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置。很久才出来,毕竟维拉也是没有黑历史同盟中的一员(不
结果最后只好普通的写个短篇了。
感谢风行的支援,这个企划里的第一篇,OOC可能,记得要和我说哦
科技和细节有推测的部分,尽量按照企划资料里的来了……大概是这样,嗯。
还没摸鱼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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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砰地一声把门打开的时候,女性正埋头把雪白的纸张堆成整齐的一堆。她连平常那件黑色的外套都没有穿,衬衫洗的有点脱色。
“哟。”
这就是象征性地打完招呼了。女性嗯了一声,把书柜里文件夹上的灰拍掉。风行也不客气,往沙发上一靠,像平时那样打量起四周来。
左侧的墙壁空空如也,只挂了一些奇怪的地图和老式的风景画。右边的一整面墙壁都摆满了书柜,在以电子记录为主流的现代,达到这种规模的个人实体资料已经相当罕见了。不过,风行知道那里面基本都是一份份的文件夹,夹着女性平时记录的资料——只有最靠近书桌的一小块储存区里,才摆着书页发黄的书本。
现代的纸张都做了避免氧化的处理,书柜里放了十几年的文件还是一开始的雪白。风行以前就猜测那里面是年代久远的珍本,确认后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女性收入不算太低,却一天到晚找地方打工。
最靠内的半隔间没人注意,里面是没有垫高的床。房间的书桌背对着窗户,面对着会客的沙发。天还很亮,光从拉了一半的窗帘边落进来,风行懒洋洋地用手遮住眼睛。
这是维拉缇斯的工作间。同时也是书房、卧房——不免有些寒酸,但是好歹还算整洁。风行把目光移回维拉身上。
“下午没事?”
“商队又不出城,也没意外,哪会有事。”风行漫不经心地拿起面前矮桌上的笔,“今晚有空就出来吧,过几天也该上路了。”
“你请晚饭?”维拉淡淡地问,把最后一叠纸收好,放回书架。风行看见她顶着不明显的黑眼圈,多半没有睡好。
“我说请了,你最后还是会把自己的付了。”风行大笑起来,维拉耸了耸肩。确认没有资料还没收好之后,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火星跳动了几下,细细的烟雾散了开来。
“走吧。”维拉把门打开,从衣架上把自己的外套取下来,随后对着老式木门的转角皱了皱眉,“下次别开的那么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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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旧城区里小有名气的餐馆。话虽如此,维拉和风行却是拐进主街道边的小巷,才来到这里的——人类挤在黑塔区围出来的小型空间里,即使中心城再财大气粗,建起了环境优美的市内公园,这种旧城区内的楼房也一幢幢紧挨在一起,如果不是熟悉地形,多半也找不到这里来。
因此来的都是常客。店内的环境打扫的还算清洁,尽管要从这侧的小巷才能找到入口,窗边的座位却能沿着另一侧直接看向旧城区的主干大街。
“——话是这样讲的没错。”风行摆了摆手,把水杯放回木质的桌面上,“这事搞得大家都有点烦。都知道他妹妹脑子被黑兽搞坏了,但是三天两头丢下工作也不太不像话了。好歹我还是花了钱雇他……”
维拉把尚未熄灭的烟头扔进桌边的垃圾桶里。垃圾桶里发出微弱的抽离声后,还在跳动的火星自动熄灭了。她没有再拿出一支来,也没对风行的商人气发言发表什么意见。后面的服务生端着盘子走过来,风行用手指弹着透明的水杯,继续唠叨起这件事来。
“最近还一直说可以进尤金的脑芯片的材料之类的事。他以为我是傻子吗?一看就知道他想去那里,我看是打算顺路带着妹妹去那里治……哦,谢啦。”风行对服务生点了点头,从餐具里挑拣出一对筷子来,“要我看,黑兽搞坏了的人是治不好的。他也有科学院的关系,能救早就救了,要求别那么高……最近挺乱的,你也小心啊。”
“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当然没事。”维拉看着风行熟练地用着自己至今都无法掌握的餐具,食指弯了一下,似乎想从衣服里拿香烟出来——最后还是作罢,“那人被黑兽怎么了?”
难得有个话题勾起了对方的兴趣,风行故意埋头吃着饭,没有马上搭理维拉。奈何一会儿之后,对方依旧扶着自己的脸颊,用暗红色的眼睛注视着风行,她只好翻了个白眼。
“人倒是没疯疯癫癫的,就是东西认不好了,别人说话也听不懂。管手枪叫大海,对着哥哥叫纸币。”
“……哦。”维拉心不在焉地拿起餐具,“大概是韦尼克区(*1)。”
“黑兽懂这些?”风行怀疑地问。她也不懂。
随后话题就变了。维拉依旧听着风行念叨最近的事,偶尔提起认识的朋友。除此之外,还有近日人形黑兽带着黑兽潮冲击了一次城区的新闻,中心城的气氛日渐紧张,加尔姆综合征的研究也没任何消息,净是些让人不快的事。说到最后的时候,维拉再次从衣服里摸出一支烟,顺手用打火机把它点着了。
天色变暗了。店里的灯光还没亮起,烟头火星的光芒在维拉暗红色的眼睛跳动着。
“……风行。”
“啊?”
“晚上有空吗?”
“怎么,我倒是闲着——你不休息?”
眼袋都能看出来了,风行笑到,维拉轻轻呼了口气。
“那个小哥住哪?”
“谁?”
“有妹妹那个。”
“啊?”风行愣了一下,“怎么,你找他有事?明天不行?这个点他多半在家里照顾妹妹,但是……”
“但是?”
“他那个居住区,要联系他的终端才能进家门。”风行学着维拉的样子耸了耸肩,“这种非工作时间,我找的人多半要装不存在。”
“那简单。他住几楼?”
“……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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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经挺深了。从旧城区的楼顶上,远处城市中心的黑塔静默地伫立着,它笼罩下的城市灯火明亮,它的影子像是时针,在中心城的钟盘上慢慢旋转。
维拉和风行此刻正站在楼顶。夜风很大,下方的街道显得有些虚幻而不安稳,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多半得横死当场,第二天就能在网络平台上见到头条。烟头的火星把黑暗中维拉的脸照亮,火光明灭,好像随时都会黯淡下去。
“……我问一遍,最后问一遍,你是认真的?”
“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风行一脸的莫名其妙,然后才想起以前在奥错的事。维拉从衣服中取出小小的银色圆球,在自己的腰部环绕了一圈,好像在固定什么。维拉最后一吸了一口烟,落下的烟头腾地一下燃烧成一团火焰,两双眼睛被照亮了一刹那,随后灰烬飘飞到空气中。
“不想去的话我就一个人找他。七层对吧?”
“好好好我去,你可得抱好我了,要是摔死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啊!”风行看着维拉把小球在建筑上稳稳地一卡,它就像陷进雪球的钢珠一样陷在了鹰嘴式突出的混凝土上。维拉把马尾向后一扫,最后确认了一下它的牢固程度。
从小银球里延伸出来的是碳纤维制的细线——它细到肉眼完全注意不到,却能轻易吊起维拉和风行两个人的重量。以前在尤金读书的维拉留下了不少这种小玩意儿。极其纤细的碳纤维几乎能切割常见的所有材料,因此原本它的设计应当是一束较粗的细线,并配有诸多的保险措施,但维拉手上的这个,除去绑在人身上的那部分力场还在生效外,就没有其他的保险了。
“抓稳了,大小姐。”维拉淡淡地说,“记得手别乱挥,要是碰到‘线’,这个高度可捡不到断手。”
“你——”
没等风行骂道“要叫Boss”,维拉就点了点自己的终端,像是悬浮在空中一般的两人立刻开始快速地下降。虽然风行平时有天大的胆子,现在还是不得不由维拉抱着,免得从十几层高的地方掉到街道上。默数了几层之后,黑色的外套哗啦作响的维拉再次点了点终端,两人停在了七层的阳台上。
那位小哥正好坐在客厅的桌边。风行对他招了招手,他把咖啡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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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见面的冲击在此刻还没散去,但是不管怎么说,三人还是在客厅坐下了。风行照常打量着四周,男人——维拉认为应该叫做少年的人——一脸尴尬地坐在两人对面。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少年虽然也是二十左右,但是是清秀瘦弱,第一眼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类型,如果不是听风行确认过,恐怕维拉根本不会把他当做商队的一员。想象这样的人支持着只有自己和妹妹的家庭,生活的也还算不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维拉缇斯。叫我维拉就好。抱歉打扰了你。”维拉率先自我介绍道,“介意抽烟吗?”
“呃,不介意……”少年苦笑着说,没等他自我介绍,维拉就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对话稍加停顿之后,她再次开口了。
“那么,我已经知道你妹妹的事了。”
维拉说,少年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随后又展开眉头。毕竟,很多人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风行笑嘻嘻地看着对方的脸。
“好。”维拉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你打算去尤金。我姑且算是个学者,在萨隆涅读过书——如果你愿意回答我的提问的话,我可以帮你给教授写封介绍信,那样你能更容易做想做的事。这样的利益交换,成立吗?”
这是足够简洁直白,甚至可以说开门见山到过了头的发言让少年愣住了。他看向风行,后者没说什么,算是默认这位同为“临时工”的护卫的学者身份了。
“OK?”
维拉追问,少年只好点了点头。让他觉得很无力的是,从头到尾,他就没来得及说过几个字。
“那么——你妹妹是在之前,被那些被带领着入侵城区的黑兽伤到,对吧?”
“……是的。”
“她的大概症状是?”
这大概也是少年很清楚的问题。
“检查是说……”他停顿了一下,“语言区受损。会用不同的名词……称呼其他东西。她还能说话,如果你能明白她说的词都是指代什么,那也能听懂。”
“哼?……”
维拉只是回应了一下,没马上说什么。她的手指依旧夹着香烟。
“比如,把苹果叫做早餐,手枪都称作大海之类的?”
“……。”
少年点了点头。
“治得好吗?”
这个问题更加直接,简直像是故意踩雷。少年沉默地摇了摇头。维拉没再问,等着对方继续补充。
“……神经再生长了。”他干巴巴地,苦涩地说,“除非换一个大脑。”
“那你带她去尤金干嘛?”风行问道,少年没有回答。但是维拉却突然放下了烟,用明悟了的暗红色眼睛注视着少年。迫于视线的压力,对方也抬头了。
“你爱她吗?”
维拉冷不防问道。少年突然抿起嘴角。
“嗯。”
“我知道了。”
维拉突然站起身。她在自己的终端上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大段,然后示意少年拿出终端来。
“这是介绍信,到了萨隆涅之后,找到人就行了。上面都有写。”她说,然后随手挥了挥,“祝你好运。”
她没有说什么了,风行倒是对少年道了句ByeBye。他的视线一直刺着维拉,直到两人离开时都没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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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那么——”
风行把咖啡杯放回桌上,“你该解释一下了吧?”
“解释什么?”
“再生长啊,语言区啊一类乱七八糟的就算了。”她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你的行动力也太强了吧?再陪你折腾一次我非得神经衰弱不可。那这次发现了什么?夏洛克小姐?”
“我不是侦探。”维拉好笑地说,把咖啡端起,向后靠了靠。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起了冷光,从窗户照进维拉的住处。她们没开灯,干脆就在半昏暗中的环境中喝着咖啡。一会儿之后,维拉才再次开口。
“那么,风行。你明白他妹妹的病了?”
“不就是被搞坏了脑子——唉,好吧。我知道,她会把东西叫错,听错对吧?比如苹果不叫苹果,你非得说早餐她才听得明白。对不对?”
“差不多。”维拉说,“人类的神经是无时无刻不在受损的,神经的恢复也会因为受损程度来调整快慢。但是,快未必是好事——一部分幻肢症状的原因,就是因为再生长的神经导致已经不存在的器官接到了另一个感受器上。”
“我不知道那个小妹妹被什么黑兽攻击了。反正,我并不觉得被破坏又修复了的神经是现代医学能够治疗的重伤。不出意外的话,她就一辈子那样了。”
“那还真是惨。”风行事不关己地说,维拉没说什么。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法生活。”
“管苹果叫不知道是什么的其他东西这样生活?”
“说白了,就是密码。”维拉耸耸肩,她喝掉最后一口咖啡,从衣服里拿出了香烟。风行揣摩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接话道。
“就跟破译密码似的……一个一个词……对应着来?”
“嗯。”
“那也太多了吧?”
