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装置会对人的大脑进行断层扫描,清除三年前十二月五日一直到今天,所有关于你们的记忆,同时,那边的终端会同步删除你们希望清除的数据。”
黑暗的房间里有三个人影,其中两个站着,一个坐在磨砂玻璃的的隔层后面。房间里堆积着奇怪的仪器,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的味道。
房间里一盏灯都没有,只有那些屏幕上面,有数字和图像不停闪烁。
“假如这个过程中断或者我的生命体征消失,那些信息将会被公开。你们非法收集公民的信息库,数字地图其实是用于军事用途这个事实,会被发送给警方和媒体……当然,其他国家也会同一时间收到。”
“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还想继续活下去呢?”
两个站立的人影中的一个抱着手臂,发出了嗤笑声。
“什么都没有了,生存的场所、职业、财富、家人、朋友……现在连‘自己’都要消失了,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时间还没到……不想就这么结束,只是……这样而已。”
2、
面前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缓缓启动了。
龙墨、米拉、葱白和鬼见,脸上一瞬间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但是,那表情在他们脸上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出现在墙壁后面的,并不是出口,而是一条长而迂回的通道。
谁也不知道离终点到底还有多远,路上会发生什么。
停顿了一会儿,龙墨第一次发出了以他来说,相当乐观的宣告。
“我们输入了正确答案,通道的尽头一定是出口,只要小心走过这段路程,就可以离开了吧。”
“真的吗?!如果能出去的话……第一时间要去洗个热水澡。”
葱白立刻兴奋起来。
“所以说有这种没神经的家伙在,我其实是不想这么说的啊。”
这次龙墨没有冷下脸,而只是小声抱怨了一下。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米拉老师眺望着与建筑内部一模一样的白色通道,显出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
“别想太多了,如果遇到新的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就行了。”
鬼见扭头转向比他还矮一点的老师,简短地说。
“是啊,你说的没错。”
米拉把围巾甩到肩膀后面,露出了微笑。
几个人开始沿着通道向前走,和建筑里面不一样,通道里没有那些奇怪的接缝和凸起,也许这里已经不再有什么机关了。
似乎每前进一步,离自由和希望就进了一步,大家几乎可以感受到外面传来的凛冽空气。
“出去以后,大家都想要做什么呢?我是想要先吃晚饭……”
“刚才说的不是热水澡吗?!”
“现在想先吃晚饭!”
“你刚刚不是才吃过?”
“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啦!”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啊……”
“墨墨,你想做什么呢?”
“不告诉你。”
“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鬼见想做什么呢?”
“大概是去见某个人。”
“诶……没想到呢。那,老师呢?”
“可能会继续旅行……在那之前,我想和大家一起,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毕竟我们辛苦了那么久,要是一切能顺利结束就好了。”
“大叔呢?”
“我啊……”
绕过了几个转弯,从死角中退回来,五人终于来到了一条笔直的路。似乎为了驱散最后一点隐隐约约的不安,大家一路上一直在交谈着。
然而,没等长冢回答,他们看到了通道尽头,那张白色的圆桌。
又一扇封闭的门仿佛堵住了几个人最后的希望。门上刻着似曾相识的、由两枚羽翼朝外的翅膀构成的纹饰,周围点缀着华丽的装饰。
大概是某个大财团,五人互相打量着,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就是那个神秘的“主办方”,把他们困在这栋建筑中间,用古怪的谜语捉弄他们,看着他们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向他们揭示彼此的过去,给他们希望又熄灭那些希望的人们。
这个标志似乎在生活中很多地方都出现过,明明应该立刻就辨识出来的,可是现在,谁也想不起所谓的“财团”究竟叫什么,它的高级管理层都有什么样的人物。
这件事好像非常重要,但大家只能暂且把它放下,因为白色的圆桌上,像之前一样摆了五把枪口朝里的手枪。
3、
圆桌的中央用三维投影显示出一面屏幕。
屏幕上缓缓出现了字句,仍然以中文、英语和日语三种语言一起显示着,每个字都能读懂,每句话都简洁明了,然而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仿佛无法明白一样。
“枪已经填满子弹并上了膛。”
“在你们之中,有一位是幕后知情者。”
“它混入你们当中的目的,是保证游戏的最后赢家只有一位。”
“如果走到了这里,说明它已经失败。”
“败者理应消失。”
“所有人都能得到自由,除了它。”
“请射杀任何你认为是知情者的人。”
“直到它真正死亡。”
“存活下来的人,获得最后的奖赏。”
这个狭小的空间其中的空气像冻结了一样,大家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圆桌上黑色的物体,好像忘了呼吸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啊!”
