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世界观,之前if世界线番外的后日谈
他坐上了车,听着车发动的声音,看着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化,在一个路口车停下等待信号灯改变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色似乎曾经在哪里看过。浅色头发的少年开始把注意力集中于窗外的风景,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市,但似乎有点熟悉的味道。
穿着类似于军装制服一样的服饰的少年注意到了视线,他微微撇过视线,把他带上车又不告诉他目的地的男人漫不经心的坐在前排,和他同行的年龄相仿的少年正带着耳机闭着眼睛休息。于是他视线转移到了汽车的后视镜,然后看到了汽车司机有些恐慌的移开了目光。
啊啊,是这样啊。
他明白了把他带上车的男人的坏心,但着无所谓,作为几度亲手毁灭了自己过去的人,回到出生的故乡这点事他根本毫不在意。
他从后排把背包抓了上来,从里面拿出了帽子,还有那红色的恶鬼一般的面具,在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戴上。
“不热吗?”同行的苍牙临安注意到他的举动,发出了疑问。
“还好。”
“……这样吗?”
他的行为看起来确实不太合理,现在正直夏天,盂兰节刚过的最热的时期,室外的气温已经飙升到三十度以上,就连苍牙临安都脱下了他一贯的高领毛衣换上了清凉的短袖,而他还一如既往的穿着军装制服,戴着帽子甚至是面具,这套装束怎么看都和高温天气格格不入。
好在他对温度并不敏感,反正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缺空调和冷气。
车停了,停在了一个看着富丽堂皇得豪宅前,坐在前排的男人先行打开车门下了车,他们也紧随其后,眼前的建筑物仿佛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产物,他们虽然做着高风险高回报的买卖,但三人都对物质方面没有太大需求,平日里就和普通人一样,在随处可见的公寓内外进进出出。
“这里是黑手党的聚集地?”一旁的苍牙临安认出了这里是个怎样的地方,然后对他们的领头人抱怨,“干嘛带我们来这种鬼地方?谈工作学长你一个人就够了!我和黑手党那群人合不来!”
“别那么生气嘛!”黑羽安临装作没看见这怨念,“我知道大热天把你们拉出来心情会不好,但房子里大概是凉快的哦?”
“不是这个问题!”苍牙临安一脚踩在了黑羽安临的长靴上,瞪了一眼做出吃痛表情的人,“我可是讨厌黑手党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只是带你们来你们什么都不用做的!”黑羽安临做出了抱歉的表情,双手合十,“谈完就走!绝不会多留的,行吗?”
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个人的你来我往,在他们的世界里被当做人形灾难看待的黑羽安临也只有他这个年龄相仿的同行者能够制住,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只愿意像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苍牙临安妥协。虽然这些都和他无关,他也并不好奇。
他抬起头环视一圈,眼前的豪宅似乎和记忆中的出入不大,还是和过去一样大的让人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往那里迈步。
当然这里有迎接他们的人,穿着黑手党标配的西装,仔细观察可以看出西装里别着枪套,装着的当然是手枪。这里是黑手党的领地,无法律约束的地盘,哪怕在这个国家黑帮在一定程度上是合法的,但能做到如此程度的也屈指可数。
然而如果畏惧这些东西他们也就不会现在这里,实际上这三个外来者是比黑手党更加无视法律的暴徒,如果说黑手党还有家族的存在有规矩的约束,那他们估计就是暴行者,没原则没立场,随心所欲又为所欲为。
“走了,澪人。”苍牙临安喊了一声正在发呆的同行者的名字,“快点过来。”
被称作澪人的人点了点头,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豪宅内部如同想象中得一样不缺冷气,穿着过于炎热服饰的他再感受到温度下降的时候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别穿这么厚不就好了。”苍牙临安是个观察力很强的人,哪怕是隔着面具也看得出那一点点的情绪变化。
“不用管我。”
“这样。”苍牙临安耸耸肩,他也认识这位戴着面具名字是雾岛澪人的人有几年了,虽然平日礼貌待人,但也是个固执又死脑筋,不怎么听人劝的人。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见到了红色的男人,他曾经被这个男人带着照顾过三个月的时间,男人曾经是父亲的上司,现在男人是他们的雇主,给钱,然后办事。
雾岛隔着面具看着黑羽安临和红色男人——名字是雁松的人交谈,简单的打招呼,他看到红色男人朝他的方向露出了笑容。他毫无反应,不关心也不在乎,他曾经感谢过雁松,这个人教会了他不少东西,在三年前的地狱里男人教的东西让他活的稍微久了点,但也是这个男人的儿子杀死了〔雾岛〕。
雾岛和苍牙临安看着黑羽安临和雁松去了别的房间进行更详细的商谈,他没有兴趣,苍牙临安无法忍受和黑手党处在同一空间,于是两人默契的把黑羽安临一个人踹了进去,自己在外面等着。
“哈……………”
靠着墙的苍牙临安又打了个哈欠,这是五分钟内第三个了,昨晚他通宵达旦,回来的时候天都完全亮了,看起来昨晚的工作想当累人。
“很累吗。”雾岛问了一句。
“嗯有点。”说着苍牙临安揉了揉眼睛,“我跟你说,昨天的委托人简直脑袋有病,我差点被逼疯了。”
“目标很棘手?”
