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异世界,但现代》
你过去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冒险者、吟游诗人,骑士,还是村民?
人类,精灵,矮人,还是人鱼或龙?
……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吧?
请享受平和的现代社会吧,亲爱的。
本企为文画企,请确保自己至少拥有绘画或写文中的一项能力
已圆满结企,感谢大家的陪伴!
*第三章的时间线,但并没有第三章的事件。
*血腥与猎奇描写,以及大量xp放送注意。
*我也不知道在写什么玩意,总之写了(扔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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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你有来学校找过我吗?”在晚间例行的家庭通话时,安珀突然问了奇怪的话。
“虽然我很想念安珀,但是没有哦?怎么了。”斯贝纳回忆了一下最近的行程。这几天他一直在好好上课,下课不是在实验室盯进度就是被红发兄弟们拉着出门乱跑,连论坛都没什么时间关注,更没可能穿过整个美国去找安珀。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但那个人真的和斯贝很像欸。”安珀的声音有些不确定的迟疑,但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活泼。“马上就是春假啦,到时候家里见。我从厄瓜多尔给你们带了伴手礼,记得要给我也准备礼物哦!”
结束通话。斯贝纳将手机揣回背包,不经意间抬头看向天空。
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悬在空中已经有三天了。
以埃芬市为中心,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重新复苏,带来意图不明的狂欢。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值得怀念的前生,但对于尖荆的魔法师来说,那代表的更多是难以释怀的梦魇。橱窗反光中瞥见的红翼,路过人群中缠满绷带的旅人,挑起争端的八音盒,唱着呼唤大海歌谣的贝壳......斯贝纳很想视而不见,但暗处逐渐强烈的窥伺感不断提醒,他已经被什么注意到了。
结束了今日份的采购,斯贝纳转身向着少人经过的背街巷子走去,不出所料,有什么跟了上来。
一步,两步,三步,逐渐远离人群后,跟踪者细细簌簌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
斯贝纳做了个深呼吸,从购物袋里翻出一盒猪排,撕开包装。新鲜的肉块在他指尖扭曲抽长,生出鲜红的荆棘之鞭。他轻挥手臂,那条荆棘如蛇般展开,绕着他盘旋一周,将四周摇晃着靠近的畸形肉团们逼退数步。
如同毕加索画作般抽象的死物从下水道与阴影中钻出,将他环绕在中间。那些曾经似乎是流浪的猫狗,肮脏的皮毛下露出扑通跃动的脏器与肌腱,也可能混了老鼠和鸽子,或许还有不幸的流浪汉的某些部分。尖荆如同刀锋般在那些肉块上留下深刻的伤痕,但他们却像感受不到一般继续扑来,露出坚硬的爪牙与骨刺。
在奥庇沙的世界,这种程度的傀儡只能算作探路用的斥候,填补战线的杂鱼,但数量多了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必须速战速决。
斯贝纳咬住嘴唇,尖荆随着他的意志在掌中合拢后猛地向前方刺出,笔直穿过躲闪不及的肉块。蔷薇科的根茎植入那团小小的血肉,贪婪的吸吮血液,将之化为养料。紧接着,大量的枝条破体而出,鲜红的藤蔓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出,在魔力的催促下将附近蓄势待发的肉块们一一刺穿捕获,化成流淌的血色囚笼的一部分。
突然间,一丛荆棘偏离方向,猛的穿透他的小腿。许久不曾经历的尖锐疼痛猛烈袭来,法术因一时的失神而被打断,原本漫天盘旋的藤蔓瞬间失去支撑,连同被其吸吮干净的肉团一起软趴趴的四下散落,只留下一地杂乱的斑点血痕。
糟糕了,上次遇到这种对手还是上辈子的事情,安逸的生活过的太久反应都迟钝了,果然应该保留切断痛觉感知的习惯......杂乱的念头不受控制的冒出来。斯贝纳深吸口气按住伤口,在尖荆在体内扎根繁衍之前将之切断。
熟悉的血肉傀儡,熟悉的魔力,熟悉的操纵方式。
天空中倒悬的城市是某种隐晦的提示。
他早该注意到了才对。
红发青年直起身体,看向魔力指引的方向。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被阴影与血肉傀儡所簇拥的黑袍袭击者。
猩红的长发,薰衣草的虹膜,黑色风衣下纤细脆弱的骨骼被薄薄的肌肉与脂肪包裹。心脏以统一的频率跳动,比血脉相连的家人还要更加相似的血液在魔力的感知中交织共鸣。
即使不用语言也能明白,那是毋庸置疑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两片血色的盾光几乎同时亮起,又在对撞后纷纷破碎。紧随其后的是血色构筑的飞刃。斯贝纳勉强撑起屏障挡住了最致命的那些,四肢还是多了许多细小的伤口。而对方仅是轻巧的后退了两步,他所带来的傀儡便替他挡住了全部的伤害。
这家伙到底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素材,这是抢劫了停尸房还是屠宰场?
为了维持乖孩子的表象只能每天从食材中克扣份量的青年不满的咬开所剩不多的备用肉条。再次催动起尖荆的藤蔓,袭击向护卫在另一个自己身边的人形傀儡。
荆棘的尖刺破开皮肤,露出的却是新鲜流淌的血肉。斯贝纳按住因沾染血食而蠢蠢欲动的藤蔓,过于良好的家庭教育不允许他通晓太多骂人的词汇,但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能缓解逐渐加剧的烦躁。
“是活人?”
“是的,你要杀了他们吗?”
