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声儿点,我们已经进入巨掌鹅的狩猎范围了!”
略带焦急的声音从队伍前方传了过来,小小的气音像是附在地球表面的三圈环流,虽然不易察觉,但信息确实地随着气流传递着。
那是领队考文垂·赛恩斯的声音,他是中心大陆上研究巨掌鹅的资深专家,现在科普杂志上刊登的一切有关巨掌鹅的资料都是由考文垂先生的“平原极地”小队组织编绘的。而现在,我有幸以首都大学生物系实习生的身份加入“平原极地”小队,同考文垂先生一同前往南部沿海调查巨掌鹅。
实不相瞒,考文垂先生的确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崇拜的人,要说他是我人生的导师也不为过。想想看吧,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窝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对着科普绘报上巨掌鹅的图解图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神。从那一刻起我便爱上了巨掌鹅, 同时也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加入“平原极地”小队,成为考文垂先生的得力助手。
而现在,我梦想成真。应当感谢的并不仅仅只是我在大学中的成绩,还有,虽然这么说真的很不好意思,还有就是近期怪兽们在城市暴动这一事实。多谢花城的那位记者,他的报道使得更多的人了解并关注到了巨掌鹅入侵城市的事件,同时也激起了考文垂先生探索的热情。时隔五年,他终于决定再次启程,踏上追寻巨掌鹅的路途。
一路上我们沿着海岸线前进,跟踪着巨掌鹅留下的脚印——我们有幸捉到了一只幼年巨掌鹅,在将信息发射器和微型摄像机装在它身上后,我们把它放回它的族群,由此来到了它们的大本营。
那是一座由玄武岩构成的小海岛,在其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巨掌鹅。站着的、趴着的、相互依偎着的、刚从水中爬出摇摆着头抖干水滴的,还有小小的幼鹅因怕生而钻入母亲温暖而宽厚的巨掌之下的——最后这一个动作说明幼鹅敏锐地觉察到有外人到来。
“后撤!隐蔽!”
考文垂先生果断地下令,全队迅速地躲入红树林的隐蔽处中。
公巨掌鹅警惕地游过浅滩,一摇一摆地在沙质海滩上四处查看着。我不禁屏住了呼吸,气体在我胸腔中循环,我却不敢将它呼出。全队人都一动不动,静默地如大学实验室中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
前来巡视的巨掌鹅仍在走动着,它环视了沙滩,歪了歪脑袋,仿佛正在那脑中进行艰难的思考。随后,它摇晃着,一步一个脚印,踏着千钧的重量,向着我们躲藏的方向走来。
在它转向走来的那一刻,我能够清楚地听见全队人员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声,清晰而沉重,咚咚地砸在每一根神经上,血液堵得人生疼。我闭紧眼睛,额上的汗珠滚过皮肤,留下同心情一般冰凉的印迹。身体开始轻轻发颤,牙齿也上下碰撞着,发出清脆而坚硬的声音
“维尼斯,撤退!维尼斯·科特,我叫你撤退!”
将我从恐惧中拯救出来的是考文垂先生的声音,他拽过我的手,将我拉向后方——
而我的面前,是一张扭曲的嘴,口中那一排排的利牙闪着危险的光,一股生肉的血腥味儿包围了我。
“古斯特!!”
一只猎犬从旁蹿出,一股火焰挡在我和巨掌鹅之间,考文垂先生趁机将我向后拖去。
我张着嘴,大脑早已停止转动,只有双眼,直直地望向前方。在那儿,一团火焰正包围着那只巡查的巨掌鹅,而它,仰起了头,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
火焰越燃越旺,一瞬之间,在抖动的火光后,它化为一堆灰烬。
随机,一阵猛烈的脚步声从天空中传来,整岛的巨掌鹅都倾巢而出。
“撤退!撤退!!”
我从沙地上爬起,不管那已被海水浸湿的衣裤,跟紧大队伍向前奔去,身后,“平原极地”配备的火系猎犬古斯特为我们守住后方。
我向前奔去,上气不接下气,目光无法抬高,只得盯着地面,看着那一根根纵横交错的树根,看着那微湿的沙土被我的脚尖掀起,看着一颗颗石头静静地躺在路边又被前面的队员一脚踢飞。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隆隆声震天响,我拼尽全力奔跑。
突然间,世界安静了下来。
我的面前没有树根、沙土和石子,有的只是一片黑色的地面,在那之上,有些说不清的闪光,像是坠在夜空中的星星,细碎地点缀在黑暗中。
“这是……哪儿……?”
