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舞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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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殖
魔女是无法通过生殖繁衍的。魔女生下小孩,小孩仍是一张白纸一样的普通人类。什么魔力的继承、属性的继承,都是人类对未知种族不切实际的幻想。魔女最多只会对小孩进行家庭教育,让他们后天习得魔法,而且还要承担小孩开不了窍数年心血化为乌有的风险。
于是魔女们放弃了从白纸开始培育魔女的方法,转而去人类中寻找已经对魔法展现出一定天赋的孩子,将他们选为魔法少女,再让他们一步步成长为魔女。
事实上,现在大部分魔女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甚至有许多魔女没有接受其他魔女的教导,无师自通了魔法。他们没有家族和流派的传承,只是因为想要同类,自发地启迪了许多人类的魔法天赋。
所谓魔法,不过是骗小孩子的东西。
对这条魔法本质的理解越深刻,就越容易成为魔女,越容易培养新的魔女。
因为能成为魔女的,也只有相信荒诞谎言的小孩子,以及,相信荒诞谎言的只有身体长大了的大人。
一年一度的引导者大会上,魔女们正举着五颜六色的果汁汽水推杯换盏。
魔女不热衷于生育,但会对在培育魔女和魔法少女方面有突出贡献的魔女予以表彰。不论有没有后继者,魔女都会为引导者大会上的突出贡献者悉心准备奖品礼物——晶莹剔透的好像魔法结晶一样的漂亮糖果。
“今年的杰出贡献奖还会是她吧。”
“也有可能是魔法叽里咕噜的那个,今年火出圈了。”
“魔法叽里咕噜是什么?”
“讲魔法少女的动画片,我家小孩天天蹲在电视前面看,班上的同学都拿着魔法棒挥来挥去,不买个正版魔法棒都没办法在班级里抬头。”
“电视……这么厉害吗?我以为现在的人都不看电视了。”
“她同学也可能是网上看的吧,总之很火。”
“但这种动画片,也就小孩子这个年龄段的人玩玩魔法棒吧,他们长大以后还会想做魔法少女吗,搞不好这段回忆还会被当成黑历史封存呢。”
“说的也是,小的时候我们全班都在看小樱,结果长大了以后,魔法少女就变成人见人嘲的高危职业,再也不会有人对它抱有向往了。”
“我认为这是两道筛选。小时候看的广撒网,长大了看的是精心筛选,看完了高危职业还想做魔法少女的人,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同类。”
“所以论量是叽里咕噜占优势,但论质还是三冠王吗?”
她们说的三冠王,正是前三年都荣获了杰出贡献奖的得主——“心理老师”。
四年前获得这个奖项的是孤儿院的院长,她把孤儿院的孩子们当成自己孩子,教他们魔法,让他们全部成长成了优秀的魔女。
心理老师做的和院长其实非常相似,她会向那些被孤立、被欺凌的孩子传授魔法,让他们拥有和人类战斗的意志。而且心理老师比院长更进一步的是,她对她的学生们加固了魔法少女和魔女的身份认同,这些学生因为长期被人类群体隔离在外,所以对自己不是人类这件事接受得异常容易。
“我是从人类成长而来的,就连我自己都会觉得我只是一个会魔法的人,但她能让学生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不是人类,算是断绝了他们回归成普通人的可能。”
“也就是说,她能让所有买魔法棒的人类,都变成魔法少女,而且这些魔法少女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把魔法少女的记忆当成黑历史……吗?”
“我想是这样的。人类学习了科学以后,就会把我们的魔法用科学解构,最后得出我们只是骗小孩的大人的结论,对魔法嗤之以鼻,但一旦把自己和人类分割开来以后,就不会再像人类一样否定魔法,反而会将魔法作为科学的对立项,更加坚定地相信魔法。”
“院长的学生,也有很多人在长大以后融入人类社会后,把院长的教导当成一个善意的谎言的,虽然是美谈啦,但最终他们还是要回归人类社会的。”
“回归人类社会不好吗,我觉得问题不是我们是什么种族,我们一开始都是人类,至少是人类一样的白纸,魔法才是我们身为魔女的决定性要素,只要会魔法,觉得自己的人类还是魔女,都能像魔女一样传承魔法。”
“嘘——颁奖开始了!”