“杀人的话会很麻烦。”万一被家人知道的话会更麻烦。
“是吗?”对面的青年轻巧的歪过头,手指划过肉眼不可见的丝线。两名尚且维持着人形的傀儡便握着砍刀向他冲了过来。
所谓的道德难题,对付品德高尚和心地善良的人尤其有效。很可惜,无论哪个世界的那个斯贝纳都和这两个词沾不上边。更何况这个情况怎么看他都是理直气壮的正当防卫。血色的荆棘毫不犹豫的缠上两只活傀儡的脖颈,却在即将绞断的瞬间停顿了一瞬。
并非因为良心发现,而是斯贝纳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善于使用的某个魔法。
荆棘提起大块头傀儡的脖子将之用力往远处甩开,同时猛地后退几步,在身前撑起屏障。但斯贝纳的反应速度仍然慢了半拍。屏障完全形成之前,对面的青年抬起手,清脆的打了个响指。被甩到空中的两具人体便像是是微波炉内加热的鸡蛋一样在他面前轰然炸开。强烈的冲击将斯贝纳吹飞出去,狠狠撞上身后的墙壁。
背包和购物袋散落一地,骨骼也隐隐作痛。头晕目眩之中,斯贝纳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出“真可惜”的叹息。他尝试重新站起身,但满地残留的鲜血与肉块中迅速生出丛丛血色荆棘,蛇一样绞上他的四肢,将他固定在半跪在地,双手背在身后的姿势。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远远的抬起手,比出一个不甚标准的拉弓姿势。鲜血构造的长箭在他指尖缓缓成型,箭尖流动着不详的冷光,蓄势待发。
糟糕,这一下被打中大概是要死的。
“斯贝内洛.桑吉内涅斯,是吗?”斯贝纳忍着疼痛开口,他决定再稍微挣扎一下。
“是的。”对方一副这还需要问的迷茫表情,但还是乖巧的回答了。
“是为什么会出现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和天空那个城市出现的原因差不多吧?”
“前两天,去安珀学校的......”缠在身上的荆棘骤然收紧,将最后的几个词变成痛呼。看起来是默认的意思没错。
“为什么呢......你的家人再次把你丢下了吗?真可怜。”
“......”
回应他的是对准眉心疾射而至的朱红之矢。千钧一发之即,斯贝纳猛地向侧面翻滚,带着恨意与诅咒的箭矢险险擦过发梢,在他身后的墙壁留下一个滋滋作响的大洞。
“啊,猜对了。”额头好像被什么弄破了,有血流了下来。斯贝纳用手背蹭了蹭流到脸色的血,察觉到没什么作用只会弄得更花后便放弃了,连治疗的魔法都没心思再去使用。
流血受伤并不是一定是坏事。对于桑吉内涅斯家的魔法师来说,自身的血肉是他最为锋利的武器。
被划破的细小伤口中,血珠滴滴答答的渗出,绕着他周身形成一片不详的血雾。原本禁锢着四肢的荆棘粘上了血,萎靡的蜷缩干枯,而枯折处又长出新的嫩枝,亲昵的蹭上斯贝纳的手臂,随他的意念昂扬抬头。
“我应该是......不喜欢主动惹麻烦的性格才对......”
会主动花费这样的精力和风险进行狩猎,原因无外呼涉及到家人。
另外一个斯贝纳长长的叹了口气,抬起手臂。更多的畸形傀儡随着他的召唤聚集而来,不怀好意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被丢下。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们......他们只是,没有和我一起来到这边的世界。我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想要回到最亲爱的家人身边,但那个位置上已经有碍事的人了。
所以,必须要除掉才行。
“那还真是非常抱歉。”浑身是血的青年眯起眼睛,荆棘环绕在他身侧,蓄势待发。那是他最珍爱的家人,无论如何,绝对不会让出去的存在。虽然以父母的性格大概会很欢迎家里再多一个孩子,但无论是哪个世界的斯贝纳都不会接受这种妥协的方案。
“没关系。”话音刚落,那些劣质的肉块纷纷扑窜了上来。
作为魔法师,他们对于自身的能力再清楚不过了。魔法的飞刃只能造成微小的伤害,傀儡作为肉盾与干扰的作用远大于进攻,恶性诅咒需要的准备时机过长,找不到能够使用机会,更何况在这样血脉同源的情况下很难保证不会反噬自身。真正能够作为交锋主力的,只剩下自血肉中生长而出的尖荆。
“你还剩多少血可以流?”
随着肉块被逐一歼灭,失血带来的头晕和乏力也越发难以忍受,连带肢体末端的触觉也越发变得迟钝。还能够维持进攻的频率全靠上一世所积攒的本能。斯贝纳忍不住怀念了一秒魔法世界中能够轻松取得的素材与药物。
他虽然拥有能够使伤势快速愈合的魔法,但对于失血的状况却无能为力——说到底他所掌握的法术大多需要消耗血肉才能发动,就连治愈术也不例外。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
今天还没有和爸爸妈妈通过电话呢,不知道他们到了时间却接不到电话会不会着急......大概是不会的吧,另外世界的那个自己应该十分乐意代劳。
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呢?如果是自己,在家人身边应该会好好伪装的吧。但是,面对其他人的话就难说了......
“斯贝纳......?”
随着略显迟疑的声音,毛茸茸的暗红色人影出现在了转角处。
另一个自己明显是没有设想过有人会悄无声息的插入战场,一时间对尖荆的操纵出现了微小的漏洞。斯贝纳抓住机会咬着牙将手臂上的伤口再次撕开,本已显露颓势的荆棘得到血液补充后猛然加速,蛇一般灵巧的穿透对方的防御,在黑袍青年的腰侧留下一道不浅的伤。
“啊,这下变得麻烦了。”袭击者看着沾血的细枝回游至斯贝纳身边,又看了看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人形魔犬。
在艾丹回过神来之前,袭击者的周身同样弥漫起血色的雾气。张牙舞爪的荆棘迅速收拢,一阵风拂过,他的身影消失了,只丢下两三只半死不活的傀儡权当断后。
斯贝纳也很想转身跑路,但首先,那个远距离移动的法术咒语极长——另一个自己绝对是提前准备好了术式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动。其次法术需要的消耗很惊人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付不起代价。落点也是个问题,这种满身是血的样子绝对不适合出现在除了医院急救室之外的任何地方......更不可能回家,他可不想被家人用担心的表情追问不停......
在斯贝纳还在犹豫着事到如今要不要先给自己来个隐身咒语的时候,艾丹终于重启成功。他绕过了一地残骸,在斯贝纳的面前半蹲了下来,向他伸出手。“打你电话没人接,我想着过来找你。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人又是......你受伤了?”