没有人回答。我们摸索着前进。
终于,队伍在许久沉默的行进后停了下来。
在我们的面前,在布满星星的黑色大地上,有一个完美的圆。圆圈之中的空间仿佛被掏空般,星星坠落,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它通向哪儿。
考文垂先生向前迈了一步,显然,他对这个神秘的洞深感兴趣。
“请快回来,考文垂先生!”
没有回应的,考文垂先生又向前迈了一步,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那亮度就如同我第一次看到巨掌鹅的图绘一般。闪亮而炽热,能够融化一切心智。
队员们冲了上去,他们拉住了考文垂先生,但这丝毫不起作用。就算是被五个人一同拉住,考文垂先生依旧执着地向前走去,他的气力超出了一般人的范围,令人在诡异中生出一丝恐惧。
他们接近了圆圈。一瞬之间,没有任何预警的,周围的人们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袭击了。他们的脸变得恐惧而狰狞,但那脸庞亦消退不见了,一股力量将它们挤在了一起,我尖叫着,碰!红色的烟火盛开在夜空中。
考文垂先生的脸最后出现在我面前,没有了先前的迷醉,他露出惊恐和不解的表情,我深深地记着他那眼神。
那接近的、与死亡零距离接触的不甘绝望的眼神。
我尖叫着,昏了过去。满天的星星笑着看着我,不语一言。
棕黄色的身躯抖动着,头上那宣扬胜利的角高昂着,由鼻翼呼出的空气正不断地打在我脸上。
这是,中心大陆上的佼佼者,牛怪。
我熟悉于它那暴烈的脾气,有力的蹄踢,以及,那同传闻一样的,鲜美的肉质。
“对付牛怪,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让它跌倒,等它倒地后就能一口气解决掉了。”
我听见晓夫在我耳边这么说道,他附在我耳旁,继续轻声地说:“你要仔细看,牛怪总会有惯用腿和滞后腿,从滞后腿的跟腱处开始进攻,之后逐次向上砍,直到它的滞后腿完全使不上力,它就会摔倒,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仔细看,是前蹄还是后蹄,是左还是右,是立刻开展攻势还是暂时按兵不动?每一个选项都决定着命运,我屏息,极力压低身体,将自己隐藏在中心沙漠区为数不多的灌木丛后。
牛怪在不断靠近,我能够感受到那因为它的走动而被带起散向四周的细小砂砾,此刻它们正降落在我的面前,小小的砂砾士兵正费力地揪住我额前的刘海,拼了命地想要驻扎下来。正午的太阳高挂在天边,日光灼烤下我已大汗淋漓,灌木丛的阴影缩短至离我尾巴十厘米远的地方,我可以看见自己与牛怪之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着。
对于热的概念逐渐上升,几乎要超越抓捕牛怪的意识,脑海内的冰山构造此刻尽数崩塌,只剩下不断上涌的海平面,不断吞没着我的神智。
但是,就快了,我就快摸出这头牛怪的行走规律了,只差那么最后的两步,它那总爱向内拐的左后蹄将给予我答案。
一。二。三。四。
“就是现在了。”
我一跃而起,手中匕首的光亮对准了牛怪的左后蹄,受到阳光的感染,连匕首也开始沸腾,砍入牛怪那粗糙的外皮时,我看到近处空气的扭曲程度不断增大,直到血液溅出,血滴为周围的空气带去一丝清凉,然后便溅落在地,顷刻间与土块砂砾混为一体。
一声嘶吼,仿佛撕裂大地,我只觉得耳膜一痛,随及到来的是耳鸣以及来自头皮的阵痛,我弯下腰捂住耳朵。
面前有风浮动,我连忙抬头——
牛角带狂风向我奔来,在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下意识护住身体前部时,一切都结束了。
短暂的黑暗,仿佛电影的过场黑屏一般,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我就已经到了空中,头顶是烈日当空,身下是广袤大地,只有身边飞驰的风才是我唯一熟悉的事物。疼痛从撞击处传来,沿着众多细小的神经传遍全身,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耳鸣暂时性地结束了,但我此刻只能听见急速的风声。
“赫鲁——!赫鲁——!”
