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之中极限滑铲……
//精致哥斯拉海报在悠凛那里: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485124/
//本次滑铲含有一些未知的东西。
清晨七点,小张太郎翻身滚到冰凉的地板上清醒过来。和往常并无什么差别,他半睁着眼睛洗漱,下楼的时候仍然浑浑噩噩,最后一脚踩空,在摔下去之前总算被悠凛拽住了后领,方才避免了脸部着地的惨剧。
随后,悠凛便在二楼的沙发上坐下,豚豚不知道躲在哪里,地板上的茶茶伸则了个懒腰,跳到她的双膝之上蜷缩起来,同样是半睁着眼睛。
“门口有很多垃圾,还有昨晚的那些,我先去处理一下哦。”
小张在一楼喊道,他先是花了点时间打扫店内的环境,紧接着,便一手拎起需要处理的垃圾走出门外,将近四十分钟后才回来,将店里的灯光点亮。
八点三十分,小张将豚豚和茶茶的早饭端出厨房。炖烂的鱼肉白嫩嫩地拌着搅碎的熟内脏,在两个画着诡异图案的陶瓷小碗里堆成小山,顶端洒了些木鱼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豚豚扑过来便卷走了一口。
厨房内仍有咕嘟咕嘟的声音,似有若无的香气开始急不可耐地往外飘。小张放下猫饭,转身回去,再出来的时候便如夜间居酒屋的服务生一般,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端”——或者说捧出了三个托盘。
他将这些东西潦草地放到悠凛面前的小几上,在悠凛的注视下,又手忙脚乱地重新摆放。
首先是两碟酱油白豆腐,切成大小正好的方块,酱油淋了满头,颤颤巍巍地顶着一身翠绿的葱花,好似将将从冰箱里取出来一般散发着微薄的凉气。
接着是热油喷香的煎秋刀鱼,几处花刀将焦香的鱼皮切开,露出柔软而饱满的粉白色鱼腹,盐粒被均匀地洒在上面,此时看来仍未完全融化。
最后便是昨晚便已炖上的味噌鱼汤,用来炖汤的鱼已经入了两只猫崽的肚中,加了味噌之后,汤色奶黄而醇厚,切成小块的汤豆腐、海带漂浮其中,其余的葱花、虾米、木鱼丝,便一应皆是作配,稍尝一口便是鲜而回甘,犹有余味。
待到两碗雪白的米饭亦安稳地放到小几两端,小张方才坐下,将筷子递给悠凛。悠凛与小张同一时间合掌,喊出一声重合的“我开动了”,室内才安静下来,除了豚豚索要食物的叫声以外,一时无人说话。
半小时后,小张将碗筷收拾到厨房,他要在厨房内完成一应的清洁工作,悠凛则在这段时间内回到柜台,处理那些“对小张来说有些太过超前了”的文书类杂物。当小张全部收拾好,洗干净手回到一楼时,悠凛要做的事情也基本上告一段落。柜台上只留下她那顶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宽檐帽,漂浮着大丽花与小菊花的水池前,悠凛本人半倚在一把藤编的靠背椅上享受自橱窗洒进来的日光,披散的黑色长发搭在椅背后,像一块只应出现在富贵人家的上好洒金缎子。
小张便拿着檀木做的梳子,以及架子上成分不明的护发精油,走到悠凛身后盘腿坐下,开始给她梳头发。
十点钟时,小张出门倒垃圾。垃圾很多,也很沉重,皆因为擅自来找麻烦的百货公司,一夜之间竟多了那么多麻烦事。当小张气喘吁吁地撒上最后一铲子土时,那些碍眼的垃圾也终于全都消失不见,但愿今天不会再有更多的垃圾了,不是每一天都适宜处理这类大型垃圾。
小张在一个小时后回到店中,开始整理柜台,准备安排下午的工作任务。悠凛束起头发,戴上她的宽檐帽,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到中午的时候,她才施施然从楼上下来,温和地提醒小张到了休息的时间。
十一点半,小张将两个人(以及两只小猫)的午饭从厨房里端出来。先是一碟酸甜开胃的柚子汁渍白萝卜,再盛上两碗和早晨相同的味噌鱼汤,最后端上来的则是金黄香甜的煎蛋卷,并两碗生鱼盖饭。醋渍的米饭散发出甜香,新鲜切出来的肥厚鱼片围着碗边堆了两圈,中间则堆满了色泽鲜艳的鱼籽和海胆,皆是小张托捕鱼为生的友人买来的平价海货。
午饭后是短暂的休息。下午一点,悠凛留在店内,小张则提着清扫工具出门工作,按照今天的排单逐次上门清扫。其间发生诸多杂事,不一而足,直到傍晚天色擦黑时,小张才重又回到商店街。
那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他在路上买回了晚饭:悠凛喜爱的生牛肉刺身,各式各样的什锦蔬菜天妇罗,纸袋装的串烧小吃,还有罐装的啤酒、汽水,拎了满手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他的手上还握了一束杂七杂八的野花,没有什么包装,也说不上来什么品种,就这么和那些塑胶袋子一起抓在手掌心,裹挟着夕照的金光带回了昏暗狭小的店铺之中。
二十分钟后,小张把带回来的食物与冷饮放在桌上,招呼悠凛来到三楼,打开电视一起吃晚饭。电视上正在播放山本富士子出演的爱情电影,小张看得津津有味,问悠凛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悠凛想了想遂答道,今天的生牛肉很好吃,小张能学习一下做法吗?