如果是平时应该一见面就能发现,但现场留下的血腥气太过浓重,严重影响了魔犬的判断。
“出了一些意外......”面对熟悉的友人,魔法师习惯性的扬起乖巧的笑容,准备搭着艾丹的手臂借力起身,却被一把握住手腕被迫抬起胳膊。上臂内侧没来得及愈合又被撕开过的伤口暴露在两人中间。
“什么意外能让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不能告诉我吗?”
斯贝纳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虽然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但仍旧晕晕乎乎的脑子一时间也理不清要从哪里说起。“就是,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打了一架......?”
艾丹鼓起脸颊,明显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好吧,那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想先去吃点东西......”这种像是遇到一群疯猫的奇怪伤口要去医院少不了一通解释,还不如他自己处理好得更快。
艾丹看起来更不开心了,但还是托住斯贝纳的胳膊帮他站起身。左腿着地的瞬间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如果不是艾丹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差点原路再摔回去。
“怎么了?”
“腿也受伤了,走路会痛。”
之前打架时候注意力集中在魔法操纵上还没有注意到,腿上被荆棘刺穿又顺道啃了好大一口。稍微用力就痛的厉害,更别说自己走路。想来最开始那下突袭就是为了废掉他的行动力防止中途逃跑的吧......也确实是邪恶魔法师的风格没错......
就在斯贝纳扶着墙小口吸气,考虑是紧急处理一下伤口还是拜托同伴帮忙带点补给回来再说的时候,艾丹按着他的肩膀抵到了墙上。一片毛茸茸的阴影笼罩而下,斯贝纳怔了下,和昏暗中宝石蓝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原本应是蔚蓝的眼中燃烧着某种委屈又烦躁的情绪。
“你身上全是血,到底受了多少伤?”
“比较严重的只有手臂和左腿两个地方。”斯贝纳有些心虚的撇过视线。被血浸润的衣料下面,细细碎碎的伤口还有很多,他这一类别的魔法师打起架来就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虽然看起来有些凄惨,但基本都是皮外伤,只要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多补充些食物很快就能愈合。没有必要特意翻出来展示,白白让人担心。
艾丹凑的更近了一些,鼻子蹭到了领口,像是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真的吗?那你躲什么,让我看看。”
在斯贝纳反应过来之前,尖锐的犬齿扯开领结,随即舌肉贴上颈侧的皮肤寻找破损的位置。
“等等。你先别碰伤口!”
温热的鼻息激起一阵战栗。斯贝纳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他晕晕沉沉的大脑终于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艾丹在不经意间汲取过太多的血,在这种时候再次增加分量可绝对不是好事。
然而正处在气头上的青年全然没有听人说话的意思,在伤口所在的位置舔了一一圈之后立即寸进尺的咬了下去。斯贝纳吃痛,尝试推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反而被抓住手腕抵在了墙上,全然挣脱不开。
没办法了。斯贝纳咬着嘴唇,接近枯竭的魔力搭上虚空中肉眼不可见的血色提线,猛地一拽。
“我说,艾丹,停下!”
最后一个词以某种古老的语调念诵发声,在物质之外的层次激起层叠回响。艾丹的动作瞬间僵直,脑中像是有只巨大的海绵擦划过般一片空白,肌肉,骨骼,呼吸,心跳,全部脱离了本人的掌控,不由自主的跟随着那道指令停止了一切动作。
意识回笼,人形的魔犬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本能的驱使下做了什么。
“抱歉,我不是......”
“......停,等下再说,总之,请先带我去吃东西。”
“哦。”
像是梦游一样,艾丹把自己的衣服换给斯贝纳披上遮挡血迹,然后背着他找到了一家离得最近的快餐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灯光温暖,座椅柔软,油炸食物的香气充斥鼻腔,仿佛不久前见到的血腥场面全都是他的错觉。
斯贝纳毫不客气的点了最大份的炸鸡套餐,然后就将自己气势汹汹的埋进去一通苦吃。等到艾丹终于从那种脑子里雾蒙蒙如同醉酒一般不清晰的状态中缓过神时,鸡骨头已经在桌上堆起了一个小山包。
“好点了吗?”斯贝纳叼着炸鸡问。“有出现头痛胸痛视线模糊恶心想吐的情况吗?”
艾丹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了,就是还有点晕。你怎么样了?”
“唔......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好了......大概。”斯贝纳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深深的了口气,尝试着组织起语言。
“......艾丹知道我是魔法师的吧。魔法师,根据每个人的天赋和喜好不同,能够使用的魔法其实是有差别的。我所擅长的是......血肉的魔法。在奥庇沙,被很多地方当作禁忌......”斯贝纳晃了晃胳膊。先前狰狞的伤口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只剩下浅浅的红痕。
“受伤是正常的。我的血液即是我的武器,并不只有追踪定位的作用......一点点的话,会随着身体的新陈代谢逐渐失效。但是,像艾丹一样摄入足够分量,就可以用作诅咒......现在,如果我想的话,像刚才那样控制你的行动,甚至直接杀掉你也是可以做到的哦?”
“斯贝纳会杀我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露出噎住了的表情,随后机械性的伸手拿了根鸡腿,低头,啃食。一时间两人中间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咀嚼声,看得艾丹很想用力搓一把那只装鸵鸟的红毛。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斯贝纳没什么表情的撇开头,直到将鸡腿啃成干干净净的骨头才继续了话题,“没有必要不会......问题是,另外的那个我。”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的,可能是和天上吊着的那座奥庇沙有关。但我们......本质上是同一人,分享着相同的名字,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区别在于,他在这个世界也同样失去了家人......所以会变成那种想要报复全世界的疯子也不奇怪。如果被他察觉到艾丹持有我的血,那就他就同样可以利用,就会变得非常,非常麻烦。我可不会解除血咒的魔法......”说着,斯贝纳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之前就和说过不要舔伤口了吧......”
“好复杂。”艾丹一脸搞不懂你们魔法师的表情。“这么说的话,只要伤口没有血就可以舔舔了是吧?”