“不,常用的词其实不多。问题在于其他情感的表达。你看,我现在假设‘想杀了你’是我喜欢你的意思,那么我告诉你——我想杀了风行,尽管你能听懂,但是会怎么想呢?”
“回答我也喜欢你啊。”风行地说,维拉没理她。
“这就好像语言不通,再怎么精通,没学会的语言也就只是那样了。”
“我懂了。”风行摆了摆手,“但是那位小哥也懂治不好妹妹吧?干嘛费尽周章想去尤金?死马当活马医?”
“……不。”维拉靠在那里,暗红色的眼睛透过烟雾看向窗外,“要接受治疗的恐怕不会是妹妹,而是他。”
“哈?”
风行愣了一下。
“他又没病?”
“尤金的脑科学还是很高明的。”维拉说。她难得连续说了这么多话,“扫描了妹妹错误的‘词库’之后,把存入词库的芯片植入他的大脑里,然后……翻译。风行,如果治不好一个人的病,就让自己变得和对方一样怪异,扭曲世界来摆正一个人的影子,虽然过程曲折,但是结果是一样的。”
“……”
风行目瞪口呆。她突然想起那个哥哥所提到的东西——脑芯片的材料——的意义。
“那……这。”
“大脑不是人类能够随意玩弄的东西。”维拉在桌面的小凹槽上按了一下,烟灰自动顺着那里滑下,落进了储存垃圾的地方,“大脑活跃的区域会更趋于活跃,神经会被使用,受损,恢复,超敏化。就算最后有办法拿掉芯片,他是不是还是那个正常的人?谁知道。”
“他知道?”
“他多半知道。”
“那他干嘛做这种事?”风行哭笑不得,“你居然还给人家写介绍信?我看你才是恶人中的恶人吧?放弃全世界去听一个人的声音,这种事情只有傻瓜才做得出来好吧?”
维拉没回答。办公室很黑,只有外面路灯的光亮照射进来。她手中香烟的火星闪烁了几下,黯淡下去。
“但是。”她说,“全世界里,傻瓜就想听懂那一个人的话。”
那是和每一个日常,都没有区别的早晨。
白云不多不少,气温算不上炎热,也称不上寒冷。晨风在空中缓缓地流动着,既不淡薄也不闷热——
房门被一只纤细的手推开一些。黑发少女侧过身从里面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
“……呼。”
黑桐千宵转身锁好门,对着已经没有人的家笑了一下,习惯性地说出“我出门了”——随后,少女走到了早晨的街道上。
现在是九月。少女登上长长的缓坡,校服的短裙轻轻摇晃着。周围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向前走着,和一个暑假未见的同学们打着招呼。偶尔有同班同学在远处向着千宵招手,少女则开心地回应——不管怎么说,高二的第二个学期总算到来了。
不止是高二的第二个学期,这也是千宵独居的第二个学期。父母在工作调动后离开了东京,却决定让少女尝试一人居住——虽然有些辛苦,不过现在倒也已经习惯。
发丝弄得脖颈有点发痒。少女放慢步伐,侧过头去整理,却险些撞上另一个人。
“哟!”
“哇?!”
对方开心地凑过来,千宵则迅速后退一步。不甘心的女孩再次向前走出一步,而完全不懂得发生了什么的千宵也配合地后退——
“千宵酱,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你是……结城同学?”
“Bingo!”
女孩子开心地转回去,和千宵并肩在缓坡上走着。少女忍不住侧过头看了看她,结城的黑色短发在看上去仔细保养过,在脖颈上俏皮地跳动着——和别在她头上的那个小兔子发卡一样。
“这次是粉色的兔子啊……”
千宵忍不住小声念道,结城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动作,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千宵酱在说什么?”
“啊,没……”
黑桐千宵和结城咲,仅仅只有一面之缘。
在七月底,临近期末的时候,千宵不小心在教室中睡着了——碰巧发现了她,并且把她叫醒的人,就是正在她身边正在走着的结城咲。虽然千宵不知道,为什么在隔了一个多月后,开学了的今天,第二次和她见面的咲就这样走到了她的旁边,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
啊,而且上次她的兔子发卡是蓝色的。
“那个~千宵酱?”
“嗯?”
“我以后可以每天都和你一起上学吗!”
“好突然?!”
咲一脸严肃地盯着千宵的侧脸,少女有些慌乱地向后缩了一些。
“……”
“……”
“我、我知道了,我是没什么问题啦……”
“那么来交换手机地址吧!”
“好快!”
“噗噗。”
咲拿着她的手机,小小地转了一个圈,看上去心情很好。千宵不禁觉得她散发着很难被讨厌的气息——尽管千宵和任何人都会很愉快地聊起天,但被还不怎么熟悉的人搭话,却还依然有如此的感觉,却是第一次。
“千宵酱,好有趣。”
“我又不是玩具。”
黑色长发的少女苦笑着回应咲,身边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向前走着。
“……那个,千宵酱。”
“嗯?”
“你每天放学都会在那里看书吗……?”
结城试探性地问着,千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随后想起七月的那个黄昏,自己在读书时不小心在教室睡着——想必咲问的就是那个吧。
“呃……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千宵回答道,“一般就会在那里的。”
“这样啊……”
咲喃喃地说,突然安静了下来。不过没过多久,她就再次活跃起来,和身边的千宵说起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少女一边回应着她,一边看向越来越近的神乐坂大门。
——这是第二个学期。尽管还没来得及和朋友们交流过,但是千宵也知道,大家的情绪格外的兴奋。要说原因,那是因为……在这个学期内,有神乐坂学园的百年祭。
那是比起一般的学园祭还要来得特殊的日子,还有着奇怪的流言在女孩子之间流传——在百年祭的舞会上和心仪的对象起舞的话,就会与之相恋……诸如此类的传说啦。
“哟,咲——”
“好久不见!”
身边的咲扬起手,和自己的朋友打招呼。扎着侧马尾的女孩笑着和咲挥手,做了个“我先走啦”的口型,转头向校门走去。
“那是……”
“是我的朋友哦!”
咲说道,哼着千宵没有听过的曲子。果然这种女孩子,会有很多一起玩的朋友吗……正当千宵思考着有关身边女孩的事情的时候,咲却突然变了脸色,把左手按到右手的上臂上。
“……?”
“呃、嗯……没、没什么……啊哈哈……”
咲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避开千宵的视线。少女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咲大概是肩带掉了下来——于是微笑着抿了抿嘴,没有再盯着咲看。
不管怎么说,咲总算松了口气,她鬼鬼祟祟地把手放到肩膀边,却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颤抖了一下。
“咲~酱~”
“……!”咲一脸僵硬地把头转到左边,千宵用手捂住嘴,把脸转到了另一边去,“啊、那个……嗯……好久不见……”
“咲酱怎么了?”褐色头发的女孩慢悠悠地凑过来,用手肘戳了戳咲,“脸色看上去很怪哦?开学第一天就生病吗~”
“没、没……我只是……”咲的嘴角忍不住抽了几下,左手按在右手上臂的地方,一动也不敢动,“那个……”
“只是?”
“只、只……呵,我体内的恶魔啊……”少女半蹲了下来,在褐发女孩没注意到之前拉上了肩带,“请稍安勿躁,这里并不是杀戮的战场……”
“……诶?”
“没事,不用管我,你先走吧,我马上就去找你!”
咲说道,褐发女孩噗噗地笑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
“咲酱很喜欢做奇怪的事呢。”她用和本人相似的轻飘飘语气说着,向着她挥了挥手,“那我先进校门咯~”
她转身离去。半蹲在地上的咲抬头看着她远去,千宵配合地站在少女旁边。
沉默。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笑啦!”咲哭着站起身,从侧面抱住了实在没有忍住笑的千宵的左手,“人家这辈子的脸都丢光啦!”
“居然说恶魔、噗……噗……”
“不要再说了千宵酱!!”
总而言之,两人总算走进校门,穿过了洒下早晨阳光的中庭。这里就是上次发现千宵的地方——咲如此想着,偷偷看了一眼右边的少女。千宵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歪了歪头。
也许是在上坡上耽搁了一会儿,两人身后几乎没有了其他学生。少女们的脚步声在两幢教学楼的环拱之间回响,若是不听远处的喧闹的话,还真有几分无人的氛围。
再之后,再那之后——
起风了。
风穿过中庭,从环拱之间涌过。千宵伸手压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把被吹乱的长发拂到身后。她蓦的微笑了起来,用双手把提包提在了身后。
“诶、结城同学。”
“嗯?什么?”
“再等等。”千宵笑着说,“再等一会儿。先不要走。”
咲不明所以地侧过身,和千宵在环拱之间对视。而几秒之后——
第二阵风,从相反的方向吹了过来。它穿过在楼房间相视而立的两位少女,涌进了中庭。绿色的叶沙沙地摇动,迎接着回归的风。
“……啊。”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吹回来了……”
“……是吧。”
千宵再次整理了一下头发。她忍不住露出微笑,向中庭看去——仿佛在目送那阵风。
“千、千宵酱为什么会知道!”
“嗯?”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因为经常在教室看书到很晚,有时候一个人走过这里的时候,就会感受到这阵风……不知不觉就记住它了。”
“很浪漫吧?”
千宵最后问道。咲一时间愣在原地,只知道眨了几下眼睛,随后红了脸。
“……唔、唔……”
“结城同学怎么了?”
“没……没怎么!”
她说道,再次向着校内走了进去。结城知道,她并不是因为这阵风而感动——她只是,不自觉地被千宵给吸引了视线而已,被那样的、因为这阵风而感动的千宵。
为什么,会因为平淡无奇的风而开心?
那阵风回归的时候,黑桐千宵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看到了些什么呢?或者——感觉到了什么呢?
——想知道。
她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有着什么意义,只是一时间说不出话而已。
“那个……千宵酱!”
“诶?怎么了吗?”
“手机地址!”
咲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脸认真地盯着千宵。后者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随后微笑了一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还记着这回事啊。”
“刚才才说过的吧!我又不是笨蛋!”
咲把千宵的地址输完,冲着她摇了摇手。也许……什么时候,自己也一个人去感受一下那阵风吧。
少女走进了教室。
“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个神殿里。”
那个男子如此说道——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弦月指引着的方向向前延伸,标示了冒险者们眼前的那座山。保险起见,几人在山边兜兜转转了许久,总算确定了碎片的位置。
虽说如此,不管是在山边的小镇——临颐——询问这座山的线索,还是试图进入其中,都没有办法找到那片碎片。
“这份地图将会指引你们前往那座神殿,吾神将会指引你们前行。”
那位男子将地图交到一脸茫然的雪伦手上,转身离开。白发的少女伸出手想要叫住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自己的喉咙中,随后消散无踪。
男子消失在街道上。而雪伦垂在空中的手无力的落回身边。她转头看着表情微妙的队友们,交换了一个迷茫的视线。
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他给了我们什么?
“我讨厌这样。”雪伦最后说道。
当地的居民在街上穿梭,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几人行走在街上,一时间什么也没有说,连库勒都保持沉默,不知道思考着些什么——虽然这沉默很快被他自己打破了。
“喂喂雪伦,你手上那个是什么?地图吗?”他挤开在前方的唐吉诃德,把少女手中的羊皮纸卷拿了过来,“为什么我们有这种东西?来来来我们快打开看看,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地图,说不定就写……”
“……好了好了。”唐吉诃德深深地叹了口气,阻止了库勒的聒噪,“我们看看吧?”
雪伦回头看了看他——少年那有几分女孩子气的眉宇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睛的深处也有着一丝怪异的迷茫。
那不像他。雪伦下意识地想到,只是这份对现状的怀疑也仿佛缥缈的焰一般,转瞬就从她的脑海中消失了。她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从库勒手中取回地图,在几人面前展开。
黑色的墨水在羊皮纸上划出简明的线条,勾勒出附近的模样。一条路清晰的从几人的所在地向前延伸,直到山后的湖泊才结束。
“这里有个向下的箭头!”Zyme把爪子啪地按在羊皮纸上,Yves赶紧把她抱了起来。正如Zyme所说,在地图上标示着湖泊的位置有个箭头,似乎是让众人沉下湖底寻找物品的意思。
“……这不是个安全的地方。”鲁诺莱亚用指尖轻叩着自己的琴沿,喃喃地说着,“还记得前几天的调查吗?居民们说这里有诅咒,去过的人会忘掉自己的记忆……”
雪伦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面前的精灵诗人抬起萤绿色的眼睛,和雪伦稍稍对视。总是挂在他脸上的微笑稍微淡了一些——他抬起手,灰白色的手指从黑色的长袍中露出,点了点地图上的湖泊。
“我有去询问过那些失去记忆的人们,”诗人说道,手指离开了地图,“他们一开始甚至没有去过湖泊附近的记忆,只在别人无意间提起时,才渐渐回忆起一些……”
鲁诺莱亚是雪伦的旧识。在深海旅社的成员们不知道的时候,所有冒险者们正在拯救世界的故事几乎传遍了库瑞比克世界。而决定加入队伍的鲁诺莱亚,独自一人找到了那公告栏——
就这样,诗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雪伦?”