米拉老师向后退了一步。
“……”
鬼见咬着嘴唇站着,龙墨像感到筋疲力尽一样,双手撑着桌子,低头站在那里。
“不要……我不要!明明都走到这里了!一定要自相残杀吗?一定没有大家一起活着出去的办法吗?”
长长的沉默突然被葱白的声音打破了。
这个一直显得脱离现实,无法让人判断出是聪明还是愚钝的女孩,似乎在最后,终于露出了真实的表情。接着,她把脸埋在手心里,不知是在啜泣,还是在让自己冷静。
长冢在心里把屏幕上的文字又读了一遍。
——奇怪,到了这个时候,心情却格外地平静。好像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出发点一样。
算起来,成为森林公园的工作人员已经五年了,这段日子安详又平静,是货真价实的“另一段人生”。
早晨,太阳从远方的地平线升上来,山间的浓云和雾气染上金色和玫瑰色,就像伫立在远方天空中的,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巨大城寨。
接着,阳光逐渐变得明亮,天空呈现出明朗的蔚蓝色,风儿轻轻拂过树叶,露水在阳光照耀下渐渐消失,而山中的小溪汩汩流动,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到深潭里。
午后的空气温暖宁静,树荫下依然十分凉爽,阳光照在脸颊上,暖洋洋地让人昏昏欲睡。
最后,游人从小路上散去,天色一点一点地变暗,鸟鸣声逐渐止息。
这里也有四季变化,也有风霜雨雪,但是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仿佛会永远这么持续下去。
——几乎让人忘了,这是并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真正的那个“自己”已经随着过去一起消失了。
4、
“这是……最后的谜题吗?”
“快想,快想……我们只有两个小时。”
“这次……没有提示。”
“这就是题目的全部了吗?这个‘它’究竟是不是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呢?”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它’是不是代表这个标志?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一开始答题就跟着我们,一直跟到了现在呢?”
四位年轻人集中了全部精力、全部意志,想要找出“答案”。
“大叔有什么看法吗?”
龙墨突然抬起头,直视着自己。
这个骄傲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靠惊人的智力、知识、直觉、反应,没有依赖任何人,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直冲在前面,到了这里,他也想要问问别人的看法吗?
——还是,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呢?
长冢眯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只有两种可能,我们中间并不存在文字所描述的‘它’,‘它’是一种象征,只要打碎‘它’,我们就可以从这个地方逃离出去……”
葱白满怀希望地点着头,米拉老师则低头沉思着。
“还有一种可能,正如屏幕上所说的,‘它’是我们中的一个人,只要找到这个人,杀死‘它’……”
“在这里杀人,就是我们输了啊!”
突然,角落里响起了气势惊人的声音。
大家惊讶地看着鬼见,这是这个少年第一次以这么斩钉截铁的强烈语气表达自己的意志。连长冢都吓了一跳。
——啊啊,‘答案’……
——已经很接近了。
“是的,在这里杀人,就是我们输了,‘只有一人’能存活下来的游戏,一定是错的,要亲手剥夺别人的性命才能取得的答案,一定是错的。”
长冢以平静、诚恳的语气,慢慢地说着,好像在做每天的什么例行汇报一样。
“让我们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时间的推移会不会让他们在压力下,出于求生的欲望而改变主意呢?
——最后的最后,会怎样发展呢?
五个人的眼神,又各自分散开,长冢用余光扫视着他们,发现其他四人的眼睛,没有一人盯着那些枪。
5、
两个小时显得非常漫长,又非常短暂,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但是,时间还是毫不留情地一点点流逝下去。
四个人开始相互打量,怀疑的神色在他们眼里加剧,一瞬间,长冢几乎想象了大家夺取眼前的枪,抢先一步杀死别人以求生的场面。
但是,那种景象终究没有发生。
“如果我们最终没有找出‘它’,会怎么样呢?”