我又听见了晓夫的声音,像是从身后传来,又像是自上方传来,我眯起眼睛,伸出手挡住迎面而来的阳光,视网膜收到刺激,满眼都是血红色。
不,不是视网膜的原因,我意识到那便是我的手自身的颜色。锋利的牛角划开了我用作缓冲的双手,血液像是蛇一般黏在我皮肤上不愿离去,赋予这双手不同于往常的颜色。
我感觉到自己在下降,来自地心的引力如母亲一般,一刻也不愿停止她对于生存在她身上的儿女们的控制,我费力地昂起头。
风墙在我身后形成了保护垫,风将我原本平躺的身体扶正。
牛怪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它正从距离我五十米的地方飞奔过来,腿上的伤口将鲜血作为这场战斗最好的方位标,溅撒在这片大地上。我估算着自己被撞飞的距离。
“左前蹄。”晓夫开口道,我回过头去,有些吃惊地瞪着身后。那里是空气和黄土的位置。
“左前蹄,你得相信我。”我感觉到他的手扶稳了我的肩,另一只手则搭在我攥着匕首的手上,“你可以的,赫鲁,你一定可以的。”
我深吸一口气,俯下身降低重心。
牛怪的前蹄卷着黄尘袭来,我握紧匕首——
风墙化解了蹄踢的千钧威力,那柔软的触感仿佛是新生小牛初次站立时的力道,我不禁笑了起来,弯腰钻入牛怪身体下方。下一刀,直插入牛怪左前蹄的膝盖,我拼尽全力,带着晓夫手掌的温度,顺着惯性将那条腿贯穿。牛怪吃了痛,身体一倾,我后撤一步,刚刚抵挡蹄踢的风墙此刻增强了几倍压力,从倾斜的一侧开始下压,只听见一声声骨头断裂声自牛怪的腿部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巨响,牛怪终于倒地。
我冲上前去,对准它的脖颈,将风墙的压力提升至最大,碎裂的颅骨和脑组织因为压力而四处飞溅,血液在风中炸开,相连的血管与神经组织将最后的痛楚带给牛怪那逐渐衰竭的心脏,几下抽搐性的蹄踢之后,它终于永远地安静了下来。
我直起身,用伤痕累累的双手抹了一把鬓角边的汗水,转过身,习惯性地向身后的位置做出了击掌的动作。
我用炭火为牛怪做了它生命中最后的一张床,火光烘烤着肉体,它的尸骨却注定要在一旁安眠。
旺火熏烤的半个小时后,腱子肉显出一条条的肉丝,有些地方还因为温度过高而迸裂开来,在午后的大沙漠上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肉质已经达到最佳的状态,擅长运动的双腿将脂肪完美地溶于肌肉之中,即便是熏烤,也将油与肉的比例掌握得恰到好处。我啃着一条腿,满脸带油笑着看向火堆的另一边。
在那边,在黄沙和空气之间,晓夫的黑发正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只有我才能看见的光芒。
♞当前等级:1级
我第一次遇见“那一位”,是在实验机构长长的白色走廊上。在那个被我们称为“白色冰霜”、拥有三千五百四十二名实验人员以及难以计数的犬类、占地四万两千八百四十平方米的地方,我遇见了“他”。
那是一位散发着我从未见过的气息、留着黑色头发的“实验体”。他胸口别着的卡片上,黑色的“77”受到走廊顶白光的照射,显出一片白茫茫的柔光。他蹲在地上,倚靠着走廊下半截的栏杆,眯着眼睛打量着我。
那个时候的我,名为“实验编号193”。
我们按顺序排好了队列,我拉拉身上由面粉袋改制的长外套,尽可能的想要挡掉身后的尾巴。因为曾经作为面粉袋生存过,我的胸前还残留着它生前的姓名。大大的“瓦格特面粉”倒立地站在我胸前,我摸了摸它,低下头研究它的字体以打发这无聊的排队时间。我是为了“食物”,才排上了这趟长长的队,套着装裹过食物的布袋,我缓慢地跟随着队伍向前移动。
前方的队伍却突然出现了骚动,同样前来领取生存权利的其他野犬纷纷随着队伍的摆动而后退着,接着,前方传来了通知声。
“各位同胞们——!我是‘野犬自治会’的代表阿特!下面请你们务必听听一些我一直以来想要说的话——”
洪亮的开场白,但随后的发言很快就被淹没在四周野犬们的议论中,我被挤在后面,一群成年犬用他们的身高铸成了一道隔音墙,我什么也听不到。队伍早已四散,野犬像流动着的水分子,漫无目的地向四周掀起波浪,夹杂在其中的我几乎要跌倒。我被他们推搡着,耳中充斥着他们的叫喊和咒骂声,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还好,他们还算在低处为我留下了一条道路,我蹲下身,从他们的脚边挤了出去。
新鲜空气和清凉的微风包围了我,我不禁长出一口气,摸了摸早已流汗了的额头。我拍拍身上的尘土,再拉好身上的面粉袋,站了起来——