“今年的,杰出贡献奖得主是——”
“我猜还是心理老师。”
“我猜事不过三。”
“万一是咕噜咕噜呢?”
“是谁呢是谁呢?是——女性教主!”
“啊?”
“谁啊?”
“女性教主是近年来刚刚出现在网络上的大大VIP,拥有百万粉丝,她凭借着自己的号召力,让自己的粉丝相信自己被人类迫害,主动将自己归类为了被狩猎的魔女,自愿学习魔法知识,发展下线,其规模之大,前所未有。”
“呃啊……不是咕噜咕噜!”
“魔女还是活成了人类那种为了繁殖不择手断的样子啊。”
VOL.244【旋转木马】特洛伊旋转木马
作者:舞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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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旋转木马
城里的每个孩子,都是听着妖精拐跑小孩的故事长大的。塞维斯的孩子也不例外。塞维斯坐在孩子的小床边,望着床铺中央那个小小的凹陷陷入了呆滞。
他以为妖精只是大人用来教育小孩,不要轻易跟陌生人走的童话隐喻,没想到妖精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在孩子长到五岁前,塞维斯和其他孩子的家长一样,每天给孩子讲妖精把小孩带走的故事,今天讲小孩因为不听爸爸妈妈的话被妖精带走了,明天讲小孩因为吃了陌生人一块糖被妖精带走了,后天讲小孩因为贪玩没有按时回家被妖精带走了,大后天讲小孩因为做错了算术题被妖精带走了……每天塞维斯都会把小孩被妖精带走的原因替换成小孩想做但他不想小孩做的事,然后尽己所能地想象小孩被妖精带走后会遭到的折磨,今天讲妖精把小孩冻成了冰块磨成了刨冰,明天讲妖精把小孩的肠子挑出来织了条围巾,后天讲妖精把小孩的头剁下来当杯子盛小孩血酿的酒喝……然后有一天,他学会了偷懒,他直接跑到学者家里,问学者有哪些非常恐怖令人害怕的惩罚和灾祸,然后他学到了人类的酷刑和战争,从里面找到了大量的素材,以此为蓝本编织了妖精拐走小孩后发生的两千多个故事。
就因为这事,塞维斯对学者充满了感激。不过学者并不缺这一份感激,学者本来就是城里最受人尊敬的人。学者拥有庞大的知识,但从不摆架子,可说是有求必应。他还会用知识解读星象进行占卜,告诉人们什么事符合天意可以做,什么事违背天意不能做,就算是城主,做事前也要聆听学者的占卜。
全城的人都对学者这个职业充满了向往,所有的父母都希望小孩能够拥有智慧成为下一任学者,或者学成之后去没有学者的城镇或者村庄成为第一任学者,那样小孩就能一辈子吃穿不愁了。于是他们提着礼物把孩子送到了学者家里,希望学者能把孩子教成小学者,而这学者也不吝啬,真的让每个被送到他这里的小孩,都在五岁前得到了识字读书和算术的能力。
也正好是五岁,塞维斯不再和小孩讲妖精的故事了。因为小孩在学者那里爱上了学习,已经不会再做塞维斯不想他做的事了。
塞维斯不再给小孩讲故事,反而从一个讲述着变成了聆听者,每天晚上他都要小孩给他复述在学者那里学到的知识,以防小孩在学者那偷懒,但好景不长,塞维斯从小孩的复述里发现了太多不该在学者那里学到的东西,每当他听到这些小孩为了掩饰偷懒而胡编乱造的东西,就会拿出一根竹鞭,往小孩的手臂、小腿、背筋上狠狠打去。
不久,塞维斯的小孩就被妖精拐走了。和塞维斯的小孩一起被拐走的,还有很多个一起学习的孩子,这些孩子除了一起学习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父母很久没和他们讲过妖精拐走小孩的故事了。
大人能知道这点,是因为一起学习的孩子里,只有一个女孩没有被妖精拐走,而这个女孩,是唯一一个妈妈还在给她讲妖精故事的,正因为她记得这个故事,才没有跟着妖精的歌声走进森林,而其他的人,就像着了魔一样,怎么劝都劝不动,义无反顾地往森林里走去了。
塞维斯和其他不再给孩子讲故事的家长们后悔莫及。纷纷求助学者,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学者因为这些被拐走的小孩都是他的学生,对此也非常上心,他找出了所有和妖精有关的书,又和著名的妖精学者往来了数封信件,终于得到了把小孩从妖精那里夺回来的方法。