“说不定大家都会死?”
“也许就出不去了吧。”
与之前解答题目时不同,大家清楚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现在已经没必要隐瞒什么了。
“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我们也不会输给那些窥视着我们的人。”
“这就是主办方想要的答案吧。”
终于,时间只剩下了最后十分钟。
葱白合着眼,皱起眉头,仿佛等待什么降临一样。
米拉老师平静地低头休息,鬼见一动不动地盯着墙壁上的一点。
而龙墨依然是平时那副模样,他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盯着环绕成一圈的枪。
——是时候了。
长冢站起来,向圆桌走去。
“大叔,你想到什么了?”
葱白惊讶地叫起来,接着,她马上收到了龙墨的眼神示意,捂着嘴安静下来。
“这场比赛的主办方,是有名的织作财团。”
长冢简短地开始了叙述。
“涉及金融、不动产、交通、化工乃至科技、通讯、出版、媒体的大财团,现任当家的名字叫做‘织作魁’……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想起这个名字。”
他把手伸向了其中的一把手枪。
“如果你们模糊地觉得有印象,却又想不起来,那么可能你们也接受过暗示,或者被做过记忆篡改……就像我一样。”
“难道你……真的是……”
米拉老师和鬼见都瞪大了眼睛。
6、
“这种比赛不只进行过一次,表面上是媒体上知名的智力竞赛,尽管奖金高得吓人,但其他国家类似的比赛也不是没有,如果在电视或报纸上看到,大概只会被认为是用来炒作的普通节目而已。或许现在,我们十一个人的影像正在电视上出现,接受着采访吧。”
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叙述着。
“然而背地里,他们却把人命当做游戏。我猜想他们的目的,大概是为财团选择可以使用的人……足够优秀,又足够理性,以至于可以踩着其他人的尸体到达终点。”
长冢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大家可能想不到我从前的职业,别看我这样,以前也是在业界知名的计算机公司有份工作。公司与织作财团有合作关系,因为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他们正在进行的项目有违反法律,甚至触犯国际公约的可能,本该在那里就停下来,但由于好奇心驱使,逐步调查到了惊人的事实,假如披露出来,会引起轩然大波。”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位关系很密切的友人参加了这‘竞赛’,却再也没有回来,奇怪的是,与她一同比赛的选手全部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个人信息,也没有在认识的人中间出现过。”
“就这样我花了全部时间、精力、财力进行调查,期间性命几度受到威胁,终于发现一点端倪,却被逼到了死角,我以删除数据为条件活下来,但是与之有关的一切记忆却被抹消了,甚至连那位朋友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以新的身份来到了现在工作的地方,本以为能够平静地生活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参加了报纸上的猜谜游戏。想来一切都是‘主办方’做的手脚也说不定。”
“在接到请柬的时候,我发现它后面写着这样的说明:‘这是一场赌上生命的谜题竞赛,你是唯一知情的参赛者,你的胜利条件是,保证赛场上活下来的只有一人,如果条件达成,你和这个人将一同赢得比赛。”
“起初我对这个条件一直存在疑虑,但是不久,被搅得乱七八糟的记忆逐渐开始变得规律,而场上也真正发生了死亡事件。我想,所谓的‘条件’大概是真的。除此之外,我对谜题的答案与你们一样一无所知。”
“最后,这次比赛的执行官,也在之前那次比赛的参赛者之中,他的名字是‘羽织牧’。这位羽织家族的成员是否像我们一样,在决定生死的谜题中挣扎过一番,就不得而知了。”
长冢端详着手里的枪,把它缓缓举起。
“从一开始我就在观察你们,却从未想过要让谁活下来,让谁去死。不管你们相信与否……从这一点上来讲,我是这场比赛的失败者。但是,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
“从身份和记忆改换的一刻开始,我的生命就已经是额外得来的了,没有用这额外的生命找到让更多人一起活下来的方法,没有让把人们的性命当做儿戏的家伙们付出代价,这才是我的失败。”
“败者理应消失,但消失前我还想传达我的答案,人没有资格制定优胜劣汰的法则,‘只有一位才能活下来’的游戏,归根结底是策划了这一切的人的错。没能让他们的‘条件’达成,或许是我最后一点小小的复仇吧。”
“也许你们之后还会遇到新的难题,说不定还会被篡改记忆,但是我请求你们,尽最大努力记住,永远不可能有完美的条件和完美的谜题,能够对‘人’进行筛选,也不可能得出唯一的答案。”
“我的回答到此结束,再见了,各位,能和你们参加同一场比赛,真的非常幸运,希望你们平安。”
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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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83697/
*这是本年度参加的最开心的企划之一!!谜题很棒,推理的过程也很棒!!企划主和参加者都很棒!感谢大家!认识你们很高兴!!