“嗯,理论上是......不对,不是。别转移话题。”斯贝纳有点搞不懂面前这人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总而言之这几天你可能会被不知道哪个世界的我盯上,要小心一点,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
他的话很快再次被打断了。艾丹拉过他的手,全无芥蒂的舔了一口没有受过伤的指尖。
“比起我,更危险的是斯贝纳吧。”
斯贝纳闭上了嘴。在盯着艾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后,自暴自弃般轻轻点了点头。他不想说谎,那确实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人形的魔犬露出的微笑,“那就是了。我不想看到斯贝纳再受伤,所以,这段时间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别管,作者沉浸在自己的文字游戏里了。
*实验性质高于实际内容的不知所云的行为艺术。
*一不小心为了醋包了越来越多的饺子与此同时醋还越加越多了对不起全世界。
*终于写完了我可以去睡了
*字数:10704(含小标题)
20XX年某月某日,今晚9点将迎来一场大规模的流星雨,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医院里的同事从上个月已开始喋喋不休,就好像从天上飞下来的不是行星的尸体而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奶奶。
所有的工作都会成为枯燥的重复性劳作,我的工作也不例外,除去与交班护士闲谈中坠下来的几颗流星外,就是例行公事地依照医嘱,为每一床病人的留置针上接上营养剂或生理盐水、抽血、采样、测血糖、打针、填写执行单,诸如此类。护士站内呼叫铃的主机上的灯光一下下闪烁不停,像某种摩斯电码;一旁的同事嘴里哼着《小星星》的曲调走进了3号病房;A7-04的床位空了,没留下人的形状,就像病患从未存在过;看起来像是学生的女性因为从床上摔下来而骨折了,笑着说条纹的病号服像是囚服;在医院餐厅里拿宣传手册折着纸的孩子掉了一颗纸星星,被清洁工丢进了垃圾桶里;看起来像骨架还连着的骷髅的老人往地上咳出一口鲜红的唾沫,随后被用移动病床推往了急救室,地上留下了压出了鞋印与车辙痕迹的长条血痕,清洁工人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医生给名叫索珀的病人的用药上标了颗星,旁边写上了需与另一款药间隔4小时后服用;夕阳透过楼梯口的消防阳台倾倒进来,一个满脸胡渣的老汉把手搭在了护栏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把香烟盒朝我递过来,问我要不要来一根,被我没收了;给新入院的患者填写入院登记表并扣上医用腕带的时候,我恍惚地意识到:这份工作竟然与酒店的接待和清洁员几乎毫无区别。
在我意识到的下一秒,肩膀被谁拍了一下,有着羊毛般凌乱卷发的同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针稳稳地指向7,到了交班的时间。
把一打蓝色的文件夹同接下来几个小时的工作一同交给同事,我将蓝色的制服脱掉,换回了衬衫和短裤,冷不防地因为更衣室内的冷气打了个喷嚏,习惯性地披上外套和围巾,随后从背包里掏出了我的——
珍奇柜
世界是堆满异物的珍奇柜,而只有人会尝试将它们分类码放整齐——【这个】是【人】,【那个】是【物】——而实际上,【这个】并不是【人】,而【那个】也不是【物】。人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为所有见到的东西分配了统一的名字,好获得内心的平静,获得世物整齐划一的错觉。无论是在命名或分类之前或之后,世物散乱无章的本质并不会变化,因为世界上并没有两件完完全全一致的东西。
我拥有着这一个小小的珍奇柜——一本只有100页的笔记本,以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分类规则——
“奥庇沙”
这并不是源自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度、任何一段被堙灭的历史的词汇。对于地球而言,这是一个生造词,与之发音相近的词有希腊语的“Opistha”,意思是“后方”,以及古埃及神明的名字经拉丁语化后的“Opissa”,那是一个狼头人身的战神。而无论是哪一个,与我原来所认识的“奥庇沙”都大相径庭,只能称作是一种可勉强自圆其说的巧合。因而,有几次我在医院中对着那些带着诡异的忧郁面孔的人念出那个遥远大陆的名字的时候,他们朝我投来困惑的目光,像是正寻求着一个解释,我只能面不改色地回道:“抱歉,我最近刚开始学希腊语”或是“我只是在为您向神明祈祷好运”。即使任谁都看得出来我并没有认真回答,但相比前一个答复,后者总是能让他们露出更安心的笑容,一些患者甚至会激动地握住我的手,那表情会让我想起还在波兰的教会时所见到的那些虔诚到近乎癫狂的信徒——说实话,我无法理解。
在“奥庇沙”,“神”以及“超乎自然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可接触的、能用五感察觉到的,有的甚至拥有确切的实体。因而,任何信仰都是有根据的。在奥庇沙,信仰像一种经过严格计算的买卖,人们用信任、服从、生命乃至灵魂去换取索求之物,用力量决定信仰的对象,就像服从于一个国家的君王一样自然而然。而在这里,对着十字架祈祷的人仅仅只求个心安,这里的神以“故事”存在,以“偶像”存在,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一切发生,什么都不做,人们将黄金、乳香和没药双手奉上。
回归正题,先不谈等价交换与否的信仰,在地球上,除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众论坛以外,再无有关“奥庇沙”的记录,因此,在这个珍奇柜之外,辨别“是”与“否”的方式则变得尤为简单——语言。只要说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句子,曾居住在这个已不存在的国度的“异乡人”就会共鸣,而存在、且永远存在于地球的“本地人”,则会露出人们构筑巴比伦塔时的茫然表情。偶尔我会想,欣赏那种表情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总而言之,如前所述,我曾有几次错认了毫不相干的人为奥庇沙人,那时我意识到了:如果我对奥庇沙这虚无缥缈的世界抱有更深的执念,我看上去会更像是一个精神病患——我并不是在说奥庇沙有着多么别样的吸引力、或是奥庇沙人都有着何种难以治愈的狂症,正正相反,是这片土地,也就是说地球的狂症浸染了原本健康的人,或者说,抱有秘密人都会逐渐覆上相似的膜,无论他们的秘密是不是那片三个字的土地、亦或是三个字的高塔、亦或是三个字的年仅14岁的女孩的名字,当人们尝试隐藏什么的时候,病灶已经产生了。