妖精喜欢快乐和音乐,讨厌痛苦和管教,所以用能使人快乐的音乐和玩具,就有很大概率吸引到妖精。
在学者的指挥下,城里失去孩子的人们一起做了一台木马。这是一台八音盒一样精致的木马,是一个带着坠满彩灯的锥形屋顶的圆形舞台。舞台上尽是木马、马车和其他能让小孩骑上去或坐进去的彩球秋千……大人们在这些能载人的地方写上了自己孩子的名字,又涂上了厚厚的胶水,因为他们的孩子识字,所以他们能稳稳地坐上属于自己的位置。舞台上是孩子的位置,舞台下就是大人的位置。每个孩子的座位下,都是他们父亲的位置。舞台里面是一台精妙的八音盒,舞台里的父亲们,用人力推动舞台装置,就点亮彩灯,让八音盒奏出清脆的欢快乐曲,让木马随着乐曲转动,这样一台美妙的舞台,妖精肯定会对它很感兴趣。
塞维斯没有闲情去欣赏木马的美丽,也没有逸致去聆听八音盒的乐声,他一建好木马,就和另外十几名父亲一起,迫不及待地挤进了那个狭小的舞台里,他们用人力推动着齿轮机关,在又闷又热的舞台里头汗流浃背。他们不知道推了多久,整个舞台发生了摇晃,有人压低兴奋的声音,说舞台“动了动了”,那是一个在一个巨大线团边做功的父亲,那个线团一端留在城里,另一端连着木马,这样可以让木马里的人不论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不一会儿又一阵摇晃,“哐”的一声,这种摇晃感消失了。
父亲们停下了做功,因为远处传来了孩子们的声音,但十几二十个孩子的声音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所有人都希望这些孩子里有自己的那个,他们停下舞台,让孩子们安全地爬上自己的位置。父亲们头上的木板纷纷发出“嘎吱”声,这是孩子坐上位置的信号,所有的位置都坐上了人,父亲们再次推动木马的机关,孩子们坐在木马上,随着八音盒的乐声唱起了歌,他们唱得多么快乐,多么开心,开心到这些父亲不由地通过舞台地板缝往上看去——那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吗?塞维斯不由地想,那孩子的脸和头发他都非常熟悉,但那孩子嘴里不明语言的歌词、手舞足蹈肆意扭曲肢体、闭眼张口大开大合的诡异表情,都不是他孩子原本的样子。
他的孩子已经被妖精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小孩,即使这个孩子跟他回家,也不再是那个会听他讲妖精故事,好好去学者那学习,学完会把学过的东西讲给自己听的小孩了。
音乐戛然而止,正好是它们绕着八音盒推完一圈的时候,经过计算这正是座位上的胶水能把孩子牢牢粘住的时间。父亲们迫不及待地冲出舞台的底座,不约而同地从腰上抽出皮带,从手边捡起竹鞭,他们跑到舞台上,驱逐妖精给他们孩子施加的魔法。
这台旋转木马已经变成了妖精讨厌的东西,妖精们很快施法把它送回了原本的城镇,衣服裤子被粘在了木马上的孩子们,也被一并送了回去。
大人们见到失而复得的孩子们,喜极而泣。也有一些孩子在被父亲驱魔时撕坏了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被妖精留了下来。
——塞维斯的孩子就没有被带回来。
好在塞维斯的妻子很快又怀了孕,生下了一个新的孩子。塞维斯决定吸取教训,要一直给这个孩子讲妖精拐走小孩的故事,直到他讲不动为止。
作者:舞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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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朋友
我有一个朋友,在知道我略懂心理学后,便将我当作了他的免费心理医生——当然,心理医生是抬举的说法,我没有行医资格,也没有心理咨询的资格,我只是一个看了《墨菲定律》《人性的弱点》《心理学和生活》的心理学爱好者,而他也未必像看心理医生一样看我。在他看来,我不过是一个倒心里话的垃圾桶,选我不选别人,也不是因为我略懂心理学,而是因为我永远永远不会拒绝他。