“如果只是那样还好,实际上从入侵到解决只花了半小时……但你知道我把事情搞定刚准备撤退的时候委托人打电话来说了什么吗?”
“……”他看了眼苍牙临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发了张素描给我,要求我把目标的尸体做成和画上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听起来确实荒唐,他们只是收钱杀人的杀人犯,不是艺术家和愉快主义者,虽然打着只要给钱什么人都可以杀的名号,但也一样别这么为难他们。
“然后我画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把那尸体弄的和画里一个样了……那个时候已经将近六点,警备都要睡醒了。”少年摇头抱怨着,“真是噩梦……”
雾岛可以感受到他的怨念和不满,于是他听着苍牙临安说完,但不发表任何感想,苍牙临安对此习以为常,又小小的抱怨了两句后继续靠着墙打哈欠。
他们这样干站着等了半小时无果,并不明白一个工作有什么好谈的可以说这么多,都是老主顾了,给钱说目标选这个死法给个时线,明明是如此简单粗暴不需要五分钟就可以搞定的事。
无事可做的时间里雾岛开始透过有限的时间观察起这个久违了的豪宅,也许是因为年年都在维护的缘故虽然样子和记忆中的相差不大但格局又不大相同。实际上他对这房子的印象不深,那三个月时间更多的时候他都在森林里徘徊,背着沉重的猎枪,寻觅野兽的踪迹,设下陷阱等待猎物上门。
那段时间辛苦但却还算有意义,那是他唯一不用在无果的思考中结束的日子,在他的一切发生巨变前最后的无波澜的时光。
——他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松茸。
那是个和他性格完全不同但又有哪里相似的人,虽然完全偏离正常但又和普通人有所想像,他曾经珍惜过和松茸相处的那段时光,特别是在三年后他们再次相遇时过去的那段日子一瞬间反转,让人哭笑不得。
但他现在已经有些回忆不起那段日子了,他对松茸的记忆开始停留在三年前的那一天,他看着松茸那挣扎又有些痛苦的表情,然后放开了手。
他第一次觉得活着那么麻烦,明明一直以来他只是一味地活着,不追求生命的意义也不是在逃离死亡,但即使这样他的生命也在那天变得如此令他自己感到厌烦。
于是他舍弃了,放弃了,本就对生毫无留恋,于是死亡来临时也毫无恐惧,视线模糊前听到的松茸的怒吼声,苍白的视野里最后看到的母亲临死前的笑容。让他一瞬间觉得也许这是他早该到达的结局,他应该抵达的终点。
——他根本无法成为〔人〕,而无法认知到这点的雾岛却一直活着,没有目的没有意义,只不过是一味地活着。
但他却还活着,被黑羽安临的一时兴起捡了回去,命悬一线的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时br已经结束,他的葬礼也已经完成,他成为了“死人”,〔雾岛〕这个生命个体已经死亡,本应该是这样的。
他接受了自己的生存,也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或者说他亲手决定杀死自己,如过去那样再次杀死自己的过去。
而他无法原谅——
他一遍遍的看着他们厮杀的影像,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为了将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深深地刻在视网膜中,于是这样愤怒与憎恨也在层层叠加,那并不是属于他的愤怒,憎恨,那是来自那些没能活下来的可怜的孩子们的意志,宛若亡灵一般,在耳边低语,诉说着死者的悲伤。
那就像是黑泥一般,强行灌注到被挖空的心脏部位,胡乱的杂糅在一起,填补了空洞,往里面塞满了一切的愤怒,憎恨,悲伤,不甘,恐惧。
然后构筑出了现在这个他,无法原谅br,无法原谅人类,无法原谅世界的他。
就如黑羽安临所期望的,他是暴走的机械,盲目的,疯狂的,如同〔恶鬼〕一般向〔恶人〕施以〔恶行〕。