于是此话题到此结束。
晚饭过后,小张继续负责收拾、洗碗,这时间几乎不会有客人上门了,但他还是回到柜台前坐下,一边守店,一边进行一些自认为专业的手工活。悠凛在楼上看电视,没有下来,等她再次出现时,就能看到小张对着八月份的业务清单苦思冥想,专心地在海报上描摹一只哥斯拉。
差不多到了筹备盂兰盆祭的时节,本月业务顺势而设,秉持着清洁、舒心的服务宗旨,通灵家政推出了墓碑清洁——以及相应的一系列衍生服务。一旦说到盂兰盆节……
小张竖起拇指:有鬼,有亡灵,正是名副其实的怪物节!
八点过,小张完成了海报,在悠凛的鼓掌声中喜滋滋地张贴到店外,随后便关上了了店门,挂上了打烊的牌子。他计划剩下的时光喝着啤酒,不知道第几次观看他珍藏的《哥斯拉》录影带,当他向悠凛发出邀请的时候,悠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几分钟后他回到房间,便看到悠凛坐在最舒适的位置上等待他。
嘈杂的声音是在两个小时后响起来的。
小张看了看时间,和昨晚近似的时间,令人烦闷的垃圾开始大批量地出现在店铺后门。鬼鬼祟祟,蹑手蹑脚,更多的垃圾堆放在前门,有的甚至伸出手,试图撕掉他今天才贴上的海报,破坏他精心绘制的哥斯拉。
小张和悠凛交代了一声,下楼清理垃圾。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垃圾全数消失。守卫了哥斯拉的小张在后院新种了些夏秋季节的花,松了松土,又浇了浇水,弄得脏兮兮的回到屋子里,立刻便钻进了浴室。
悠凛在外面记账,之前什么表情,等小张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表情。
深夜十一点,小张收拾好床铺,准备睡觉。悠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也许还在店里,也许已经回了家。微醺的酒意关掉了世界的声响,他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平静顺遂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间章-
【■※▒卍■※篇】呪い日々に・零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什么都看不见。
这并非一种隐喻的修辞手法,没有任何代指心灵或是神智蒙昧愚昧的含义,我什么都看不见,此为物理意义上的实质存在的,肉体的盲视。
我的双眼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就好像它并不存在,连黑暗都虚无缥缈得像是我百无聊赖的想象。有时我甚至心生怀疑,我是否还拥有“眼睛”这一类器官?但额头下方连带着内里神经的疼痛又常常警告我,我不应当产生这样的怀疑,我的眼眶里存在着一对触手可及的眼球,它们是真实的,绝非我的想象。
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敏感。这也不是指我本身,而是环境产生了异变,空气不再平静,山间的水流由缓慢变得急切,就连院子里时有时无的气味,都变得经久不散,仿佛要永远在这里扎根下来,非得像这对眼球一样逼迫我承认它的存在。
对此我保持了怀疑的态度,我的父亲很早之前就评价过我,固执己见,冥顽不化,不会听从任何人友善或仁慈的建议。他们不明白我的主意都是从哪儿来的,经过了什么人的指点,或者,又是从什么样的书籍中学来的?
