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分钟,三幸律坐在摄像机前,一个字都没有讲——也没有像上次似的变着法地玩他那根烟,就只是坐在那里。最后他终于恢复常态,歪了歪头,使劲眨眨眼睛。
“唔哼,大家好,又见面啦。不过,大概是对于我来说的‘又见面了’,毕竟我在这里的每一天你们都在看呢,每次节目播出的时候你们都会‘见我’啊。”
有点疲倦似的,三幸一只手捏着眼镜腿,把它推到额头上,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次也是在学级裁判以后才来的。眼睛有点累,大概是盯着屏幕看太久了——斯特林先生的处刑还真是长啊……说起来,说起来。”
他摸着自己的嘴唇。
“斯特林先生杀人,是为了他的公主呢。既然所有人想起来的都是‘最重要的人’,斯特林先生之前的时候还是小天使担当——是这个词没错吧?那促使他杀人的就是公主大人了呢……虽然其实她已经死掉了、而斯特林先生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骑士了呢,毕竟国家不存在了,其之前维持的政体和法律体系也就没有意义了呢。虽然这么说挺残忍的,但斯特林先生死的时候,可能没办法称之为殉国的军人,而只是被处刑的杀手了呢。虽然大概率不能得到回复,但我蛮想问各位一个问题的……”
盯着摄像头的深处,三幸瞪着眼睛,看起来却不知道是认真还是故作姿态。
“‘想着一个重要的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那个人很特别到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想多和他说话?待在他身边?想亲亲他?想让他亲亲我?想让他夸我、听我的?想让他……”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皱起了眉头。
“知道我真正是个怎么样的人,然后还会跟我说‘你是个好孩子’?”
*丢人的829个字
从这里往前的道路被封闭了,纵使回过头也张望不到来时勉强算是道路的地面。
少女最初感到高兴,她终于摆脱掉可悲的黄金之泉了!再也不必被那些可悲的事情所束缚,再也不必和向亲生女儿也藏着面孔的混账玩黑白棋游戏。只是稍微暗了点,道路还是能走下去的——但现实并非如此,搞不好一切都是谁计算之中的事情,又或者是所谓命运的连锁和因果相报。
她没有什么咒骂的力气,也不打算在观众面前来个被击溃的模样大表演,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在观察,默不作声地,并且表现得像个大小姐。
起初她怀疑自己脑中再度回闪的记忆是虚假或伪造的产物,她看向对自己感到歉意的原田,认识到她确实与自己相识相知。但自己会有重要的人吗?她倒腾一番自己的才能让自己回忆起的事物,觉得自己理应没有任何东西才对。没有重要之物,没有可以束缚自己的……“自由”的大小姐。
恢复的记忆和玉手箱的奖励打破了她佯装平静的状态。
那是把纯银的汤匙,很漂亮,长长的柄上雕刻着略显奢华的纹路,6颗左右对称分布的蓝宝石镶嵌其上,它们是细小的蓝色花蕾,透彻的让人能忆起被阳光穿过的琼脂般的海水。
这只汤匙上也有刻着L.C的字样,一般人如果看到的话,会下意识便开始猜测那是持有者的姓名或者对方重要的名字吧。
但织暮解白反应过来了。
那是一瞬间的事,快到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知道那是谁的东西,而且不仅仅是因为奖励内容写着【最重要的人的物件】。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她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了,她知道自己想起来的是真实的记忆。
她近乎震怒的一把抓起汤匙,快步离开房间,用可以说是踹一样的动作把黑色小房间的门打开,且毫不留情的再度拍上。
“回答我!”残留在手中的只有反作用力的疼痛,凭借她的力量纵使多么用力敲打房间内的桌子也仅发出一声闷响、撼动了一下。
“回答我!你们在看吧!纵使真的死去了25亿人!你们也还在吧?!”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大小姐应有的矜持,对着摄像头肆意发泄怒火,她向其展现自己手中拿着的东西、自己的宝藏,只为质问一个在看见该物时就知晓的答案。
“这是属于原田律的东西吗?!!”