既然我不是什么正经的心理医生,他也没把我当心理医生,那心理医生的行规就与我无关了,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事说给你们听,他在我这里倾倒的垃圾已经爆满了,我必须把这些垃圾丢出去,丢去哪里都好。
再说,他的案例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一个公共事件,即使是心理医生,在听到对社会有危害的内容时,也可以不遵守保密原则,所以我在这公开此事也不算不仁不义。
我把最重要的话摆在最前面。
我的那个朋友,很可能在将来做出报复社会之事,最少最少,也要造成一人的伤亡。
事情是这样的,在今年年初时,那位朋友跟着某红色软件的推荐,找了一家据说价格便宜口味正宗的异域餐馆用餐,据他所说,这一切纯属偶然,没有任何安排。他一个人在离门不远的位置背对着门坐下,点了几个招牌菜,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在他的背后,冷不丁地响起了枪声。
他说第一声枪声就像炸雷一样,在他背后猛烈地炸开。人一般会用震耳欲聋形容雷声的巨响,但那声枪声震颤的不只是他的耳膜,而是将他整个人都震住了。
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背后就响起了第二声枪声。
他面前的服务员和其他客人几乎在响起第二声枪声的同时,齐刷刷地躲到了桌子下或屋子里。
只有他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他坐在最靠门的位置,他知道那些人敢这样大张旗鼓地躲起来,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躲藏的模样被坐在门口的他挡住了。
他巍然不动,绝不是有那种要成为其他人的掩体的高尚的大无畏牺牲精神,他只是怕,怕坐在最靠近凶手位置的自己一动,马上就被射个对穿。
令人烦躁的哭声像警铃一样响起在他右边的餐桌,能在犯人离开前就大声哭嚎的,一定是急着去投胎吧。我朋友谨慎地维持着脖子和脸向前不动的姿势,将眼珠转向右边,转到眼角尽头再也转不过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不聪明的客人——一个看起来连半个人高都没有的小孩。
第三声枪响终结了这警铃一般的哭声。
那小孩脑门中弹,向着那朋友眼珠转不过去的角落倒去,最靠门口的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桌上的人——包括小孩子在内——已经被杀完了。
接下去就是我了——我朋友当时只有这一个想法,他放弃了躲藏和抵抗,保持着正坐的姿势,静待自己脑门上的那一枪。
但那一枪并没有来。
那个杀手杀光了他右手边桌上的人后,就没有继续杀人,转身离开了那家餐馆。
警察很快赶到了,我朋友石化的身体也在他们的拍打和呼唤下恢复了活动的能力。我朋友庆幸着出门前后没有饮水,在警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拖着失去知觉的双腿,一点一点地挪出了店里。笔录很简单,我的朋友背对着门口,根本没有看到杀手的脸,除了枪声和小孩被射杀的样子外,什么都没看到。
警察对这份毫无价值的笔录颇感失望,很快便将我朋友放了出来。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次迎接我朋友的是新闻记者。
他们和警察不同,他们认可我朋友证言的价值,他们事无巨细地询问案发时的点点滴滴。
“你不知道凶手是谁吗?那被害人是谁你知道吗?”
“能形容一下被害人是怎么被杀的吗?都是被枪射杀的吗?从你的身后?”
“你说你看到凶手射杀了一个小孩,小孩是怎么死的能讲一下吗?”
“他是面部中弹吗?是不是马上就死了,脑袋后面是不是也开了个大洞?有没有脑浆流出来?是不是流了很多血?”
“你听到枪声怎么没有想逃呢?有没有尖叫?这么冷静吗?”
