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在于晨。
微风轻拂,唤醒浅眠的生灵。白色的毛团抖动耳朵,踏出栖身的三角体,循着空中气味跨越众多障碍,轻巧地落在餐桌上。厨房中,以鲣鱼、干贝熬制的粥散发诱人香气,早早起床的饲主正将粥舀入碗中,配以喜爱的渍物。味增汤则取用最简单的豆腐,撒上些许香葱,另有一碟高汤蛋卷,便是一顿丰盛的早餐。当然,还有猫先生最爱的猫粮。
堀江昶入学御凉亭学园已有一个多月。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适应新环境,形成新的生活习惯。自从国三视力骤减,告别道场,堀江昶便将清晨社团训练的时间改为晨跑,早早离开家中,归家用餐时,父亲也已经出门。只是,如今的公寓高楼不比京都町家,晨跑再归家的习惯显然过于繁琐。短暂的思忖后,堀江昶只得改变作息。先在家用过早餐,和猫先生一同出门,在御凉亭公园散步当作晨练,再由后门入校。动线清晰明了。
今日也不例外。
在楼下便利店买过一份鲜牛乳,一人一猫步入公园。如雪的樱花早已凋谢,唯有大片绿荫遮挡初夏的阳光。裹在冬季制服下的皮肤表层有些微热,少年不知不觉偏向树荫行走,不经意扫过一旁漾着微波的湖。
夏日的水,从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少年蓦地停住脚,跟随的幼猫轻叫一声,绯红的瞳看向少年,疑惑地摇动尾巴。少年遥望那池水波,轻轻开口:“我们离水远些吧。”猫先生没有追究,只是踏着优雅的步伐,跟随人类彻底躲入树影之中。
“嗯……还是不对。”异色瞳的教师点点头,手中红笔旋转一圈,在空中划出一道饱满的弧线,准确点在了堀江昶的笔记本上。一旁的少年也仿佛被笔尖点住,本就笔直的脊背又挺了挺。
歌利老师交叠的双腿向前伸直,带动身体前倾更加靠近学生。淡色发辫随着他摇摆,停滞的笔尖再次开始滑动,将少年思路出现偏差的位置一一勾画出来,分别进行讲解。少年听得认真,平放膝头的手指不知不觉跟随老师一笔一动,描摹出同样的公式。
放课后无人的教室,年轻的教师与同样年轻的学生,这样的一对一教学已经不是第一次。
堀江昶还记得歌利老师初次踏入一年A班,长外套衣摆飘摇,衬得人更小,却又有种莫名的气场。全班同学都在这种交错的观感中暂时性失语,愈发寂静的教室中,年轻的教师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开始授课,短短几句却将大家的注意力牢牢抓住。
高中的知识较国中更为复杂,歌利老师的讲解却是浅显易懂,理解起来并不困难。并且,歌利老师总是从大家已有的知识引出新的知识点,协助建立完整的知识体系,形成关联。各方面而言,歌利老师都是一名优秀的教师。
正因如此,堀江昶才会更加愧疚。拥有如此优秀的教师,仍无法顺利掌握课业,问题只会出在他身上。事实上,早在国中、甚至更早些,堀江昶便发现他于理科毫无天赋。无法顺利掌握全部课业的他是残次品,这一事实,他也早已接受。
不过,歌利老师并没有放弃这样的他。在某个午后,堀江昶前往办公室请教课上未能理解之处时,解惑完毕的老师询问他,若是时间允许,要不要进行一对一的单独指导。
堀江昶不是第一次前往办公室询问,歌利老师也不是第一个为他答疑之人。只是那一刻,歌利老师与以往的老师们清晰的剥离开来。没有在解惑后推开笔记本,没有笑着感慨:“其实你不笨,只是没有你哥哥聪明。”
不仅歌利老师,御凉亭的每一位老师,都不曾这般说过。
“堀江?”少年回过神,老师清澈的双眼正看着他,歪着头,颇为不解。堀江昶收敛心神,道歉:“非常抱歉,有点走神。”
“唔。”浅色发辫摆动,少年身形的教师回头看了看笔记本,思索片刻,点点头,再次看向堀江昶,“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诶?”很快,少年便反应过来。歌利老师误认为他的分心是由于知识过多,暂时无法吸收所导致。错误,却温柔。
“我先告辞了……今天真的十分抱歉。”行至教室门前,少年转身行礼,再度道歉。
“嗯……回去路上小心。”老师摆摆手,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歌利老师恐怕无法理解他为何总是道歉,甚至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心存歉意。
究竟是何时养成的习惯,早已记不清了。
“哥哥,这道题我不太懂,可以麻烦你吗?”
“嗯,我看看。”温柔的兄长,只需扫一眼题目便能轻易解出,“这道题不难,只要把这个公式代入,再这样。”和父亲一样有力的手指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在课本上写下过程,“看,这样就可以了。”
“谢谢哥哥……那,这道题呢?”
“我看看……嗯?”兄长意外地看着他,“这道题和刚才那道思路一样啊。阿昶不会吗?”
“不……”未出口的话语消失在喉间,少年低下头,“抱歉。”
“阿昶不必道歉的,是我没讲明白。来,我们再来一遍。”兄长摆摆手,再次握住他的手,握紧他的笔。
兄长不会错。错的人,是他。
从回忆的泥淖拔足而出,堀江昶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了运动场。正值部活,球场中都有部员挥洒汗水,指导教师在旁点拨,恰是青春华章。
堀江昶在铁丝网外驻足,凝视那些奋力练习的身影。他喜欢人们努力的模样,虽然付出不一定有所收获,但不努力一定什么也不会拥有。他不是哥哥,没有那样的天赋,能够做的唯有努力、努力、再努力。期盼着或许有那么一天,他的付出能够有所收获。
每当他自我质疑,怀疑是否真的会有那一天来临时,就会看看他人努力的模样,激励自我。有这么多人都在努力,如果他就此停下脚步,还能得到什么呢。
心底似乎涌上一些力量,堀江昶轻拍双颊,一定要振作起来。正准备迈动双腿回家时,耳朵似乎捕捉到了奇怪的响动。
是水声。
没什么可奇怪的,网球场相邻便是泳池。然而若他没有记错,御凉亭并没有游泳部。准确的说,是早已废部。那么,如今的水声又是因谁而起呢?
初夏傍晚的一时兴起,堀江昶转变了前行的方向。
走得愈近,声音愈清晰。
水面漾起阵阵涟漪,水雾翻腾,一道身影拔然而起。水珠顺着肌理滚落,洇出一道道漂亮的肌肉线条,每一根汗毛都泛着淡金色泽。即便以男性的眼光看,这也是一具优美的躯体。他划水来到泳池边沿,摘下泳帽的刹那,短发折射光辉,耀眼夺目。沿梯子攀上岸,突然毫无预兆地回过头来。
被那双眼凝视,堀江昶这才意识到,他盯着对方看得时间似乎长了些。未待他思量好如何开口,对方已爽朗一笑:“你也是来游泳的?”他拎着泳帽泳镜走近,亲切友好。堀江昶下意识摇头:“不……算是路过吧。”虽说是好奇游泳之人,特意路过。
少年点点头,本该结束的话题却没有中断:“要不要加入游泳社?”
……
…………
………………?
“游泳社?”堀江昶一时愣怔。暂且不提前后话题的关联度,仔细翻阅记忆相簿,他确实没有在社团招新时见到这一社团。
“御凉亭的游泳社似乎作废了,我正准备重建。”少年适时道。
原来如此。堀江昶了然。只是解除这一疑惑,下一个问题又蹦了出来。他几乎是无法遏制的,开始计算重建社团需要的精力、人力、物力。最重要的是,需要个人魅力。抬头看向眼前人,对方似乎对他的沉默毫不在意,四目相对,再度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似乎有这个基础。堀江昶沉默,脑海不期然闪过一抹身影。
与他不同,夺目,耀眼,璀璀生辉。
远比他更适合“昶”的名字,远比他更能担起这个名字所背负的期望。
“你会游泳吗?”或许是他沉默太久,对面的人终于再度开口,鲜艳的眸有波光层层漾开。
“会。”堀江昶下意识答道。
“有加入社团吗?”“文学社。”
“没有运动社?”“没有。”
“太好了,加入游泳社吧!”“……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过不能这样了。堀江昶闭眼,甩去心头那抹不断浮动的身影,定心后再度开口:“请问现在社团有几个人?”没记错的话,社团要有五名成员才能成立。
对方的回答也极为爽快:“算上我已经有两个了!”换言之,除了他只有一人?望着那阳光下仿佛闪闪发亮的人,堀江昶对他那积极向上的心态敬佩不已。
“如果你加入就有三个人了。”上扬的声调彰显了对方的好心情。难道因为在泳池相遇,才让他如此执着?
堀江昶百思不得其解。
“即便我加入,也还有两个人才能成立。请问你有人选吗?”“嗯?没有。”“部室呢?”“在这附近。”白发人指了指不远处的独栋建筑,“不过我去看过,基本都废了,必须彻底扫除才行。”“……”“啊我邀请了指导老师哦!有指导老师!”
一言以蔽之,百废待兴。
堀江昶叹息,扶稳镜框,直视那双发亮的眼:“请问,这样的条件下,你有什么自信能够重建游泳社?”部室荒废,人员不齐,没有人脉,没有资金。看不见光明的未来,唯有沉重的现实。
那人轻松一笑,扛在肩上的担子化为轻烟飞散。他面向泳池,展开双臂:“因为我们有这——么大的泳池啊!”波光粼粼,面向阳光的少年却比太阳更加夺目,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他回过头,眼眸璀璨:“这可是本市最大的校园泳池!只是看着就令人澎湃不已!心潮涌动想要扎进去游个痛快啊!怎么可能没人来嘛。”
他的声音过于轻松,语调过于雀跃,以至于仅仅是旁观者的堀江昶也不禁染上几分雀跃,或许……重建一个社团,真的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困难。
“要不要一起游泳?”少年转过身,挥动手中的泳具。
“我……试试看。”堀江昶轻抿嘴唇,即便心动,他也还有另一个问题。“请问,这里有多余的泳裤吗?”
“嗯?不清楚诶。去体育馆找体育老师借嘛!”“不,那个……size……”“肯定有学生泳裤的!”爽朗的声音盖过堀江昶微弱的疑问,霎时间,心头那抹犹豫也被一扫而空。总之,先去借泳裤吧。
堀江昶不会游泳。他的时间大多贡献给了学习,贡献给了他永远学不懂的理科,为了追上兄长的脚步,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待。
“阿昶,这个假期部里组织去海边,一起来吧?”国中某个假日前夕,兄长这样说道。
“弓道部吗?不要因为贪玩耽误训练,学习也不能落下。”父亲先他一步道。兄长笑答:“您放心,去海边可不仅是为了玩乐,训练计划早已安排妥当,部里的大家都很期待呢。阿昶也很用功,训练和学业都不会落下的。对吧,阿昶?”
“……嗯。我不会耽误训练的,请您放心。”面对兄长的笑容,父亲的训诫,堀江昶怎么也说不出,他根本不会游泳。
兄长没有特别学习过,看那笑容,想必早已掌握了这一技能。部长和部员们想必也从未怀疑兄长是否会游泳。
他是兄长的弟弟,是血脉相连的亲属。必须要会才可以。必须掌握这些技能,才能不愧为兄长的弟弟。同为兄弟,兄长会,他不可能不会。
必须掌握才可以。
学校泳池率先否决,太过显眼一定会被同学发现,被兄长知晓进而指导,他不希望任何人得知此事,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不远处倒是有一家健身馆附带泳池,但是父亲经常去。离家不远,也有被邻居发现的可能。顾虑太多,堀江昶只得在周末借口锻炼,搭电车前往远处的游泳馆。紧赶慢赶,总算在弓道部活动来临前勉强掌握。
部长精挑细选,竟选出了一片游人不多,风景秀丽之处。抵达当日,在旅馆放好行李,一行人便吵嚷着前往海滩。兄长在前方被大家簇拥,堀江昶放慢脚步,落在后面欣赏风景。他不似兄长,总能游刃有余处理好人际。相比众星拱月般的追捧,他更愿独自一人,至少清静。
然而生活总有那么些不如意。
看着那些手捧梳妆用品围绕他的少女如狼似虎的眼神,堀江昶几次深呼吸,总算按捺住逃离的冲动,乖乖闭眼任由那些人倒腾他的长发,替他装进泳帽。
而待这一切完毕,没了为他梳理长发的乐趣,少女们很快散开,继续簇拥至兄长身畔。
堀江昶松了口气。部长与年长的部员们陆续下水,岸上余下的人越来越少。他不想引人瞩目,也只得下了水。海水与泳池的水终归不同,适应一番后,与人群保持距离独自划水也有一些乐趣。
只可惜,世事难料。
一秒前还在寻找欣赏海面倒影最佳高度的堀江昶想不到后一秒就会被沙滩排球砸到头,更想不到就在他失去平衡的刹那,腿部一阵抽搐。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一头扎进海里时,抽筋了。
浅海水面下并没有纪录片中深海的幽深可怖,然而当水流从面部灌入体内,大脑的空茫与内心的恐惧仍令他惊慌失措。越想挣扎,越是动弹不得。偏偏五感格外清晰。他能听到不远处部员们的嬉笑,感受到同学取排球时水流的推动,甚至看到海水折射的他的倒影。
但这不是海面,那恐怕不是倒影,而是他的幻觉。
感知时间变得艰难,他不确定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向海面下扎了多深,只有大脑在最初的慌乱后,逐渐空茫一片。
若是那时,没有人撞上他,偏巧让他借此稳住身体,若是那人没有意识到他腿部抽筋,扶他上了岸,等到兄长和其他人发现,他或许早已消失不见。
彻底消失。
待大家玩得尽兴,上岸却发现他长发尽湿,正用毛巾擦拭时,面对兄长和同伴们的疑惑,堀江昶只是平静道:“不小心散开了。”
那之后,他再没下过水。
向体育老师道过谢,换好泳裤的堀江昶与少年再度来到泳池旁。剪了短发果然轻松,戴泳帽不再艰难。在岸上充分活动过身体,堀江昶下了水。
皮肤接触微凉水面激起一片战栗,全身泡入后反而好了许多。堀江昶直视前方,深呼吸后匀速吐出,戴上泳镜。
目之所及湛蓝清亮,与那一年的海面略有不同,却又在眼前交替闪现。蹬水的刹那,刺痛感从腿部传来。
心理作用而已。堀江昶自我安慰,集中精神,稳住呼吸。不远处却传来清亮的嗓音:“姿势不错嘛!唔,细节处还有发展空间,不过会游已经很棒了!怎么样,这么大的泳池游起来是不是很爽?加入游泳社吧!”