我会如此断言的原因无他,当时,我工作的地方正是一间——
精神病院
收到精神病院的调配通知是在四年前,那家精神病院位于马萨诸塞州,而我正好在距离该院约一小时车程的另一间医院值班。接到通知的时候,医院大厅环形的走道上填满了孩子刺耳的哭闹声,家长在一旁事不关己地打着电话,我也在一旁事不关己地打着电话,我想,没什么地方能比当时的医院更像是地狱了。——很快我会发现,当然是还有的。
彼时正值流行病高发期,那家精神病院似乎因此接连病倒了四位护士,不得已向外界抽调了像我这种并非长期直属于精神科的流动护士。会客室不知是时钟还是微波炉一直嗡嗡作响,如蜜蜂在振翅。护士长拍了拍手,将我的目光引向她的方向,她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身高将近两米,与我面面相觑,隔着墙上的隔音棉也能听见外面传来某个陌生的女性的被压缩到最小的又哭又笑的声音:“大哥,大哥,大哥,是我啊。”她似乎是这么说的。
“抱歉,三楼的病人似乎又自己裁断医用腕带跑出来了。但暂时还不需要我们帮忙,请放心。”她似乎是看见了我皱起的眉头,又笑着补充道:“那是我们未来的工作。”
她告诉我她叫沃根·佩斯利(Vaughan Paisley),并向我介绍了医院的环境和设施,以及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隔音棉外的噪声。”她是这么说的。
我跟着另一个当时已在这里工作了两个月的护士在医院内逛了一圈,并同他一起给西翼三楼的患者派发了午餐,接诊大楼是个有着百年历史的古典欧风建筑,有着排布相对分散的各个建筑楼以及每个病人独立的私人病房,大大小小的病人像烤箱中的饼干一样安静地坐在床上发酵,大大小小的病人像烤箱中的饼干一样有着相似的脸,一式一样似的白发、棕发或金发,用发带绑在后脑勺。四楼还有一个艺术治疗工坊,里面放着画纸和蜡笔等工具。从大厅绕着花园依次走向外围的建筑,又重新回到了精神病院的大厅,那时我才想起来,从会客室出门一直到参观完基本设施为止,那个哭笑的女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主要活动区域是西翼住院楼三楼,根据医生和患者的需要也会随时移动到别的区域帮忙。而后仍然是与未来、我是说现在相差无几的工作流程。在医院里,我不会对患者留下诊疗记录以外的记录,病人的胸腔起起伏伏,像不断泄气又充气的气球。大部分患者的名字和脸孔如今早已在我脑海变得模糊,需要刻意留心的患者除短期住院的患者以外只余下5个,也就是我所说的被“错认”了的人,以下暂且称为A、B、C、D,E吧。
大部分患者沉默、安静,胆怯或缺乏活力,他们的生活仅仅是呼吸和进食,像海底的珊瑚虫一样无害。小部分的患者像前者的反义词,他们暴躁、易怒,反应夸张且永远安分不下来。而介于两者之间,或是有别于两者的那些人就是A、B、C、D,E。
任职的第二天,护士长带我在三楼各个病房里巡视了一圈,并做了药物及营养剂分配的记录。义工部以艺术治疗的名义给我们发了一些彩色的纸、纸带、胶带和胶水等材料,以及几本随机的手工类书册,几件工具作为一套装进了十几个盒子里,让我们派给病患去随便做点什么手工。走进离住院部门口最近的那间病房时,她先在门前敲了敲,随后小声朝我提到:“他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家里人这几个月从来没来看过他,你要对他格外留心点,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我点点头,走进了——
A的病房
打开门,里面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坐在床上一个人翻花绳。走进去的时候,他笑着朝我展示自己的花绳,红色的线交错张开了一个星型的网。我看到他的指甲被啃咬得能看见内侧未长好的红色的肉,细碎的皮屑零星地粘着在手指的末端。我将手伸进花绳里胡乱翻挑了几条,线圈在交缠的中央形成了松散的结,手指稍稍用力,它就散开了,变回了普通的方形线圈。
“星星爆炸了。”那个孩子并不意外地发出感叹。
“星星爆炸了。”我点点头,翻出其中一个装着手工材料的盒子交给他,“无聊的话可以玩玩手工。”
“一个人?”他朝我投来一个求助般的目光。
“一个人。”我瞥了一眼床头的呼叫铃,朝他点头,他向我眨了眨眼。
我从A的房间里退了出来,从推车里拿出下一个盒子,又去交给下一个人。
我走过几个房间,发了几个盒子,然后来到了——
B的病房
从门口往内数的第五个房间,还未进入已能听见有人在里面大声念叨着什么。敲门时里面没有回应,但絮絮叨叨的声音仍旧不断,像坏了的留声机。打开门我们便被骂个狗血淋头:“怎么能这样呢?病房也不给出,烟也不给抽,连亲属探视都不行?我会给你们投诉的,我一定会!”说话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年过半百的女人,凌乱的卷发嵌进了脸上的皱纹里。护士长略显尴尬地在一旁解释医院的规章制度以及他们从未收到家属的探视申请的事,但那个老太太只是像没有听到一般将头扭到了一旁,一边继续絮絮叨叨着什么,一边一下下拉扯着头发,每说出一句话,她原本紧贴着脸颊的头发就被急促的呼吸吹得飘起来一点,又再次落回脸上。
“B小姐,这里有一些手工的工具,就放在这里了,闲着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玩玩。”我将盒子放在了床头柜上,上面还压着几张信纸和信封,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墨水隐隐约约地渗透到了纸的背面。
B拍打着床铺想将我们赶出去,一个同事敲了敲门,说道:“B女士,有你的电话。”她脸上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了,立刻快步跑了出去。
我们也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B的对门的病房嘈杂程度不相上下,那里是——
C的病房
站在门外,语调缓慢悠长的、掐着诡异腔调的音乐及吟唱声就从门缝里渗出来了。护士长告诉我,里面是一个入院已有半年的老病患,是一个“信仰丰富的人”,起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我打开门——病房内挂满了十字架、土耳其蓝眼睛,捕梦网,床上桌上放着佛像、切口刷成金色或红色的书册、串珠、刻着奇怪图案的石头,形状不规则的、内部嵌着让人感到不安的紫色水晶的石头,我无法理解医院的怎么容许她将这些放在病房的。我转过头和护士长对视了一眼,她耸了耸肩。
打开门的时候,C正打开落地窗,从窗外接进来一只纯白的鸽子,“这是我的宠物。”她笑着朝我们展示。
“这是手工的工具,有空的话可以用来……算了。”我在桌上找了个空位,把盒子放在了上面,朝她开口:“在播什么?”