没有任何快乐,没有任何悲伤,只是一味地,一味地,将自己所憎恨的东西毁灭,然后一无所得。
他听到了有人正经过二楼的楼梯朝这边走来,听声音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年轻男性的对话声。他睁开眼睛朝声音的传来的方向看去。
来的是两个红发的青年,在讨论着什么,带着笑容,两人面容有那么点相像,其中一个和这个家族的首领那个红色的男人尤其的相似。
两个人对他们不感兴趣,他们要找的是红色的男人,其中一个人只是兴趣缺缺的看了他们一眼便打开门进去了。他和苍牙临安也对那两个人不感兴趣,仍然像个门神一样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人就喜欢忘记。”门关上后苍牙临安冷不丁的开口说了一句,然后看向了他,“你说呢?”
然后他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他回复说,“所以我无法成为〔人〕。”
他会杀死过去,但却无法遗忘。
过去的他对比毫无感触,现在的他憎恨人类。
“这已经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了。”苍牙临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值得不是吗?”
“啊,我知道。”他回应道,然后闭上眼,回想到刚刚那仅仅一秒的对视,“雾岛澪人早就被杀死了。”
十分钟后黑羽安临终于出来了,和红色的男人还有刚刚一起进去的两个青年一同,两个人正带着愉快的表情再和雁松说什么,雁松则若有若无的回应着。
“不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餐?我想这之后你可能会忙上一段时间。”红色的男人不知道是出于礼仪还是真心的对黑羽安临发出邀请。
“不用了,这之后是你愉快的家庭派对吧,好好享受吧。”黑羽安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听起来就不怎么样的提议,“你知道我这边带着的两个人根本不想在这里在停留一秒钟。”
“而且多亏你我们已经收到了一份派对的邀请函。”说着黑羽安临把从红色的男人那里拿到的东西递给他,“这是份大礼,你肯定会喜欢的。”
他沉默的接过了一叠叠的文件,苍牙临安也伸头凑过来,一目十行后发出感叹,“好吧,又要开始了,每年一次还真玩不腻啊!”
“当然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无聊的小丑剧,但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年一度的仪式,自以为是的庆典。”黑羽4临搂过他和苍牙临安的肩膀笑着说,“不过这次我们也拿到了请帖,可以参加了!”
“开心点呗。”黑羽安临凑近到他的耳边,“这是份大礼,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的机会!”
“没有谁去参加派对会一点都不开心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无法提起两个已经准备相约去夜间狩猎的年轻人的兴趣,他们早就准备好,随时可以上路。
“好吧,松茸,去楼上叫人,我们这就出发。”红色的男人耸了耸肩笑着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
他听到两个人发出了有些幼稚的欢呼声,曾经他所熟识的人从身旁跑过,脸上带着笑容。
“——令人作呕。”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人的脚步声停顿了一秒,然后又离开了。
“ok我们也差不多要走了!”黑羽安临用欢快的语气说,“雁松你也好好享受家人团聚啊!我们也会享受我们的派对的!”