“你觉得你是其他客人的掩体?所以才没有逃吗?那你很坚强哦。”
我的朋友并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在采访记者的轮番轰炸下,他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
镜头将他痛哭流涕的模样一帧不差地记录了下来,上了当晚的晚间新闻。
同时间登上晚间新闻的,还有某国外交官一家三口被枪杀身亡的报道。
“××时间×月×日晚,一名■■驻□□大使馆工作人员××·×××及其家属在×××区××餐馆用餐时遭枪击身亡。消息人士透露,警方已逮捕一名犯罪嫌疑人并对其进行讯问。
“事发地点靠近□□警务厅高级发言人××·×在社交平台上发文表示,□□调查局与×××区调查局正在联手处理案件侦查事宜。
“■■驻联合国大使××·××在社交平台上称此次枪击事件是“连儿童都不放过的令人发指的恐怖行为”,并表示“伤害■■外交人员的行为与□□日益高涨的反■■种族主义有高度关联,□□政府在义务教育阶段对其国民灌输的歧视、仇恨教育,在治安管理方面差别待遇,导致了这种恶性事件频繁发生。”
“据悉,死者■■驻□□大使馆工作人员××·×××,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否认■■对□□□平民的武装袭击为侵略战争,坚持■■长达两年的针对平民的武装袭击是正当的卫国战争,痛斥□□抗议其武装袭击的社会活动者,并称其为被仇恨教育冲昏头脑的种族主义者。”
这是我朋友发给我的新闻报道。
作为明辨是非正义的□□人,我当然知道针对平民的武装袭击不可能是正义的卫国战争,任何一个有是非观的人,都很容易辨别出■■才是要搞种族灭绝的那一方。
我那个朋友也是这样想的。这点我敢保证。他在事前,曾不止一次地在闲聊时痛斥■■的侵略行径,尽管□□官方态度暧昧,我那个朋友仍和民间明辨是非正义的有识之士一样,一口咬定■■对□□□的袭击就是非正义非人道的种族灭绝。
只可以,以上种种痛斥侵略的义举都不作数了。他在国家级电视台上为■■国的官员及官员的妻儿痛哭流涕,将自己的对暗杀行为的恐惧和悲痛对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观众展露无遗。
他的哭泣,被■■国的新闻媒体轮番播放,为了让人们看清他痛哭流涕的模样,这些媒体不但没有给他的脸部打上马赛克,反而放大数倍进行了特写,无数不曾了解过他的人将其认定为了对死者的同情、对杀手的悲愤,其中有■■国的侵略者,还有□□国的明辨是非正义的人。
我的朋友作为一个□□人,为■■国为侵略和种族灭绝辩护的官员痛哭流涕,一下子也成为了反人类罪行的支持者。有善良仁慈的人提出无罪推定的主张,认为我朋友只是在案发现场被枪击吓到,并不是真的为侵略者悲痛,但这样的声音很快被驳倒——不管我朋友支不支持侵略和种族灭绝,他痛哭流涕的模样都为■■国提供了攻击□□国治安和立场的弹药,更何况他重点描述了那个官员六岁儿子的死状,把整个事件的重点从反侵略战争变成了反虐杀儿童,客观上帮助■■国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接着有人根据那家餐馆的监控录像提出怀疑,为什么在案发现场,第一声枪声响起后,其他人都选择了躲避和逃跑,只有我朋友一动不动,只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正坐在那里?这些人都是渴望为国家安全做出贡献的民间侦探,他们根据模糊不清的监控看出了我朋友的微表情和小动作,然后根据我朋友比死者先两分钟踏入餐馆,点的菜品和死者几乎一模一样的证据,推测出我朋友与死者认识。
就在这时,警方公开了一份调查报告。报告指出,实施暗杀行为的是某非政府组织的社会活动家,长期通过社交网络、游行集会反对战争、呼吁和平、谴责■■国的侵略和种族灭绝行为……他的义举数不胜数,这样的人无疑是英雄。
众人纷纷为这样的英雄被捕感到惋惜,将熊熊的怒火掷向了出卖了这位英雄的小人——根据他们的推理,那个小人就是我的朋友。
我朋友以他信仰的神起誓,他绝没有向警察提供任何可以用来确定杀手身份的信息,他什么都没看到,就连给他做笔录的警察都嫌他的口供没有任何刑侦上的价值。
即使如此,我朋友的学校和打工单位还是收到了雪片一样多的举报信件,就连学校和打工单位都被几度举报,迎接了一波又一波的情报局探员。
是的,来调查我朋友的不是调查局,是情报局,是专门调查间谍活动的部门。