眼前一黑,仿佛夜晚的天空一般,我看见那黑暗中冒出了一排的星星。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两步,总算是找到了个稳定的位置,我甩甩脑袋,强行将那一排星星扫出眼前。恢复正常后,我正想转过身观察四周环境,却突然发现身后传来起身的动静。我回过头。
一只眼神凶恶,额前黑发中有着一抹挑染般金黄色闪电的野犬正理着他的头发不爽地瞪着我。
“喂,你小子刚刚,撞到我的头了。”
“你有没有想过把头发剪短?”晓夫接过我手中的浴巾,说道,“或许你可以试试短发?我觉得你那样一定很好看。”
说罢,他将那浴巾套到我头上,帮我把多余的水分从湿漉漉的头发上除去。
“真的吗?那我趁下回‘清洗日’去试试看好啦。”我按住他的手,连同着浴巾一同从头上扒下,用另一只手控制着风量,往头上吹去。
他吹了声口哨,摆出了一副艳羡的样子,最后只留下一句点评——“自走型吹风机”。
不幸的是,从那之后的第二天开始,直到一周之后,他都坚持用那个名字称呼我。
“我叫晓夫”,他站起身来对我说道,“嘘,别露出那种表情,虽然很多人都不相信我,但是我真的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哟。你看看,我跟你们虽然长得差不多,但是你们有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属性我全都没有哟。”
我狐疑地看着他,或许是我的眼神刺激到了他,又或者他想要强调自己的存在,亦或是想加深自己发言的可信度,我看见他在原地蹦了一小下,深呼一口气然后继续开口道:“好吧,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我,不过接下来我会让你认识到我所说的都是事实的。首先,你得告诉我,你有名字吗?”
“唔……现在他们都叫我‘实验编号193’,在这之前贫民窟的大家叫我‘小黄’,啊,还有哥哥他叫我‘妹妹’,应该就这些了,这样算名字吗?”
“咦?没想到你名字还挺多的……但是你看啊,你的名字都很随便不是吗。现在的名字只是根据排序号来决定的,之前的名字是因为你的发色,然后你哥哥当然要称你为妹妹,所以你其实并没有一个具有一定含义的名字不是吗?”
“唉?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对吧?但是我就不一样啦,我有自己的名字,而且它有很深的含义。在我来的那个世界里有一位很厉害的领导人,虽然他离我住的地方很远但是我还是知道的,他很喜欢吃玉米,当然我也很喜欢。因此我的主人就取了他名字的一半,叫我‘晓夫’。你看,是不是很有深意?”
我狠狠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看吧!我和你们不一样,有名字的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里的狗狗不会变成人形,所以它们有‘主人’,也有‘主人’为它们起的‘名字’。”
“啊!我懂了!所以你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就是那个我妈妈和安吉婆婆去了的地方?”
“你说的那个应该是‘天堂’吧?我不是从那个地方来的,不过……嗯,你就当做我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吧,因为离这儿很远所以我和你们都有些不一样啦。”
“啊,你好厉害呢,能走这么远来到这里。”
“那当然!”我第一看到他甩了甩自己的尾巴,那黑色的尾端勾起他的T恤,在空气中自如地左右晃动着,“看你这么相信我,那我就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过你得答应我绝对不把它告诉别人哟。你能答应我吗?”
我点了点头,还抽抽鼻子并抖了抖我的耳朵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他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呐,没办法和你们一样变回狗的样子,而且也没办法使出你们有的那些技能,因为我的种族并不是由那些属性决定的,我其实是条地地道道的中华田园犬啊!”
“中华田园犬……?”
“啊,那个其实就是——”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解释,休息时间结束,训练的时候到了。
“那个东西,下回再和你解释吧!”他挥了挥手,走掉了。
“哥哥,我跟你说,今天晓夫帮我起了个名字!从今之后,我就叫赫鲁了!”