我发愁pad怎么弄封面和排版,写完决定不弄了(……
字数1679 我好水啊!不知为何上次差不多也是这么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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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田律低着头,对着手中的项链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是一条造型过于简单的项链,结实的线绳上穿着一枚有着淡淡金属光泽的5mm弹壳,仅此而已。
……无法认同啊,律想。她依稀还记得这枚弹壳的来历,年少的主人拔枪对准年长的主人。律没有亲眼目睹这场面;不过即使那时她在场,一定也什么都做不了吧。在她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件不应该、更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无法理解当事人的情感和愿望,而是那枚子弹实在是把那木制的规矩撕裂了、迸出的尖利残片和缺口处的参差木刺令律心惊肉跳。
父亲……律现在能回忆起那个人了,连着那座威严的府邸一起。三岁,记忆的起点。原田律这个名字诞生的起点。父亲在她第二次出生之时教给了她无数的规矩,堆叠起的人工框架有着等比数列般的天然美感;律就在这些框架中长大,顺应着框架改变枝条的走向生长繁茂,变得比父亲还要完美……一株无需修剪的、天然形成的人工植物,一种恰好的诠释了规则和方法的完美。
这些框架中是否哪条含有不正直、和普遍道德背道而驰的成分呢?是否有哪条实为坑害被矫正者的陷阱呢?是否有哪条违背了人性,硬要把人用模子塑成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块呢?律不曾感受到被不合身的规矩所枷住的那种折断骨骼般的痛楚,便也没有反思过这些规矩的对错。
可大小姐………………
与不成样的自己不同,那位大人更适合自由,并且似乎天性就被一种不愿被束缚的本能驱使着;令人头痛,却又无比目眩。
……大概是羡慕吧。可是。
律握紧了手中的弹壳,硬硬小小的触感透过皮手套微微传来。
“果然还是无法认同啊…………”
。
想着既然囚犯活动也结束了,不如一口气把该做的事都完成…律又来到了那个黑色小房间。
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虽然对于长期任职管家的她来说不能算是应接不暇、焦头烂额;却着实感到一种疲惫似的麻木,思维似乎也越加的僵化古板。律迈着端正的步子走向椅子,随着西装下摆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她正对着摄像机,鞠了一躬。
“失礼了。”
比起正坐更习惯站立的管家坐了下来,她感到镜头外似乎有着议论纷纷的细语和不赞许的目光。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可在意的,结果永远优先于手段。
“各位先生女士们,又见面了。我知道我的行为、言语似乎颇能招致非议,观众中想必也会有一些大人们认真观看节目、又持有自主和坚定的价值观念。可是啊,我只是个小人物,若能被当作与其他参加者同等地位的人物来看待,那可真是诚惶诚恐。不必了;我是影子,我是黑暗;我是光的辅佐者;我只会一再的、一再的违背各位的期待,划开污浊的泥水前行下去;寻找那片能拯救下陷中的我们的,生存的丛林。”
“关于其他事件……重要的人……”说着,律从领巾下拿出了那枚弹壳项链,“我不清楚各位观众是否知道这件物品属于谁,而我也不想谈论。这样背着本尊在如此公开的场合谈论他人,在下认为是非常失礼的事情。……即便我自醒来后做过的失礼行为已数不胜数了。”讲述者不由得垂下了眼帘,头又低了一些。她静静地把项链重又藏好。
“我记起了刚来到养父那里的事,所以也知道了我有亲生父母,却想不起他们的名字和样貌。与其他模糊的有着轮廓却缺少了填充物的记忆不同,我仿佛真的……只是从未见过他们。”
“血统和基因,若要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选一个,我想我是前者。至少我的容貌,这具身体,所有的特征、缺憾;都继承了生父母的血液。性格与喜好…我想可能有着同样的遗传因素。”
“这是种奇怪的感觉。我的养父说他和我的生父是朋友,却从未有生父来看望过我。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当我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和实践回到独自居住的低矮的小阁楼中;坐在木板床上嗅着令人安心的旧书气味时;我偶尔会考虑这些问题。说不上困扰,更不是忧伤;而我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消化这两种情绪……不过啊,”
“既然现在的我能想起这个场景,说不定从未谋面的人也能成为重要的人吧。有种学说主张人类虽然不会有三岁前的记忆,但是经历过的情感、和母亲的关系、感受的温情与关怀、亦或是恐惧与孤独……都会留在机体中,成为日后和外界相处的行为模式的基础。当人们被触及这段记忆时他们强烈的反应会证明,”
“他们【那些婴儿】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