雁松笑着挥手告别,他转过身跟随着黑羽安临的步伐准备离开,他变得讨厌这个地方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点空气,每个人都是这么的……
“这是次不错的交易,我相信之后虽然会有点忙但付出总会有回报!”黑羽安临坐上了驾驶位,这次他们没要司机,一个大黑手党也不会吝啬这么一张车,“一年一次的无聊的杀戮旅行,这次就让我们让它变得更有意思。”
“我只有种不好的预感……”苍牙临安叹了口气,“但我们必须做对吧,好的,我理解,我明白。”
毕竟这是三年前加入他们的人提出的条件,协助他的复仇是他们的义务。
“……”
他没什么心情去听黑羽安临的鬼话连篇,周围已经再无他人,他摘下了面具,扯开了制服的衣领,衣衫间能看到脖颈处巨大的伤痕。
那是三年前留下的遗产,差点要了他命的伤口,甚至至今都还有些影响,他度过了变声期,但当年的伤似乎还影响到了一点声带,声音比起过去要沙哑的多。
“话说怎么样啊澪人君?故地重游的感觉。”黑羽安临透过后望镜看着他,“想着你都和我们居无定所差不多三年了,会不会怀念过去住的地方,就把你带来了……怎么样?感想如何?”
恶趣味。
“……令人作呕。”
“这样,那太好了。”
只看一眼他便明白了,那里的一切令人厌恶,每一寸土地每一点空气每一个人,曾经熟食的那个人也变成了令人憎恨的人。
那个杀死了自己的人,迟了近三年,终于变得可恨了。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制定那个制度的人,无法原谅执行那个制度的人,无法原谅对那个制度视而不见的人。
也许谁都一样无辜,也许谁都一样无奈,但也因此可恨。他也许是在迁怒,那怒火无法理解,他屠杀着他憎恨的对象,没啥一个人就好像听见耳边的亡灵们再欢呼。
塞满胸口空洞的是那些亡灵的意志,所以这具身体在死亡前也会一直为那些憎恨与愤怒而行动。
他拉下车窗,夜晚凉爽的夜风涌了进来,他从制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串着一颗兽牙的项链,将其扔到了窗外。
▪懒得画画所以用文的方式写了一下雾岛的过去(br世界观)
▪文中“他”指代雾岛,“男人”指代黑羽安临,即番外中出现的那个人。
▪时间线为正片中和松茸的回忆杀之后,上中学之前。
▪由于下文中发生的事情,从而出现了人设纸中的“家庭构成不明,过去不明”的部分。
▪并不是特别有意思我就随便写写,闲的话就看看吧
——他曾经被当做是[奇怪的]的孩子。
这个[奇怪]的具体事项是,总是沉默不语,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开心也不会悲伤,遵照着母亲的嘱咐机械性的度过每一天,没有人干涉的话便不会改变。
他的行为一度被当做是疾病,但一张张判定书下来告诉周围的人他是正常的,他没有疾病不值得同情,他不过是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普通人。于是周围那一切的同情在潜移默化中开始变质,变成了猜忌和避之不及。
不会哭也不会笑的他能感受到周围的视线,但却感受不到烦恼,会烦恼的人估计只有自己的母亲,会觉得奇怪的只有周围的陌生人,父母的熟人却习以为常。
……因为他的父亲也是这样一个人。
对于父亲的印象基本停留在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穿着黑色的西装,和自己一样蓝色的眼睛,不一样的黑发。他的父亲和他一样不怎么说话,不笑也不哭,就算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也都是一样的僵硬的表情。
他简直和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
作为社会意义上的父亲,那个男人并没有哪里做的不好,养活自己的妻儿,给予了他们优沃的物质条件,陪伴家人的时光也不算短。但也仅此而已,他只是做到了这些,或者他只能做到这些。
“你为什么也变得像你的父亲一样了……”
尚且年幼的他无法理解母亲带着痛苦挣扎的表情跪在自己面前,双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但双眼里却充斥着痛苦甚至是一点憎恨。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他依旧沉默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母亲的话语。他不过是像自己的父亲而已,仅此而已,但这仿佛是错误一般,正在遭到自己母亲的斥责。他的沉默到最后换来的是母亲有些自暴自弃的拥抱,被怀抱的力量过大让人有些窒息,还能听见隐隐的抽泣声。
而仿佛是在否定他的整个人一般,有一天那个总是沉默不语的父亲对他这么说了——
“绝对,不要成为父亲这样的人啊。”
那时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是怎样的表情来着?由于过于年幼记忆已经不是那么清楚,只是第一次能感觉到这个被他人称作“机械”的男人的语气里夹杂了无感情以外的东西。