我的哥哥,实验编号192,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说道:“妹妹啊,最近你怎么总是和那家伙混在一块,我看他挺神经的,你小心一点。”
“可是他给我起名字了呀,他还说因为他既喜欢玉米又喜欢我,所以把他名字的由来的那另一半给我了呢!”
“……”
“靠,你居然是女的?!!”带着额前那闪电状的野犬抹了抹手上的淤青,皱了皱眉。我从地上爬起,拍了拍刚刚因跌倒而沾上的尘土,又轻轻扫掉粘在流血了的膝盖上的小粒石子。队伍早在我们未察觉时恢复了原状,被不知名的机构所挤掉的野犬自治会还未正式登场便已销声匿迹,周围突然有声音插入。
“好的,这边还有两个,来接着胸卡,另外那边好像还有一群没有领到——”
只剩下我和他面面相觑。
“喏,这个给你,”他把胸卡递了过来,“刚刚……抱歉啦,没打疼你吧?我看你应该比我小,后一号给你好了。”
“还有……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叫你‘妹妹’可以吗?”
我走过白色的走道,找到用黑色漆字写着的504。
哥哥走了过来,挠着他那因睡眠滚动而自然翘起的头发,眼中惯例的凶恶眼神还在懒床,只透出一股懒洋洋的气息。他打起了哈欠。
我对他点了点头。
电子从看不见的地方溢出,按照人类的理论向四周散开,汇聚为一道可见的电流,从哥哥的手中溢出,直擦过我的头顶,射向我背后的墙体。
焦烟与黑色迅速在白色墙体上延伸开来,随即席卷整间训练室。
我们冲了出去。
躲避、冲刺、撞击、拳术、飞行、雷电、风墙,从这儿学到的所有一切,包括晓夫给予给我的名字,一同被我们带走。
留下的,只有巨大的,从白色冰霜中突出显目的——黑色。
我们一路向南,越过“白色冰霜”,踏过贫瘠的戈壁,走过广袤的草原,终于进入富饶的森林,到达充满了“人”与“犬”的城市。
这里也依旧有着那着打着野犬自治团结旗号的组织,形式各异的组织图章,却用让我感觉相似,仿佛它们都是同卵而生一般,难以分辨差别。
“这还真是奇怪呢,明明是野犬权利保护组织,又何必打着人道主义的旗号呢,你说是吧,赫鲁?”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
“真巧,我也想跟着你们到外面来转转,赫鲁以及,No.192,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和哥哥在三个月后走散,之后我就一直跟着晓夫,再往后的事,啊,你是个记者,一定听说过的吧?那个‘斩杀逃窜犯’的报道。”
他没有给我回答。
“那么‘形单影只无法生存’,‘野犬终将被团体代替’,你听说过这两句话吗?”
他摇了摇头,我看到他的眼中,有名为“恐惧”的东西在闪动着。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能否请你撤回那份稿件呢?不需要全部改动,把我的名字替换掉,再撤回我的照片就行了。”
“现在的话……已经办不到了。稿子已经审过了,印厂早就开始下印了,”他颤抖着说道,“就算之后登报申明也没用了。”
我眯起了眼睛。
“很、很抱歉,您救了我的命我却暴露了您的信息……事到如今我只能劝您快些出发,往走的航船明早就离港了,只要撑过今晚您就是安全的!不会再有猎人和警卫官来抓您的!”
我迟疑着,不知应该如何处理他。是该听他的建议早日出逃继续漂泊,还是先胖揍他一顿解解气呢?我这样思考着。
“请您务必听我这一句话!我可以堵上法连齐家族的名誉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欺骗您,现在下海南行是最正确的选择!我这儿有一些存下来的金币,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船票还是付得起的,如果您相信我,就请收下这笔钱吧!”
他将一个布袋塞到我手中,我听见其中有金币互相碰撞发出的脆响。
“收下它吧!这是我最后的请求——用这条您救回的命!”
我妥协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刚脱离死亡不久的人再次用生命做赌注,尤其是用在这种事情上。
我接受了金币,放了他一马,搞定了船票,坐上了南行的船。
三天后,我在船上的实时报刊传递栏上,看到花城报的头版赫然刊登着佩奇·法连齐的新稿件,标题是《我与‘斩杀逃窜犯案件’通缉者赫鲁·巴托夫的亲密接触》,在那粗体一号字的下放,一行小字简洁明了地概括了全文内容——赫鲁·巴托夫神秘身世全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