但这个问题我也很难回答,无论他们怎么追问我,我都找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我不读书。
在那段我无法睁开眼睛的日子,烦人的噪音充斥着我的耳朵,但是我对此毫无办法,且哪里都去不了,便只好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榻榻米虽然散发出竹制的草本气息,但实在难以盖过院子里的气味,我便尝试拜托好心前来照顾我的奶奶点上家里剩余的熏香,虽然有些陈旧,但总比令人难受的臭味好得多。
白天我只能发呆,凭空想象一些无趣的生活琐事,晚上——应当是晚上,算起来是每日第二顿饭食的一段时间后——则会有人到我的房间来,和我聊天,陪我打发时间。
我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是怎么安排的日程,谈话的时间定在夜晚,这是什么地方才有的规矩?不过考虑到我许久未见他们二人,也许他们已经死了也说不定,来陪我说话的人或许并非得人授意,有可能是精神病院的医生,也可能仍然是我想象中的某个形象,例如山里的樵夫,打鱼的渔夫,或者路过此地没事可干的学生,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
我只是和他们聊一些没有内涵、无甚趣味的话题,时间会在这样的对话中逐渐推进、消散,等待第二天来临时,双眼的疼痛或许便会消散几分,进而变得麻木,笼罩上“一切都会好的”这种自我欺骗的幻梦。
但是到了第二天,一切仍然像是没有终结一般行进,循环往复,比此前那些我不得不做的功课还要烦人。不过相比较而言,不用做功课总算还是好上一些,只是之后应该如何?我却一点也想象不出来,未来我还需要完成更多功课吗?还是再也不用做这等毫无意义的小事?
即便到了夜晚,也没有人回答我。
我那时便是如此急切地期待着痊愈的那一天,尽管我什么都不想瞧见。
你瞧,我现在几乎想不起来那时候的事情了。但要是到了夜晚,当我重新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些曾经陪我说话的人——应当是,他们找到了入口,便有可能重新找上我。他们和我聊天,我只能当那是做了噩梦,但无论如何,他们总是一次又一次,把那时候的事情讲给我听。我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但他们永远记得,于是,我便因为这些没有意义的谈话,一次又一次地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阿寒湖边,他们叫它雪雾山,当你顺着公路……不,根本找不到公路,它在一个很深很深,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
只是无论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要知道,我完全、压根、一丁点都不想瞧见。
为什么我非得亲眼瞧见不可呢?
//滑铲一摸,来不及写花火大会了
//文中纸盒是厂家直送的外包装(?),详细产品信息参看: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456613/
店内无人,小张太郎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于是挑挑拣拣地从柜面上选出一个巴掌大的纸盒,举起来练习推销话术。
那纸盒散发出沉郁而静谧的清香,在晃动间浓烈地扑入鼻腔。
“小店最新力作——”小张拉长了腔调,“清洁舒适的居家空间,必不可少的动人芳香,只需点燃一支,带给您一整个夏天的惬意凉爽!此次出品共有三种香味,这是……哦,是神隐之森香型,只要点燃这支线香——”
就能让讨厌的人不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小张望着纸盒上贴着的备注用纸笺,悠凛清秀小巧的字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线香的用途。他卡顿了数秒,思前想后,重又开口:“只要在您讨厌的人家里点燃这支线香,令您生厌的那家伙就会从您的眼前消失,再也不会出现!怎么样,很心动吧?”
他对着虚空中热情地介绍,此话说完,又觉得语塞,如果有人细问详情,他只怕一句话都答不出来。小张索性放下手中的盒子重新换了一盒,功能性的线香不怕没有销路,人生在世,总有几个讨厌的人物,邻居,上司,乃至前男友。
或许根本不需要他介绍什么。
小张紧接着开始研究手中新拿的一盒线香,这次是缘结之桃香型的。
他盯着纸盒上的纸笺,仍然保持沉默。这类全部功能只用“招桃花”一个词就能概述的线香一向销路最广,购买者男女皆有之,灵验与否无从知晓,毕竟功能设计上并未写得太过详细,召来的桃花自然是男女老少,完全随机。据传闻进行产品测试时,小张太郎本人静待数日,最后在客户家里上门清扫时等来了他的桃花——一只肥硕圆滚的芦花鸡,不知道从哪户人家后院偷跑出来,鸡冠上还留着一道刀割的伤口,血流如注。
于是小张就用那现成的鸡冠血完成了工作的收尾。
这一盒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和大多数结缘产品一样,招桃花的制品有时候不用特意推销,也有无数不信邪的人愿意掏出钱包购买。小张自己便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购买欲,又换了最后一盒细看——纸盒上清晰地写着的香型正是 “祓灵之柚”,顾名思义,主作用是驱邪,副作用是驱财,不过这一点就不用特意说明了。
“祓灵之柚,沁人心脾的白柚清香,为您扫除邪祟,荡涤污秽……只是线香虽好,效用有限,如果您需要更持久的家政服务,还请光顾小店选购套餐喔!……这一句不错,我要记下来。”
小张念念叨叨地坐直,他一面继续往下想,一面伸手去摸索柜面杂物堆里的钢笔,预备将推销词和三种线香的定价记到纸笺上。作为七夕特制推出的全新产品,这组“魂梦香”每盒单价两百日元,效果特殊的神隐之森香型则是四百四十四日元的价格,三种香型组成优惠套组,一套仅售七百四十四日元,实在是划算得不得了。
说来,为什么会叫做“魂梦香”?