“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她露出一个猫一样的笑容,我听不懂她念了什么,只好心虚地移开了眼神,目光在桌上的各种物件上扫过,我却一个都不敢问了。
“院内是不可以……”护士长指着鸽子正要开口,门外的走廊传来了谁的尖叫声。
“抱歉。”我们赶忙跑出病房,关上了C的病房半敞的门。
同事推着吱呀作响的手推车在走廊上走过。
“刚刚的尖叫声是怎么回事?”我问道:“是哪个患者跑出来的吗?”
“不知道啊,我也是正在找。”同事这么说着,仍旧是慢悠悠地推着推车,上面除了托盘和几包医用纱布以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仿佛很重似的,将推车的轮子一下下往下压。
护士长看了眼同事手上的推车,对我说:“先回病房把我们的推车推出来吧。”
我重新打开门,C将鸽子重新放出了窗外,并面对着鸽子的方向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我的推车并不吱呀作响,但再次走出门的时候,那尖叫声又响了起来:
“大哥!”
“大哥!是我呀大哥!”
“您不记得了吗?”
我和护士长倒回原本去过的病房巡视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病患不见了,在另一边寻找完的同事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我只好继续原本派发手工工具的工作。
一间间重新打开病房的门,然后来到了——
D的病房
在距离走廊中央的护士站三四个房间的病房里住着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我将盒子放在床头柜上,只见床头柜上已经放了一个相同的盒子,还放着几本推理小说。
“刚刚已经有护士来过了。”D一直往手上一本蓝色的笔记本里抄抄写写着什么,看都没看我的方向。
“这样啊。”我将多余的盒子放回了推车里。
“那个一直在尖叫的病人,找到了吗?”D冷不防地开口了。
“没……已经找到了。”我也许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看向房间四周贴着的隔音棉:“你听见了吗?”
“嗯,真可怕。”她的声音很小,但听起来很冷静。
“抱歉。”我无言以对,只好尴尬地推着手推车快步离开了。
回到护士站的时候,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借用护士站的座机,穿着病号服,那个人是——
E
“搬家……再等等……”我并不是故意偷听的,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路过他旁边的时候,这些关键字还是恰巧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等我整理完病患资料和药物,男人仍然弓着腰打着电话,不知说着些什么。
我推着手推车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大吼着“好了!我一定会给的!就等一下不行吗?”随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踏着急躁的步子跑回了自己的病房。
“他已经入院一周了,真的不用工作吗?”同事朝我眨眨眼,“真羡慕。”
我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推着手推车去给患者服药了。手推车轻轻的,没有发出任何刺耳的声音。
声音是客观存在的,是物体振动所发出的波。我会一直默念这个定义,因为只要到了夜晚,不知是谁的女人又会发出凄惨的尖叫声,我们对此毫无办法,那就像是一个——
“魔术师”
这个比喻并不是我发明的。不明正体的女人会在任何地点发出惨叫,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诡异声音的始作俑者,每个患者都乖乖地躺在病房的床上。如果是在平常,我并不会特意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但一些患者已经开始问我这里究竟是不是有鬼了,再这样下去,比起我离开这个医院转职到下一间医院的速度,患者崩溃的速度会更快。我问同事这里是否有什么恐怖传说或真实发生的事件,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瞥了眼护士站外安静的走廊,小声喃喃道:“除了鬼以外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她也许是听到了,稍微迟疑了一下后开口:“比如,一个魔术?”
于是,我想起了我的故乡奥庇沙。如果有谁能做到在一间医院里做到一个天衣无缝的魔术,那想必不是魔术,而是魔法。
我想,为了让我未来工作的安稳,我需要用我的方式找到这个魔术师。
方法并不难。假设这诡异事件的始作俑者是一个奥庇沙人,她有上千种魔法能做到这件事,而我只需要问出那个问题——
“你知道奥庇沙吗?”
我装作随意地开口。
“什么?那是什么?”同事有些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一个魔术师的名字。”
入职的第八天,我还在寻找问出这个问题的时机和对象。义工部的同事请我们分批叫患者带着他们这周所做的手工艺品到艺术治疗工坊里分享,或许是考虑到不同个性及背景的人之间或许能擦出良好的火花,A、B、C,D和E恰巧地分到了同一时间段的一组中,而这个错误的决定正是噩梦的开始而非结束。
A理所当然地带了一大盒纸星星,其余的人则是什么都没有做。B带着信纸,一个人在里面写着什么。C将盒子原原本本地带来了,甚至还没有拆开过。D又在她蓝色的笔记本上写些什么了。E烦躁地不断要求出院和借用电话。我并没有参与,这是在义工一旁协助的同事和我说的。
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义工大力夸奖了A折的星星,随后将那些纸星星分给了众人,然后教给他们一种新的星星的折法,可以用方形而非长条形的纸折出来。她提议他们用B的信纸写些祝福的话语,折成星星,然后相互交换。义工努力循循善诱地促使他们完成了这次无害的交换,他们拿着随机交换来的纸星星各自离开了。——事情本该就此画上句号。
然而当晚,A尖叫着试图从窗户翻出去,但被窗外的护栏挡住了。他因为躁郁症的病情加重及自残行为而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盒子里的纸星星都被他冲进了下水道,我清理原本病房内的物件时在床底发现了一张拆开的信纸,上面重重叠叠的折痕展示出它曾为星星时的样子,正面写满了“去死”,“无能的窝囊废”之类的恶毒的话语,甚至还有诅咒,背面用稚嫩的字体写满了“对不起”,重重叠叠的道歉话语的最后,是一封遗书。这种事,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写进报告里。
第二天,A不愿意见任何人,察觉事态不对的义工再次召集其余四人,想询问他们都写了些什么,然而,C由于身体状况恶化而留在了病房修养,D还没开口,E一进房间便扑到了B,同她扭打在了一起。E不断叫骂着:“我知道是你做的”、“全是你的错”,“给我去死”一类的话,而B也断断续续地说着“无能的寄生虫”一类刻薄的话,直至她被E打至晕厥了过去。不知道E是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医护人员和警员的束缚而跑了出去。从踏出艺术治疗部的门为起始,无论是门外走道上的医护人员,或是医院的保安,乃至监控摄像头,没有任何一双眼睛看到走出去的E。
晚上,大家的精神都不太好,因为走廊里不再是女人的哭喊声,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
“你能看见我吗?”