眼前的阴影不知何时开始消散,清亮的蓝再度出现。浸泡在水中,心情都轻松不少。
堀江昶游了一个来回,回到岸边时,少年正等在一旁,待他上岸便冲了过来,竖起拇指:“同学,要不要加入游泳社,尽情享受本市最大的校园泳池!”
堀江昶后退一步。不知是不是没戴眼镜,视线模糊的缘故,他竟然看到闪亮的星星不断从对方身上迸射,背景是耀眼的光芒。
一定是用眼过度。堀江昶双眼微眯试图聚焦,对着视野中白得发亮的人形道:“那个……请问你是……?”过了这么久,他居然忘记问对方姓名!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少年也是恍然大悟,摸了摸头发,“山崎仁,一年C班!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游泳社?”
“一年A班,堀江昶。”虽然现在的衣着有些失礼,堀江昶还是行礼道,“若是初学者的我也可以……就请让我加入游泳社吧。”
“当然可以!是个人就行!”山崎君非常开心,虽然说的话有些奇怪。
被那份活力感染,堀江昶不禁笑了起来。国中末,由于视力缘故彻底告别道场,而现在,或许他可以换一种方式继续锻炼。
只可惜猫先生不喜欢水。
着装整齐与山崎君告别,看到御凉亭公园门前翘首等待他的猫咪时,堀江昶不禁如此想。
“猫先生,今晚洗澡好吗?”“喵——”“不好啊……那我们换一天。”
——————
八月份的五月章orz感谢不嫌弃让我写的老师和同学……!响应打扰了!
果然工作才是督促码字的利器(。
风穿树间春初浅①。
初春的御凉亭学园也是一派生动的绿,学生们活跃其间,更显勃勃生机。开学已有几日,很快就要迎来入学式后最盛大的活动——社团招新。
御凉亭学园的社团活动可谓丰富多彩,尤其运动系社团,单从种类完备的专用场馆便可看出学园的用心。文化类社团同样不落后。
青少年的活力将校园点缀得愈发绚烂。
放课后的校园并未陷入寂静,只是热闹的场所由教学楼分散四周,每栋场馆焕发耀眼活力。招新日尚未到来,活跃的学生们已纷纷前往各类社团参观,提前做起了社团的功课。
绕过综合楼,沿汩汩流水而行,樱花如云之处,堀江昶抵达的是弓道场。此时社团活动已经开始,褪去喧闹,建筑物稳立林间,偶有破空声划过静谧,颤动花枝。
花瓣旋转而下,坠入海洋般深邃的发。
他转过头,眼眸闪烁光的色泽。
“……樱小路君。”
“呀,堀江也要加入弓道部吗?”少年挥手,笑问道。
“不,我只是来看看。”堀江昶摇头,“樱小路君打算加入弓道部吗?”
“是啊。我啊,非——常非常喜欢弓道呢!国中时也加入了弓道部哦!”
“诶,国中……?”
黄昏,标靶,极致精准的一箭。聚拢的人群,和……独自一人的少年。
“堀江国中有加入社团吗?”
轻快的声音打破记忆屏障。用力闭眼,抛却突然袭上的碎片,堀江昶回应道:“……弓道部。”
“咦?我们一样诶!”樱小路惊喜道,“要不要一起加入弓道部?还是说想要挑战新的领域?”
新的领域……吗。
少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樱小路歪过头。
“樱小路君认为,弓道部是什么呢?”
为什么能……如此闪耀呢。
“嗯……就是喜欢吧?”“哎?”意料之外,太过简单轻易的回答。
樱小路一诚笑了起来,仰头看向湛蓝天空:“我喜欢弓道,并且为之努力。能够做喜欢的事,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呢。”
纯粹而又耀眼,如此光彩夺目之人。
淤积胸口的滞塞感一扫而空。堀江昶不由仰起头,与樱小路一同仰望天空。
这片天空之下,想要做些什么,想要为什么而努力,应当会被允许吧。想要自己做出决定……应当,也会被允许吧。
“所以,堀江要加入弓道部吗?”
“不,我就算了。”
“咦——?”
看到樱小路如此诚实的反应,少年不由扬起唇角。他伸出手,点了点眼镜:“现在的视力不允许我重返道场啊。”
“好遗憾啊。”樱小路感叹道。
“不过。”少年面向樱小路一诚,对这位拥有如此夺目灵魂的人献上敬意,“若是樱小路君有比赛,我一定会去观看。”并且,在心中祈愿你的胜利。
“啊,那到时就请多关照咯。”
“嗯,这边才是。”
天湛蓝,云悠然。花枝摇曳,流水潺潺。
社团招新的日子,放课后的校园远比往日热闹。梧桐道至校中庭,人群熙攘,一派热闹。
堀江昶独自走在人群中,不时看向四周摊位。学长学姐纷纷穿上社团代表性服装,或坐在摊位后亲切介绍,或行走于人群间分发传单。梧桐嫩绿,樱花飞舞,本是如诗美景,只是……
堀江昶一个侧身,不知第几次闪避纸飞机。纸飞机造型精巧,不遇障碍物能飞行很长一段距离,若是恰巧起风,更是能送出很远。不过,他实在想不透为何社团招新时会出现纸飞机。莫非御凉亭学园有个纸飞机社团?纸飞机同好会?
百思不得其解,堀江昶只得一边躲避纸飞机,一边搜寻猜想中的纸飞机同好会。只是还未寻到,便被某处震住。
道路旁一侧,里里外外聚集了大量学生,手上握着宣传单,在是否加入的边缘摇摆不定。不知是什么社团这样受欢迎……堀江昶压下好奇,谨慎地沿着另一侧道路避开人群。
只是当他瞥见另一侧摊位,却再也挪不开脚。
漆黑的绒布没有一丝赘饰,唯有三个白色书法大字“文学社”。简洁而又黑白分明。桌上放有几张白纸,一支黑笔。空无一人。与对面摊位形成鲜明对比。
能够做喜欢的事,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呢。
樱小路的话语至今仍在耳畔回响。喜欢……吗……
柔软的和服,温暖的怀抱,纤细的手指翻过纸张,空气中依稀萦绕着墨香……
待堀江昶回神,他已在入部登记表写下姓名。
也罢,少年抿唇,放下手中的笔。无意间的选择,不正是心底的渴望吗?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想要回应心的呼唤。
放好入部登记表,堀江昶转瞬淹没在人群中。
花枝轻颤,一瓣粉嫩旋转而下,正落在墨迹之上。
“堀江,藤井,刚才九十九学姐来过,你们不在,她托我把这个交给你们。”樱小路一诚说道,递过两张卡片,一左一右,恰是他的前桌与右桌。堀江昶接过卡片,不由与藤井——正是开学日四目相对、相顾无言许久的那一位——对视,而后问道:“请问,九十九学姐是?”
“哎?是我在弓道部认识的学姐……不过卡片上写的是文学社呢。”
文学社……
“有劳樱小路君,谢谢。”堀江昶道过谢,回身研究卡片。白色厚卡纸缀以黑色线条,风格与那日的摊位相同。看来是文学社无误了。上面寥寥几笔勾勒出地图,却没有任何文字标注,似乎要靠自己找到地点。
有意思。
少年不动声色,将卡片放入桌洞。
今日放课后,稍微有些期待啊。
御凉亭学园占地面积广阔,拥有多栋建筑物。可能作为文学社活动地点的建筑有两栋备选项,图书馆与社团活动中心。只是从卡片上的简易地图来看,长方形的建筑物只可能是社团活动中心。
如今,堀江昶与同班的藤井正站在这栋建筑物前。两人手中各持有一张卡片,上面的简易地图完全一致。同理,两人面临的困难亦是完全一致。
长方形的轮廓内尚有许多小图形,或是长方形或是正方形,简单线条勾勒的图形层层相叠,唯有一间标有水墨花朵。
是的,“间”。依据观察,堀江昶认为这些图形只可能代表建筑物内部教室,标有花朵的那一间便是本次的目的地,文学社部室。
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挑战。
堀江昶放下卡片,向旁边这位自从离开教室便专心研究卡片未发一言的同学搭话:“你好,一直以来没能自我介绍。我是堀江昶,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突然的搭话似乎吓了对方一跳。堀江昶敏锐地感知到褐发少年身体绷直,随即有些僵硬地回答道:“我是藤井,藤井苍辉。请多指教……”
“藤井君。”装作没发觉对方的不自然,堀江昶保持一定距离,轻弹卡片,“你也加入文学社了吗?”
“嗯……算是吧。”似乎有什么苦衷,少年的回答有些勉强,有些无奈,“比想象中更麻烦呢。”自然是指这个小测试。
烦恼的不止他一人。明晰这一事实,堀江昶稍微松了口气。他不由弯了唇角:“我们合作吧?藤井君有什么思路吗?”
“说是思路……图形大概是指教室,标有记号的应当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我想堀江应该也想到了……不过社团活动中心一层的布局我有印象,目的地似乎是在整栋楼的右侧……一层层对照应该就能找到……?”说话声愈发微弱,如同自信心正在瓦解。
是沉默太久的人的错啊。堀江昶这样想,看向藤井:“非常感谢,提供了重要的方法呢。藤井君好像很熟悉社团活动中心,有加入其它社团吗?”
“嗯……我也有加入美食社。”与方才相比,藤井的紧张感消弭大半。
“这样,怪不得如此熟悉。那么就按藤井君的方法来吧。帮了大忙啊,谢谢。”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曾告诉他,真挚的话语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少年深信不疑,并坚持贯彻至今。
不知不觉间隔阂如冰雪般消融,仅留下两名少年向共同的目标迈出步伐。
虽然是很傻的一层层寻找。
幸运的是,当他们来到二楼,文学社的标牌便映入眼帘。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虽说方法稳妥,但若当真一层层搜寻,工作量未免太过惊人。
堀江昶侧头,无声询问队友。藤井后退半步,将敲门的重任托付给了他。堀江昶检查过着装没有问题,轻轻扣响门扉。
地板细微震颤,门扉后映出一张端庄俏丽的面庞。
有着樱花般长发的少女微笑着自我介绍:“我是九十九千秋,就读三年级,担任文学社社长一职。藤井和堀江,欢迎加入文学社。”
午后的阳光透过木格窗化作她金色的翅膀,影影绰绰,空气中仿佛有金粉浮动。那笑容如同模具扣出般标准,硬生生将自由的灵魂扯落人间。
少女未等他们回复,指引二人进入内间。
迎面便是整整一面墙的书架。靠窗的位置,黑发凌乱不修边幅的男性眼睛紧盯书本,毫无预兆地开口:“是等待的人更痛苦呢,还是让人等待的人更痛苦呢。无论怎样,我已无需等待了,这才是最痛苦的事。”②
“……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③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④
男人没有应答,镜片后的眼读不出情绪。堀江昶出神地凝视木格窗,浮尘静静飘散,岁月无声。
轻盈的声音打破寂静,吹散尘埃:“老师不要突然问这种问题呀,大家都不说话了。”少年们抬眼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斜倚书架之人。月白短发犹如月之光辉,上扬的唇角予人亲切之感。目光扫过堀江昶,看到藤井时双眼一亮,以令人惊讶的灵敏凑到藤井身边,友好地拍拍对方肩膀:“又见面了,被纸飞机选中的人!”
纸飞机……?脑中线索迅速串联,堀江昶想,他知道招新日时与樱花漫天飞舞的纸飞机是谁的杰作了。
不理睬略微僵硬的藤井,少年友好地挥挥手,轻快道:“你们好,我是二年级的雪堂观音,也是文学社的副社长。”
少女行至窗前,微笑道:“这位是我社的指导教师,九重老师。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国语老师。老师,这两位是新入生,报名表已经给您看过了。”九重老师略微点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扫过雪堂观音后选择沉默,只轻轻点头。
显然雪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老师,只要您不说太宰治,相信大家都很期待您的欢迎。”
九十九学姐继而道:“正因如此,老师才选择沉默。”
……看来,这位九重老师十分喜爱太宰治。堀江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线香袅袅,晕染一室寂静。
端庄的学姐引领新人们参观部室,简单的陈设无需多言,重点在于那一排排书架,书籍放置的顺序与位置必须传递给新人们。如同舞蹈般环绕于书架间,少女逐一介绍,绕过一端时出声道:“唐泽,原来你在这里。一直没看见,还在想你何时离开的呢。”少年们的视线越过少女肩膀,正对上前辈抬起的眼。只是对方目之所及显然不是他们。堀江昶猜测,这位前辈应该是在书架下层寻到了中意的书,顺势便读了起来,无暇顾及所处位置。
前辈似乎有些不安,很快便调整好,站起身对社长道了声抱歉:“我好像读得太入迷……没注意到有新人加入,抱歉。”
少女笑道:“读书专注是件好事。不过还是去阅读区好些,阅读体验也会更加舒适。”
被委婉提醒的人点点头,这才与他们对视:“唐泽跑,二年生。欢迎加入文学社。”九十九学姐侧身,方便新加入的社员们与前辈打招呼。自我介绍后,唐泽学长便拿起书本前往阅读区,九十九学姐则继续引导他们参观。擦身而过的瞬间,堀江昶注意到学长手中的书本——《存在与虚无》。堀江昶不由萌生几分好奇。短短几句交流便能看出这位学长并非能言善道之人,相较外部世界,他的关注点又落在了更为广阔的领域,试图探寻更加深层次的什么。堀江昶想知道,他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迈动步伐,跟随少女记下文学社内书籍的摆放方式,堀江昶暂时压下这份好奇。总有机会。
文学社并没有严格的规定,除了每周四的交流活动,其余时间是否到场全凭个人。而囿于各种限制,部员也不必强迫留到部活时间结束。九十九学姐也说今日只是带他们熟悉部室,立刻离开也没关系。
文学社藏书丰富,甚至有珍本、孤本,对于喜爱书籍的人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好去处。只可惜,他还有事。
告别了文学社的成员们,堀江昶由北门行出,来到不远处的商业街。不过,他的目的地可不是这样繁华的地方。拐入商业街中一条小巷,视野内出现熟悉的木格窗,推拉门,窗下狭小的土地仍未放弃,布置成小小的庭院。过去的生命中,堀江昶见多了这样的景色。在东京都这样繁华的大都市仍能见到熟悉的京都式风景令他倍感亲切,或许也正因此才能迅速融入陌生的环境中。
堀江昶拉开门。负责人听到响动,回过头来,手上的纸箱却是摇摇晃晃。少年反手拉上门扉,几步并作一步,伸出手支撑起最上层的纸箱。幸运的是,他赶上了。感受到纸箱在手中轻摇,随即稳定下来,少年不禁松了口气。年轻的负责人这才意识到他险些被纸箱砸晕。
负责人——内藤先生长舒一口气,在堀江昶的帮助下将纸箱放到地上,这才转过身,拍了拍少年肩膀:“谢啦!要是没有你,我今天就要被纸箱埋了。”少年摇头,退后一步:“若不是我,内藤先生也不会被干扰。”归结到底,仍是他的问题。
熟知少年性格,知晓继续下去也毫无用处,内藤索性彻底转移话题:“今天比平时晚啊,学校有什么事吗?”