*仓促地结束了故事,虽然有点敷衍,不过总算是平坑了XDDD,希望下次再有机会一起玩耍!
发病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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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看不见
我的右眼很快就要看不见了。
因为不明原因,眼球上生长出一层白色的膜,有点像白内障,到医院检查却查不出病因。
“如果不将右眼摘除的话,左眼也有可能会变得看不见哦。”医生对我说。
让人苦恼的是,巨额的手术费用不是我的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于是,我对家里隐瞒了这件事,一个人承担着这份痛苦。时至今日,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这一天,重压下的我终于向大学密友麻美倾诉了这份痛苦。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真是辛苦了。”麻美同情地说,看着我病变的右眼,忽然提议道,“这样吧,我来替你摘除眼睛如何?”
麻美是一名医科生,成绩十分优异,在名师门下就读研究生,经常跟随导师观摩手术过程,对此好像非常有信心。
“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啦,马上就能结束了。”麻美说。
我想到贫困的家里,想到未知的茫茫前路,不知从何从心底升起一股勇气。
反正,再怎么差劲,也不会比现在更惨吧?
我同意了麻美的提议,麻美非常高兴,很快找来全部的器具。在麻美的指示下,我服下安眠药,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忍不住有点担心起来。
这样真的好吗?能够解决我的痛苦吗?我这样想,可是没有退路了。
醒来时,手术已经结束了。
我缓缓睁开眼,察觉到自己一边眼睛被纱布盖着,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有点灼热的疼痛;另一边眼睛则朦胧一片,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吗?我眨了眨眼睛,希望能快点看清楚。
手术……好像很成功的样子。
“上原,你感觉还好吗?”
正感到雀跃之时,麻美的身影出现在那片朦胧之中,我隐约看到她做了一个双手合十动作。
“对不起啦,上原。”她抱歉地说,“眼球,我摘错啦。”
2、狗先生
回家路上,看到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在路边,像狗一样四肢着地,翘起后腿在墙角撒尿。
变态吗?感觉好恶心。
我停下脚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换一条路时,一个女人从旁边跑了出来。
“哎呀,先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惊呼着,拾起男人身边耷拉在地的绳索,将男人从墙角拉开。
“怎么又这样做了?”她冲男人抱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留意到站在一旁的我。
“啊呀,真是对不起。”她向我鞠躬道歉,皱着清秀的脸说,“都怪我没看好他,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家先生最近经常会这样,真是让人苦恼啊。”
啊,原来是精神病人吗,这样就能够解释了,如果是这样,太过在意的话反而会很没有礼貌吧?
我连忙摆摆手。
“没关系,我并没有很介意。”
女人再次向我鞠躬道歉。这时,我看到一只杜宾犬从路口过来,女人抬起头,也见到了它,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快点过来呀!”她朝杜宾犬招手,急促地说:“我们先生又随地小便了,真讨厌,老公,快点过来帮忙呀!”
3、抄作业
我的同桌总是要抄我的作业。
从我到学校开始,早读前有大约半小时的空隙,同桌在这半小时里,无论多少作业都要全部抄完。
“要死了要死了!快点把作业拿出来!”
每天早上,同桌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总是这个。
“你就不能自己在家里写完吗?”
我抱怨道,同桌却根本不听,只是埋着头抄写。
在早读铃响之前,同桌放下笔,大松一口气。
“你又救了我一命!实在是太感谢啦!”