“啊,抱歉……”
少女应道,伸手把地图卷了起来。队伍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唐吉诃德开口了。
“那么,队长?”他出声提醒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啊、呃……”
雪伦闭上眼睛。唐吉诃德叹了口气。
“队长,没事吧?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
少女睁开眼睛,苦笑着说。
“什么?雪伦你害怕?”库勒一巴掌拍在雪伦的肩上,“该不会是害怕诅咒啊幽灵吧?没想到你在这种方面意外地女生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噗!”
“你是在说我其他地方不像吗!”
恼羞成怒的雪伦给了库勒一拳,打断了他的笑声。她哼了一声,把地图好好收进衣服。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去湖边一趟。”她最后说道。“我们出发吧。”
“哦~”
Zyme跳到Yves的肩膀上,举起爪子。在库勒又开始了的聒噪声中,众人总算……
……向着遗忘前进了。
先投序章为敬!【
只会码字(。)
-------------------------------
“结城同学,你知道吗?”
在那边的窗户边,把课桌当做椅子,把墙壁当做靠背的少女,合上了手中的书。
“有位学者写过论文,认为思想和言语之间是不能直接联系起来的。要比喻的话,人类的思想是完整的、连续的云朵,而语言是由单独存在的碎片拼合而成的。”
“在思想和言语之间,存在所谓的‘浅层思想’,它比言语更完整,比思维更分散——在思想转化成言语之前,会被分割成由断续的元素组成的‘浅层思想’。而浅层思想中每个元素再由特定的词语表达出来,就成为了人口中吐出的言语。不仅仅是初学写作的人会觉得自己怎么也写不出脑中的画面,有时候就连执笔十几年的作家都有这样的苦恼。”
少女看着书页出神。结城咲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诶嘿嘿?”的笑了笑。
“千宵酱为什么要说这些呢?”想了想后,结城如此问道。
“那意味着我的思想和我的言语是不同的,而我的言语在进入结城同学的耳朵之后,又会变成不同的思想。”黑桐千宵重新翻开书页,侧过头对结城露出笑容,“那对于结城同学来说也是如此。我的思想无法切实的传达给结城同学,结城同学的思想也无法切实的传达给我。”
“人与人之间是不可能相互理解的。”
最后,黑桐千宵下此结论。
“千宵酱真是个奇怪的人。”
少女忍不住感叹道,然后“嘿咻”地跳上了桌子,靠到千宵的旁边。并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密地接触的千宵忍不住缩了一下。
“结城同学太粘人了。”
“诶——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
咲露出笑容,头发上的兔子发卡随着她的动作跳了一下。
“既然千宵酱说了这种话……”
“嗯?”
“那么我们来创社团吧!”
“……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呢?!”
“千宵酱不是说过那种话吗,‘想要听听你的故事’之类的?”
“诶?”千宵愣了一下,“我有说过那种话吗?虽然故事很有趣……”
“呜,始乱终弃……”
“你是想说‘说东忘西’?”
“嘁。”
“故意的吗!”
千宵哭笑不得。咲干脆把她的左手抱住,用认真严肃的眼神盯着对方。
“……”
“……”
“……干、干嘛啦。”
“千宵酱,想听故事吗?”
少女没有马上回答。就这样安静的过了一会儿,千宵小小地吸了口气,用有些寂寞的语气开口了。
“……想听。”她说,“我想要听。一想到那些故事发生过,结束过,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就感觉好难受……”
“那就去听吧!”
结城咲兴奋地把少女拉起来,她后退几步,和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千宵对视。
“千宵酱说‘人与人之间不可能相互理解’。我可不管那些话说的多有道理,如果没有去试过的话,就不可能证明对吗?我们来办社团吧,来办专门听故事的社团吧!听过那么多故事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她再次抓住千宵的手,后者有些苦恼地笑着——但还是,对咲点了点头。
“……我们试试吧。”她说。
——物语社这个名字被决定下来时,是开学后不久的九月。
而咲和千宵的初见,在七月的末尾。
临近学期结束,朋友们早已各自回家——唯独结城咲刚刚把今天忘交的作业递给老师,在夕阳中走出教学楼。
“哈啊……呜——啊啊啊啊!”
少女眯起眼睛,懒散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她用手上的提包遮挡了一下阳光,橙色的光线覆盖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给她传达了些夏日傍晚烦人的热度。
“……嗯?”
眯了眯眼睛,咲把提包放下来。从这边的位置看去,楼上的教室中,有人正靠窗坐在课桌上……染红了咲的手指的阳光,同样染红了那位少女的校服。
咲不禁觉得有些好奇——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从之前离开的楼梯原路返回。少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学楼中回响,总算给接近静校时间的学校带来了一分生气。
“第一,第二,第三……嗯。”
咲回忆着在楼下看到的那位少女的位置,走过一扇扇教室门。最后,她有些谨慎地把手放在那扇门上,推了进去。
“打扰了……?”
她出声问道,里面没人回答。
黑色长发的少女坐在课桌上,靠着墙壁睡着了。她手中的精装小说向着一边倾斜,在裙子上保持着微妙的平衡。黑色的过膝袜看上去比别人要厚一些,只剩下雪白的一截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咲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旁边。少女的头搭在窗棂上,呼吸轻柔而平缓。这家伙究竟是多没警戒心才会就这样睡着了啊……?
咲于是伸手推了推她。结果少女的身体向着她这边滑了下来——咲赶紧伸手扶住。片刻之后,就这么睡在空教室里的少女的眼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她醒了过来。
“……?”
“起床了——”
“……唔。”
少女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把自己扶住的咲。片刻之后,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
这人还真的跟自己道早安了!
结城咲看着面前一副低血压样子的少女,突然生出了用手捏一下对方的脸的冲动。但是少女却突然露出了笑容——
“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
那时候,少女还没有清醒。而看到用那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少女的结城咲,一时间也仿佛变得不清醒了。夏日的空气震动着少女们的头发和心跳,临近黄昏的日光穿透窗户,在教室中留下一片片暖色的方格——这句话就这样在教室中诞生,潜伏到了谁也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慢慢消失。
结城咲知道,自己一生也无法忘记这个场景了。
“诶?啊?什么……?”
在这之后,总算完全睡醒的少女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和咲一起走出了校门。
“抱歉,刚才没有睡醒,可能说了梦话……”
“嘛,嘛。没事啦。”咲满不在乎地晃了晃手上的提包,然后稍微俯下身,歪头看着少女的脸。“在那里睡着也太呆了吧。”
“……因为有点困。”少女别过脸去,“总之……谢谢你,不然可能会一觉睡到晚上了。”
“说了没事啦。”咲稍微把头偏向一边,“我只是在楼下看到有人待在教室里……啊,我是结城咲,花朵盛开的那个咲哦。”
“黑桐千宵。”这次少女倒是十分利落的回应了,“请多指教。”
“睡相很可爱嘛。”
“……这、这话可有点失礼哦!”
千宵抗议道,咲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到这里就要走了哦。”咲摆了摆手,千宵也笑着回应了她,“黑桐同学也要小心。”
在学期结束之前,结城咲再也没有遇见过千宵。虽然如此,她的那句话却依然没有从耳边散去——
——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
那是属于结城咲与黑桐千宵的物语的,平淡无奇的开场陈词。
因为怕掉分所以先把上半部分发了一下嗯
第二章,537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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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
一时之间,我们所有人都懒得说话。除去开心地拿着从天上掉落的心形物品的Zyme之外,大家都有些无精打采地划着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谁会因为莫名其妙地和莫名其妙地什么东西发生战斗而开心?雪伦无聊地坐在那里,一边摇动船桨,一边看着前面有些荒芜的沼泽地。
在这之前,他们在这片幽暗的沼泽地找到了现在正在用的小船。认为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好调查的几人,坐上船向着湖中心划了过来……没有想到的是,湖上居然漂浮着一位他们从未见过的金发女人,低头寻找着什么。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幽灵一般的女人居然一口咬定他们就是盗走她寻找的物品的人,然后果断的发动了攻击。多亏了队里的弓箭手Yves和被很过分地扔了出去的猫妖精Zyme,几人总算把她击倒。正准备问个究竟,但她只是喃喃地说了什么,就掉入了湖水。
仿佛通关奖励一般,心形的道具从空中掉落下来。雪伦评价它“设计恶俗”,但大家还是好好的把它收了起来——交给Zyme保管。
把物品交给猫妖精保管没有问题吗?
“那么,接下来怎么做?”
雪伦先开口问道,唐吉诃德只是笑着撇了撇头,那意思似乎是“交给你决定”。猫妖精看上去还没有玩腻那个心形挂饰,并没有搭话,Yves更是像平时那样一言不发。
……好吧。
“既、既然如此,先回城堡接一下库勒也不错。”雪伦稍微有些尴尬,“正好在那里可以看看下一个地方怎么走。”
“没有意见。”
唐吉诃德轻松地回答,在船接触到岸边之后越过雪伦走了下去。既然剩下的两位一如既往地没有反对的话,少女也只好一起上岸——
——离开无名之城,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
降临到这座庄园时,少女一时间没有想到该作何反应。花草树木上笼罩着淡淡的白光,蔓延到遥远的天边。尽管是一眼看去就知道有不对劲之处的环境,雪伦依然因此而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眯起眼睛。
接下来的展开不出意料,几人注意到了一座洛可可风格的城堡——在这种草木的海洋之中伫立着这样的建筑物,简直就是在说“请进来看看”一般。
实际上,除了它以外也无处可去……
少女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正在和队友们走在回城堡的路上,黑色的塔顶和蓝色的围墙慢慢地接近,四周也渐渐出现了几人之前活动的痕迹。
“喂——”
男人的喊声从前面传来,大家都不免露出苦笑。穿着破破烂烂的镶嵌皮甲的人从那边跑过来,随后和我们汇合。
——这家伙就是库勒。
读不懂空气,说话冒冒失失,做事莽撞,而且是个笨蛋……要用一句话形容的话就是呜哇好寒酸!看着对方那异常蠢的笑容,雪伦实在忍不住地重放了一遍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然后用右手捂住脸。唐吉诃德看上去很想笑。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在城堡里逛了好久。”库勒特别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吊儿郎当地走到队伍的前面,“那位女仆小姐超级狠心,我在门外站了一个多钟头嘴巴都说干了也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那个在塔顶的吟游诗人可就更过分了,我追着他问啊问啊问啊,问了半天他就和我绕圈子,什么乱七八糟神神叨叨的玩意儿真是半个字都听不懂,还不如干脆不搭理我的那个女仆呢……”
他的话一直没停,除去看上去可能真的是饶有兴致的Zyme在听之外,剩下三人都只能苦笑了起来……啊,Yves依然像平时那样沉默不语,所以没能注意到什么。
在库勒的唠叨,以及和他开始搭话的Zyme的声音下,队伍向着下一个调查点前进了起来。雪伦百聊无赖地把双手搭在脑后,思考着来到这里后遇到的人和事。刚才库勒所说的女仆小姐和吟游诗人,是大家在偌大的城堡中遇到的唯二的人。女仆小姐的话简短精炼,仿佛连一个字都不肯多给——
而且,似乎是打扰到她看书的缘故,几人最终被下了“你们很吵”的逐客令。
至于吟游诗人,则是待在塔楼中的一位年轻男子。他说着仿佛知道我们来历的话,还告诉我们“只要见到庄园的主人,那么一切都会解决。”……不过,女仆小姐说城堡里“还有一个满嘴胡话的骗子”。
也许就是这位吟游诗人也说不定……
这之后,不知要做些什么的库勒留在了吟游诗人的房间里试图搭话。而其他几人先去调查了庄园外的异常——
现在,到了这里。
“从庄园看去,是这个方向没错吗?”