“是的,参观部室花了些时间。”
“部室?”内藤扬眉,遮掩不住惊讶,“真难得啊,你居然加入社团。是什么社团?肯定不是运动系吧?”
“是文学社。”
“哦!”内藤松了口气,旋即露出笑容,“我就说,你看起来完全没有加入社团的念头。第一次活动感觉如何?”
“谈不上活动……只是参观部室,稍微认认人这种程度而已。”堀江昶回答,内藤却仍一脸期待。明白不给出明确回答,这个人是不会放弃的,堀江昶只得继续道:“有很多有趣的书籍,旧书也被保存得很好,看得出历代的社员都很用心。”是个好社团。
读懂了堀江昶未出口的话语,内藤笑了起来:“太好了。能够和更多人接触,这样的机会很宝贵哦。”青年起身,大力抚摸少年黑发,笑容爽朗,“今后工作日有时间来,没时间就算了。周末再来帮我吧。比起帮忙,我和父亲可都希望你能在新学校有一段愉快的生活呢。”
青年的力道很大,说实话有点痛,但堀江昶心中却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腾起。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呢,被人关怀的温暖。
少年垂下眼,轻轻应了一声。
“好啦,快去换衣服!御凉亭学园禁止学生打工吧?你要是穿着校服被认出来可就惨了。快去换员工服!”内藤露出一口白牙。
“嗯。”堀江昶应声道。说是员工服,其实只是看内藤心情为他挑选,多是内藤过去的衣服,他已穿不下又舍不得扔掉的旧衣。
换好衣服,再度走出的堀江昶被内藤招呼过去:“刚才来了一位客人看起来超危险的!那个那个!”堀江昶有些无奈,扶了扶眼镜轻声道:“内藤先生,我们不该对客人评头论足。”“你怎么跟我家那个老头子似的……”内藤郁闷道,随即再度拽拽堀江昶,“快看!就是在那边那位!”
内藤所指是在店面最深处,一整面墙布置出的特别场所。每个月书店会更换主题,售卖符合主题的旧书,也会有相符的特别装饰。这一期的主题是漫画,从各个地方收来的古早漫画堆积在色彩亮丽的背景板上,为这间古旧书店增添些许活泼。
而在书架前,正有名俏丽少女驻足。与方才道别的文学社社长截然不同,张扬的金发在侧面梳起发辫,侧面看去身材极好,最重要的是,身穿御凉亭学园女子制服。几乎在认出这点的瞬间,堀江昶硬拽开内藤手臂。仍紧盯少女不放的内藤面露惊讶,得到打工小弟面无表情地回复:“前辈,您第一次见到御凉亭学园女子制服吗?”
前辈。
内藤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每当这位来自京都的少年这样称呼他,一定是他惹怒了对方。迟疑片刻,内藤小心开口:“因为你穿的是男子制服……”还总是冬季这套。
堀江昶毫无回应,冷漠地扫过内藤,转身回到属于他的收银位置。感到智商被鄙视的内藤在心中哭泣,他只是觉得这位客人看起来有点像不良,担心如果对方不肯付款怎么办,为何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堀江昶也在担心,只是方向与内藤截然不同。毕竟是在打工地点相遇,而他也不打算让内藤接替收银,应该说,或许迟早会有这一天。那么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况且只是学生,这个结果比遇到老师好了太多。他只是一年生,对方留不下什么印象。
经过这样一番思考,堀江昶心中的丁点紧张也消失了。
金发少女很快选好了她想要的旧书,抱着一整套漫画来到收银台:“我要这些。”
“好的。”堀江昶视线扫过,依稀记得这套漫画已经绝版,没想到内藤先生还能收到。只是书脊的这个标签,意味着还有“赠品”。少年动作利落,结好账,却让少女稍等片刻。俯身打开收纳柜,依据标记很快找到配套的物件。
一封信。
对上少女疑惑的双眼,堀江昶解释道:“这是卖给我们这套书的上一任主人留下的,里面有他对漫画的一些想法,希望我们能交给书的下一任主人。当然,是否收下取决于您。”毕竟,与书相比,这实在是微不足道又毫无意义之物。
少女歪头陷入思考。堀江昶静静注视少女双眼——其实他不想做出这种容易误解为催促的行为,只是这位同校生实在让他不知眼睛该看何处,他从来都不擅长与女性相处——等待她作出决定。
最终,少女从他手中抽走了信封。轻快的笑容与她的外表带来的第一印象截然不同,有些单纯的意味。堀江昶取出店内纸袋,帮助客人将整套漫画放入,递交给少女:“谢谢您的光临。”谢谢您给予它们新生。
或许是斩获了绝版品心情愉快,少女临走前甚至向他挥了挥手。友好得与第一印象截然不同。堀江昶记录下这笔生意,随即看向内藤。这位负责人如今已然不认为方才的客人是不良了。
她对待书本的态度非常细致。这一点,足够。
夺目的金轮变得深红,黄昏的光将影子拖得很长。
离开商业街,绕过黄昏的校园,堀江昶来到御凉亭公园。他租住的公寓离学校很近,只需穿过公园便能抵达。而在公园入口处的树荫下,猫先生已经在等他了。
堀江昶快步走到猫咪身前,轻轻蹲下:“抱歉久等了,猫先生。我们回家吧。”猫咪晃晃尾巴,轻巧越过堀江昶鞋子,扭头看他。
于是少年直起身,一人一猫,行走在归家的道路上。
————————————————————
①臼田亚浪俳句。原文“木より木に通へる風の春浅き。”
②出自太宰治《奔跑吧!梅勒斯》。
③立花北枝俳句。原文“さびしさや 一尺消えて ゆくほたる。”形容萤火虫一闪一灭地飞过,转瞬即逝的光芒比永恒的黑暗更予人寂寥之感。此处用于问答只是个人对语意的拙劣化用,望不嫌。
④出自泰戈尔《飞鸟集》。原文“The world has kissed my soul with its pain, asking for its return in songs.”
E站没法复制标注文中序号看起来好怪orz
感谢愿意和我互动的大家!
四月终于完啦……!(活在上个月的我)
春风醉人,樱花如云。
阳光透过花间缝隙洒落一片亮金,守望礼堂中满座蓓蕾。
迎着台下学子艳羡的目光,踏着稳健的步伐,代表新生在入学式上发表感言。
这是父亲设想的,同兄长一样,他最理想的高中入学式。
亦是遥不可及的幻梦。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堀江昶停下脚步,不远处正是鲜花妆点的校门。
今天是御凉亭学园正式开学日。
他蹲下身,与同行猫咪对视:“劳烦您送我到学校。非常感谢,猫先生。”少年郑重说道,毫不在意这幅与猫对话的模样落入同校生与家长眼中多么怪异。
猫咪轻叫一声,舔了舔少年手指,晃着尾巴离去。目送同居猫离开,少年拉紧背包肩带,深吸一口气,踏入校门。
春日的阳光明媚而不灼热,御凉亭学园北校门没有整片似锦繁花,唯有两侧梧桐树夹道相迎。正是抽芽时,枝上没有浓重绿荫,仔细一瞧,却有嫩绿的新芽与叶片,在春风中轻轻摇摆,令人心生愉悦。
绿色果然是治愈的色彩。
少年不自觉翘起唇角,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轻快几分。
不算长的道路很快走完,清风迎面,送来花的清香。
骤然开朗的视野内,一株高大的樱树随风舞动,谱出春季最美的旋律。花瓣飞散,令人精神一振。
堀江昶内心深处,清晨噩梦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彻底烟消云散。
果然说到开学,必不可少的便是樱花啊。
少年心中感叹,行至樱树下,在公告栏搜寻自己的名字。
一年A班。
新学期,第一份“一”。
即便不是以成绩排名,仅仅是随机分配的结果,心中仍感安心。
这意味着,不会得到一张冷脸,一份训诫。
不过现在,他自由了。
枝影摇曳,鼻端嗅着淡淡花香,不远处,环绕中庭的三栋建筑物泛着光的色泽。越过熙攘人群,堀江昶向前踏出第一步。
一年级的教室位于教学楼四层,拾阶而上,一路上能看到不少前辈。脸上洋溢着笑容,面庞较之新入生褪去一抹青涩,成熟而又自信。
这是一所好学校。
一路观察,堀江昶得出这样的结论。能够令在这里学习生活的人露出笑容,与熟悉或陌生的人自如交流,前辈们度过的学园生活定然是愉悦而充满快乐的。少年不禁怀抱一丝希望,但愿他也能享受这样奢侈的时光。
只要一点点便好。
攀上楼梯,一拐弯,便是一年A班。
与楼下相比,这一层明显安静很多。都是新入生,彼此互不相识,热闹的交谈怕是还早了些。只希望是能相处的同学。
将忐忑与不安藏在心中,堀江昶拉开班门。
……怎么说呢,真是糟糕的座位安排。就目前坐在班里的学生而言,第二排显而易见的,全部都是女性,第一排靠边的位置也是女孩子们。而后排则坐着各种各样的男生,在他拉开班门时全部看了过来,有几名甚至自来熟地挥起了手。
怎么办呢……姑且,回个礼吧。于是,堀江昶在略微躬身行礼后,来到黑板张贴的座位表前。预想之外,开学初的大挑战。
与他昨夜焚香祈祷的边缘位置截然相反,堀江昶的名字赫然位于教室中央,分隔男女界线的前排位置。这或许是与他能够分入一年A班、得到这份新学期第一个“一”的对立,接下来的一年内,他要努力与不善交往的女性往来,构筑出和谐的校园关系。
少年故作镇定地走向座位,心中却已然放弃,要不要考虑,一整年向后坐啊。
不用脑子也知道不可能。
巧合的是,最先向他招手的两名同学恰巧坐在他的正后方。
“初次见面,我是堀江昶,今后还请多多指教。”来到新座位,少年率先向整个班级中最先释放善意的两位打招呼。
“你好!我是樱小路,樱小路一诚,请多指教!”
“你好~我是百日鬼飞鸟,请多指教☆”
真是,闪耀又开朗的人们。堀江昶不由安下心,边落座边询问道:“两位互相认识吗?”他进来时,这两位似乎就在聊天。
“第一次见!”异口同声。
堀江昶不由停下动作:“……关系真好呢。”果然开朗的人比较容易交朋友?
落座后就要面对下一个问题。坐在他前面的,是一名女生。按理说应该要打招呼的……至少自我介绍一下,今后也方便往来。只是,这位少女方才在他经过时便有些不由自主靠向另一边,之后更是低着头,避免视线交汇。似乎,不是可以轻松搭上话的类型。
堀江昶不禁犹豫起来,究竟该在怎样的场合、以怎样的方式与她搭话呢。稍微有些苦恼。
在心中记下这一问题,少年悄悄打量起其他同学。
事实上,目前到场的学生、包括前排的女性们,看起来都是好相处的样子,问题在于他自身。少年在心中思索,或许这正是上天的启示,想要获得什么,必须由自己伸出双手。不想让高中生活变回国中那样,他必须做出改变。
前排三名皆是女性,除了正前方少女显而易见的不安外,左前方的红发少女眺望窗外,右前方的女孩则看着什么,神情专注认真。嗯,都处于不便打扰的状态。堀江昶下了这样的结论。
左边还是空位,左后方的少年则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那副模样就算说他已经睡了,堀江昶也愿意相信。右后方……预料外的视线交汇,堀江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待他意识到时,已经和这名同学——记得座位表上是藤井君——相顾无言了许久。直至眼睛酸涩,忍不住闭眼,再度睁开时,藤井君已经低下了头。又错过了打招呼的时机……
堀江昶心中叹息,将视线转向右侧。与左侧一样,另一位同桌也还没到。相隔一个座位,落座的少年十分特别。从侧面恰巧能看全头巾的图案,十分帅气。更特别的是,他的怀中抱着一把竹刀。有在学习剑道?记得招生宣传时御凉亭学园也有剑道部,打算加入吗?恰在堀江昶暗中猜测时,不知是不是他的视线停留太久,被注视的同学突然看向他,四目相对。
这是第二次了。但堀江昶还是没能控制住,绷直了身体,比上次强一些的,他做出了反应。下意识点了点头,而那名同学则在短暂的沉默后,回应了一个点头。直至端正坐好,堀江昶仍在思考一个问题。这样,算是打过招呼了?