他只不过是像这个人而已,但这似乎是错误的,他的父亲也好母亲也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他这是“不对的”,这样是“不行的。”但他们都只告诉了他这是错误的,却又没告诉他什么才是正确的,他要成为怎样的人才是能被接受的。
他没有聪明到能够自己思考出自己该怎样做才好,因此只能如往常一样,盲目的如机械般运作着错误的程序。
他曾经被父亲带到过一个满是不认识的人的地方,那里的人穿着和父亲一样黑色的西装,而就算这样他和父亲也和这里格格不入,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瘟神。
唯一愿意和他们打招呼的是一个红色的男人,高大又张扬,带着和他长相相似的孩子,光是看着就和他们完全相反。
之后他被托付给了一个叫做[家族]的地方大约三个月的时间,每天被红色的男人和他的孩子带着去森林里,背着沉重的猎枪,学习怎么打猎怎么生存,每天都灰头土脸,筋疲力尽。
那段时间到底算不算得上开心他并不明白,只知道每天体力和精力都在接受严峻的考验,被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拉着东跑西窜,并少见的在一年的最后那一天收到了父母以外的礼物。
——那是他唯一没有被告知自己是错误的日子,唯一不用绞尽脑汁思考自己到底应该成为怎样的人才好的日子。
然而那段日子也并没有维持多久,之后母亲带着自己离开了父亲,原因很简单,母亲埋怨父亲的冰冷,父亲无法回应母亲的感情,他冷眼看着这一切走到尽头,冷漠的接受了他概念中的[家庭]这一概念分崩离裂,沉默的跟着母亲离开,也没去看已经转身离去的父亲。
如果说父母之间的结合是错误的,那么那个结果产下的自己也必然是错误的,但他也只是活着,一味的活着,和每个生命一样为了生存活着,但也仅仅为了生存而活着……
离开熟悉的城市的那天他掏出被做成挂饰的动物的牙齿,隐隐开始有些想念之前那在森林里背着猎枪穿梭的日子。
他今天也盲目的思考着,然后在无法得到答案中结束。
不久后他再次见到的是父亲凄惨的尸体,充斥着血液和伤痕,肮脏冰冷的尸体,那尸体面目全非,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个曾经总是一身西装的父亲。他的母亲跪在那凄惨的尸体面前号啕大哭,悲惨的嘶喊着大叫着,他以为母亲已经丧失了对父亲的感情,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他不知所措,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死去的父亲和哭泣的母亲,那一幕似乎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之中,时隔很久也可以清晰的回忆起来。父亲那明显不是自然死亡的尸体,母亲狼狈不堪的样子,一笔一划的刻在大脑中,留下血水。
直到葬礼开始,悲壮的音乐响起,父亲的尸体被打理的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凄惨,母亲面容憔悴的再也发不出一声哭喊。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的世界里永远的失去了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
……然而哪怕如此,他也无法像自己的母亲一般,留下一滴眼泪。
而失去被他称作[母亲]的那个女人,也不过是在半年多之后,和自己的父亲比起来,母亲的葬礼无比冷清,不存在其他任何亲人的葬礼根本无人光顾,他一个人茫然的抱着母亲的遗像,等待着那悲壮的音乐结束,等着母亲的遗体被推入烈火之中,化作惨白的骨灰。
这个时候却有人走进了葬礼的现场,那是这场葬礼唯一的来客,男人……也不能这么说,可能是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性,但对于他来说也已经算个大人。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头发,一双像爬行动物一样金色的眼睛,右眼上有狰狞的伤痕,嘴角则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容。
“真是可怜啊,还这么年轻却被人杀掉了。”男人开口说道,如果这不是自言自语那就是在对整个葬礼自己以外唯一一个活人说话。
“……母亲是病死。”
他的母亲的结局可悲又可怜,但也平凡无奇,不过是一个无法抗住失去挚爱而逐渐衰弱的脆弱的女人的末路,在病床前对他留下一句像是祝福又像是诅咒的话之后悲哀的闭上了双眼,心跳归于沉寂,生命就此终结。
不过是这样一个……平凡的故事。
“不不,这怎么看都是显而易见的谎言吧!”唯一出席葬礼的男人高声打断他的话,“这种程度的谎言你一眼就能明白了吧!不然你怎么会只是在这里沉默的站着呢?”