“回答我!你看得到我吗?”
我们能明确地听出那是E的声音。有时,一些同事或患者会声称他们走在空无一物的走道上却撞到了什么,有时候,走廊里传来第二个人的脚步与喘息声。直觉上,我们能下一个结论:一个人,就在我们的眼前成为了透明人,而在科学角度上,我们却只能下另一个结论:出于集体性的恐慌,医院内发生了大规模的集体幻觉。
第三天,关于E的声音的幻觉消失了,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的幻影又回来了。
我也开始了自己的调查。
然而,即使他们或多或少表现出有何隐瞒之事的样子,表面上仍然滴水不漏。A一整天只缩在被窝里,对任何人的关心或示好都无动于衷,也不怎么吃东西。最后,我们只好从他的手臂上输送足以维持生命及健康的营养剂。B仍然一幅怨天尤人的样子,她的健忘症似乎更加严重了,某一天开始,不再有电话向她打来,她开始将那些写满恶毒句子的信寄出去,但每一次都会被退回,然后她会拆开那些信,并为信中的恶意而感到愤怒,也根本分不清寄件地址和收件地址,分不清信上分明是自己的笔迹。当她第三次撰写又撕碎自己充满诅咒话语的书信后,我们将她的纸笔没收了。我曾问她是否知道“奥庇沙”,她回我一个狠毒的目光,就像是E的脸长在了她的脸上,那一天,我恍然意识到他们的脸孔是多么相似,同时,我也才发现过去B和E的医疗费账单所寄向的是同一个地址。C似乎因为年纪大了而身体日渐衰竭了起来,我问她是否知道“奥庇沙”,她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却什么都没说。当晚,她再次将鸽子迎进来又放了出去。同事将窗户锁上了。鸽子被放出去的第七天,她因为病情加重而转入了重症监护室,原本的病房的窗把柄上不知何时挂了一条橄榄枝。我入职的一个半月后,她在睡梦中自然离世了,鸽子也不再敲打病房的窗户。有人透过银行结清了所有医疗费的账单,而我们甚至还没把账单寄出去。D没有对我的问题作出任何回应,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安静地用那本蓝色的笔记本记录着什么。某一天深夜,我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趁她睡着的时候翻开了那本笔记本,里面夹着几张纸:几个纸星星、几张写满恶毒话语的信纸、几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彩纸,以及A的遗书。笔记本的第二页开始,记录着连我都不知道的病患们的信息,包括A、B、C、E,同事……还有我的名字。我们的出身、爱好、语癖、秘密,一切都赤裸裸地昭示在那本笔记本之上,而更重要的是,在我的那一页,上面醒目地写着“奥庇沙”。还没能考虑她从何得来这些信息,我在看到的瞬间将笔记本上自己的那页给撕了下来,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怎么样?”病床上躺着的人用近乎嘲笑的目光盯着我看,“这个故事,还不错吗?”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近乎恐惧、近乎愤怒、近乎虔诚的感情,模糊不清地在心头涌动着,就像是先前所见的A、B、C、E的秘密与执念都被我吞入了腹中一样,让我想要吐出来。这本不是一件该让我在意的事,我只需要做自己本分的工作就好,又是谁,让我,此刻,站在了这里,打开了这个潘多拉的魔盒?
“怎么了吗?患者出什么问题了吗?”同事走了进来,朝我小声地询问道。
“没什么,我现在就出去。”我不知道我自己有没有成功摆出那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我将D的笔记本放回了床头柜上,避开D和同事的眼神走了出去。
我开始期待挂钟的秒针走得更快,我期待时针指向7的瞬间,我期待交班,我期待一切的结束。只有同事推着的推车用吱呀作响的轮子回应着我,车轮一下、一下压过走廊的地面,像是在发出尖锐的惨叫。
同事或许也注意到了我的异样,护士长或许也发现了,院长或许也是,随着时间推移,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恐或不安,但或许确实有什么已经改变了。入职接近两个月的时候,原先病倒的几位护士已经陆续痊愈复职了,护士长给我说明了我们的短期任职合同即将到期,并给我写了推荐信,我想,没有比这更大的喜讯了。
我离职前最后一次去往了D的病房,同事正在里面收拾东西,床位上空无一人。
“你不知道吗?她两天前就出院了。”同事这么说着,把一本蓝色的笔记本交到了我的手上。
“医疗记录里从来没有提到过。”
“一定是你漏看了。”
我接过那本笔记本,盯着同事看了一眼,他笑了笑,说:“她说这个是出院前想送给你的。”
我重新打开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面写着D的名字“索珀(Soper)”,第一页上贴着一张彩色的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现在,故事交给你来记录了。奥庇沙人。”
“抱歉,我出去一下。”我拿着笔记本走出了病房,走进了单独的卫生间,将第二页开始所有记录着文字的纸页通通撕碎,冲进了厕所里。
我重新数了一遍那个笔记本,连同写着D名字,余下还有100页。
关上笔记本,书签正夹在第77页。
此刻,我正沿着公路徒步走向海边,远远地能听见漆黑天空上海鸟鸣叫的声音。再走近点,就会猛地栽进一个灯红酒绿的派对里面,一个兴致高涨的富豪愿意提供免费的场地和食物吸引所有人参加他们的聚会,就像是深海鱼用发光的器官吸引猎物的伎俩。意识到这一点,我突然感到有些厌烦。
正考虑着要不要算了,回家享受一人独处的宁静时,我放慢了脚步,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察觉到了路上不知何时起响起的另一串脚步声,直到我停下来为止,一直,一直,像是踩着我的影子般以相同的频率一下下点在柏油路上。
我回过头,一人大吃一惊般高举起双手,支起其中一只脚来,像是静止了一样——是一个小丑,脸上画着夸张的花脸,戴着尖尖的帽子,宽松的衣服和长过于腕的袖子遮盖住了她或他体型的特征,但看起来比我矮小很多。
“哎呀!你吓我一跳!”她或他装作一副吓到了的样子用手拉扯出一张鬼脸,从声音能听出来是个女人。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个小丑?我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远处派对摇曳的灯光,又看了看路中央如同幻觉般的小丑,幻觉并没有如海市蜃楼般消失。
见我愣在了原地,那个小丑笑了笑,朝我行了个礼,只见她开口:
“特拉温斯基先生,贵安。你的故事写完了吗?”