民间侦探的举报信是在网上公开发布的,信中附上了侦探们的名推理:我朋友坐在离餐馆入口最近的座位,却在枪声响起后没有任何恐惧,唯一的可能是:我朋友与杀手相识,知道杀手不会对他开枪所以没有任何躲闪,我朋友进入餐馆的目的正是为那杀手通风报信,告知杀手进店射杀目标。为什么我朋友对死者的行踪了若指掌?为什么杀手对我朋友言听计从?那是因为,我朋友的真实身份是□□□国的双面间谍,他不但要除掉■■国的官员,还不想弄脏自己的手,他哄骗了那位为和平不遗余力的英雄为他两肋插刀,却在暗杀成功后以目击者的身份出卖了共犯,独自逍遥法外。至于将我国卷入其中的原因,恐怕是我国官方在■■国与□□□国的冲突问题上立场暧昧,所以他打算一石二鸟,实施一场既能除掉■■国反人类官员,又能损害我国国际声誉的暗杀行动。
这段推理得到了推理爱好者们的高度认可,他们将其当作真相,并给这段推理起了个推理小说般的名字——《演员的诞生》。
这段推理当然是无稽之谈,情报局来访数次,什么都没调查出来。结果就是,我朋友的打工单位嫌他麻烦将他解雇,我朋友的学校基于他的心理状况建议他休学,网络上的侦探们说情报局没查出东西来一定是我朋友运用了□□□国特有的间谍技术,不能证明我朋友的清白,继续紧咬着我朋友不放。
我朋友拔掉了他的电话卡,删除了他所有的社交软件,除了我这个还愿意听他说话的朋友外,他不再与任何人对视、接触、交谈。他因为一次真情流露遭遇飞来横祸,以至于他无法再向任何人袒露心扉,哪怕是我,他在向我谈及自己的事时,也要捏造一个“他朋友”的身份,来隔离自己对自己遭遇的感受和情绪。
“我那个朋友,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时不时地会被一声枪声一样的踢门声惊醒。即使他报警,因为踢门并没有造成财产和健康的损害,警察也不会上心调查,甚至会把这当成我的幻听幻视。”我朋友说。
我一下就察觉到了他的话中的怪异,开始被踢门声惊醒的是他的朋友,警察却把这当成了他的幻听。
“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我问。
“不是我,是我朋友。”我朋友强硬地纠正道。
“那你朋友不去看医生吗?”
“不,我朋友是非法移民,他没有医保,他看不了正规的医生,一旦被医院发现真实身份,就要被遣返回国,他不想回去。”我朋友说。
“那真没办法。”我叹息道。
“他是□□□国的人,因为战乱逃到□□来的,但是他讨厌□□国和□□国的人,所以也不会吃□□医生开的药。”他补充了一句。
“但你也是□□国的人啊,他为什么信任你?”我问。
“我不知道。”他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从他的描述中,我只能看到一个可悲的被舆论认定为□□□国间谍的连医院都不敢去的恨国党——但那个人绝不是什么我朋友的非法移民朋友,绝对绝对就是我朋友他自己。
“你能不能帮我买一把枪?”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请求吓了一跳,“我朋友要防身用。”
我知道他托我买枪只是因为我比他健全,即使我不给他买,他在真需要一把枪时也会自己去买。
这也是我把我朋友的事写下来的原因。即使是正规的心理医生,在听到对社会有危害的内容时,就不必遵守保密原则,甚至有义务立即通报警方。
但我朋友毕竟还没有真的去买枪,我也没有答应他买枪的请求。即使现在报了警,警察恐怕也会把这当成一个精神病人的呓语,不会给予过多的关注。
所以,我在这里给诸位提一个醒。如果在人流密集处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素面朝天蓬头垢面看上去就像个垃圾桶一样的女人,请一定要远离。如果她在你们面前拿出了枪,那最好就不要再跑,最好像玩《鱿鱼游戏》里的木头人游戏一样一动不动,我想她不会攻击和我朋友一样在枪击现场一动不动的人,这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作者:舞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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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怎么是红色的?》
“为什么这个发是红的?”
看着这枚熟悉又陌生的牌,我凑近闻了闻,并没有辣油一类的味道。
“什么什么?你手里有发吗?”
东家把牌切好,从手里打了张南出来。
“什么红发,打出来看看?”