小张太郎写字的手突兀地顿住,他凝望着纸笺上因为写错笔画被自己涂黑的墨点,优雅绮丽的魂梦香现在变成了一团迷蒙的魂●香,冥冥之中,透露出一种禁忌而背德的美感,仿佛下一秒就会出现在某种只够格占有边角版面的奇妙小广告上——只是那种功能的线香不合法规,虽然制作不难,但就算当真做出来,他们也不会堂而皇之地用于发售。
自用的话也不行……
小张发着呆,时间就这样往前流淌,被他紧攥的笔与纸盒很快被另一双雪堆成的手轻柔地取下,放在了一旁。
于是犹如梦醒一般,他迟钝地扭头一看,便瞧见悠凛不知何时回到了店里,与自己保持一掌宽的距离坐在了左边的一侧,眼中微微显露出一成未变的笑意。
“看店辛苦了,今天的小张真是很努力呢,想不明白的话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哦?”
原来悠凛是在关心自己。小张浑身一震,立时受宠若惊地傻笑起来:“我不累!今天都没来几个客人,不过是接了几个电话,收拾收拾店里。最主要的还是在思考新产品的推销手段……对了,说到新产品,为什么……”
继而,他将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悠凛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叹口气道:“四方倾动烟尘起,犹在浓香梦魂裹。此句正是出自唐朝时温庭筠的名篇……我曾听说鸠居堂以诗经为名,既然同是线香,不如也取一首中国的古词,这样一来,也算异曲同工。”
“四方……什么?什么梦?”小张维持着傻笑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地点头:“我明白了!虽然一个字都没听明白,但是原来是模仿啊……我还以为鸠居堂的创始人喜欢在家里养鸟才取了这个名字呢!”
他觉得自己明白了,而悠凛看起来,似乎也相信他明白了。
“……没错。你能明白就好。”悠凛缓慢地点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飞快地收了回去,“总而言之,小张你呀,和别人不一样,不需要把精力花在这种风雅的事情上。”
这件事本应该到这里为止,但是小张却突然奇异地收住了傻笑,猛地摇头:“不对,话不是这么说。”
他毫无预兆地正经起来,望向悠凛的时候,竟看到悠凛神色一动,仿佛看到家养的柴犬突然口出人言般惊讶。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小张心有几分忐忑,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接着往下说:“说到夏天的风雅之事,还有一件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今天晚上商店街要举办花火大会,怎么样,扔下别人我们一起去吧?”
此刻不用再想线香的推销话术,然而即便话题转换,他也还是说不清道不明,这里的“别人”所指究竟是谁。小张只好紧紧盯着悠凛的表情,忽而又想起自己前些时日抽到的恋爱签文,一时又心生悔意,恨不得时间倒退到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本该一句话都不应该多说。
只是悠凛却好似松了口气。
她蹙眉细思了半刻,便重新恢复了笑意,喉咙中轻柔地荡出一句了然的“啊”,不长不短,先起后伏,像一片三月尾随风落下的花瓣,疏远而矜持地落到水面,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委身沉下去。
悠凛施施然起身:“小张是唯一邀请我的人哦。真是太巧了,借此机会,我便去试一试新买的浴衣吧。”
就像她不知何时出现一样,悠凛撑着她的伞,又轻飘飘地离开,不知去了何处。只是她应当没有走远,声音、气味、乃至空气的温度,所有一切都仍然残留在这间二层楼的店铺中。小张呆坐片刻,复又拿起线香纸盒盯着瞧,他细细地阅读上面写的字,心里想的却是乱糟糟一团,热烈而斑斓的闪光碎片。
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是一些和悠凛小姐的日常。
//大概会有02但是不确定有没有030405678
//零碎时间摸鱼,此刻仍在加班,为什么,为什么……此生不愿……
悠凛脊背挺直,端庄地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握着一只蓝色墨水的钢笔。
她气定神闲地朝小张招招手,笔尖落在手感粗糙的纸面上开始滑动,逐渐发出频率缓慢而均匀的沙沙摩擦声。
“这个月,你的应发工资是6200円,”悠凛说,“睡过头8天扣款800円,弄坏客户推拉门扣款2000円,总计打碎12个易碎物品扣款4800円,买错洗涤剂扣款200円……”
悠凛停下笔,微微一笑:“最终应发工资是负1600円,比上个月进步了哦。”
我竟然打碎了那么多东西?小张太郎吃了一惊。他眼珠子一转,正准备深深鞠躬以示歉意,头刚垂下去,悠凛的手掌就轻轻按在他的脑门,把他往上……往远处推开,轻飘飘的,却又不容反抗。
小张顺着她的力气往后踉跄了几步,随后又抬起头来。
“没关系的,我都已经在规定时间内打点好了,客户们对现在的情况都很满意。”
悠凛好像叹了口气……确实如此吗?小张不是很确定,他静悄悄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竖着耳朵听悠凛说话。而悠凛的微笑四平八稳的,连嘴角的弧度都丝毫未变:“小张你是新人也很不容易啦~”
至今已经实习一年零七个月的新人小张挠挠头,随后不再多想,爽朗一笑:“谢谢夸奖,我会再接再厉的!”