周围的景色依旧是一成不变的花草,雪伦有些在意的问了问身后的Yves。之前在庄园中探索的时候,正是他注意到了外面的花海有几片异常的区域。
森精灵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虽然Yves相当可靠,但是果然还是有种威压呢……
也许是身高的缘故?
雪伦漫无目的地想着。几人踏在发出沙沙声的泥土上,向着目标地点前进着。从庄园上方看见的深绿色渐渐展开,直到他们彻底站在那面前。
那是辽远到异常的,本不应该存在在这片庄园中的森林。松木和杉木交错生长,让人不禁觉得自己来到了极北之地。唐吉诃德深深叹了口气,看上去有关这里的搜查是不可能那么快结束了——
仿佛少女一般纤细的少年轻轻拍了拍Yves,询问他是否能够到树木上看到远处。森精灵没有说话,非常直接地在树木上找到借力点,然后毫不费力地爬了上去——一点也没有他给人的厚重感觉。猫妖精兴奋地离开还在唠叨的库勒,跟着Yves爬了上去。
姑且指挥了一下队伍的唐吉诃德看着爬上树的两人,看向自己的身边。不出所料,雪伦就那样站在那里,望着那片深绿的森林。
对于从小在地处沙漠的遗都长大的唐吉诃德来说,仿佛泼洒在世界这张画卷上的,广袤的苍翠色是相当壮观的景象。但是他也从自我介绍中听说过,身边的少女来自树木永远不会脱离视线的“绿林故都”菲薇艾诺。这样的景色,应该已经看腻了才对……
但是她依然那么专注地看着这片苍翠的森林,仿佛下一刻它就会消失一般。要怎么评价呢——唐吉诃德不禁苦笑起来,该说她太过浪漫还是感性过剩?
“哟呼~”
Zyme开心地在树上和他们打招呼,雪伦这才眨了眨眼,笑着对她招手。片刻之后,Yves和Zyme从树上爬了下来。
“啊,爬树很有趣。”库勒忍不住挤出一句话,正当他准备继续说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的时候,唐吉诃德适时地插上了一句。
“Yves,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全……全是树。那边有……有山。”
Yves带着那副一成不变的表情,有些结巴地说道——他伸手指着几人的右前方。大家下意识地转过头,理所当然地只看到树林。
“……话说回来,我刚才就想问了。”雪伦突然开口,她和Yves对视了一眼。在绿林故都生活的两人都注意到了这片森林的某份违和感,但那违和感过于庞大,仿佛某座城市在一夜之间空无一人,却没有被注意到一般——反而,让两人一时之间没有意识到什么,“你们不觉得这里有点奇怪吗?”
“是吗?我不是很清楚。”唐吉诃德知道自己的经验没有什么帮助,只好随口回答。Zyme跳到Yves的肩膀上,一时之间也没有刚才那样吵闹了。
“嗯?是因为唐在沙漠生活吗?”库勒似乎没有读出现在让几人都有些难以开口的气氛,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生活的那座城市可是海上的孤岛,虽然那间屋子经常漏风,不过要是早上出去的话,只要走上十几分钟就可以看到海,而且还能听到——”
“……库勒,先别说话。让他们两个好好想想。”也许是来到庄园后一直持续的诡异氛围的缘故,唐吉诃德终于有些烦躁,稍微抬起手阻止了他。
“——海鸟的叫声……那个,不好意思……”
库勒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但是他说的那句话却让雪伦睁大了眼睛,她再次和Yves对视,然后互相从对方的眼睛中确认了答案。
“这、座森林里,没有动物。”
Yves的话断了一下,然后结束。雪伦点了点头,望向了那片森林。
“没有声音。”雪伦说道,“鸟鸣声,虫鸣声,都没有。”
她看着那片死寂的苍翠森林,忽然间感到一阵寒意。Yves沉默着靠近了那里,在里面暂且搜索了一下。
“没有动、动物的痕迹。”他说。似乎在为自己刚才没注意到这些而吃惊。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Zyme趴在Yves的肩上,下意识地扒拉着森精灵的衣服。
“那个……”最后雪伦打破了沉默,“要搜索这片森林大概要花很久,我们先去其他地方检察一下吧?”
“哦——出发~”Zyme举起爪子,队里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向Yves确认过下一个“异常点”的方向后,大家稍作整理就出发了。
尽管如此,那片森林死寂的气息,依旧在身边萦绕不散。
这座庄园,一开始就满是异常。
除去每一片花瓣上都有着的淡淡白光外,这些花朵本身的种类也有着问题。据身为巡林客的Yves所说,这些本应生长在不同环境下花朵,却奇迹般地种在了一起。这就是说,即使不去看被白光笼罩的一切,这座庄园也是……
“不应该存在的庄园”。
雪伦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植物新鲜的触感从皮肤传来——那是刚来到这里时,从庄园的那片花田中折下的一枝花。这朵花的样子,和它还留在植物上的样子没有任何差别……
不如说,就是自己熟悉的花。正常到让人怀疑。
更加让人心生疑虑的是城堡。门口雕工细致的雕像,实际上是那位最为诡异而隐秘的神——拉玛的神像。而大厅内部的装饰高贵而华丽,仿佛正在举行一场舞会一般……一场没有一个人的舞会。
对于内部的搜索也让队伍越来越紧张。城堡盥洗室内的流水结构需要城堡外装有对应的装置,但之前的调查并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厨房中甚至有刚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精美饭菜,而在唐吉诃德小心翼翼地确认了那是正常的饭菜之后,雪伦却发现厨房的炉子中,炉灰好像好久没有被点燃过一般冰冷,锅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至于之后把所有菜都尝了一遍也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的库勒,就不必再提了……
总而言之,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城堡不对劲,女仆小姐不对劲,吟游诗人不对劲,这整座庄园都有异常之处。雪伦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一段时间之后,大家终于赶到了第二个异常点。从城堡的窗户看去,这片区域是粉红色的——也确实是粉红色没错。
许多粉红色的泡泡,正在向上漂浮。
Zyme好奇地跳过去,伸出爪子试图触碰泡泡——Yves眼疾手快地把她抓住。泡泡和Zyme的粉色头发还蛮相配的……正当雪伦在心底如此评价道的时候,库勒把自己的那把剑……那把破铁块从牛皮中拔出来,戳破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
一位正在歌唱的吟游诗人在他眼前出现。库勒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注视着——金发的女性走上前去与诗人拥抱。
这家伙长得还真像古堡里那位。库勒还在思索着,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扯住。
“库勒?”
他才注意到自己差点摔在地上。所幸唐吉诃德扶住了他。
“我猜我看到了记忆……那些粉红气泡是谁的记忆。”他推开唐吉诃德站直身子,“我看见了左塔的那个男人,还有一个金发的女人。”
“金发的女人?”
雪伦忍不住出声问道。刚刚在湖面上遭遇的,莫名其妙对大家发动攻击的女人也是金发……没等她问个究竟,库勒就又弄破了一个泡泡。唐吉诃德叹了口气,用手提住将要摔倒的库勒的后领。
金发女性的脸在库勒面前展现出来。
女人靠着诗人的肩膀熟睡。诗人轻轻拨着弦,似乎在弹奏催眠曲——脑袋发胀的勒猛地摇了摇头。
“怎样?”
雪伦问道,大家都围在库勒身边。他张了张嘴,然后描述起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但是最后几个字还没有出口,他的手就又扫到一个粉红色气泡。唐吉诃德笑呵呵地拦住雪伦伸出的手,让库勒倒在了地上。
静谧的图书馆,金发的女子坐在中间,翻动着古老的书页。她用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符文从那里浮现——
异样的痛苦钻进库勒的大脑,他猛地睁开眼睛。所有人都警惕地拿起了武器,对着身前。
“那个女人,我推测她是塔主……那么,女仆小姐的称呼就能肯定了。吟游诗人是骗子,爱情的骗子……”
库勒喃喃道,然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次除了他以外的人,也全部看见了面前的“幽灵”。
那位袭击过他们的金发女子,悬浮在面前。
“你们看到了啊……”
她轻声低语,Yves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箭矢紧紧地锁着女人的咽喉。几秒之后,金发的女子随着流动的微风消散,很快消失不见。粉红色的气泡仿佛也受到了影响一般,慢慢消失了。
僵硬了一会儿,大家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雪伦叹了口气,把双剑收回腰间。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唐吉诃德忍不住抱怨,雪伦疲累地挥了挥手,随口应了一句。
“她就是鬼啊。”
“……”少年愣了一下,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发出了噗嗤的笑声——因为忍耐的缘故,他少女般清秀的脸上涌起了一点点红色,“噗……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
这人的笑点好奇怪!
唐吉诃德还算严肃的形象一瞬间崩塌,就连库勒都被惊的说不出来。Zyme从Yves的肩膀跳下,捡起了刚刚从空中掉下的心形挂饰。
“呼呼呼。”
她得意地摇了摇战利品。
之后,几人向着城堡后方走了过去——在调查其他地方时,大家看到城堡后方有一片白色。不管怎样,先去调查一下吧……抱着这样的心态,大家在库勒和Zyme的唠叨声中往回走去。尽管很吵闹,但是总比在这样的环境下沉默下来好。
最后,他们越过了城堡。在那后方,那片白色……只是月霜花的花田罢了。
“……”
雪伦眯起眼,看着盛放着的月霜花。库勒已经蹲下身来寻找可能会有的物品,Yves在那里确认花朵的情况,而Zyme这次跟着唐吉诃德——后者把所有人都看了一眼之后,小心地采起了一束月霜花。
“在做什么?”
一段时间之后,雪伦走到唐吉诃德旁边。少年一边把花朵好好收集起来,一边回答。
“之前不是看到了墓碑吗?那个‘穆林•马库斯’的墓碑。”他轻巧地说,再次折下了一枝,“去祭奠一下也好吧。”
“这样啊……”
雪伦俯下身,在他旁边看着月霜花田。
她想起曾随口回答她“拯救世界是一时兴起”的唐吉诃德,在湖面上迎战金发幽灵时,偶然露出的火焰一般的眼神。她想起言行都仿佛笨蛋一般的库勒,却在不经意间说出仿佛直击正解的推测,用唠叨一般的话语给他们鸟鸣的提示。
人类、精灵、妖精,还有所有的、所有的会说话的生物……他们到底有多少故事没有说出口?有多少真物隐藏在眼睑之下?
雪伦第一次,对世界以外的东西燃起了那份感情。
Yves见过怎么样的人呢?Zyme实际上是个怎样的家伙呢?——他们现在的外貌下有着什么呢?
——就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知道吧。
他们最后离开了月霜花田。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孤独一人。
雪伦从未见过这样的星空。所有的黑暗都在下沉、下沉、下沉,唯独银色的光点在那里燃烧,如同虚空中升起的磷火。她躺在稍微清理过的草地上,望着那片星海——有那么一瞬间,雪伦觉得不是自己在仰望天空,而是天空在仰望着自己……苍穹在缓缓旋转,而自己随时会向着那里坠落下去。
“……呼。”
她用手支撑起身子,然后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发环。为了能够好好看看那片星空,原先的马尾被雪伦散开,白色的头发懒散地垂到背上,让少女显得比平时柔和的多。雪伦心不在焉地把马尾重新束好,看着远处走动着的零星的几个人。
——这是,在意外之中被卷入的事件。
所谓“拯救世界”。
那是在之前,由巡游在天空的神明委托给被公告栏所带来的,所有冒险者们的任务。名为“漆黑之月”的基石意外破碎,如果不将其碎片寻回并修复,世界将会毁灭——就是这样的事态。
这对于之前还在菲薇艾诺中,过着接接委托,最多也就是和凶暴的盗伐者交手的生活的雪伦而言,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不如说没有丝毫真实感。再加上这座被称作“无名之城”的无人城市,有着让人不禁沉浸在其中的静谧氛围——不知不觉中,身边的其他冒险者基本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队友,只有自己还是单独一人。
“……”
有点头疼地拍了拍自己。尽管很想好好看看这座无名之城,但是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不得不一个人行动了——雪伦最后还是站起身,拍掉了身上的草丝。
无名之城的“中央广场”,就在城北这座小山的底下。喷泉如同雪伦刚来到这里一般运转着,冒险者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各个地方,讨论着无名之城和有关它的一切事情。只是看到这样的场景,雪伦就知道队伍组成基本已经确定,现在恐怕有些晚了。
虽然被那位神所“拜托”去拯救世界,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自由离开的权利……不如说是半强迫性质。
只要“有拯救世界的愿望”,并且触碰到了那个公告栏,那么就不得不“去拯救世界”——完完全全是诡计。更何况对于很多人而言,去拯救世界也就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一旦遇到了真正的危险,意识到这件事并非玩笑的时候,就会感到恐惧和退缩了。
会遇到很危险的事吧……
少女苦恼地叹了口气,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连思维都变得有些悲观了。
她知道那样子不对。
只是观察在场的人,就能注意到绝大部分的家伙并非只是轻浮的冒险者而已——神明大约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吧。如果人们是真心被赋予职责与希望的话。
不知不觉,少女沿着无人的中央街道向前走了很久。无名之城的建筑崭新而沉寂,没有一丝人类活动的气息。靴子和地面轻声撞击,在空气之中回响。
就在那样的环境中,雪伦听见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节制而小心,像是生活在危险地带的人一般——少女常常在偶尔到达菲薇艾诺的冒险者那里注意到这样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偏头,看见一道纤细的人影也在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想着什么。
是普通的人类。如同深海一般的蓝色短发相当清爽,鬓发却柔软的垂到锁骨处。对于女孩子来说,身高算是高挑的类型。
衣服稍显破旧,但是缝制的似乎很用心。雪伦一边观察着,一边慢慢走近对方。既然已经到了没有队友的绝境,那么还是自己主动出手为好?