他嬉笑着说,我心中的怒火又被压了下去,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试试看压着时间到学校,不让同桌有机会抄我的作业。
虽然他也可以抄别人的,但是这样的话,总能给他一个教训吧?
我这么想着,在早读前一秒踏进了教室。
“早啊,今天来晚了,你抄完作业了吗?”
我放下书包,幸灾乐祸地向同桌打招呼,可是同桌面朝下趴在桌子上,已经死了。
4、热水
我的朋友麻美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并不是说她的长相或是性格与常人有异,只是她有一个特别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麻美从来只喝烧开的热水。
“不会很热吗?”
我咬着冰棍问她。
“不会啊。”
她在艳阳下打开自己的保温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感觉到那股令人晕眩的热度,麻美却若无其事地把水喝了下去。
“我是不能喝冷水的。”麻美说。
真奇怪,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能喝冷水?
我认为麻美只是想要让自己显得特立独行罢了。
某次体育课后,麻美跟另一位同学将排球收拾好,送回体育室。我趁机用从小卖部里买到的冰镇矿泉水替换了麻美保温杯里的热水。
等麻美回来以后,喝下冰水,那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我窃笑着,期待麻美的归来。
麻美果然毫无所觉地打开了保温杯,狠狠灌了一口水。
接下来的发展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像是喝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麻美睁大双眼,僵直地伸着舌头,恐惧又愤怒地瞪着我。在我的注视下,麻美的身体开始迅速收缩、干瘪,像脱水蔬菜一样,麻美变成了一具木乃伊。
得到他人的信任,是一种什么感觉?会高兴吗?
龙墨其实并没有感到很高兴,只觉得:啊,这个人是需要我的吧——这样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自负,但龙墨从来就不谦虚,也并不是说龙墨会就此看不起、亦或是践踏这种信任,他会做的,更多是回报。
因为被需要而得到信任,那就要让信任他的人认为这份信任是绝对正确的选择,因此而对他们的需要进行回馈,给予帮助,无论那是什么。
这才是龙墨的自负,对任何人都一样。
几乎是在知道两个线索的一瞬间,龙墨便得到了答案。
两个人中间的,是什么?
“中间”,而不是“之间”。
这样一来,杂乱的选项被全部排除,清晰起来的唯有那一个。
日期。
龙墨看向身边面色不佳的小鬼,在隐蔽处给了他提示,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椅子。
回报到此为止,接下来的,就只是更多的信任了。
————
死亡降临在意料之中,龙墨并没有再感到惊讶,其他人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每个人都很平静。
这是件可怕的事。
当死亡不再让人感到恐惧,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简单。
龙墨深谙其中道理,但他不想现在在这里还活着的人失去对死亡的畏惧之心。
这算什么?友情的开端?也许下一秒他就死了,也许一切结束之后他们永远不会再见面,这种情况下的友情根本一毛不值。龙墨找不到答案,只好选择将它埋藏在心底。
也许是因为莫奇的原因,多多少少变得有些脆弱了吧。
他这么对自己解释。
与长冢大叔一起安置了两具新鲜的尸体,期间葱白凑过来表示自己可以帮忙,被龙墨一脸嫌弃地赶走,望着渐渐下沉的尸柜,龙墨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问题。
“结束以后,能把这些尸体带走吗?”
长冢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些,犹豫了一下,低声答:“不知道,也许……不行吧?”
“哦。”龙墨淡淡地最后看了一眼重新变得平整的墙面,点点头,“我们走吧。”
————
居然有牛肉寿喜烧。
龙墨远远地就看见的那一份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小火锅,虽然他并不喜欢甜口的料理,但是他想吃点热的东西,这样的状态下,牛肉寿喜烧真算一个惊喜。
“哇!牛排!!”