记忆中,父亲总是要求他衣着体面,端正行礼,正视对方双眼,互相道过姓名,算是完成了一次介绍。
果然,还是再介绍一次吧。
只可惜,待他做好准备,教室的门扉再度拉开。
这次,进来的显然是名老师。
一年A班班主任,小此木夙。
堀江昶仍记得樱树下看到班主任一栏“家政老师”字样时的惊异。大概是他没什么见识,难得见到家政老师担任班主任。不过另一方面也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他不擅长的理科老师担任班主任,能够避免这一最坏情况已经是种幸运。简短的新学期致辞后,班主任拿出名簿开始点名,此时班级中仍有部分座位空着。
堀江昶专注地听着,不时从答到的声音辨认方位,尽可能记下全部同学姓名。虽然看座位表时已经记过了,此时加深一遍印象也有所好处。更重要的是,与同学的面容联系起来。
没有兄长,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全然一新的环境下,单凭他自身,能够走到哪种程度——堀江昶想要确认这一点。
始终空着的右桌也在点名过程中有了主人,不知什么原因被一名男性教师带到班级中的同桌,也是一名少女。值得庆幸的是之前抵达的左侧同桌是名男性。包围之势有所缓解,堀江昶认为他还可以努力一下,习惯这个座位。
在这之后,另一名迟到的同学也抵达了教室。只是,光面颊上就有许多伤口,难以想象上学路上遭遇了怎样的艰辛。
小此木老师似乎也有些看法,只是碍于时间,暂时放他回了座位。虽然也只是放个书包,马上就要前往礼堂。
出门前,堀江昶犹豫许久,仍在与那名同学擦肩时询问:“需要伤药吗?”简单的消毒药品和绷带还是有的。比他高出许多的男生看了他,摇了摇头:“不用。”堀江昶轻轻点头,与同学们一同前往礼堂。
踏过石桥,聆听潺潺流水。樱花如云,梧桐抽芽,目之所及尽是春的气息。
庄重的入学仪式结束,家长陆续离席,学生们再度回到教室。
堀江昶等待的便是这一时机。
在教室外截住戴头巾的少年,对方下意识后退,堀江昶认真行礼:“方才没来及自我介绍,十分抱歉。我是堀江昶,今后还请多指教。”
心下不由忐忑,会不会太过突然,虽然现在后悔也已无用。
“……武十二。”不算响亮的声音,在人来人往的走廊甚至有些听不清,此时却打消了他全部犹豫忐忑。决定了的事,绝不后悔。
堀江昶露出今日分班后第一份笑容:“谢谢武君。”
习惯了作为旁人了解兄长的媒介,堀江昶从不知晓他人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何种模样,与父兄眼中的他又有何不同,与他眼中的自己又有怎样的差别。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好能做的事。无愧于己,无愧生命的每一天。
回到教室后,小此木老师提出竞选班委。说是竞选,全然陌生的同学们更多依靠自荐和推荐选出了班委,有趣的是,班委们的座位竟然能连成一条线。堀江昶也在这条线上。这是国中的他从未想过的。只是突然的决定,想要试着为班级做些事情。这个班级值得,少年如此相信着。
竞选结束,同班生走得差不多时,堀江昶将随身携带的小瓶消毒药水与绷带创可贴一同放入了阎魔同学的桌洞、但愿他今后不会有用到的机会。
做完了全部想做的事,脑中计划列表一一消除,仅剩一项的堀江昶不由轻松起来。这一项可以暂时缓缓。既然是自由时间,就先去逛逛校园吧。御凉亭学园环境如此优美,不认真看几乎是对校方的不尊重。
迎着窗外樱花,少年踏出步伐。
——————
感觉我是个话唠_(:з)∠)_
词穷写不出同学们的亿万分之可爱!!!
厚着脸皮响应希望不要介意……
没有商量的借用了几名同学,如果介意私敲我会改掉√然后有些之前虽然问过但想一想我似乎没有问能不能借用就直接问了问题……还请原谅如此不礼貌的我(土下座)
如果有OOC请务必敲我!一定会改!
京都的雪景很美。
少年行至屋檐。目之所及,是冬季特有的蔚蓝天空与银装素裹的大地。熟悉的景色皆为白雪覆盖,为古旧的房屋增添一抹冬韵。
欣赏片刻,少年迈出步伐。踏上松软的雪,压抑的心情蓦然明媚起来。
他来到相连长屋的邻家,这里的一楼改装成店铺,开了家美容院。附近的人都会来这里理发,他的父亲如此,他也如此。
“欢迎光临!”见到熟悉的邻家子,老板兼理发师山田先生露出灿烂的笑容,招呼少年坐到镜子前,熟练地系上理发围布,回身拿起工具,“还是老样子?”
“不。”少年摇头,凝视镜中人,“剪成短发。”
“短发?”山田先生回身,下意识重复。
“是的。麻烦您了。”少年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山田先生也没有追问,来到少年身后比划几下便认真修剪起来。
一时间,美容院一片静默,只能听到剪刀的开合声。
不过,这片静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听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说,堀江君这次又是年级第一。真了不起啊,将来一定能考上一流大学。你也一定非常骄傲吧?”
“……是的。”少年应道。
健谈的山田先生把从儿子口中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倒了出来,兴致勃勃谈论着优秀的堀江君会报考哪所大学——备选清单全是名校,说了许久仍意犹未尽。
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山田先生低下头,问道:“说起来,昶君今年要升学了吧,报的哪一所?和堀江君一样的?”
终于被提到的少年——堀江昶微抿唇,小幅度摇头道:“不,我考的是东京都的学校。”
“东京都?”山田先生大吃一惊——比听到他要剪短发时惊讶多了,“不和哥哥一起了吗?”
“不了。”他答道。
“这样……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天。”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一时间,美容院陷入了少年期望的沉默。
“理好了。”山田先生说道,解开少年身上的理发围布。
映入镜中的少年仍显瘦削,却没有了一头长发垂坠,清爽许多。
看起来还不错。
少年打量镜中的他,与哥哥截然不同,很好。
付完钱,堀江昶转过身,向一直以来为他理发的山田先生鞠躬:“一直以来承蒙您的关照。”
“哪里,我这边才是,承蒙你的照顾。昶君今后一人在东京要努力啊。”
“是的,非常感谢您。”
离开邻家,堀江昶轻轻呼出一口气,眺望宁静街巷的雪景。
这样的景色,今后就见不到了。
少年在街角伫立,而后,转身离去。
他不后悔。
东京都与京都截然不同。
堀江昶举着纸条前进,透过镜片打量陌生的城市。
与他家那条街巷旁鳞次栉比的传统日式房屋不同,颜色鲜亮的高楼充满现代都市的风情,柏油马路与呼啸的汽车都是过去走过一段街巷来到大马路才能看到的景色。如今,似乎就在住宅楼下。
堀江昶寻找的正是这样一栋住宅楼。
准确的说,是公寓。
按照纸条上记载的路线行至目的地,从纸条移开视线时,不期然撞入一抹鲜红。狡黠的眼凝视他……手中的礼品袋。堀江昶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提高纸袋。
晚了一步的小猫撞上少年腿,骨碌到地上,滚成一个团,一动不动。
堀江昶感觉脑容量不太够用。尝试着俯下身,用手轻触猫咪——而后,手指,被咬了。堀江昶沉默。
试着甩手,没用。小奶猫的牙并不锋利,与其说咬不如说只是用牙齿卡着,但……这个感觉,并不美妙。
少年尝试多次,均以失败告终。
“哎呀,看来这孩子饿坏了……”旁边传来一阵轻笑。
堀江昶与咬着他的猫同时看去——那是一位中年妇人,正眼含笑意望着他们。堀江昶注意到,在这位妇人脚边有一个纸箱子,里面铺了一层软垫,恐怕是放置猫咪的地方。若是这样……这只猫,是被遗弃的?
“请问,是堀江君吗?”
堀江昶回神。妇人已经站起,温润的眼眸令人心安。堀江昶想起,帮他找房子的代理方似乎是要过他的照片。
“是的,您是……远山夫人?”记得出租方应该是这个名字。
“是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真是巧合呢。堀江君是来看房的吧?一起上楼如何?”远山夫人笑起来,弯腰抱起丢弃猫咪的纸盒。
堀江昶的眼神也落在纸盒上,他还以为所有公寓都是不准养宠物的。不知何时,猫咪已经松了口,绕到远山夫人脚旁,亲昵地蹭着她的脚踝。
看穿少年所想,妇人微笑道:“这间公寓允许养宠物,但如果管理不当被人投诉就不能继续养了。”
原来是这样。少年点头,与远山夫人一同步入公寓楼。
“您意下如何呢?”带领年轻的租客参观完整间公寓,房主远山夫人询问道。
“是的,非常好。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尽快住进来。另外,虽然顺序有些颠倒……一些小礼品,不成敬意。”奉上一直拿在手中的礼品袋,堀江昶躬身行礼。
“哎呀……堀江君真是太客气了。那么我就收下了,非常感谢。今天住进来也可以哦,不过……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堀江君……”
“请问……?”租房的条件早在来到东京前就已经联络好了,远山夫人此时提出的只可能是新加入的条款,虽不知是什么,但从这短短几分钟的接触来看,应当不会狮子大开口。
“是这样的。我想给这孩子一个家。”远山夫人弯腰,抱起徘徊在她身旁的猫咪。
“不过,我家孩子猫毛过敏,没法带回去养。这孩子和堀江君同一天到来,也算是有缘分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堀江君能够和它一起住,就当是同居人吧。可以吗?”
一起住……吗。
“……我没问题。”堀江昶答道,视线落到小奶猫身上,再度与那双红瞳对视。
远山夫人开心地笑了起来:“太好了。那么,一切都按照之前说好的,可以吗?”
“是的,麻烦您了。”堀江昶收回视线,向远山夫人行礼,“今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哪里,我这边才是,请多指教。”
堀江昶没有养过动物。父亲工作忙碌,休憩时也更为关心兄弟俩的学业,自然无心照顾动物。而兄长兴趣广泛,几乎所有项目都有所涉猎,游刃有余的处理学业与爱好之余,养宠物自然不在兄长考虑范围内。
堀江昶也曾见到被遗弃的宠物。
也曾萌生收养的念头。
只是当他手捧纸箱,满怀期待地征求父亲意见时,却只得到父亲皱眉地命令:“把它放回去。这次的考试又是那样,与其花心思在这种事上,不如认真学习,提高成绩。若是能像你兄长那样,我也安心了。”
他同那只缩成一团的幼犬,都只能得到父亲的漠视。
堀江昶从远山夫人手中接过公寓钥匙,与她一同前往附近的宠物用品店,购置了猫咪今后要用的一系列用品。
临别前,远山夫人突然道:“堀江君想好小猫的名字了吗?这样,下次我过去也知道怎样称呼呢。”
“啊……”堀江昶思考一秒,认真道,“‘猫’,猫先生。”这是他深思熟虑的成果。
“猫先生……嗯,真是个好名字。”远山夫人笑道,与年轻的租户告别。
堀江昶租住的公寓楼层不是很高,从窗户眺望的风景却也不是曾经的长屋二楼所能比拟。隔开一条街,能看到御凉亭公园茂密的植被,再远些则是一所气派的学校。
御凉亭学园。那是堀江昶报考的,即将度过三年学习生涯的地方。
堀江昶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匀速呼出。
手掌攥成拳,临到新环境的紧张反而淡了许多。
决定了的事,绝不后悔。
一声细小的猫叫,将他拉回现实。
少年走到新添置的猫窝旁,伸手轻轻握住小奶猫的前爪,伏在地上认真凝视那双鲜红眼瞳:“今后请多指教,猫先生。”
金辉透过落地窗映入公寓,洒下一地斑驳。
从窗户望去,公园的樱花树,枝桠已孕育出小小的蓓蕾。
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希望伊始的季节。
碧波万顷,海天一线。
伊莉丝站在甲板之上,眺望远方,深深的吸入略带咸湿的海风。
她所乘坐的这艘Vasayag号甲板位于顶层八层,凭栏远望,视野极其开阔。当然,若是一时兴起向下俯瞰,景色想必也是极其精彩。
只是对心脏挑战太大而已。
不时有几只海鸟飞过,或是发出清脆鸣叫,或是飘落一片羽毛。海风掠过鼻端,带来一丝内陆闻不到的咸。
他们正乘坐游轮驶向三壁岛,逐渐接近西大陆的东端。这也预示着春季旅行即将迎来一个阶段的结束。
从启程到靠岸,他们有约莫五天的时间漂泊在广袤海洋,领略海洋风情。身处海洋之间,举目望去皆是一片蔚蓝。
视野前所未有的开阔。
伊莉丝家在内陆,生在内陆,长在内陆。狼群聚而居,她是被父母呵护的幼女,长成后为培养独立能力,足迹踏过的地方也多是深山草原,与海洋相距甚远。
她出生的小镇在山脚下,一条河潺潺流过,横贯全镇。伊莉丝幼时也曾与伙伴一起,踏入河中戏水。
只是河流与海洋差别实在太大。
伊莉丝伸出双手,等待许久也没有海鸟停驻,后悔没从餐厅带出面包屑的同时也怀着一丝愤懑,决心去找格雷。
心情不好时就去找格雷,泄愤。
Vasayag号共有八层,各项设施一应俱全。伊莉丝喜静,顶层甲板与五层图书馆是她最常去的地方,七层的各种展厅也在搭乘游轮的第一天游览完毕。格雷与她截然不同,若是硬拉着他一起逛展览,这个爱好满足妻子一切愿望的男人大概会走着走着直接睡着。
伊莉丝也不愿勉强他。
旅游是为了放松,或许对格雷还有一份弥补平日工作忙碌无法陪伴她的心愿,但正因如此,难得从繁忙的工作中解放,伊莉丝认为格雷远比她更需要放松。
在这艘平日难得乘坐的豪华游轮上,伊莉丝希望尽可能满足格雷的爱好。
这个时间,格雷应当在四层健身房吧。
这样想着,伊莉丝离开甲板,沿最近的楼梯下楼,却在七层遇到了格雷。
“格雷?”伊莉丝歪头,有些困惑丈夫怎么会在七层出现,展厅应该是格雷敬而远之的地方才对,莫非格雷一时兴起,想要冲进控制室学习驾驶轮船?