“……………………”你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说,你沉默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你无法对她的死感到任何悲痛呢?”
“…………”
这个人说的并非正确但也不是错误的,因为事实便是这样,他明明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与他有所关联的人,但却仍然不为所动的只是站在这里,最简单的一声哭泣,一滴眼泪,一点点的悲伤都无法做到。
母亲最后病床前的那句话开始回响在耳边——
【一定要像个人一样活下去啊。】
那真的是祝福吗?还是说在自己的母亲眼里,自己从未像个人类那样活过吗?
“唉唉真是的,你明明很有趣的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男人似乎不会因为他的无反应而感到无趣,反而继续说道,“嘛这也是啊,毕竟谁也不会和毁了自己家庭的人说话啊。”
“——————”他转头了,第一次对上了男人像是爬行动物一样眼睛。
“啊,说起来还没说呢~”男人对他的反应表现出满意,或者说是愉悦,“我啊,杀了你的父亲,换句话说,因为我杀了你的父亲,也间接害死了你的母亲呢。”
“也就是说,我摧毁了你的整个家庭。”
——哐当。
耳边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那是当然的,当他反应过来时一直怀抱着的母亲的遗像被他朝男人的脸砸了过去,冲击使玻璃变得破碎,男人后退的时候便被撞到,他握住手边的玻璃碎片,想朝男人的动脉刺去。
曾经照顾过他的红色的男人说过,人的动脉是脆弱的。
但在刺下去的那一瞬间手却停了下来。
……为什么?
“怎么了?为什么不刺下去呢?”男人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他仍然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觉得他的行为奇妙又让人感到发笑,“刺下来的话可是会大出血哦,加油在多刺几下的话难说真的会死哦!”
“有什么关系嘛,我可是杀了你父亲的人,复仇的感觉很不错哦,怎么不试试呢?”
“唉唉只是可惜了那张遗照,母亲那么漂亮的遗照却就这么被糟蹋了呢!”
男人的话语不断刺激着神经,一字一句的震颤着大脑,他瞳孔中映衬着男人的样子,那完全陌生又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的面容隐隐刺痛握住玻璃碎片的手心鲜血淋漓。
是这个男人啊,是这个男人剥夺了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夺走了与他联系着的父母,夺走了那仅有的血缘的联系……他的……父亲和母亲……
————最后他看向了掉落在地上的灰暗的遗照,无力的松开了手,几乎嵌入血肉的玻璃碎片掉落在地,血也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而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疼痛。
他捡起了被糟蹋了的遗像,回到了葬礼,等待着漫长悲壮的音乐结束,等待着灵车将母亲的遗体送走,等待着火化,等待着骨灰放到和父亲一起的墓碑中。他再一次的回到了自己应做的行动中,仿佛刚才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不过是想起了那两句话而已——
【绝对,不要成为父亲这样的人啊。】
【一定要像个人一样活下去啊。】
…………是啊,他好像是,答应了这两件事啊。
他知道他的父亲从事着杀人的工作。
为被称作[家族]的地方工作,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所谓的优沃的物质生活都是以其他人的生命换来的。这本应该是法律以及道德都无法容许的事情,但是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些人去做这些人类无法饶恕的罪行,他的父亲不过是其中一个。
所以,杀或者被杀都是常事,他的父亲不过是失败了,所以生命到此结束了。
那是,理智可以接受的事实,但内心的某处似乎又无法认同的残酷。
“誰も知らない おとぎばなしは ”
“夕焼けの 中に 吸い込まれて 消えてった”
他走在被黄昏染成红色的无人的街道上,身边跟着的是葬礼中见到的黑发的男人,男人之后也没有离开,而是跟着他一路看完了遗体的活化甚至是下葬。男人嘴里哼着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毫无印象的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身后的黑暗吞没。
“日が暮れて 夜が明けて 遊び疲れて 捕まって……”
“是什么歌……”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的确实这根本没听过的歌的来历,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嗯?不是什么特别的歌啦~”男人没有看他,眼睛一直注视着仿佛是在燃烧一般的远处夕阳的天空,“每次看到这样仿佛要把一切都吞没了的黄昏的时候就会想起某个故事。”
“可怜的少年少女被黄昏吞没的故事。”男人下意识的伸手覆上了右眼上的巨大伤痕,“说起来,造成这个伤的人和你也是一样的名字呢。”
“…………这样。” 他想这可能是在说他的父亲。
“然后,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男人突然问道,“爹妈都死了,一个人生活很麻烦吧!”