“嗯……”
她刚出声,似乎早就注意到她的少女就转过头来——稍微有些尴尬,雪伦只能笑了两声,向对方伸出手。
“你好,我是雪伦•阿卡夏……如果还没有队友的话,能不能组队呢?”
她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头发上游移,一下子就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尽管已经放弃隐藏它,不过果然还是很别扭吧?
所幸对方眨了眨眼,伸出手和她对握。
“荣幸之至。”
此刻,雪伦才意识到了某个很重要的事实——
生活在菲薇艾诺的少女,每天都能遇到许多精灵。而精灵这种种族,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有着柔和而优雅的外貌,在没有交流之前,无法确定性别是很正常的事情。除此之外,雪伦在冒险者和居民中遇见的人类则不是如此,往往一眼就能判断……因为这种思维惯性,听见了对方的清秀声音的雪伦,才真正仔细的观察起了对方。
之后,两人像其他的队员那样并肩而行,寻找更多的协力者。但雪伦却忍不住在心底抱着脑袋翻滚——
我居然把男孩子认成女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这就是这只队伍的最初两人,唐吉诃德和雪伦的初见。
总算有了可以组队的队友——话虽如此,至少也要三人才能称得上是一只“队伍”。更何况在大部分人都已经不知不觉地完成队伍组成的时候,一人反倒比两人更容易找到容身之处。
只是,两人看上去都不愿意对一群热烈地讨论着的陌生人说“可以让我加入队伍吗”。
终于有些泄气,雪伦的脚步慢了下来。名为唐吉诃德的少年顺势停下,似乎宁愿在原地等着像他们两个一样没有队伍的落单冒险者。在这种比默契差了一些,微妙的夹杂着一点尴尬的气氛之中,两人一起靠在了某座房子的墙边。
星海在无人的城市之上散发着银白的光。这里的星空和自己的家乡完全不同,总算让雪伦认清了一些自己已经离开了菲薇艾诺的事实——她也知道,星空可以用来确认自己所在的世界。
无名之城的建筑还非常新。但是在这片比任何地方都要明亮的星海之下,没有一丝人的气息。从两位冒险者的角度看去,其他人所聚集的中央广场不在视线之内——更何况这座称得上是大型的城市,除了这些冒险者们以外就空无一人。
寂静、寂静的城市。星光如同细线一般连接暗夜和大地。雪伦一直很喜欢夜晚的菲薇艾诺,因为那时候街道上只有零星路过的几人,长明灯的光静静地悬浮,像是有诗人闭着双眼,说着没人听得懂的物语。
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无名之城。
很难以言说,没法以语言,甚至没法以思维来叙述出自己现在的感情。自己不像诗人那样会创作,只能闭着眼睛,用不存在的感官去看这样的世界,把眼中的磷火遮挡在眼睑之下。
“……那个,唐。”
她问道。少年偏过头。
“你为什么想拯救世界?”
也许在那边的冒险者们,在特殊的气氛下,也会互相问出这样的话题吧——有人愿意回答,有人只是敷衍,有人编织谎言,有人则沉默不语。少年的嘴唇稍微张开了一下,随后闭上。
他有那么一刻,似乎要踌躇着说出什么。雪伦依然闭着眼睛,什么也没有看到——最后,少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口回答。
“一时兴起而已。”他说。
终于,两人遇到了另外一对组合——一言不发的森精灵,和坐在他肩膀上的猫妖精。这次先打招呼的不是雪伦,而是对方。
“哟呼——”猫妖精开心地对着他们摇着手,“你们也是落单的吗?”
这孩子说话还真不客气!……雪伦一时间噎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她稍微想了一会儿,随后也像对唐吉诃德伸出手那样,对两位伸出手。
“我是雪伦•阿卡夏,这位是唐吉诃德……”雪伦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后者礼节性地笑笑,“能不能组队呢?”
“嗯~!”
森精灵看上去不善言辞,只是伸出给人可靠感觉的手和雪伦相握。而猫妖精笑嘻嘻地探出身体,把爪子放在少女的头发上。
森精灵Yves,和猫妖精Zyme——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四个人总算确定了队伍。即使生活在菲薇艾诺,雪伦也从未和森精灵好好的打过交道……Yves的寡言让她有些紧张,尽管那似乎是因为口吃的缘故。Zyme则和其他猫妖精一样活泼,总算让队伍的气氛上扬了起来。
在Zyme的声音和其他人偶尔的插嘴中,四人小队慢慢向着中央广场走了过去。就职业的组成而言,大家并没有什么优势……不过,现在也不是能够挑选的场合了。
“哟,三位美丽的女士,还有这位先生,下午好。”
四人同时定住脚步,看向说话的方向。
男人的语调稍微有一些别扭,总有种正在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的错觉——比起这个,他的说话方式更像团体中那些私底下被当做笑料的人。要用一句话概括的话……
呜哇,好寒酸。
大概是这种感觉。
说话者对着我们行了个礼——这位走到我们面前的男人穿着破破烂烂的镶嵌皮甲,仿佛是从哪个回收站捡来的一般。他的剑别在腰间,由发暗的牛皮包裹着,总感觉也不是什么能够好好战斗的武器……
好不可靠!
“下午好。”犹豫了一下之后,雪伦说道,“怎么了?”
“下午好。”唐吉诃德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不知为何,突然让人感觉有些危险……“另外,我是男人。”
“哦,是男……你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自我介绍顺利的进行了——男人名叫库勒,是一名流浪的战士。尽管性格上似乎有些让人无话可说,但是依旧能看出是个有能力的人。总而言之,在大家的苦笑中被纳入了队伍中。
这之后,来到中央广场的五个人,再也没有看到落单的冒险者。那是在最后的最后,所有的冒险者们都围在广场中心,互相低声交谈着什么,或干脆仰头凝望着自称为“第五季”的神明。祂低着头,这么说——
“冒险者们,感谢你们回应我的呼唤。”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向他看去。
“你们自身的命运引导你们来此,无论你们在寻求什么。因此,就也让命运引导你们将前往的方向吧。”
光斑从祂手中降下,落到人群之中。人们面面相觑,而雪伦一时间迷失在由星海、神明和落下的光斑组成的景色之中,没有意识到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不过,那只是短暂的失神。
她伸出手,碰触了和自己最近的那一片。
我相信未来。她想。
白色的光笼罩了一切,笼罩了静谧的无名之城,深远的无边星海。雪伦吸了一口气,把手按在剑柄上。
为什么,想要拯救世界?
那是很好笑,以至于说出去会被当成妄想家的话。但是雪伦却想起自己和自称为希兰的少女剑刃相交的那一天,那一天——
那夕阳,那些风,那些雨,那些花,那些雪,那些月光,那些城市。那片无边星海,那些在其中旋转漫游的世界,那些神明,以及一切的一切所化作的海洋。希兰说它们总有一天会消失,雪伦说正因为消失才会珍贵,正因为新的潮水还会不断涌起……所以,她才相信未来。
相信从未终结的,循环往复却不同的,一直维持着悲伤与痛苦,幸福与奇迹的世界,能够继续下去。
一直、一直。
至于手中的剑——
在离开无名之城的最后一刻,雪伦低声念着它们刚刚获得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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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1的样子……啊,我总是没写到整千w
结果到现在才交【
绿林故都,菲薇艾诺。
今日的左城也像平时那样有些喧闹。少女靠在窗户边,出神的望着街道上的人群。看上去有些松软的帽子正戴在她的头上,遮住了本应向别人展示的头发。
“……呼。”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呼吸声吓了她一跳,随之而来的便是头顶上那让人安心的质量消失的感觉。少女迅速转过身,把手按在自己的头上。
“……师父!”
尽管用手去遮掩,但是少女的手显然没有那么大——可以看见的是,之前被帽子遮掩住的头发,是一片本不应属于这个年纪的银白色。那片银白如同群山上的雪一般,从上到下侵蚀着少女的发丝。也许在未来的一小段日子里,少女的发色就会彻底化作银白,再也没有办法用其他东西遮掩了吧。
“怎么了?”
精灵稍微笑了一下,把帽子抱在怀里。在少女有些委屈的眼神中,和她一起站在了窗边。
“雪伦,有些东西是不需要隐藏的。”
“……很奇怪的,真的。”雪伦这么说道,不自在地用手去摸了摸发梢。精灵只是微笑。
“这就像这座城市,雪伦。”精灵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她们面前的窗户,“白色的城市。”
“啊……这么一说,‘绿林故都’这个词的语感,非常……”好像是出神了一般,雪伦把手从发梢上放下来。精灵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
“那是只有雪伦才能理解的魅力吧?”
“我也很想和别人分享的。”
雪伦小声地念着,随后想起了自己的帽子。她伸手从自己的师父那里半是强迫的拿了回来,小心地戴正。
“在家里的话,不戴也没什么关系吧?”精灵笑着说,然后向着屋内走去,亚麻色的长发随着她一起轻轻摇动。她把水壶放在火上,然后对着雪伦摇了摇手指。
“如果时间够的话,回来喝下午茶吧。”
“嗯。”
雪伦笑了出来,然后向着背朝着自己的精灵摆了摆手,从家门走了出去。
精灵和少女的小屋,安在属于珂宁的造物们的城市——菲薇艾诺中。对于体型更大的人来说,木质的屋顶也许有些低矮,但是对于两位住民而言,垂下翠绿的常青藤,摆放着各种植物的家很有森林的氛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沉浸于某些事物的雪伦自不必说,精灵也对这样的环境非常满意。
——而屋外,就是与菲薇艾诺的静谧氛围稍有偏差的左城。不管是这座城市中最多的精灵,妖精,还是来自城外的人类,甚至叽叽喳喳的侏儒,都能从街上找到。
穿着旅行者般朴素,却有着出自精灵之手的纤细气息的上衣的少女,现在正走在街道上。她的外衣有些像披风,下摆摇到了洁白的一小截大腿边——由长过膝盖的靴子和短裤组成的空档。像这样散发着属于女孩子的活力的雪伦身上,却有着稍微有些不合常理的装饰。
那是两只枯枝。枯枝仿佛是少女的配剑一般,被好好的别在那件衣服的腰部上。尽管枯枝的颜色不容易被直接看到,但是雪伦也稍微有些难为情,尽量用上衣遮住了它们。
那很像装大人的小孩。站在月河的旁边,喊着自己发明的招式,用粗糙的树枝代替冰冷的铁剑的小孩子——由雪伦做出这些事情的话,就不免让人有些想发笑了。
名为“正午”的优雅弧顶把前方的天穹分作两半。雪伦稍微眯起眼睛,仰望着那里——也许精致的弧顶和白色的城市确实有着值得让人称赞的美,但是像是少女这般展露出像是仰望梦境一般的神态的人,恐怕是少数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雪伦再次向前走了起来。正午的弧顶慢慢地到达了她的上方,然后向后拉远,而那道“午夜”也随之接近,直到少女穿过整个商区。
精灵们的居住所如同往常一样安静而优雅。雪伦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从“黎明”的下方越过。菲薇艾诺四周的森林一样的,要将思维也浸在其中的绿色,在少女的周围蔓延了开来——这是“东花园”。
几乎穿越了整个菲薇艾诺。
雪伦在公园寻找到了能让人暂且休息的长椅,调整好腰间枯枝的位置后坐了下来。出发时还悬挂在天顶的太阳,现在已经划过了大半个天空,几乎就要坠落至地平线。因为一时兴起而来到远在城市对面的西花园,看上去是没法赶回去喝下午茶了——不如说,说不定已经结束了。
少女如此想到。不过既然是自家师父,那么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也不一定吧。
东花园内的公园,有一个比其他地方稍高的平台。少女的鞋子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沿着公园内的小路向着高处走去。从那座平台,可以越过王宫区的建筑,看到坠落时的夕阳——尽管也可以直接待在西花园,但是雪伦似乎对这边的氛围情有独钟。
菲薇艾诺周围围绕着森林“奥伯”,城市内的植被覆盖也很广——位于城市两侧的“东花园”和“西花园”,甚至有一半以上的面积都被绿色占据了。拜此所赐,这里的气温一直非常温和,从左城一直走到东花园的雪伦除了稍微有些疲累外,并没有其他难受的感觉。
高台的地面和城市一样,是由白云岩建筑成的。防止游人掉落的栏杆用木质的细柱支撑,虽然非常典雅而精致,但是不免会让人产生一些“靠上去的话,说不定会跌下去”的错觉。
只是,一向没有什么人的高台,今天却被人先占了位置。
从没有见过的精灵少女正靠在栏杆上,对着手中的白色花束喃喃自语。夕阳从她束好的头发间穿过,落在白色的地面上。
雪伦就那样愣在原地,看着菲薇艾诺中平凡又平静的一幕。
“……?”