真相显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
上身只着紧身背心的格雷仍有些喘气,却并非运动量不足:“刚才听其他旅客说今天的日晒有些猛,你又没带帽子,有点担心……”他的手上抓着一顶遮阳帽。
所以才急匆匆找上来吗……
伊莉丝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惯常没有表情的脸浮出一丝笑容:“如果我真的没戴帽子,晒了这么长时间也已经迟了,笨蛋格雷!”伸手指指头顶、狼耳突出的位置并非头发,而是一顶遮阳帽。“只是今天换了帽子而已。”
看到格雷有些吃瘪的表情,伊莉丝心情愈发愉快,走上前踮起脚,伸手揉乱自觉弯腰的丈夫发顶:“而且我也不是很白,再晒黑一点也无所谓啦。不过——”浅紫的眼瞳眯起,伊莉丝眼中流露出几分顽皮,“既然日晒很强,格雷不如去甲板躺上几个小时,晒成小麦色再回来?”
“伊莉丝?!”格雷瞪大双眼,惊悚的模样着实娱乐了她。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直至伊莉丝再也无法忍耐,“扑哧”一声笑出来,迟钝的格雷才后知后觉,他似乎又被妻子耍了。
发觉笑声无法抑制,伊莉丝索性蹲下身抱成一团,脸埋在双膝裙摆间,努力压抑笑声,只有不断颤抖的肩膀暴露出她仍未止住的事实。
格雷只得叹气。
他早该想到,伊莉丝内心是一匹狼,还是那种调皮的小狼。
高大的男人伸出手,向抬眼看他、唇角仍留有一抹笑的妻子发出邀请:“你愿意和我共舞一曲吗?”
你愿意和我共舞一曲吗?
不算久远的旅行中,在格雷公司的飞艇上,她的丈夫这样说,向她伸出了手。
那一瞬,伊莉丝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喜悦多些,还是恐惧多些。
格雷兄妹关系十分亲密,她相信挚友格莱丽斯一定将她毕业舞会的糗事告诉了格雷。伊莉丝不擅长跳舞,直白一点,她只擅长踩男伴脚。毕业舞会当天,凡是与她跳舞的男士鞋子几乎全部报废,只能勉强坚持到他们回家。
伊莉丝无所畏惧,唯独担忧糟糕的一面令丈夫退避三舍。而舞技则是她最想藏起来的秘密。偏偏格雷邀她跳舞。
伊莉丝几乎想要后退。
只是当她望向格雷眼眸,看到那片暖黄中的温柔,突然有了勇气。
她将手搭上格雷的,进行了踩男伴脚次数最少的一次舞蹈。
而现在,在这游轮的楼梯口,远离熙熙攘攘的人群,耳畔唯有海浪声声,格雷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或许这次,她可以不踩到男伴的脚。
伊莉丝这样想着,再度伸出手,握住了格雷的。
今夜的舞厅,大概会留下美好的回忆。
—END—
第二年才补上的档(。
说是游轮岛屿线,其实只写了游轮。岛屿暂时没有灵感,也许今后会补上?
巡游恋爱是我严格意义上第一次完整参与的企划,前面的企划文现在看来存在各种不足,流水账一样。而且或许是每次单开文档的缘故,感觉连贯性尤其不好。而且也没怎么和大家互动……现在想想也许有互动旅途会更愉快吧,更有跟团旅游的感觉√
总之感谢企划组!最后一次隔了这么长时间才补档请原谅我orz不知道东大陆旅游线还会不会开,感谢企划组一直以来的付出!辛苦了!
森特利亚地区拥有西大陆最大的模式交易中心与最好的魔石精加工技术,对于以制作魔石手工艺品为职业的伊莉丝而言,这是她心中的圣地。
因此,伊莉丝心情极为愉悦,晨光熹微便早早起身,洗漱后将昏睡的格雷从被中挖起,推着丈夫进入盥洗室,少见地为尚不清醒的丈夫递送物品,差点连沐浴也代劳,幸好格雷虽然意识尚且昏沉,身体却能随习惯行动。待他彻底清醒,已是被妻子按坐在化妆台前,对镜梳头的甜蜜时刻。
不过,待他看清今天的发绳是伊莉丝特选、甜蜜的粉红色并且坠有小朵蝴蝶结的少女款式后,格雷恨不得一头晕死过去。
City Tour主行程为森特利亚两大博物馆,自然艺术博物馆与矿业博物馆。
气势恢宏的建筑内却是纤细的历史与艺术,置于回廊角落、不经意间瞥到的独特饰品于细节处彰显底蕴。
伊莉丝似乎对阿加特高原的文化形成情有独钟,不仅详细聆听导游介绍,甚至还掏出记事本记录,不禁止拍照的区域还会取出相机,格雷可以想到待他们旅游归家,这些照片足够伊莉丝与妹妹格莱丽斯讨论数月,更能为妻子带去无数灵感。
相较森特利亚自然艺术博物馆,格雷更喜欢矿业博物馆。高纯度魔石的研究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它的神秘是被手工艺人玩于手掌之中的低纯度魔石无法比拟的。当然,这只是格雷的个人想法,他甚至能够想到若是将这番话告诉伊莉丝,妻子面庞会显出怎样的不悦,随即他的脚面又会迎来怎样的不幸。
想到那副场景,格雷禁不住勾起唇角,侧头望去,伊莉丝正专注导游讲解,不时在本子上记录什么,感受到视线与他对视,那双浅紫的眼眸光彩流转,令格雷忍不住亲吻妻子额头。伊莉丝措手不及,下意识查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才松了口气,不满地瞪视格雷,却在下一秒收起记事本和笔,挽住格雷手臂。
既然是出门旅游,或许她也该放下工作,安心陪伴丈夫。尤其是一个小孩脾气、对博物馆不感兴趣的丈夫。
外出游玩还要照顾丈夫情绪,满足丈夫时刻黏在一起的心理,伊莉丝感叹她还真是辛苦。不过,乐在其中就是了。
傍晚的白树风情街显然更合格雷胃口。
拉着伊莉丝逛遍每一个小吃摊位,美其名曰让从未来过的妻子品尝当地特色美味,实际却有一半以上进了他的肚子。当然,作为一名好丈夫,格雷满足自身口腹之欲的同时也不忘妻子,每每看到工艺品店都会陪伊莉丝一同进入,遇到喜爱的特色纪念品更要多多打包,妹妹同事和两方父母,要送的人多不胜数。
虽然在酒店时便听闻本地人并不会来,甚至说这些东西都是小商品城批发的,但这并不影响选购。旅游嘛,买买买才开心。
这是难得与妻子出游享受二人世界的格雷心中最真切的看法。
反正只要妻子高兴,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怎么?”
翌日,即将进入特基拉洞穴时,格雷注意到妻子面带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
伊莉丝凝视丈夫,高大的身影无论何时都支持着她,下定决心问道:“是不是去看火烈鸟更好?”格雷喜欢鸟类,却在选择行程时放弃斯凯孚勒盐沼,无须多问伊莉丝便知道是因为喜爱自然的她,心中却始终无法释怀。格雷为了她,似乎放弃了太多。
“别多想。”明白伊莉丝所想,格雷有些无奈,手掌贴上妻子头顶,抚摸发丝的同时轻触狼耳,“现在并不是盐沼最佳观赏时期,既然你喜欢阿加特高原,以后我们可以再来,总有机会见到火烈鸟。”制作手工艺品需要魔石,森特利亚有西大陆最大的魔石交易中心,以后时间充足,他可以带伊莉丝常来。
伊莉丝凝视格雷许久,没从那双眼中找到一丝勉强或躲闪,这才安下心:“嗯!”
有专业人员带队,只要小心些便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格雷率先走在伊莉丝前,握住妻子手替她注意脚下。
地下光线稀疏,来到洞口时大家已习惯相较地上略显昏暗的环境,真正进入洞口后不久却感受到何谓“闪瞎眼”。
深色土壤的墙壁镶嵌着无数“钻石”,奢华且亮眼。专业团队早已进入洞穴多次,见怪不怪,此时听从领队指示,暂时停驻,等待游客赞叹完这一部分,再继续前进。
特基拉洞穴不愧为“世界上最美的洞穴”,经历洞口处那闪瞎眼的奢华招待,逐渐深入却见识到许多更为华美的场景。高大数十米的水晶厅,层层延伸、“吊灯”错落有致的走廊,令人错觉来到了华丽的城堡宫殿,而不是身处地下的洞穴之中。
记得洞穴别称即是“水晶宫殿”,确实名副其实。
不过,伊莉丝最为喜爱的仍是“星空夜”。跟随领队刚进入时,游客们尚显疑惑,灰暗的空间看不到任何石膏结晶体的踪影,与先前的华美截然不同。这只是最初的想法。很快游客们便注意到,深入地下,空间相对独立的这里光线虽暗,却是与前面相比,而作为地下,这里便显得有些亮了。
细碎的光芒并不连成片,而是犹如星辰般投下淡淡亮色,随着领队伸手一指,仰起头的游客们眼中出现一片星空。大量结晶坠在洞顶,直面的光芒与先前观察洞穴截然不同,连成片的星空令人迷醉。
相比水晶厅的华丽,伊莉丝更喜爱这种贴近自然的光芒。水晶厅令她想起大学时与格雷匆匆一瞥的毕业舞会,这片星空却能令她想起与格雷真正相识的那次旅游,采风时露营的那片星空。
恰巧欣赏够洞顶风景的格雷扭头看她,伊莉丝笑了起来,踮起脚尖亲吻丈夫脸颊。人多什么的,只能用这个将就一下了。
格雷僵直的身体与呆愣的表情很好地愉悦了她,对方下意识伸手抚摸被亲部位的动作也让伊莉丝心中一片温暖。
无论结婚多久,这个人都保有恋爱时的热情。
结束洞穴旅游,随即迎来的便是伊莉丝与格雷最期待的景点,依第安陆原。
随着东西大陆交流,大陆间文化也逐渐趋于融合。阿加特高原距东大陆遥远,文化本就相对传统,依第安陆原作为阿加特文化自留地,文化上更是保留原本风貌,尤其当地有以阿加特高原狼为图腾的家族,更令伊莉丝对这座小城萌生好感。
他们站在外缘围观祭祀,遥记幼时曾随家人参加过部落祭祀,长大后随着东西大陆文化接壤,这样传统的活动规模愈小,有些地区甚至干脆取消了。格雷由于法尔克家族的传统,成年后都会搬出部落独居,能参加这种大型活动的机会也仅限幼时。伊莉丝则是家族聚居地与东大陆文化融合,这类传统活动的规模也有所缩小,嫁给格雷后更是很少参与类似庆典。
因此,难得的祭祀活动,两人皆抱以最高尊敬围观。祭祀结束后,两人先去当地餐馆用过晚饭,散步后回到酒店整装。祭祀当日的篝火晚会,两人不约而同穿戴起最传统的服饰,格雷甚至久违地戴上那对沉重的羽翼,碍于温度,最终放弃袒露胸膛的猎鹰图腾,不过仍选了较为轻薄的上衣,隐约能够看到他的图腾。伊莉丝也将狼耳位置调好,穿上缀有大量流苏的传统服饰。
近几日天气晴朗,即便入夜也只是夜色深沉,天空能见度极高,高原上星辰仿佛伸手可得,会场中央熊熊燃烧的烈火能够轻易调动每位Anth的热情。
这是他们狩猎季间的本能,存于胸膛,流淌于体内每寸的厚重情怀。
或许是同种图腾带来的亲切,许多佩有狼图腾饰品的当地人向伊莉丝投来友好的视线,善意的祝福她与她的丈夫,甚至有一名手臂绘有狼图腾的小男孩送给伊莉丝一块当地原产宝石。询问过他的家人,得到许可后,伊莉丝俯下身亲吻小男孩脸颊感谢,收下了这块象征友好的宝石。
当然,格雷喜闻乐见的吃醋了。他的醋意甚至让小男孩的家人感受到,当即取下腕上佩戴的手链送给格雷,这下反而是格雷不好意思了。那位高壮的狼图腾汉子笑容豪迈,拍了拍格雷肩膀,用带有当地口音的话语对他说道:“能娶到一位狼图腾家族的女性是你的荣幸!”格雷与他最后一丝隔阂也消除殆尽:“当然,我的眼光一向准确。”伊莉丝挽着丈夫手臂,小心避开猎鹰翅膀,笑容腼腆。
也许是受到这个小插曲的感染,格雷心情格外轻松,惯常严肃的面庞笑容从未褪下,蓦地环住伊莉丝腰,篝火映照下,唇畔最细微的弧度也逃不过他眼。
伊莉丝轻笑,推推丈夫胸膛:“去跳舞?”围绕篝火的民族舞会,这次,她可不会踩到格雷脚了!