南家一个碰,把东家的南收进了手里,扔出一张九万。
“你们看,这张发是红的——”
我将那张发推到桌子中间,“碰!”南家迅速夺过我打出的红发,推倒两张手牌,将三张发扫到右手边的桌角。
“你们看你们看,只有我打出的那张发是红的,另外两张发还是绿的喂。”
“真的是红的耶,从冷冷的牌变成暖暖的牌了耶。”南家并没有为自己碰下的牌多做停留,打出了一张二条。
“但麻将牌的发不都是绿色的吗?又不是红宝牌,怎么会有红色的发啊?”
“对哦,红色的发按红宝算吗?我碰的这个算番吗?”
大家沉思片刻。
“不算。”
“算吧。”
“不算。”
只有南家想把它当红宝。于是三个人默契地手心手背,几轮平举后,南家的手背胜出,这张红色的发牌得到了一番的殊荣。
“你们都不知道这副牌里有个红色的发吗?上次来的时候有这个吗?”
“没吧。”
“没吧。”
“没……吧。如果有的话肯定有人问这玩意算不算红宝的。”
是了,如果只是牌上有块污渍的话,大家可能擦擦就过去了,但是如果是牌上的字变成了红色,那就可能涉及红宝牌的问题,会影响计分。这是非常敏感、几乎所有人都会问的问题。
我们这里打麻将的只有我们四个,但我们不一定能凑到一致的时间来打麻将,所以三人麻将、二人麻将的对局也偶有发生。虽然正常来说一副牌里只有两个五筒、一个五万、一个五条是红宝牌,但这毕竟是我们在社团里玩玩的麻将,基底是日本麻将的规则,但魔改规则的也不是没有。我本想着是不是有那么个桌的规则里有红发的宝牌,所以有人把一个绿发涂成了红色,但大家都说没见过这牌,那应该就不是我们之中的人做的。
“还有一个发呢?红的绿的?”我问。
没人回答。
“这个二条,你吃不吃?”南家问我。
“不吃。”
“那你打。”
“哦……”
我摸了一张红中,我突然好奇有没有中被涂成了绿色。我打出那张中,不过没人碰杠。
“这副牌是谁的?被画成这样都没关系吗?”
一套日本麻将并不便宜,如果是私人物品的话,一定会被细心保养,一张绿色的牌被涂成了红色这种事,如果牌的主人知道了,一定会勃然大怒的。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来这里的时候,这副牌就已经在这里了。”西家是大四的学姐,是我们这里最早入社的,“不过这个红色的发,以前应该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这副麻将恐怕已经是所谓的无主物了,所以才会被人这样涂画。
我捡起那张被涂红的发,起身去了洗手间。
“喂,那是我的红宝牌,你要带它去哪里?”
我无视办公室里传出的声音,扑到了洗脸池前。我打开龙头,冲洗那枚被涂红的发。可惜这枚发的红色涂得非常深,光用水洗已经洗不掉了。
我凑近看那凹槽红色的涂色,虽然还红红的,但它多少洗掉了一点颜色,字色从红色变成了红中带绿。
“洗不掉。”我回到社团办公室,将麻将还给了南家,“你们上次……是什么时候打的麻将?”
“上次啊,是年前……吧,然后我就回家过年去了。”
“那不是上学期的事了吗?”
“然后社团也没其他活动了吧。”
“我也是,新年活动不是窗了吗?”
“唉,我们社什么时候能支棱起来?你看看隔壁,窗花对联,听说还摆摊给大家写福字和红包。”
“人家是古风社嘛,中国年搞点中国传统文化活动不是很正常吗?”
准确来说,古风社并不是隔壁,而是和我们共用一个办公室的仙女社团。虽然我们社团和她们风格迥异,但在人少、不配占有一个完整的办公室这点上,是一致的。
“我们就不能搞新年活动了吗?麻将不该是过年时候的传统活动吗?还是国粹。”
“但我们打的是日麻啊,国什么粹啊?”
“那不如去雀魂打段位咧。而且我们这里只有一副麻将啊,要搞活动的话,最多也只能坐四个人啊。隔壁的活动队伍都从社团楼排到教学楼了,他们还做了朋友圈和公众号。”
说着东家拿出手机找出了古风社新春活动的照片。
不愧是校内有名的仙女社团,照片里塞满了红色粉色的襦裙、马面裙,大红色的春联纸上是工整的对子,方形的红纸上写着各种字体的“福”字,还有漂亮小姐姐手持毛笔在书签硬纸上写下娟秀的吉祥话……
“啊,这个小姐姐是……李阳也在啊!”
