确实让我稍微心动了一下。
4.(音乐科)来介绍一下你喜欢的音乐家或者音乐作品吧!
(普通科)请来试着安利一个你喜欢的东西!
要说喜欢的东西,果然还是VOCALOID/UTAU文化吧。大体来说,就是基于语音合成软件、使用声库的创作方式。我认为对于想要创作含人声的歌曲、但并没有歌唱的才能,身边也没有能够提供人声的伙伴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民主化的创作手段。而且,声库不受人类的生理制约所限,也不具备人类的身份认同,这一方面给“人声”作为乐器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和想象空间,本身也有哲学思辨的要素,催生了很多有趣的作品。或许这所学校里会有不少认为“这根本算不上音乐”的人,但如果可以暂时放下偏见去听听看、甚至试着创作看看,说不定会有不同的体验吧。
5.这个是上一弹的明石叶羽同学提出的问题,请回答一下。
音乐科:古典音乐在信息时代会怎样前进,不用说很实际,说的科幻乃至梦幻都可以。
普通科:来一个音乐院校就读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实话说,我并不认为古典音乐在信息时代会“前进”。是的,它会披上不同的外皮,但都只是新瓶装旧酒而已——之所以称为“古典”,正是因为它具有既古老又经典的、不变的内核吧。当你为一种音乐贴上“古典”的标签时,你已经抹杀了它真正前进的可能性。古典乐没有死,只是因为还有人记得它而已。我不理解因循守旧的人,但也已经接受了每个时代都会有这类人的事实,所以古典乐大概也不会在这个时代销声匿迹吧。我非常认同古典乐作为音乐启蒙教具的价值,但除此之外,我认为它全面地被高估了。
你说那是对音乐科同学的提问?因为我是从音乐科转到普通科的,所以回答一下也不会冒犯到谁吧。
至于另一个问题,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是从音乐科考上来的而已。就是这样。
6.来给下一个被采访者提几个问题!(1~2个)
你认为学校区分音乐科和普通科是合理和必要的吗?请说说看你这么想的理由。
另外,请介绍一下你所知道的最赚钱的打工——如果能私下告诉我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如果不想两个问题都回答的话,选一个来回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