“好。”格雷仍然笑着,偷亲伊莉丝唇角,松开妻子,牵着她的手走向篝火舞会。
这样美好的狩猎季,独留家中的格莱丽斯定然也换上了美丽衣裙,尽情享受附近部族的庆典吧。
—END—
论文和企划一起赶死线,酸爽(谁让你拖
大概是走马观花,毫无过渡可言(眼神死
+ + +
自然真是不可思议。
伊莉丝·洛沃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这座城镇。她与格雷的房间位于狐尾松酒店高层,透过窗,周边风景尽收眼底。那泛红的灼热大地,仿佛被这份炽热燃烧的赤红天空,从尽头笼下的黑幕。如此艳丽的傍晚,伊莉丝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与她成长的地方截然不同,亦不同于与格雷共居的土地。
这世上,还有多少美景是她不曾目睹的呢。轻抚婚戒,伊莉丝出神地凝视那天空,不断在脑海勾勒魔石形状,尝试将这绚烂的景色覆盖其上。
回到房间时,格雷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理解妻子又在寻找灵感,多半已沉浸在自我世界,即便出声呼唤也毫无意义,格雷随手将餐盘放在一旁,斜靠墙壁翻阅起近期的旅游手册。
理好思绪,正想着格雷怎么还没回来,一转身,伊莉丝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格雷。”狼耳少女走到男人身前,仰头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看你似乎在和灵感开茶会我就没打扰。怎样,聚会开心吗?”格雷打趣。伊莉丝面无表情点头:“嗯,只是肚子饿了。灵感带来的茶点似乎填不饱。”
格雷放声大笑,用力揽妻子入怀,揉弄那头触感良好的发。
“会乱的,请放手。”伊莉丝眯起眼,小声抱怨。
读出妻子平板语调中蕴涵的一丝威胁,格雷识趣地收手,顺势将妻子放坐在床畔,拿过食物。
“刚才买的,现在吃大概有些凉了。”格雷说,试了试温度,不算太凉,拿起餐具喂食妻子。方才担心食物不合口味,格雷便没有拿太多,只略微拿了几样想先让伊莉丝试试,喜欢再去拿,反正是自助式。只是,现在酒店的自助餐不知还有没有留下,窗外的天彻底暗下,昭示着时间已经入夜。
小小一盘餐点也不够两人分。
伊莉丝意犹未尽,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伸舌舔舐着指尖。格雷哭笑不得,抓住妻子双手,无奈道:“白泉城盛产干果小吃,据说种类很多,就算酒店晚餐时间过了,街边也应该有店铺在营业,要不要去尝尝?”
“嗯!”伊莉丝的双眸,前所未有的闪亮。
那之后,格雷在格外积极的妻子带领下,领略了白泉城全部美食,不仅是味道,还有价格。
翌日,遵从旅游手册指示,做足防晒措施,几乎没有裸露任何一寸皮肤的法尔克夫妇,来到了红沙公园。极目远望,尽是红沙茫茫,大片抢眼的颜色中偶有几点暗淡,几乎可以确认是生长其中的沙漠植物,倒不是色彩多么灰暗,而是橙红色沙漠本身过于鲜艳。
“我还以为与沙漠相比,植物会是更亮眼的绿呢……”伊莉丝裹在布中,喃喃自语。暖色调中突兀出现的冷色,确实抢眼,却不是预想中的“亮眼”,毕竟,放眼望去再没什么比红沙更加夺目。
同样裹着布的格雷搂住妻子腰肢,附身在她耳畔询问:“骆驼,有兴趣吗?”
伊莉丝对一切食物与动物充满好奇,尤其是她从未见过的。
目睹妻子与所骑骆驼友好相处,甚至到了险些要给骆驼取名的地步时,格雷心中已经确认,待他们结束旅行回到家中,店铺中必定会增加充满沙漠风情、尤其是骆驼的魔石制品。
不过在他们居住的地区并没有哪个家族图腾是骆驼就对了。
白泉旅游区与红沙公园主体同为沙漠,模样却是截然不同。
“我才知道原来沙子不是一种颜色。”格雷嘴角抽搐,风卷砂砾吹过时不忘抬起手臂,用斗篷遮住伊莉丝面庞。即便有认真防晒补水,风沙吹拂什么的还是能少就少。
真正进入旅游区后,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迎面而来,格雷才意识到,这儿的主体并非沙漠,而是眼前这一栋栋颜色艳丽、造型奇特的异域建筑。方才看到的沙漠此时望去已是远远一片,厚重的黑色似乎能坐实宣传册上所言,含有大量的有机物。
“含有大量有机物是不是意味着种出来的食物格外美味?”伊莉丝拽拽丈夫长袍,认真严肃发问。
格雷忍住嘴角抽搐的欲望,伸手摸摸妻子兜帽:“亲爱的,沙漠不能种食物。”
格雷一路走一路拍照,这样的建筑在他们的生活区域内几乎没有,因而似乎格外吸引伊莉丝,不仅拿出随身的本子速写描画些什么,更叮嘱格雷一定要拍下来。伊莉丝叮嘱的事,格雷不敢忘,更不敢违背,乖乖跟在妻子后面,边留影边注意妻子脚下,避免她因过于专注忽视路况摔倒。
转过一片建筑,犹如越过长草丛来到旷野,视野豁然开朗。
与景区周边的黑色沙漠不同,这里的沙细腻洁白,若不是炽热艳阳烘烤大地的焦热,几乎要让他们怀疑又到了一处雪山,地上的那些并非沙子,而是不融的积雪。
可惜,这份灼热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又走几步,洁白中闪现粼粼波光,随行的导游小姐向大家介绍,这便是白泉旅游区的核心区域,白泉穴,沙漠中裸露的泉水,又因周边皆是白色沙漠,视觉效果不亚于上午参观的红沙公园。
少了份狂野,多了丝圣洁。
颜色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即便是同种物质,不同的颜色也会体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
伊莉丝若有所思,想起迄今为止经她手诞生的诸多魔石装饰品,不由在心中感慨,果然在这条路上,她才只是个新手呢。
前路还有许多等待她去探索。
大清早起飞,哪怕隔了一天,伊莉丝仍不太习惯。格雷倒是轻松得很,驾驶飞艇时比这更早的时间他也不能休息,作息上没什么问题。
不过,里昂雨林区的风景很好地让伊莉丝打起了精神。
从上俯瞰,城市被密集的深绿色雨林包围,怪异的在自然中竖起现代文明的墙壁,却又因建筑风格并不与风景冲突,然而相得益彰。
或许,这也是整片西大陆的氛围。
由于城市建在林中高地,落地后只要轻扬下颌,哪怕身高不那么如意的人也能轻松看到城市外围郁郁葱葱的雨林植被。当然,前提是地势空旷。
兰花度假区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若是要伊莉丝说哪里不错,回答只有一个,特色小吃店。
格雷再次体验到妻子对食物的热爱,不断付款时暗自庆幸,幸好他早早提出现金,破开零钱,不然用整钞买零食,他大概要被摊主诅咒。
也有会让伊莉丝异常认真的地方。
那便是这片区域的纪念品售卖点,其中的魔石手工艺店。
伊莉丝刚踏入便被琳琅满目的魔石工艺品吸引,当地独特的雨林风情与他们的居住地完全不同,仿佛只是注视便能感到那潮湿温热的风。
或许是手工艺者的精神感应,那位开店铺的老手艺人只是从楼梯踱步而下,与伊莉丝四目相对的瞬间,原本迟缓的步伐陡然加速,几乎是一晃眼的功夫便来到店铺里侧的工作间,站在门口向伊莉丝招手。于是,陪妻子玩耍的格雷有幸见到老手艺人未摆至店中的精品,更旁听了两位手工艺者的对话。
只是谈话内容过于专业,他这种外人能够听懂的,无非是老手艺人要求他的妻子利用店中现有的资源制作他们居住地区风格的手工艺品。在格雷看来,一个陌生人提出这种要求几乎是蛮不讲理,但他的妻子却认真接受,并且开始了专心制作。
由于下午还有项目,他们的时间非常有限,伊莉丝选取了最小件的装饰品着手制作。那是一枚吊坠,粗糙的魔石在伊莉丝的手中逐渐改变样貌,边缘精细、纹路清晰的叶片状物件涂上颜色,渐变的色彩与愈发精细的轮廓,经过打磨仿佛闪耀光彩,一片小小的羽毛就完成了。
这是格雷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件魔石饰品的诞生,以往他虽有看到妻子工作的模样,却都是半成品,需要更多时间慢慢雕琢的高级定制品。
这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制作过程。伊莉丝面对时间短暂的难题,不用多想便制作出的,正是格雷的图腾中运用最多的羽毛。
眼眶一热,格雷忙不迭扭头,趁两位手工艺者都没注意,用力眨眼。因为这种事红了眼眶什么的,若是要伊莉丝看到,铁定又要叹气,说他空长身高,却有颗小姑娘的心。
伊莉丝带着歉意,将那枚羽毛交给老人,低声道歉。时间太紧,成品再认真也不会多么精细,有经验的老人却已能从中看到这名年轻人的用心。
收下这小小一枚吊坠,老人转手将一轮手镯交给伊莉丝:“这是以附近的狼族图腾为基础制作的,看你的狼耳,应当也是以狼为图腾的吧,只是毕竟地区不同,风格大概会有些差异。”
“不要紧。非常感谢您的馈赠。”伊莉丝郑重道谢,当即将手镯戴上,与珠链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年轻的女子微微倾身:“待我结束旅行回到家中,一定制作一件与您相配的饰品,届时还劳烦您签收了。”
“哦哦,那我就期待了!”老人笑了起来,皱纹舒展,眉眼弯弯,慈祥而又温和。
不过,待回到酒店,见到身着粉蓝色豹纹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目睹伊莉丝双眸闪亮,恨不得上前搭讪的格雷,急急拿出买来的各式零食稳住妻子,同时飞快询问工作人员,得到许可后进行拍照,杜绝伊莉丝与之接触的可能。
任何引起伊莉丝兴趣的东西,他会亲自衔来献给他的爱人,至于引起伊莉丝兴趣的人,还是早早警惕,做好防范。
雨林生态体验如格雷所想那般,成为伊莉丝灵感的来源,只是负责拍照的他没能料到,他竟会被妻子期待的眼神逼迫,吃下一条虫子。
“猎鹰先生,虫子味道如何?”伊莉丝的态度依旧淡定,只是多了分幸灾乐祸。
咽下这独特的蛋白质,格雷眉也不皱:“还行。”也算为这次雨林旅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漂流大概这一日格雷最美好的回忆,顺水漂流,欣赏沿途美景,这样的活动格雷最为喜爱,唯独遗憾筏船比想象中大了太多,无法以此为由将伊莉丝揽在怀中。虽然他的小妻子依旧待在他身边,十指紧扣。
“飞艇比想象中更大……和之前坐的完全不同。”甲板上,伊莉丝好奇地张望。格雷来到她身边,揉弄妻子短发:“Hindenpelin号飞艇是世界上最大的民用飞行器,一般的自然比不上。”
“法尔克?”陌生的女音却能读出其中的惊讶,这是伊莉丝不认识的人。但她的丈夫多半是认识的。不动声色转身,伊莉丝见到那名身着飞艇空乘人员制服的女性。
几乎是反射性的,格雷搂过伊莉丝,解释道:“同事。以前搭过一次班。”飞艇那么多航线,即便隶属同一公司也很难每次同一班。伊莉丝理解地点头,向女子行礼:“你好,我是格雷的妻子,伊莉丝·法尔克。”婚后最舒心的时刻,便是格雷听到伊莉丝自报家门时,名字后缀着他的姓氏。虽然他很少在公司谈及家庭,大家都更清楚他有个妹妹,但伊莉丝的狼耳却昭示着她不可能是格雷的妹妹,图腾都不同。
显然对方也想到了这点。回礼后简单进行自我介绍,便与格雷保持同事间的适当距离开始聊天,不得不说分寸拿捏妥当让伊莉丝很是愉快。
格雷先前从餐厅拿了方便的小食,伊莉丝此时恰好边欣赏风景,边从格雷手中盘中取用餐点,格雷聊天的同时也不忘看顾伊莉丝,不时为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同事始终含笑的眼角唇畔让格雷确信,待他结束休假回归工作岗位,公司上下一定都知道他对妻子倍加呵护了。虽然,这只会让他忍不住骄傲雀跃而已。
唔,伊莉丝的可爱只要有他知道就够了。
幻想着公司同事对他幸福家庭羡慕不已的场景,格雷忍不住,在伊莉丝额头印下一吻。同事哑然无声,伊莉丝淡定抬头:“抱歉。”他大概又想到了奇怪的东西,但这样挤兑丈夫的话,没必要让外人听到。
对方笑了笑,对伊莉丝投去理解的目光。格雷·法尔克容易走神的事只要和他一起开过会的人都知道,唯一不会让他走神的时候,便是工作、驾驶飞艇的时候。
从这一点来看,法尔克是位极其称职的员工。
送走乘务小姐,走向房间的同时,伊莉丝询问:“这辆飞艇的驾驶员也是熟人吗?”格雷点点头:“和我关系还不错的家伙。不过不能这时去打扰,那家伙大概结束这班飞行才会被告知在他辛苦劳累工作的时候,我正和我的妻子享受温馨甜蜜的假期,还在飞艇上参加了化装舞会。”
“这是为庆贺公司成立100周年吧?作为员工的格雷参与有没有神秘礼品?”