他迈开步子正要走过去,葱白发出一声惊呼,那瞬间,心里压抑很久的恶劣因子忽然冒了头,他步子一转,往牛排走去,可惜,某个女人解题的时候比蜗牛还慢,见到吃的,跑得却比谁都快,龙墨刚刚走到桌子旁边,她已经拿起了刀叉。
啧。
龙墨暗暗不爽。
葱白“啊呜”一口把切得整整齐齐的牛排块塞进嘴里,忽然打了个冷战,一向迟钝的雷达首次敏感地捕捉到旁边飘过来的一缕不满,扭头去看的时候,却只看到龙墨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一直以来总带着某种“你们真蠢”的气场的男人,不知为何好像突然之间变得幼稚起来,他没有马上选择套餐,而是踱步走到正要拿起巧克力巴菲的鬼见身边,眼睛直盯着矮他好几个头的小鬼看,就差没直接动手抢了。
这么明显的目的,鬼见理所当然也察觉到了,他马上加快了速度,端起那杯巧克力巴菲,小小的身躯向旁边一躲,戒备地瞪视着龙墨,像只炸了毛的猫。
葱白不由得揉揉眼睛,总感觉这两人忽然性格突变了……
“……这么多牛排,你吃得下吗?”
身边传来弱弱的询问声,打断了葱白的思绪,身材最娇小的米拉选择了她旁边那份迷你牛排,此时正略带担忧地看着她……手边那一斤肉块。
“诶,当然没问题啦!”葱白笑眯眯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毕竟很好吃嘛!”
巧克力巴菲保卫战此时也宣告结束,龙墨最终略带惋惜地取走一开始就瞄准的牛肉寿喜烧,而年长的长冢,理所当然地做了最后一个选择的人,拿走了剩下的套餐,大家不再言语,默默地进食。
在就餐即将结束前,葱白、鬼见和长冢从食物里拿到了装有线索的透明塑料袋,龙墨捞了捞自己那份什么也没有的火锅,撇撇嘴,看来自己的运气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好。
大家围坐在一起,决定当场公开线索——到目前为止,这里的人已经因为上一轮的题目而产生了某种羁绊,没人愿意再隐瞒自己的线索,所以要进行公开发表。
鬼见取出了属于自己的纸条,低声念出上面的句子:“答案是一个单词。”
这是一条相当重要的线索,至少马上将看起来毫无头绪的题目锁定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单词……看来要将数字替换成字母。”长冢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茬。
龙墨没有发表异议,他托着下巴,不知在思考什么,倒是葱白马上掰着手指算了起来:“Q,额……Q……O……”
“QODHULPUIZLL。”鬼见打断她。
“……”葱白丧气地放下手,低声嘟囔,“我马上也要拼出来了呀……”
“那……是什么意思呢?”许是看到葱白低落,米拉赶紧发声打开新话题。
“只有这个线索的话,还是很难确定答案。”龙墨说。
“确实,光是单词,就能凑很多个。”长冢表示同意。
“所以……”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看看我的线索!”葱白马上举起了自己的小袋子,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元气,甚至有点小得意。
“让我们来看看是什么呢——”她打开袋子,拿出纸条,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答案跟一个人的秘密有关!”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神经大条的葱白却毫无所觉,“哎?秘密?什么秘密?墨墨是你的秘密吗,你有什么秘密啊?”
龙墨扭开脸,懒得理她。
“诶,大叔……”葱白又转头问长冢。
“哦,那就来看看我的线索吧。”在她问出更多问题之前,长冢打开了自己的纸条,“这是……”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几秒后,将纸条反过来展示给所有人,“……还是你们自己看吧。”
长冢的线索的确不便阅读,因为那上面分毫不差地抄写了题目,只是在右下角多出了一行:——E.M.B
“哇,不懂!”葱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米拉也有些迷茫,倒是鬼见和龙墨有了反应。
“这看起来很像是文段前引用名人名言的格式,所以说这些字母其实是这个叫E.M.B的人说过的一句话吗?”龙墨说。
“有可能。”长冢点点头。
“不过这个E.M.B是谁?”米拉问。
龙墨看了看长冢,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鬼见蹙着眉,低头思考了几秒钟,忽然说:“我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葱白惊讶地望过去,“这么快?!”
其他人的视线也集中在了存在感一直不高的小鬼身上,等待他接下去的发言。
“其实对了解秘密的人来说很简单……”鬼见抿抿唇,他迟疑地说:“……这是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