女孩侧过头来,看着雪伦。雪伦眨了眨眼,也走到高台边,和女孩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看着下方的景色。
“很抱歉,打扰到你了。”看上去有着很想说出的话——即使对初次见面的人搭话会有些怪异,但是雪伦却忍不住开口了,“刚才的氛围很棒哦。”
“……什么?”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色花束。雪伦注意到,她完全没有顾虑似的,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托付在了那看上去有些脆弱的栏杆上——还真是奇怪的精灵。
“你靠在这里,在夕阳下手拿着花束,那样的气氛非常……嗯……让人感动?”雪伦眯起一只眼睛,望向白色的城市,“因为你自己看不见,所以我很想说出来……如果让你困扰了的话,抱歉。”
“……”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靠在栏杆上。稍微一会儿之后,她叹了口气。
“人类,总是有些失礼。”
这话听上去有些责备的味道,雪伦一下子觉得有些尴尬。
“啊,嗯……这个,我是雪伦•阿卡夏。”
“……很有趣的姓氏。”
女孩说道。出乎雪伦意料的是,她居然没有像是一般的礼节那样,以自己的名字作为回应,反而给出了非常奇怪的回答——少女一下子觉得有些不敢再待在她旁边。
几分钟的沉默过后,远处的夕阳向着地平线坠落而下。王宫区的建筑挡住了一部分视线,没有办法看见夕阳落进由森林组成的线的画面——那恐怕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精灵女孩无精打采地看着那里,手中的白色花束因为微风而轻轻摇摆。但雪伦却仿佛屏息了一般,看着被建筑遮挡了大半的夕阳散发着橙色的光。直到夕阳完全被遮住之后,她才呼出一口气,连自己现在正把身体完全靠在栏杆上的事都没有注意到。
“……”
女孩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她偏过头,用疑惑的神态看着雪伦的侧脸。少女注意到她的目光,轻轻的“啊”了一声之后,让身体稍微离开了一点栏杆。
“觉得很漂亮?”
女孩问道,有些小的声音中夹杂的是淡淡的好奇心。雪伦很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不好意思地眯起一只眼睛。
“是啊……夕阳被遮挡了一半,从那里渗出的光芒,还有那样的白色建筑,被透过的云朵,以及那道弧顶……”雪伦说着,看上去有些害羞,“那是很难以言说的氛围……很难以言说,但是很美丽。”
女孩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刚才的画面。终于,从她薄薄的嘴唇中吐出一声叹息。
“真是无聊的感性。”她评价。
这句话的声音落下,雪伦似乎愣住了——但是片刻之后,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很可爱哦。”
雪伦点了点头,女孩则相当不满地皱眉。
“德菲卡世界在多元宇宙中,只是不起眼的一小部分而已。你和我都是这世界中渺小的尘埃,有什么资格笑对方?”精灵女孩有些愤愤地念着,她的反应完全超出了雪伦对于精灵的一贯认识,让她睁大了眼睛,“至于那样的场景,只是广阔中的海洋里的一小朵浪花,到底有什么值得看的?”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一段,然后转过身,背靠在了栏杆上。雪伦有点为难地挠了挠自己的脸。
“总觉得你明白很多东西呢……我,并没有想那么多。”雪伦看了看自己所依靠着的纤细的栏杆,“重要的不是‘现在’吗?现在能够看到这样的景色……人类、精灵,还有所有的生命被神创造的缘故,也许就是为了不让这些景色无人知晓吧?”
“‘现在’吗。”女孩撇了撇嘴,“生命只是一种绝症而已,因为所有人都会死去,无药可医。”
她的回答让雪伦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这两人又在做什么呢?
在东花园中偶然地遇见,偶然地搭上了话题,偶然地说起了莫名其妙的思想。雪伦只好对这件事一笑置之——
“……呼。虽然现在有点迟了……不过,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孩没有回答。她用鞋子轻轻点了一下地面,带着那束白色的花转过身来——
花瓣被抖落。散落的白色在晚风中流动,如同盛开在空中的雪。雪伦因为这样的场景而屏息,没有注意到离开的精灵女孩。那女孩用属于精灵的,没有声音的脚步后退了几步,把手放到腰后——拔出了细剑。
钢铁的轻响把雪伦从沉思中惊醒,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女孩身上带着武器。雪伦下意识地把手按到腰间,却只抓住了枯枝。
“你那是什么,小孩子的玩具吗?”女孩非常认真地问道。她面对着因为这句话而脸红的雪伦,剑尖非常礼貌地指着脚前的地面,“我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因为我不希望让‘故事’开始。但是,你可以先叫我希兰。”
自称希兰的精灵女孩如是说。她稍微把剑尖提起一点。
“虽然非常失礼,但是我希望能和你交手。有一些事情,我想明白。”
女孩的身形端正,持剑的姿势也很完美——想必有和长辈学习过剑术。雪伦知道她一定看见了自己的虎口上薄薄的茧,现在找借口摆脱恐怕也没有用处了。
为什么,我要和初次认识的女孩子交手?雪伦完全不知道事态为何会发展成这样,只能把腰间两侧的枯枝拔出来,做好战斗前的准备。
看精灵女孩的语气和神态,自己似乎没有办法拒绝。所幸即使是在东公园内,这个公园的高台也算是鲜有人至的地方,应该不会引起恐慌——这只是好的一部分而已。
“不会因为那是树枝就放水的。”希兰简单地说,稍微抬起头,以便能和雪伦的视线对上,“开始吧。”
她抬起剑。
在下一刻,雪伦的发丝被风吹起。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去——寒冷的剑锋从那里擦过,把她的帽子带到了地上。希兰毫不停歇地收剑回身,向少女横斩过来。
在这个时候,如果手中持的是和女孩一样的钢剑,雪伦本可以用那把剑挡住横斩,再用右手反击——只是手上拿的是没有办法挡住钢剑的枯枝,雪伦只能有些狼狈地向后躲开。只是出乎希兰意料的是,少女居然如同挥剑一般挥动了那把枯枝,狠狠地砍在了钢剑的侧面。
木质物体和金属之间传来短促的撞击声,希兰握着的剑产生了些许的偏斜。这是战斗之中,双方互交出一式的情况,应当先收剑调整位置——不过,雪伦左手上持着的枯枝却从另一边挥来,击向希兰的手臂。
精灵的敏捷起到了作用。希兰稍微有些勉强地做了个后跳的动作,避开了这一击。这之后,少女和女孩又再次对立。
“……去捡起帽子也没问题。”
看到雪伦那有些委屈的表情,就算是女孩也有点过意不去。对方的头发已经有一半化作了雪白——也许是疾病的原因。想要遮掩住,别人却让那头发暴露在视线中,想必是很难受的事吧。
“不了……”雪伦重新把枯枝举起来,“总觉得你会在那个时候攻过来……”
“……”希兰没有反驳,只是再次扬起剑,“为什么要用那种武器?”
“师父说,成年前不能拿那么危险的道具……”
希兰叹息了一声,然后平举自己的剑。她绿色的眼眸像是湖光一样闪烁,然后归于沉寂。
随后——
那寒意再次袭来,雪伦的反应并不慢,在那一刻就侧过了身——即使如此,衣领也被剑刃划破了一小段。在少女为这决死般的一剑吃惊的时候,希兰已经用力把剑挥出了大圆,让动作完美的衔接了起来——
第二剑!
剑刃如同流星一般,向着雪伦袭击而来。少女非常清楚,自己即使是拿着真正的武器,也会在和希兰的对战中落入下风,而现在的树枝,更是只能让她不断躲避,连反击的机会都找不到。
每当剑刃的破风声袭来时,少女都只能用枯枝卡住剑身,然后努力把它偏开。平心而论,希兰的剑术不是特别优秀,从稍显生涩的动作中,也可以看出她缺乏与人练习的经验。唯有一点,这一点是雪伦无法做到,也无法相信为什么对方能做到的——
希兰的每一剑,都仿佛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剑一般。
没有退路,没有保留,没有后手。连对手的反击都不去考虑的,“绝境”的剑。
这是希兰最强的地方,也是最弱小的地方。她挥出的每一剑都有莫大的破绽,但是在如同烈枪一般的攻势之下,即使看到破绽也没有出手反击的机会。将对手压制致死——恐怕是这种毫无道理的剑术吧。
那是,不该存在的。
无法存在的。
有谁会在悬崖边缘行走时不注意自己是否会掉落?
有谁在击打障碍物的时候不考虑自己受到的伤害?
有谁能,放弃生命来战斗?或者说,甚至连接下来的战斗都放弃了的,将一切都放弃来挥出每一剑?
雪伦苦苦地防守着,希兰只是再次挥剑,然后又是无比凌厉的一刺——这是很难用武器挡下的一击,枯枝更会被直接切断。而如同用枯枝挥击侧面,所需要的巨大力量毫无疑问会把这枝树枝给破坏。
但是,雪伦却把那只手上的枯枝放掉了。
“……?!”
少女用手掌猛地一拍拍剑身,希兰手中的剑险些脱手。女孩根本没有料到,雪伦能够这么准确的击开高速刺击的剑——那是就练习剑术的时间而言,希兰远不及雪伦的缘故。
希兰向后退去,重新站好。雪伦拍了拍发红的手,微微蹲下身捡起了枯枝。
“那样挥剑,可是不行的。”
少女认真地说,希兰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真的一点也不像一位精灵,雪伦只能在内心苦笑。
“我平时,不需要和别人战斗。”
“我的意思是,那样子身体会受不了的。”
雪伦纠正道。女孩没有反应,只是像之前一样,举起手中的剑。
“再次向你道歉,我无缘无故地对你发起攻击。”希兰说,绿色的眼眸里却有着比“歉意”更加深的感情,“但是,我想确认一个问题。”
夕阳完全落入了地平线。雪伦无端地想起有关东花园的轶闻——晚上在这里行走时,可能会听见珂宁的琴声。她从刚才起,就一直想早些结束这次毫无意义的交手……但是,希兰的眼神,让她有种无法对此弃之不顾的感觉。
两人挥动剑和枯枝接近。希兰的每一击依旧如同决死,风声在东花园的夜晚中作响。雪伦用两只手的枯枝和希兰的剑周旋着,好几次险些被留下伤口。
这根本——不叫练习。只因为希兰单方面的攻击,就完全不是练习的等级。但少女却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你是双巧手吗?”
希兰在挥剑的空隙中问道,雪伦知道这不是她想问的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也许这只是临时想到的,也许这只是因为希兰不愿意那么快就切入正题——
“是。”她防守的很艰难,只能简短地回答希兰,“怎么了?”