“怎么可能。”格雷失笑,“若是我没有请假还有可能,假期,尤其这次又是以CR旅客的身份被邀请,礼物肯定没有。不过好处是碰到公司的人也不用一一寒暄,示意一下就足够了。”
伊莉丝认真思考,赞同地点点头。
一边幻想换上舞会服装的伊莉丝会是怎样的可爱,格雷一边做足心理准备。他可没忘,当初妹妹的毕业舞会结束后和他说的八卦,他亲爱的妹妹格莱利斯的挚友、现在他的妻子伊莉丝,拥有绝对会踩到男伴脚的谜之神技。也因此,直到毕业舞会结束,伊莉丝也只是坐在一旁吃东西,没有踏进舞池一步。
这次,哪怕鞋子被踩烂,他也定要同伊莉丝共舞一曲。
作为他们甜蜜爱情新的一笔。
—END—
这次写得好卡,但愿下次状态能好点。
然而对于一个没滑过雪的人来说一切都是凭空想象(冷漠
+ + +
远山青黛,不见葱茏绿意,唯有白雪皑皑。
空气中仿佛结着冰碴,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种气候下,或许只有原石建筑才能抵挡风雪。伊莉丝缩在毛衣蓬松的衣领中,细密的绒毛紧贴面部,格外安心。她所选择的是麦吉纳导游带领的希瑞寇雪山游览线路,伊莉丝畏寒,迄今为止的生命历程中并没有前往亚寒带的经验,机会难得,借此良机增长见识也好,说不定还能获得新的创作灵感。
果然,这么想的她实在是太过天真了。手脚缩入毛衣,呈球状蜷在椅上的伊莉丝面无表情。
“伊莉丝……呜哦!”从酒店前台回来,格雷被眼前的“球”吓得惊叫出声,收到了妻子幽幽的眼神:“格雷,我看起来那么吓人吗?”“不……很可爱。”格雷掩饰性的咳嗽两声,正色道。
娇小的体型蜷缩成球的模样让格雷忍不住心跳,甚至想坐在她身后抱住她。
而他也这么做了。
将取来的热饮放入妻子刚从袖中伸出的双手,格雷轻易抱起伊莉丝,坐下后保持球状揽妻子入怀。这样就刚好了。格雷满意地点点头。手中有了热源,背后也传来安心可靠的热度,伊莉丝不禁舒适地眯起眼。
若那对狼耳是真的,想必会开心地抖动起来。
不过……格雷视线落在妻子衣领间隐约可见的脖颈,伊莉丝真的很怕冷。“抱歉,因为我让你待在这种地方。”严寒酷暑对他而言没什么影响,雪山运动才是乐趣所在。不过对于他的妻子,或者太过严酷。
伊莉丝摇摇头,仰起头与格雷对视:“倒不如说如果不是我硬要跟来,格雷一定会去报名山上露营看日出吧?”那个任务是伊莉丝无法完成的,她的身体素质无法支撑一天一夜的雪山露营,格雷要陪伴她,自然也无法前往。
“虽然是这样,但既然与你旅行,当然要和你在一起。我们是夫妻,是共同体啊。”格雷低头,亲吻伊莉丝眼睑,“能够和你一起出门我已经很开心了,去哪儿都好,只是攀爬雪山也很愉快。当然,如果能教会你滑雪我会更有成就感。”
伊莉丝闭眼,享受这片刻安逸:“那么,我拭目以待。”
难道不应该是努力吗,格雷有些小郁闷。
在酒店暖过身,伊莉丝穿上厚实的大衣,柔软的毛领令她几乎将脸缩进衣服,雪白的帽子盖住双耳,同时也阻止了狼耳出现的可能。出门前,就这个问题,伊莉丝对镜沉思半个小时。
最终结果是,她决定像格雷那样,制作能够体现图腾的小型饰品代替。只是究竟制作什么还有待探索。
“这里的树木比家乡的更高,叶子也更大呢。”伊莉丝抬头仰望,极佳的视力让她能看到高处的树叶,宽阔的叶面,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洒落,能看到清晰的叶脉。虽然平日没有特别关注,回想起来,家附近的树木普遍略显低矮,叶子更窄小,树木间的间距也更紧密些。
“这些树,关系不好呢。”伊莉丝感慨道。格雷忍住笑意,肩膀抽动。认真的妻子偶尔也会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话,真可爱。
“那里有只小猫咪。”猫咪?格雷有些惊讶,这种海拔……除非家养,不然怎么会出现猫咪?“在哪儿?”“那里。”伊莉丝指给格雷看,补充道,“树上。”
“……”格雷闭眼,“亲爱的,那是貂。”“差不多。”伊莉丝淡然点头,拿出相机试图拍照。
然后,败在了海拔上。
“……我来吧?”虽然有些害怕触碰妻子逆鳞被迁怒,看着妻子努力踮脚举高手臂却因阳光照射无法照出好相片,格雷还是忍不住开口。他实在不愿看到伊莉丝努力却无法做到的样子。
“只能这样了。”也许是有可爱的动物吸引,伊莉丝没有在意身高问题,将相机递给丈夫,“要好好照下来哦。”“没问题。”找好角度,按下快门的瞬间,小家伙仿佛有感应般抬起头,歪着脑袋看向镜头。
“格雷格雷!它在看我!”伊莉丝少见的兴奋起来,一只手紧拽格雷衣角,双眸闪亮。原来她这么喜欢小动物。格雷笑容柔和,在妻子耳畔低沉道:“啊,被你吸引了。”像我一样。格雷在心中补充。
伊莉丝双眼紧盯貂,缓步挪动,来到它栖身的树枝下,展开手臂。
“伊莉丝?”格雷诧异,却在迈出一步时看到那有着光滑皮毛的小家伙轻盈一跃,下意识按下快门,妻子灿烂的笑颜与跃入她怀中的小家伙恰巧入镜,构成一幅和谐的图景。
看着正和小貂玩耍的妻子,格雷叹气。只要伊莉丝开心,有点威胁又算什么。至少目前还没出什么事。
“报名低难度的登山不好吗?”站在前方石上,仅着一件大衣的格雷忍不住道。
伊莉丝全副武装,小心查看地势,将手中登山棍撑在合适位置,支持她继续攀爬。终于来到较为平坦的区域,伊莉丝均匀呼吸,仰起脸直视丈夫:“为了我,格雷已经放弃露营,再降低难度就太无趣了吧。而且,这也是一次很棒的体验。”她将登山棍改手,牵住格雷手,“我希望能和你一同攀爬,看到更美丽的风景。”
不仅仅是雪山,更是我们并肩迈向的未来。
格雷沉默,未被牵住的手贴紧妻子面颊:“真是……这么帅气的话,留给我说啊。”
“格雷只会说些丧气话呢,让我放弃现在的难度什么的。”
“是是,我错了。”紧了紧妻子衣领,格雷将她牵至身侧,“走吧,我们的目标可是雪线啊。”
“嗯,看起来还很高呢。”伊莉丝抬头,荚状云雾环绕山顶,距离皎洁的雪白还有些零散植物。
“有我带着你,很快就到了。”格雷语调轻松,再度握紧伊莉丝的手。
年轻的女性侧头,触及格雷那皑皑白雪间格外璀璨的眼眸,浮起一抹笑容:“嗯。”
“亲爱的,你再努力一下。”格雷放低声音,尽量轻柔地指导伊莉丝,然后……他的妻子在他面前,再次摔倒了。
伊莉丝冷静地抹去脸上白雪,回眸看向一脸惨不忍睹的格雷。
“你说过,会教会我滑雪的。”
“啊……距离结束还早得很,一定可以的。”
经历了攀爬雪山,成功抵达雪线,格雷从不知道,擅长许多运动的妻子竟然对滑雪一窍不通。
不,说不定不是一窍不通,而是……命中相克?
再一次目睹妻子摔倒,格雷神情木然。
—END—
尽力填坑,争取早日填完主线。
迎新+社团,没法同时选两个只能一个填在标签里(
+ + +
四川峨眉,自古以来便是修真者的圣地。
传说仙人降临峨眉,指点道士修行。峨眉山当是佳木灵植遍地,水池清澈凉爽,终年仙雾缭绕。至于修仙的道人,自当是相貌堂堂,气质脱俗,必要时,拂尘一甩,脚底生雾,飘然立于云端之上。介于没有得道成仙,立在山巅也可以。
总之,必须是优雅高傲,外冷心热。
这是凡俗世人的想象。
对那仙人辈出的峨眉山更是心存敬畏,当地人哪怕上山旅游,也会心中留意,莫要惊扰仙人。
想象总是美好的。
现实,总是残酷的。
常人旅游避开的山道上,正有一队人马穿梭而行,人数众多,更有无数行李箱拖拉山路之上,浩浩荡荡,场面蔚为壮观。
有面容稚嫩年纪较轻的,拉着行李箱向旁边的高个子频频发问:“师兄师兄,学校有WiFi吗?我听旅游的人说山上信号不好,都连不上网,我还想打游戏呢。”“师弟放心,学校WiFi全覆盖,只要别在老师课上玩就行。”“师兄师兄,快递呢?山上能收发快递吗?有条新裙子要发售了,我还准备抢购呢!”“师妹安心,学校有专门的快递收发处,不会耽搁。不过切记上课要穿校服,其他时候随意。”“师兄师兄,食堂口味偏甜还是偏咸?我喜欢吃辣!”“……有辣椒酱随意取用。口味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和食堂大师傅说,师傅人很亲切,只要会做保证不推托。”“师姐师姐,山上买东西会不会不方便?万一日用品带的不够怎么办?尤其……你懂得。”“呵呵,师妹尽管放心,山上不仅有超市售卖日常用品,更有宗门特色商店,山下的世界可买不到。”
人群叽叽喳喳,队伍虽步行缓慢,却也不至无聊。
夏侯婉接近队伍末尾,多亏平日活泼好动,山路走来也不太疲累,虽沉默不曾出声,耳朵却灵敏得很,仔细倾听队伍中每一句对答,收集情报顺便认人。
自从收到蜀山修仙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夏侯婉便和家人一同准备行李,确认路线,查看天气,买票,从头忙到脚。她大约是家中最清闲的人了,十几岁的孩子顶什么事,养父母便默契地放置她,唯一的任务便是倾听养父养母喋喋不休的叮嘱,磨得耳朵快要长茧,夏侯婉也毫无怨言。亲人的关心来之不易,进入学院,至少又是一学期无法相见。即便不是通讯艰难的古代,从未离家过远的夏侯婉还是有些失落。
只愿学院生活能冲淡离别愁绪。
现在,这份哀愁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聆听林中飞禽振翅之声,风吹耳畔,较之都市更多了份自然草木气息。
如果不是行李太沉就更好了。
夏侯婉默默幻想,为什么学院发放的通知书纸鹤不能放大。变不成私人飞机,能帮忙空运行李也是好的。
见识过山脚的护山大阵,一路走来本以为已足够淡定,再不会受到文化冲击,抵达山顶的刹那,夏侯婉仍被震撼了。
山峰葱翠,建筑巍峨。既有古典宫殿道观,亦有现代摩天之楼,间杂而立却不显分毫凌乱违和。另有八座高峰环绕,峰峦之间云雾缭绕,凝视良久犹不可测间距。
带路的师兄吐出一口长气,仿佛山下凡世的浊气尽数排出:“这是主峰,新入校的师弟师妹们要在这待三年。三年后可按兴趣能力分至八大宗门,八宗以先天八卦阵次序环绕主峰,便是四周的这八座山峰。报道时会有简章分发,上面有地图,师弟师妹们可在闲暇时细观。”
步入山门,每到一处建筑物前,师兄便驻足,讲解此处作用。随队伍走动,夏侯婉留意到不远处的崇山随位置变化隐入云层,又有远处不甚清晰的山巅自云雾中现身,露出其大致轮廓。每一步都有变化,每一步都是新风景。
主峰建筑繁多,设备齐全,曾对山上生活抱有担忧的学生疑虑全部烟消云散,看向或御剑飞行自由往来空中、或自繁复阵法中突然现身的师兄师姐们更多了份憧憬。
“那边就是报道处,算是最后一道手续。在这里报道后要在礼堂集合开会。也别忘了先把行李放进宿舍楼,开完会后再回去慢慢收拾。”再次强调礼堂和宿舍位置后,带路的师兄挥挥手,先一步离开,“那么,预祝诸位师弟师妹们学院生活愉快。”
夏侯婉没有立刻行动。
她仰起头,凝望头顶那片蓝天。
与都市不同,没有烟尘污染,格外清澈的蓝。嗅到的不是令人作呕的汽车尾气,清新的草木香气拂过鼻端,温暖舒心。
一切都提醒着她,她来到了新的环境,蜀山修仙学院。
“那么,预祝诸位师弟师妹们学院生活愉快。”
师兄的话再次回荡脑中,夏侯婉笑容明快。说不定,这会是一个极为美妙的预言。
+ + +
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一周。
夏侯婉已经习惯睁眼的瞬间四周悄然无声。宿舍是单人间,环境虽好,偶尔思乡却又徒增寂寥。索性打开门板,所有哀伤忧愁瞬间烟消云散。
今天的宿舍楼也是这样热闹。
在盥洗室和面熟的同学打声招呼,脑袋里转着的却不是接下来的课程,而是人生三大难题第一个——早餐吃什么。
带队上山的师兄没有说谎,食堂大师傅的确非常亲切,三两句就能混熟,等待打饭的期间还能和师傅聊天,手艺又好,有需求和大师傅说,他几乎都能满足。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伙食待遇。
想起食堂的诸多美味,夏侯婉仿佛已嗅到香气,受到美食的诱惑露出笑容。
不过,在临幸食堂的美味前,尚有一道关卡要闯。
早操。
这是只有一至三年生和剑宗学生出席的活动,由于人数众多,即便在偌大的场地也是分成四大部分进行。似乎是以使学生身体素质跟上修行需要为目的,二三年生已经习惯,一年生初入门则有些痛苦,尤其攀爬山峰入校不久,有些人腿脚还酸痛,却又不得不出席新的运动。
不过,对于天性好动坐不住的夏侯婉,清晨活动腿脚正好清醒头脑,去食堂用早餐都能敞开多吃点。
但对于剑宗弟子就不是那般愉快。
要说为什么,总有那么些熟人,拎着食堂买来、刚出炉的美食,坐在剑宗弟子附近打开袋子,不仅飘香万里,更故意砸吧嘴,吃得津津有味。
隔着几个方阵,一年生边嗅味道猜测这是哪道美食,思索早操结束赶去食堂是不是也来份同款,同时还要同情剑宗弟子,也同情那些故意跑来拉仇恨的师兄师姐。会不会放学后天台叙旧暂且不谈,剑宗弟子们舞动的剑花,朵朵都仿佛冲着他们去,这样的待遇还能每天锲而不舍拉仇恨,这份顽强令人自愧弗如。
尽情挥洒汗水,夏侯婉蹦蹦跳跳前往主峰的大食堂。
报道时领到的新生指南中说明各宗门的山峰上也有各自的小食堂,依照宗门的不同各有风情。不知有没有机会逐一品尝。
今天的食堂也是香气弥漫,和大师傅打过招呼询问今日的推荐早餐,夏侯婉端着托盘来到靠窗的位置,趁机确认稍后上课的教室,听着窗外鸟儿的啼鸣,心情颇为愉悦,又是美好的一天。
上午最后一堂课的老师收起教案,缓步离开教室前想起什么,回首道:“中午有社团招新的活动,距离食堂不远,用过餐后可以考虑去看看。毕竟蜀山学院不同于普通院校,在校时间长,加入喜欢的社团或许会为你的校园生活增色不少。”
在教室商讨午餐菜单的喧嚣中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但在用餐后,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前往那人头攒动、极为显眼的地方。
社团招新会场。
主峰占地广阔,九月初的日子太阳也不会太过毒辣,高山之上气候温和得很。师兄师姐早早用过饭便来布置摊位,现在,统一的标配桌椅上覆盖各式宣传,甚至有心思活络的师兄站在椅上,舞剑吸引注意力。
太拼了。
夏侯婉感慨。依靠矮小的身材穿梭在人潮中,逐一欣赏起社团摊位。
最引人注目的是烹饪社。在统一的桌子上铺了雪白桌布营造出高档餐厅的氛围,不易被碰到的位置摆放鲜花,菜单样式的册子摊开放在桌上,内里贴满社团成员活动时的照片,另有社团活动项目和可教授烹饪种类的文字介绍。烹饪社的前辈们站在摊位不远分发简介,夏侯婉也拿到一本。虽然没有摊位上摆放的那本大,却也是菜单样式,不但设计精美,更别出心裁以菜品的方式将有趣的社团活动和成员福利穿插其中,明明是小广告般的存在,却令人看得津津有味。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那个更具冲击力。
处于菜单式简介另一侧的“那个”,圆润的弧线,厚重的质感,古朴的纹样,袅袅炊烟……那竟是一尊丹炉!