我才发觉她的脸孔有些熟悉,她的声音也有些熟悉——不,我并不记得那么久远的人和事,只是她这么说了,我才这么意识到了,我本不该意识到的。
“没有。”我只能这么回答。
“真可惜。”小丑吹了个口哨。
“那你呢?”我忍不住发问了,“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的故事当然还没有完成,但你的故事就快完成了不是吗?”小丑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几个番茄,一边在手上抛来抛去,一边说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所有事,因为你是我设计的故事。”
“我们当然会见面,你今天收到的关于‘我们会再会’的暗示还不够多吗?特拉温斯基先生。”她游刃有余地笑着,这让我感到极为不快。
“什么暗示?”
“这就要交给你自己思考了。”小丑手上的五个番茄不知何时起减少到了四个,她冷不丁地再度开口:“2001年有一场流星雨,当时你才3岁,所以你没有见到,你的父亲一个人独自来到了这里,欣赏了那一场流星雨。”
“你在说什么?”
“然后2025年会有一场流星雨,你会留在这里,观赏星星的尸体。”她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着:
“你会出生,会成长,会经历挫折,会克服,循环往复,最后会死去。因为一个故事就是这样完成的。”小丑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番茄收到了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向我展示了她空空的手心。
“现今的事早先就有了,将来的事早已也有了,并且神使已过的事重新再来。”她说着,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看着我迷茫的脸,笑出了声:“你信了吗?”
“这当然只是我的推理,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拥有自己的帮手,以及一颗能记住所有事的大脑。”她边说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需要学会想象。”
“想象什么?”我问。
“想象接下来的故事,比如,今晚会有一场流星雨,所以——”她走上前来盖住了我的眼睛:“想象今晚会有一场流星雨,一场盛大的流星雨,即使你看不见也嗅不着,摸不到也尝不到,但你仍然拥有你的——
听觉
“你会听见风刮过野草的声音,树叶沙沙作响,像晃动一包薯片。
“沙沙,沙沙。
“啪嚓,啪嚓。
“你大可以想象,那就是远在天边的流星坠落地面时的响声。
“而即使你听不到声音,即使你看不见也摸不到,尝不到味道,但你也能独有你的——
嗅觉
“你会闻到咸咸的海风的味道,你当然会闻到。
“又或者,你可以想象,一整篮洒下的爆米花与金箔粉,溅出来的热油所带着的有关橄榄或花生的气味,风的气味,叶子的气味,也就是流星雨的气味。
“又或者假使你闻不到也看不见,听不见也摸不着,届时,便只能单凭你的——
味觉
“来尝尝看吧!开始理解一场流星雨的味道吧!虽然我正捏着你的舌头,还请你不要咬我。
“无论你如何想象,那只是一堆燃烧的矿石与灰土。或许咸涩,或许刺辣,或许腥臭,那并不是能勉强吞咽下去的味道。
“如果你尝不到也看不见,听不见也闻不到,你还能依靠你的——
触觉
“现在你摊开手,你碰到的是我的指甲,然后是——
“一阵刺痛是吗?那是我在你指尖点开了打火机。
“你可以想象,沙沙的碎石的触感,沙子的触感,锐利的触感,热的触感,那就是流星雨,死去的星星的余热。
“最后,当你拥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当你睁开眼,当你使用了你的——
视觉
“你看到了流星。
“你会看到它们一束一束落入地平线的瞬间。从小雨变成暴雨。
“一个故事会由五感而开始叙述,最后结束。
“但你看不到我。
“因为叙述者是没有实体的。”
我睁开眼,我分明听到了她的声音,眼前却空无一人。
同前所述,我拥有一个100页的笔记本,而等到它每一页纸都被写满——
一百页过后,一切都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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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意识到了网页版排版可能会把我的空格吃掉我放弃了。)
天幕被一条条弧线映得刺眼,流星像碎纸屑一样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往下坠,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数究竟有多少颗。
后记:
*其实字数突破4k字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篇东西0个人会看了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写完了。
*关于标题:虽然由于elf没有置中功能可能不太明显,所有破折号后另开一行的词都属于本篇的小标题或章节名,这种写法的来源是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短篇集《衣柜》里的《房号》,喜欢的话可以去读一下!我觉得很有意思!顺带一提,珍奇柜这个词也是明明摆摆地照搬的同作者的另一部短篇小说集里的标题。
*与此同时最近在看《风格练习》,额,嗯,啊,具体捏他了什么,你看了就懂了(为什么在打卡里引流。)
*抱歉,几乎全是回忆杀和背景板。
*也许你已经嗅到可疑的味道了,也许没有
*如你所见,我只是想这么玩一下就这么玩了。顺便我发现把预警或者滑跪之类的东西摆到后面就会有一种欺诈的效果,大家也可以试试。
*然后我恍然意识到了:序章没有参加团建的是不是要迅速成为奥庇沙边缘人了。(。)
*人话版:有人驾驶着背景板里的笔记本源头角色开始玩弄自己的欧擦了。总的来说,可以明确的是,D是奥庇沙人,前世是类似变色龙的兽人,然后你就可以猜到故事里诡异的事件是怎么做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