希兰没有回答。少女和精灵的女孩在夜晚中舞动,月光塔的塔顶,长明灯也渐渐亮起,在白色的城市中宛若更遥远的天穹中的耀眼星光。
“为什么会觉得那些景色很漂亮?”下一个疑问句从少女的口中吐出,雪伦用枯枝击在剑刃的侧面,向前挥动来推开希兰的攻击。
“那夕阳,那些风,那些雨,那些花,那些雪,那些月光,那些城市?”仿佛念着诗似的,希兰步步逼近般问着雪伦,剑锋如同不断坠落的星辰。“明明那些终究会在未来消失,为什么还要去看?为什么还要去感受?记住那一刻不就好了?闭上眼睛不就好了?我从不相信未来,我只相信现在,你也知道的吧?你也明白的吧?你知道最美的、最耀眼的都是现在吧?为什么还会那样看着世界,露出那种表情?”
“我从不相信未来!”
女孩近乎叫喊地说出这句话,用力挥下一剑。雪伦狼狈地侧身,左手的枯枝被削去了一截。
“也没错。”雪伦苦笑着说,“你也没错。”
她知道,自己和希兰之间有某种决定性的相似之处,也有某种致命性的不同之处。也许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想了解这一点,希兰才冒失地向她发起了交手的邀请——从希兰的剑中能知道她的想法,那么从雪伦的剑中也能看出少女的想法吧。
“不相信未来”的剑。
不会再有未来的剑。
“但是我……相信未来。”雪伦呼出一口气,无暇顾及从侧脸滑落的汗珠。尽管是一副有些弱势的样子,她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我相信未来。”
希兰的剑顿了一下,于是雪伦用两只枯枝,交错地反击了起来。大概是持续挥出这样的剑消耗了体力,希兰居然只能被动地防守了起来。
“那夕阳,那些风,那些雨,那些花,那些雪,那些月光,那些城市。”少女重复着这些,枯枝又被钢剑削去一截,“正因为它们会消失,所以才会去喜欢——”
“——即使‘浪花’在‘海洋’里消失,潮水却永不停歇,不是吗?”
仿佛不甘心一般,希兰向前倾身,猛地挥出一剑。猝不及防之下,雪伦手中的枯枝被斩落一半。她收剑回身,准备再刺出剑锋时——
“雪伦。”
如同月光般安静的声音响了起来。正在交手的双方不由得愣了一下,向后分开。有着亚麻色长发的精灵穿过夜晚的黑暗,慢慢进入两人的视线。她提着小包裹,背后也背着用布包住的长条物体。
“猜到你会来东花园的。”精灵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包裹,“很晚了,不过下午茶的点心还在哦。”
“师、师父……?”
“今天是十五岁生日。忘了吗?”精灵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雪伦愣了一会,才发出惊呼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你只顾着看其他东西,把自己忘了。白发很好看哦。”
从左城出发,几乎穿过半个城市——
精灵把点心放到地上,然后优雅地解下布绳。她一边把布解开,一边对着雪伦和暂时沉默着的希兰说着聊天般柔和的话语。
“不用理我,先把你们的事处理好吧?我在这里等你哦。那里的小妹妹,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吗?……啊,对了。”
她终于完全解开了那层布。在希兰和雪伦看清楚那里面是什么值钱,精灵把它们掷了过去,雪伦慌张地接住,差点弄掉在地上。
“这是……”
在她手上的,是一对双剑。
银色的剑鞘没有多余的装饰和雕刻,却有着优美的线条,非常有那位师父的风格。似乎是做过什么特殊的处理,剑鞘没有反射亮眼的光线,比起一般的银色要黯淡一些。
雪伦小心翼翼地把两把剑都拔出来,把剑鞘置于脚边。两把剑的颜色都是精致的银色,却在剑身的中心有一道鲜红色的线条,从剑尖贯穿到剑锷。
尽管两把剑的重量一致,形态上却不尽相同——左边的长剑的剑锋异常锋利,仿佛能透过钢铁看到对面。而雪伦右手上的长剑,处在其中一侧中间部分,没有应有的剑锋——代替它存在的是一小段略有厚度的钝刃,也许是用来挡住武器,或钝击物体吧……少女试着挥动两把剑,立刻传来了悦耳的破风声,连武器的重量都轻盈的不可思议。
“师父……!”
“生日礼物,生日礼物。”精灵用手指在嘴前点了点,“不要惊扰这里的景色哦。”
“……”
希兰深深叹了口气。她和刚刚听从师父的话,安静下来的雪伦对视——对方深色的眼眸中,也许栖息着比寂静更美丽的光吧……这样想着,她今晚最后一次,扬起手中的剑。
无需谁宣布,两人以微妙的默契向着对方接近。希兰最初的目的早已达到,现在只是单纯的,在最后分出胜负而已——而希兰最大的优势,就是还不熟悉自己武器的雪伦。
我没有错。
不相信未来的自己,并没有错。
希兰这么想着。她知道自己是对的,但是雪伦也没有错。有时候,对于世界的回答未必存在错解,无论是决定性的相同点也好,致命性的不同点也好,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具有自己的意义——而那对于希兰来说,对于这位精灵女孩来说——
就是,那样的意思。
“哈啊——!!”
剑锋由左上划到右下,在夜晚的风中产生了明亮的半月。雪伦右手的长剑,被这一剑简单的击飞,旋转着飞到空中——
——就这样吗?
少女轻轻侧身,雪白的长发在夜晚的月光下散开,她用脚踩了一下地面,踏着希兰这一剑的空档,旋转挥剑!
清脆的交错声。左手的剑被希兰漂亮地接住,但是当雪伦彻底转过身来的一刻,女孩就知道,这场也许能称作是“决斗”的交手,到此结束。
少女的右手上,拿着刚才被击飞的长剑。
第二声轻鸣。希兰的剑终于被从手中击落,掉到了另一边的地上。
“……”
两人对视几秒,随后以微妙地默契微笑。雪伦转身拾起那两把剑鞘,好好地把剑收了进去——而希兰默默地走到旁边,把自己的剑重新放好。
“嗯……”雪伦回头看了看希兰,似乎犹豫了那么一瞬,“……我可以知道你的真名吗?”
“不必了。”
希兰只是这么说,重新站起身。
“我读过白桦树皮编成的书,也读过以浅黄色的羊皮纸写就的故事。”希兰说,有些像自言自语,“故事中最美丽,最让人记忆深刻的部分,永远是‘相遇’……一切都是败笔,一切的一切都是败笔。故事有序章就已经足够,后日谈永远不会到来也无所谓。和冒险、或者和幻想失之交臂也没有关系,就让它这么过去吧——”
仿佛舞台剧一般说完这些,希兰转过头,和少女对视。
“我,从不相信未来。永别了,雪伦•阿卡夏。遇见你很开心。”
她淡淡地说,向着代表“午夜”的弧顶走去。雪伦有些苦恼的闭上一只眼睛,看了看身上有些破损的衣服。
“我倒是,很想和你成为朋友……”
少女喃喃地说,一直站在边上看着的精灵笑着走过来,晃了晃手上的点心。
“虽然有点晚,不过喝下午茶吧。”她稍稍捋了一下自己亚麻色的长发,“雪伦,不打算戴那顶帽子了吗?”
雪伦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下自己的头发,她把那顶帽子抱在怀里,确实没有戴上的意思。
“也该……到此为止了吧。没有办法的事情呢。”
精灵只是轻笑。
“那么,说到这些……你想给那两把剑,起个名字吗?”
“诶?师父没有起吗?”雪伦眨了眨眼,精灵只是稍微敲了敲她的头。
“命名权就交给你了。”
“……嗯……”雪伦有些为难的思考着,把两把剑好好的安置在原先枯枝待着的位置,“怎么说呢,我想要一个决定性的瞬间……一个更美丽的瞬间,那个时候,珂宁一定会把灵感赠予给我。”
这个答案,似乎在精灵的意料之内。
“真是符合你的风格呢。”她微笑着说。
属于雪伦和希兰的故事,在漫长的时间之河之中连一瞬间都没有办法占据,而且永远不会再度开始。同样因为现在而感动,却不是同样相信未来的两人,在故事的序章就宣告了终结。
也许少女给自己的双剑命名那一刻,就在不远的将来吧——那对于雪伦来说,说不定是真真正正的,属于她的物语开始的钟声。
这之后一年,黑发的精灵女孩为了前往月河而穿过了左城。来到酒馆中买些面包补充体力的精灵女孩,却看到了穿着有些像披风的外衣,膝盖和短裤之间露出一截洁白大腿的少女。她面对着公告栏,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那头已经彻底化为雪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震动,
“嗯……”
她伸手去触碰公告栏。
在喧闹的酒馆中,没有人发现一位少女的消失。曾自称为希兰的精灵女孩淡漠地扫了扫那里,从老板手中接过面包。
那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只是代表着——
有一个人的故事,开始了。
仅此而已。
----------------------
各位好!窝是虚子=w=
希兰的名字取自托尔金的精灵语,意思是“新月”。嗯……希兰和精灵师父,都是我自家的角色w
前段时间捏完角色之后突然决定不参企,有些不愉快的我就写了雪伦的短篇……现代背景。
没想到世事变迁窝又回来了!于是这篇里雪伦和希兰的互动,框架实际上就来自那片两千多字的短篇啦。
双剑是普通的武器!只是质量好而已!
总计字数-8753
5322字。
第一章。
嗯……只是稍微提到的人也响应了!没有和各位说就互动了抱歉咳……半夜,我实在,不想,去Q上,找你们了(你)
三个小时后要去上课我还没睡……错字……不找了……明天再说(喂
现在才出第一章,咳上周各种事情我……抱歉(移目)总之接下来会努力推魔族(的幻影)们w
队友们目前才登场了西芙和拙仓,Elias费伊KK请等我(捂眼)
阿青的枪的制作过程会补,时间线是入学后,魔王入侵前的那段时间。总之现在为了剧情先写一下——(双手合十)
永夜与魔王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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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安定而平静的度过了。
西芙学姐偶尔会来拜访,因此假期作业也被督促着完成了。即使是优等生也不能放松脚步——这么对我说。
被优等生中的优等生……
余切和西芙学姐那位自称洛基的弟弟再次成为同班同学。两年不见的弟弟也成长了不少。如果要说具体的地方的话,那就是气质吧。
“姐姐。”
“嗯?”
“要不要试着戴一下平光眼镜?”期待的眼神。
“知道了。”
“好!”这么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眼镜给我了。
总觉得两年不见,弟弟身上有了些阿宅的气息……
阿青用了各种方式和我联络,结果有不少的时间都花在了和她的聊天上。自从上次我对于她的告白做出的,并不是拒绝但近乎拒绝的回答之后,阿青的行动似乎更加频繁了。
刚来到茨格姆那一年的万圣节,我得到了校长发放的,收集到所有糖果的奖励——能够抵挡中级魔咒的戒指。第一学年的从始至终,我就没有遇上些什么实质上的危险,反倒是拿着冷兵器的阿青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所以——
“想要这个?”
“想要!……不,诶,那个……”
“嗯?”
“不啊,那个……那个是你的吧?不管怎么说也……”
“嗯?想要?”
“不是啦……呃……”
“到底想不想要诶。”
“好啦我想要!你给我就是了!”
大概是这样的情况。不管怎么说,戒指被我送给阿青了。
“啊哈哈,还真像她。”
听我复述了这件事之后的西芙学姐笑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笔记本。
“也快要开学了。我说余弦啊。”金发的少女把自己的红茶放到一边,然后把笔记本翻开,“不打算送给阿青什么吗?”
“西芙学姐好像很热心……”
我小声地念了一句,用手把自己的眼镜扶正。
“怎么说……你们两个总让我觉得,特别,心急。”
“诶?”
“嗯。”
我和西芙学姐相对无言,最后是她把笔记本推给了我。
“这是我的魔改笔记。”
“嗯?”
“……你怎么还是那副不说就不做的样子……嗯,开学之前把笔记本里的东西弄明白吧。如果阿青看上去真的想要些什么的话,你就做给她咯。”
西芙学姐端起红茶,闭上一只眼睛。
“就当做我布置的作业吧。”
……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呢。
半个月之后,我像两年前那样,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了奸商的古董店。因为被西芙学姐嘱咐过“什么都别听,什么都别看,径直给我去学校”的缘故,没有被海勒先生敲诈。
可喜可贺。
开学当天没有课程也没有作业,时间留给学生们整理自己的宿舍和行李。当我推开自己宿舍的门的时候,留着长马尾,比上次见面时高了不少的少女已经在里面了。
以相当微妙的姿势。
“不管是谁都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我很烦!走之前带上房门!不要说话!话说你哪来的钥——呜啊!”
……撞上床板了,看上去好痛。
“阿青在找什么?”