烹饪社社长、目测丹宗弟子,正站在丹炉后,面对四面八方的视线,淡然拧开一罐罐瓷器,以精致的银匙舀出适量调料洒入炉内,飘香千里。“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丹宗弟子掌厨,烹饪社招新了!还怕丹炉没有其他用途吗,加入我们烹饪社!分分钟开发丹炉的一百种用法!!!”
师兄啊,这种……吆喝,真的不怕丹宗老师找上门吗。
不着痕迹在人群中搜寻一圈,似乎没找到熟悉的丹宗老师,但防范意识不可无,总之,先撤再说。
收起烹饪社宣传册,夏侯婉再次发挥身材优势,隐入人群,寻找下一个有趣的摊位。
茶道社。
无视统一桌椅,特意搬来烧制小泥炉,一炷香,一茶壶,几个瓷质小盏。社团成员一袭白衣,宽衣广袖无风自舞,于熙攘人群中自成一景,端得是清新脱俗,一派仙人风范。更有成员弹奏古琴,琴音绕梁引人入胜。
没有宣传,无须安利,自有向往前辈仙风道骨的新人涌去。
高,实在是高。
夏侯婉暗暗惊叹,记下抚琴者和看板师兄的相貌,有机会定要打听详细。
话本社。
社团成员席地而坐,却又悬浮于空,不染半分尘埃,众多古旧书籍浮于周身,一旦围观者有心阅读,书便自行飞至身前,感应到观者无心再阅便飞回,等待下一位有缘人。
可惜成员们破坏了玄妙仙法营造的意境。
“啪!”惊堂木一拍,主讲身体悬浮硬是将自身抬高人群一个头,妥妥地吸引眼球。眉飞色舞,面颊通红,高分贝的嗓音无需借助外物便将声音传至会场每一个角落。
竟然喜欢说书。
另有几位前辈全副武装,倾情演绎话本传奇。
若是加入这个社团倒是热闹。
夏侯婉点点头,可惜她对这些并无太大兴趣,只得遗憾离开。
前走几步,画风骤然一变。
人群不再熙攘,空旷的场地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却比前面任何社团更加忙碌。
较其他社团地势更高,砖石的地面更显平整,高价购置的三脚架等摄像设备支在一旁,带头的学姐似是嫌校服裙摆碍事,豪放地系在腰间,方便行走,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美腿。偶有学生被此吸引,见到她们神神叨叨的模样立刻扭开头。
“烹饪社真拼,丹炉都搬来了,味道闻起来真不错。”“你可知那里面煮的是什么?”“请师姐指点!”“丹宗秘宝·手癌霜!说是治疗手癌,蜀山谁人不知,实际是散播手癌!”“这……听起来像是外用的药膏……”“外用内服皆可。就看你有没有敢于尝试的胆量。趁现在多拍几张,记得给煮饭的丹炉来张特写,拿去给丹宗老师。”
“茶道社多拍几张,新闻稿重点宣传他们新颖的装B……不是,新颖的宣传手段。”
“话本社那边倒是热闹,每个都拍几张,结合他们的社团活动做报道。”
忙碌的前辈们根本无暇顾及咨询的人。
夏侯婉也没有凑过去,仔细寻找,终于在一旁觅到与前辈们相比毫不起眼的木牌。
——蜀山修仙学院校报编辑部,现面向广大学生招新。
“烹饪社的丹炉上竟然形成了七彩云团!快!快拍照!摄像机呢!录下来!!!”
“茶道社吸引来了鸟群!不管有没有珍稀物种快拍!”
“好多动物围着话本社!动物也能听懂戏曲说书吗……不管了先拍为敬!”
相较其他社团,这里没有任何特色,忙碌的前辈们却比山上任何生灵都更加生动。
这是,活着的感觉,对生活的激情。
“请让我加入!”
“呃……?这种时候竟然有新人!”“新人!帮我把那边那个拿过来!”“是!”“新人!会拍照吗?”“会一点,不过……”“啊,你的身高够不到三脚架啊。没事,帮我们看着这个。”“记得待会儿去填招新表哦,等我们搞完这个大新闻再教你!”“没问题!”
人生苦短,修仙长路漫漫,若是再失去生活的激情,岂不无趣。
夏侯婉的蜀山修仙生涯,正式开幕。
—END—
Q:不确定角色的性格无法确定言行怎么办?
A:不要用确切的某A某B,而是以“乘客”“围观群众”“某人”代替(x
由于个人对故事完整性的奇怪追求导致与目前其他支线并不相符,但愿……不要紧(。
另外,由于不可抗力,导游小姐们无法采用Q&A;的方式,人又懒没有询问亲妈,如有OOC请告诉我,会尽快修改的√
+ + +
三月二十八日,晚十七时,在这愉快行驶的东方列车上,发生了惨绝人寰的案件。
“雷莉……”因惨叫声聚集过来的乘客们见到的,便是呆呆站在导游雷莉尸体旁的,导游麦吉纳。
“发生什么了,麦吉纳小姐?”有乘客率先发问,麦吉纳却没有任何回复,仅仅是看着雷莉倒下的躯体,不住地摇头,身体后退直至抵住车壁,似乎惊惧到了极点。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过,车厢内还有另一人。
“没见过的人呢……你真的是来旅游的乘客吗?”发问的乘客怀疑地看着他。被众人瞩目、怀疑的年轻人不由瞪大眼:“怎么可能!我是这辆列车的列车员!听到这位小姐的尖叫才赶来的!”
“这样……那就和我们一样了……”“等等,怎么能这么随意相信嫌疑人的话!”“我不是嫌疑人!”列车员反驳。一旁的乘客赞同地点头:“如果他确实比麦吉纳小姐晚到,即便说谎也很容易被揭穿吧?雷莉小姐遇害了,麦吉纳小姐可是清醒的。”似乎恢复过来的麦吉纳点头。
那位乘客立刻没了气势:“那就不是嫌疑人。”
“不过,即便他比麦吉纳小姐晚到也可能是犯人啊?”格雷接口,“只要他先作案,离开后再装作被尖叫吸引的样子跑来就能拥有不在场证明了,说不定他就是这样等待有人发现尸体。”
“所谓不在场证明,指的可是遇害时发生的事哦。”伊莉丝叹气。“什么?”格雷的表情犹如晴天霹雳。真的认为他的推理完美得无懈可击吗,想到那个人是认真的,伊莉丝不禁头疼了起来。“说到底,雷莉小姐真的遇害了吗?”这样说着,伊莉丝向导游雷莉的尸体迈步,却被格雷紧张地拦了下来:“如果你过去留下了脚印这群人说是你杀害的导游小姐怎么办!太危险了!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无辜中枪的围观乘客们:“……”
伊莉丝凝视格雷眼眸,从中读出了认真。“好吧。”伊莉丝妥协道,格雷满意地点头。
这时,一名乘客想起了重要问题:“动机呢?作案总要有理由,没有动机就没有作案的理由了。”“动机?就像侦探小说里那样的吗?”“对,就是侦探小说里那种的。”
说到动机,似乎有些思路。
格雷联系某次为争夺飞艇上服务明星乘客的机会而大打出手的乘务员们,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比如,在工作中因为某些原因结仇?经常争执的同事之类的。”在场众人,无一例外,均扭头看向逐渐冷静、至少恢复语言功能的第一发现人,麦吉纳小姐。总是开朗大方的女性脸色隐隐发白,对于和雷莉小姐存在分歧的同事之名,想必她也是有所自觉的。
麦吉纳小姐很快找到反驳点:“我和雷莉只是在工作上偶尔存在分歧,私下关系很好,并没有起过争执,更不会结仇!”“那可难说。”一名乘客摇头,“现在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是啊,嫌疑人的供词不可信!”
第二位嫌疑人,确认——麦吉纳·迪尔葵科。
情况压倒性的不利。
对于麦吉纳而言,倘若她不能做点什么洗脱罪名,恐怕会被所有乘客视为头号嫌疑人。这样一想,她反而镇定下来,脑中倒带似的重新审视自己的行动,而后找到了突破口。
“在这节车厢中发现雷莉前,我一直都在第八节车厢的餐厅。就在吧台那边,调酒师应该能为我作证。”
为了验证麦吉纳的证言是否真实,大家一同前往第八节车厢的餐厅。调酒师不仅证实了麦吉纳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节车厢,且依次作证几位乘客前往和离开餐厅的大概时间,同麦吉纳情况类似的乘客也被排除了嫌疑。
“话说回来,从刚才起就在主张列车员和导游小姐有作案嫌疑的你,能拿出说服我们的不在场证明吗?”
格雷凝神,这句话竟是向他询问的!
“不在场证明啊……”格雷向前踏出一步。提问的乘客下意识后退,被这双眼盯视的现在,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这个人是一只捕猎的鹰,要求他为他的冒犯付出代价。
不过很快,他就不再恐惧。
“你是认真地在问吗?我说啊,那——么长的火车线,你怎么知道你在某个时段做什么啊!换言之,我突然告诉你一个时间点,要你准确说出那个时间你在哪里做什么,怎么可能答得出来啊!拜托,我是来旅游的,才不会像工作那样因为上面要求我在几时到达某个地点战战兢兢看时间呢!”
格雷的……姑且算是证言,过于振聋发聩,导致整个车厢内几乎所有人暂时丧失语言功能。格雷似乎还不痛快,继续道:“不提之前某个时间点究竟在做什么,哪怕是听到麦吉纳小姐尖叫、赶到车厢的时间,有谁注意到了?”
一片寂静。
前一号嫌疑人弱弱举手:“……是、五点……”“你为什么会知道?一直注意表?”格雷问。列车员闭上眼,豁出去一般大喊:“这是我的工作啊!巡视时五点必须要抵达那节车厢!”格雷沉默。这种同病相怜感……
伊莉丝一手按上格雷腰椎,强行让他弯腰:“这位先生非常抱歉,我家的笨蛋丈夫为您添麻烦了。工作辛苦。”
莱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从男人抽搐的腿部来看,他的状态似乎很不好,但从他身旁站立的那位女士来看,应该是不必担心这位先生寻仇的。莱尼硬着头皮开口:“不……没事,您这种说法反而令我不知所措……但是感谢您的信任,请相信我是无辜的。”他一点也不想在那名小姐洗脱嫌疑的现在再次成为嫌疑人备选。
伊莉丝点点头,允许格雷直起腰,代替愚蠢的丈夫解释:“下午路过拜尔文桥时我和丈夫一直坐在座位上欣赏窗外杏花,听到麦吉纳小姐喊叫前不久才从服务车叫了小食和饮料,如果去询问工作人员应该可以证实。”
这样,法尔克夫妇的嫌疑也洗脱了。其他乘客也陆续提供不在场证明,睡在包间车厢的乘客最为轻松,总有人可以从旁作证,轻松便洗脱了嫌疑。
然而,这样结束后,所有人,全部存在有效的不在场证明。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这条路,似乎行不通啊……侦探小说上都是这么写的为什么我们推理不出???
就在大家纠结混乱时,预料外的人出现了。
“发生什么了吗?诸位怎么都聚集在这里?”
本该死去的雷莉小姐,竟然……!
“雷、雷莉?!”麦吉纳小姐受到了惊吓。这次,恐怕不会轻易恢复了。
“怎么了吗诸位?”雷莉小姐侧头,低头审视检查自己仪容,没有问题啊?“这位小姐……”结果,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列车员莱尼,“你刚才不是已经……倒在地上了吗?”莱尼不知道有多艰难才没有说出“死”这个字眼。
“啊,那个啊。”雷莉小姐仿佛想起什么般轻松道,“不知道是哪位不小心,在车厢地上洒了水,工作人员多半还没来及清理,恰巧被我踩到了。结果,不小心晕了过去。”
竟然是这样……紧绷的神经松懈,所有人都长舒了口气。
不过,还有在意的事:“雷莉,那时你身边的血j……不,红色液体是什么?”麦吉纳询问。“是番茄酱。”雷莉肯定道,“热狗没有味道,我去拿,结果,踩到了水,就那样滑倒晕过去了。”
“……”
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中开始的谋杀案件,在一片寂静中画下了终止符。
+ + +
总结:如果发现了躺倒的人,总之,请先探探鼻息,确认是否能够被成为尸体。
#那些侦探片中第一眼看见尸体就知道已经死了的人肯定是凶手#
以这个结论来思考,凶手仍是麦吉纳导游。
最后也无辜中枪的麦吉纳小姐_(:з」∠)_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