悠凛怜悯地看向他,没有再说话。
那之后,小张干劲十足地抓起扫帚和抹布,依照每日开店流程开始简单的打扫。一楼放了太多“不适宜”被清理一新的物件,于是他只能小心地弄干净地板,擦一擦柜台,便打开了店门将新一天的新鲜空气迎接入内。
最后的工序是将店门和橱窗擦得光洁锃亮,小张擦到一半,忽地动作一顿。他扶着店门伸着脖子朝外面张望,没一会儿,便又跑到室内对着悠凛双手合十:“我可以预支5円吗?马上要到七夕了,我想抽签!”
悠凛适时地露出惊讶的神色:“七夕签文?好哦,你也到了想谈恋爱的年纪嘛……”
悠凛又在记账簿上写上几笔,至今为止,小张的负债已经超过了五位数,并且有着持续增长的趋势,照这么下去,此刻这区区5円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今天暂时没有接到工作,所以下午给你放两个小时的假哦。”悠凛清清淡淡地说,“去抽完签回来,剩下的时间,拜托你把昨天想的新产品方案重新写一遍。”
“啊?重写?!”
小张震惊地瞪大双眼:“有什么不好吗?”
悠凛又一次微笑起来:“没有哦,小张的想法非常纯真可爱,只是我希望能看到更多有趣的可能性。如何,你能做到的吧?”
小张立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没问题!我回来就重写十份!”
“那就帮大忙了。”
悠凛此后没有再看他一眼。
到了下午,小张就从店里出发,拿着悠凛给他的恋爱签前去神社寻人解签。他回来的时候一言不发,径直跑到二楼取来工具,以及和自己昨晚画到一半的海报,一股脑地抱到柜台后面,准备坐在这里一边看店,一边构思新的方案。
悠凛出门去了,也许是有要事要办,也许是拜访客户,她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小张发了几分钟呆,决定暂时放在脑后不细想。
他只是将手中的海报举起来,对着光看。
那上面现在涂满了紫阳花般的粉色、蓝色和紫色,不少充满夏日风味的装饰品,却都只是粗粗勾画了几笔,在最中央用嫩黄色写上的硕大广告语充满冲击力地闯入眼帘,一眼望过去,没有半点协调之处。
「值此七夕,通灵家政推出全新服务:
清理前男友,回收旧礼品,不管是回忆还是当事人都能一扫而尽,让你再无烦恼!」
小张赞许地点点头,越看越觉得好,只是如果把这个思路细化一下,或许才能得到悠凛的夸赞。比如……具体的清理方案?后续处置?售后条款?这些都需要一一考虑在内……
他放下海报,换成纸笔,正准备开工,一张浅色的签文从他的口袋中掉出来,悠悠飘落盖住海报上的水音铃图案。“大凶”二字重新引入眼帘,小张抿抿嘴,伸手准备取回那张签文。
“小张抽到了什么?”悠凛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又是怎么绕到小张背后的,撑开的白色洋伞落下一片缀满蕾丝花边的阴影,把桌上杂乱的景象都变得充满复古意味。
小张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头朝着悠凛笑起来:“抽到了大凶,我要倒大霉哩!”
悠凛的脸庞被蕾丝洋伞的阴影和她自己的乌黑发丝包围着,她眨了眨眼,方才回应:“真的吗?不过,如果是小张你的话,即使是大凶应该也没关系吧。”
悠凛的神色再一次地变得怜悯而慈悲,她施施然转身而去,那一身纯白的阴翳就像是西洋来的圣母像一样动人心魄。她那温柔而不失活泼的声音继而随着她的行动而远去,却又像是幽灵般的回响,冰冷而清晰地飘荡在一楼的整个空间内,永远都不会消失。
“放心好了,你能应付得过来。毕竟小张你的人生……不是本来就是‘大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