我蹲下身来,和正在床底找着什么的阿青呆在同一高度。马尾少女吃痛的抱着自己的头,然后单手撑起身体,和我对视。
“……你谁啊。”
被撞晕了?
“是我啦。”我说,然后把头发稍微拨开,用左手拿下了自己的眼镜。
“……”
阿青沉默几秒之后,起身越过我。她从梯子爬上了床,然后钻进了被子里。
“……余弦啊。”她闷声说道。
“嗯?”
“你带了眼镜……”
“弟弟要求的。”
“身高还是没变……”
“有点矮还真是抱歉了。”
“胸部却变大了……”
“……你看哪里啦!”
而且声音里还有微妙的杀气啊!
“到底是不是亚洲人啊……”
“在亚洲人中是平均值以上而已啦。正常范围以内哦。”
“我不管!”
这是什么,十三年零六个月前言情电视剧的台词吗。
我和阿青隔了一整个假期的相遇,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
那时的我,那几天之后的我和阿青,以及那一刻开始前的,在礼堂,宿舍,或者图书馆内的我们——
从没有料到,我们要迎来的是整整两年的黑暗和严寒。
未来的事暂且不提。接下来的几天,我把阿青的那把枪整个拆了一遍,按照西芙学姐的要求做起了改装。主要原理和我去年在Abusi老师指导下完成的人偶武器没什么差别,因此没有花费太大功夫,只是消耗了放在学校里的材料而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西洋海底的学校依旧依照着日常运转着。许久没有在学校上课的我也再次熟悉了新的作息时间。
湖面边偶尔有偷懒的学生,校长仍然在学校里四处漂浮,给碰到的学生发小甜饼。即使我已经不需要补课,西芙学姐依旧在遇到我的时候给我布置新的作业。科学社的活动一直在继续,大家围成一圈从魔法到科学的讨论乱七八糟的东西,气氛热烈到费伊学长都会插上两句话;偶尔Abusi老师在场,局面就会变成众人的围攻。拙仓同学和阿青这两位魔法学校中的盗贼和战士建立起了莫名其妙的感情,互动大概围绕在捅死对方和赔礼道歉之中。
虚拟的日月照常升起落下,银色的光球还是悬浮在四处。
然后,在那一天。
在那一天——
日与月,光与火,尽数——熄灭了。
“?!”
阿青手中散着灼热的光,因为高温而不断落下转瞬熄灭的火星的枪颤动了一下。所幸她不可能会让武器脱手,还是牢牢攥住了它。
要是掉到地上就糟糕了。
“怎么回事?”
她手中的枪渐渐熄灭。在宿舍中的我不适应突然到来的黑暗,眨了眨自己的眼。
“不知道。”
“是不是停电了……”
她咕哝着,然后我听见枪被放到地上的声音和摸索的声音。
“在做什么?”
“找蜡烛呢。”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阿青大概是转过头来看我,因为我感觉到了视线。
“怎么啦?笑什么?”
“阿青。”我说,“你是魔法师。”
沉默了一会,随着阿青的咒语声,魔法的光芒渐渐在房间中亮起。手上的笛子上亮着光球的马尾少女,红着脸瞪了我一下。
“……我一时间忘了啦!”
“嗯,嗯。”
好可爱。
“现在怎么办?等来电?”
“你说什么?等校长吗?”
我问道。阿青沉默了。因为什么事都接受的缘故,并不是特别聪明的我在这时候——注意到了这点。
学校所有的能源供应,都来自校长。
“……糟糕。我出去看看,你呆在——”
阿青转过来和我对视,大概是她的杖尖魔法光球的缘故,我一瞬间觉得那眼神有些复杂。
“余弦,一起出去吧。”
“嗯。”
我乖巧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
陪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阿青把我送给她的那把,通体白色的短枪也背在身上。
“一黑一白还真是不错。”她说。
“是很帅气。”我回答,阿青赶紧把脸转到另一边。
替阿青点起魔法光球,我把弦弹到人偶的身上,让它们贴在我的身边——避免被走廊上慌乱的学生们冲散。宿舍楼里人声鼎沸,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冲进我们的耳朵。可是除了阿青,大概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行动力——
“你们两个!回来!”
就在阿青牵着我的手冲到宿舍门口的时候,熟悉的女声在我们背后响起。没等我和阿青反应过来,突然冒出的冰墙就横贯在我们面前,惊得阿青倒退一步。
西芙学姐跳到我们面前。
“先别出去——你们没想到是校长出事了吗?”
“想到了。”
我顺从地回答,西芙学姐有那么一瞬间被噎住。
“那……为什么还要出去?先给我留在这,等有通知再来说。”
“为什么不能出去?我讨厌被蒙在鼓里。”
“因为现在的宿舍楼内有防护结界!”
西芙学姐厉声说道,我们沉默了。
宿舍外传来脚步声,西芙学姐向外看去,然后挥动自己的魔杖让冰墙溶解掉。
……真是,强的不可思议。
“哥哥!”西芙学姐冲着跑进来的人影喊道,“怎么回事?”
“魔族入侵……校长被控制了!现在学校里到处都是危险,只有宿舍才……能源供应停止了。”
曾见过几次的,西芙学姐的哥哥稍微喘了喘气,湛蓝色的眼睛里涌动着……诶,莫名的兴奋?
“……”西芙学姐和阿青愣了半秒。
“妹妹去组织学生来礼堂……Leila老师有话要说!不要让她们单独行动,最好几个一组来,明白吗?”
弗朗西斯说完之后,两人对视。
“了解。”少女突然洒然一笑,“不就是这点小事吗?”
兄妹相视而笑,然后击掌。学长再次冲出夜幕,大幅度的挥动了一下魔杖,让旋转的光球照亮一小片漆黑的学校。西芙学姐转过身来面向我们。
“能源没了。”她最后说道,“你们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吗?”
我点了点头,西芙学姐看向我,于是我出声回答。
“我们现在在大西洋,百慕大地区的海底。”我说道,“深度是海平面以下六千米,这里……没有供暖。”
“那又怎样?反正是零度以上嘛。”阿青脱口而出,西芙学姐勉强笑了笑。
“Eve老师还没有教到吧……?压强这么大的地方,零度以下也不会结冰。”
阿青愣住了,西芙学姐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魔杖。
“你们两个人结伴去礼堂吧……应该没问题。总之,做好心理准备……温度已经渐渐开始下降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要面对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严寒。”
她这么说完,转身冲进宿舍楼。阿青则转头过来和我对视。
“……余弦。”
“嗯?”
“……”
她红着脸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侧过头来抱了抱我。
“……至、至少,我是不会变冷的?所以冷的时候随时可以抱我。”
“……?”
我歪过头来看着她,结果马尾少女的脸越来越红。
“啊啊……笨蛋!你这笨蛋!我们走啦!出发!”
“嗯,出……诶!”
没有等我回答完,阿青一把抓起我的手冲出了教学楼。在我准备好之前,漆黑的,仿佛晚风一般的空气已经吹起了我的头发。随后马尾少女捏了捏我的手,在奔跑中——我默契地明白那是让我开灯。
“光元素请听从我的召唤……光球术。”
最简单的,早在最开始入学的那段时间就学会的光系咒语。我挥动魔杖,让它悬浮在我的手下方,仿佛提灯一般。
尽管我的魔咒的威力一直不尽人意,但是控制力依然很优秀——这么想着的时候,拉着我奔向礼堂的阿青开口了。
“最……最好小心点。我来到外面才觉得……果然应该呆在宿舍楼里……”
她低声说。尽管现在学校的气温还在适宜的范围内,阿青的手还是有些微微颤抖。
“嗯?”
“……很……难受……乱七八糟的气息……怎么说呢。”她犹疑着说,下意识的把手放在那把黑色的传家枪上,“……应该是,不好的预感吧。”
习武之人一定会有的预感?
没等我们继续交谈,周围黑暗的空气中……渐渐涌起了扑扇翅膀的声音。
“……”阿青果断的停下来,把长短枪都拿了出来,“余弦,准备战斗。”
我听话的挥动魔杖让光球悬浮在我们的头上,然后拉起人偶们的弦。所幸我们两人都主要依靠道具战斗,不然在无光的地方遇到危险……就糟糕了。
“喂,那里是谁……?余弦?张青?”
黑暗的地方传来男声,随后是魔法袍在风中摇动的响动。片刻之后,魔法学校的异类之三•盗贼拙仓同学出现了。
“拙仓?吃我一……不是,你在这干嘛?”
“刚从图书馆出来……你、你们怎么回事?”
男孩子似乎也听到了覆盖一切的黑暗的羽翼中传来的响动,面色有些难看地转身张望了起来,然后自觉地和我们组成了背对背的三角阵型。
“……魔族入侵。”阿青简洁明了的回答道,“校长被控制了,我们正要去礼堂集合。”
“原、原来是这样……”拙仓同学莫名其妙地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嘀咕着“幸亏不是我的错”,然后举起魔杖,面对眼前的黑暗,“这是怎么?我们在和什么战斗?”
“听上去像是魔界蝙蝠……”阿青紧张的攥住一黑一白的长短枪,枪的前半部分渐渐变得炽热,不断落下耀眼的火星,“解决掉之后,我们赶紧去礼堂……我靠。”
不需要责怪阿青说了这种不淑女的话,因为我们三个已经被吓到了。
不知道有多少数量的,黑压压的魔界蝙蝠出现了。
“……我靠!我靠我靠!余弦你想想办法!”
拙仓同学跟着骂了起来,我则点了点头,开始想办法。
“不是让你真想啊余弦!”阿青知道我在干嘛,一把把我拽到了她和拙仓的中间保护起来,“有什么魔咒吗!你上学期不是全校第三吗!西芙刚才用的那个冰墙你也再来一个啊!暗炎术什么的!”
拙仓跟着拼命点头,我看着原来越近的蝙蝠群,冲他们摇了摇头。
“做不到。”
“为什么?!”两人同时的合击。
“那全校第三是算的评分,不是学分。”我说,“另外,在你们看来我和西芙的成绩可能是一个等级的,可是你们要知道,在西芙和费伊看来,我们三个是一个等级的。”
沉默。
“还等什么?!”拙仓同学吼道,“敌暗我明,关灯!跑!”
“掐个头!你不知道蝙蝠用超声波定位的吗?!”阿青一把拉起我,和拙仓同学一起冲向礼堂。
“盗贼逃跑前必须要喊的台词Top10!”
“这个时候耍什么宝啊吃老娘一枪!!”
但是敌暗我明毕竟有道理。阿青这么咕哝着,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我们念起没听过的咒语。片刻之后,我的视野变得清晰了。
“……咦?”拙仓同学发出奇怪的声音,习武的阿青也就算了,他在这么快速的跑步的时候居然能够自如的出声。
……该说不愧是盗贼吗。
“嘛,你们没学过的咒语。”阿青的声音少有的带上了得意,示意我灭掉光球,“上学期不是和校长谈过有关以后道路的话了吗,这个叫做明目术——是状态魔法。”
“你刚才和余弦两个人怎么不用?”拙仓同学问道,阿青沉默了。
“……忘了。”
“我就知道!”
这两个人继续拌着嘴,我则因为在快速的奔跑中根本没办法说话。关系真好呢。
魔戒蝙蝠们的扑棱声越来越近。礼堂的大门就在前面——我们即将冲进大门——
“来不及了!你先进去!”
阿青对我用力一推,然后一把拔出自己的黑白双枪。片刻之后,我看到枪头挥动出的耀眼的扇形在蝙蝠群中绽开,落下雨一般的星火。
“阿青!”
不知为何——不知为何——
本应,接受一切的我。
条件反射般——喊了出来。
所有的人偶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光,火和风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开。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自已已经——打开小指上那枚骨戒,让手上的弦化作死神的利刃!
但是完全……没法挡住!
“让开!”
门里传来吼声,长发的女性一把推开想要冲出来帮忙的拙仓同学。Leila老师凛然地站立在我身前,黑发迎着风暴飘摇。
“杂鱼就给我安分一点!”
一切都燃烧起来一般,恐惧黑色的羽翼被Leila老师随手放出的魔咒驱散。铺天盖地的蝙蝠群一瞬间变成空中的火海,映照出学校顶端结界之上,海洋中缓缓游动的巨型生物们。
……结束了。
阿青手中的双枪叮铃掉落下来,她弯下腰剧烈地喘息。我则——迷茫地看着自己牵着丝线的双手。
我这是……怎么了?
永夜与严寒,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