“还好。”
“哎呀麻烦事肯定很多的,堆积成山的多!”男人语气轻快,手舞足蹈的说着过分的台词,然后又对他笑着说,“干脆这样吧,你要不要跟我走呢?”
“……?”
“我的意思要不要来干我这一行的意思啦!”
“你都做些什么?”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
他记得最后他拒绝了,男人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挫败,当然是因为这是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会被同意的提案,哪怕这个男人和父亲做着一样以命卖命的日子,但不代表他也要成为那样的人……至少他觉得他的父亲是不期望这样的。
“这样啊这样啊,那就太遗憾了呢!”虽然这么说,他却无法从男人的脸上看到半点的遗憾,“但也别拒绝的那么肯定,毕竟世事无常嘛~”
“……?”他不明白男人想表达什么。
“在我看来你有才能呢,浪费了虽然也不可惜,但毕竟世事无常,如果你哪天改变了主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哦。”
男人的话语模棱两可,但也可以明白他想说些什么,他并不明白男人中意的他什么,他一直以来都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过去是现在是未来大概也是,虽然和一般人格格不入但也和这个男人所处的世界毫不相关。
“我这边随时欢迎哦,无论什么时候都预留着你的位置。”
“嘛,别那么紧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我只是觉得你也加进来的话,之后一定可以变得更有趣。”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男人,一身漆黑的男人立于夕阳的街道上,他身后的景色已经渐渐昏暗,他站在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处,仿佛黑夜即将从他身后袭来,宛若漆黑的怪物即将吞没一切一般。
那双似乎曾经在那里见过的金色的眼瞳还是那样神色狰狞,是恶龙的凝视。
那天,他将过去被他当做[家]的居所烧毁了。
房屋燃烧着,燃烧着,艳丽的火舌不断地飞窜,把过去的一切都点燃,把他曾经的居所全部燃尽,一点都不剩,什么都不留。这便是他想看到的光景,他在男人的帮助下点燃了这曾经的居所,只留下必要的那一点东西,然后扔下男人递给他的打火机,瞬间火焰飞出,把一切都毁灭殆尽。
曾经的居所也好,他过去生存的证明也罢,都会随着这熊熊燃烧的大火而消失,从今往后这里留下的只有大火后的废墟,曾经关注在这里的人,街坊邻居避之不及的“奇怪的孩子”都不会在出现,彻底的从他人的世界中消失,等同于死去。
他还活着,只是一味的活着,过去已经燃尽,也不知明天的太阳何时来临。
但是现在,现在只要——这样就好了。
消防车因男人的手段无法及时到达,他看着最后一点火光燃尽,连同夕阳最后一点红色一起消失,夜晚终于降临了。
“好了,准备走吧!”
他拉上了兜帽应了一句,转身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接下来去找个远离这里的城市吧!再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当做居所,周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地方!”男人帮助他毁灭了过去,并答应在另一个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地方给他寻找新的居所,作为约定,他也不会忘记今天男人所说的,一直为他预留的那个位子。
“要加油哦,完成答应父母的事情。”
“啊……”
“成功了的话就一直当个人类,失败了的话——就到我的身边吧。”
【绝对,不要成为父亲这样的人啊。】
【一定要像个人一样活下去啊。】
这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
这次,要成为【人】,还是【鬼】?
————关于他的最后。
那是不久之后便会发生的事,少年生命的最后。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对生命毫无留恋。
有成为人吗?
有像个人一样的活下去了吗?
最后的最后也无法得知答案,只是放弃了一直以来一味的生存,放开了紧握的生命。
他只是……只是……
“想成为……人……”
少年闭上了眼,那一直以来毫无意义的一生迎来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