李阳是我们社团稀有的男生,是不折不扣的中流砥柱,在需要苦力的场合,他是顶好的人选。而且他非常热心积极,不但会做我们的体力活,也会做隔壁古风社的体力活。
“等等!他手上的!”
“是发!”
啊,破案了。
在拿着漂亮书法书签的小姐姐边上,李阳举着一张发!
那张发上明显沾着印泥一样的红色涂料,连字的沟槽里都塞满了红色!
在他边上小姐姐拿着书签上,写着“恭喜发财”四个字,在书签的右下角,印着一个阴刻的“发”字。
“他把发当印章用啊!”
我咆哮道。
作者:舞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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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天使》
我们天使的生活非常简单,将生命组装后投放到人间,在生命消失后将可回收的部分回收再利用。
我们的生活简单,但简单不代表没有乐趣。
我们像抓阄一样从奖池里抓出生命的配件,我们的乐趣就是抓到健康、美丽、友爱、富裕、聪慧……给生命组装上,当然,我们也会抽到病弱、丑陋、孤独、贫穷、愚笨……但这都是命运,我们并不会因为抽到这些让生命更加艰难的配件而难受,我们只会给与祝福,希望那个生命能够得到一个圆满的旅程。
在奖池里,有一些配件是特别的,它们在十亿个配件里才会出现一次,不单是被组装上这些配件的生命将获得奇遇,就连我们这样的组装天使也会得到下凡到尘世的机会,成为奇遇的一环。
而我,因为抽中了那个名为“守护天使”的组件,被照亮天界彩云和圣光环绕,一下成为了名人。
我被天使长唤到了流水线的终点。那里有一扇发光的门,是生命降生到尘世的门。
天使长将我的手搭到了那个抽到了守护天使的生命上,嘱咐我要守护这个生命,无论用什么的方法,都要保护这个人直到他老死。
然后天使长指挥大家唱起了圣歌,在圣歌的祝福中,我被推入了那扇发光的门,和那个生命一起降临到了尘世。
天使和生命不一样,天使即使到了尘世,也不用从头开始。我仍可以使用天使的法术,可以隐身,也可以变成生命的样子混入生命之中。
我现在就扮作了一个叫医生的生命,在一个交通事故现场,协助那个名为母亲的用肚子包裹住了我要守护的生命的生命分娩,这是我要守护的生命的第一道坎。
“孩子和大人,恐怕只能保一个了。”我对我要守护的生命的父亲说,这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只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那父亲说了好几遍“先保大人”,他跪坐在那个流血到昏迷的母亲的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点都不在乎我要保护的生命。
我无言以对。我拥有人类的医学伦理知识,知道这种情况下医生应当优先保障母亲的生命安全,所以我必须在救护车到达前完成我的任务——我装作在急救的样子,用法术破开了母亲的肚子,让我要守护的生命安全降生。
我要守护的生命非常可怜。
以往我们组装生命,会随机抽选七八个部件给它装上,而这个生命,因为我摸到的第一个部件就是守护天使,所以它没有健硕的身体、美丽的外貌、聪明的头脑、富裕的家境、坚定的意志、真挚的感情……和生命一起降生的部件只有一个守护天使。
它除了我一无所有。
别的生命在降生时就被铺好了道路挂好了路灯,而它的未来一片漆黑。我作为它的守护天使,本可以为它铺路,可以为它挂灯,还可以为它指引方向、拆除障碍、阻挡危险……但我来到尘世的第一天,就给它添了不少麻烦。
它那场靠法力冲破母亲肚子的降生,让它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怪谈。它降生时没了母亲,父亲和周遭的生命把它当成怪物,不曾给予它爱。加上我一开始尝试用医学让它正常降生,浪费了不少时间,它的大脑因缺氧丧失了些智慧,面相也因此变得呆滞,它相当于被我手动挂上了怪异、可憎、愚钝、独身的部件。
好在,它并不是真的被挂上了部件,部件是不可逆的,但我可以改变它的未来。我化为一个成年的人类生命,将它带到了一个没人认识它的城镇,我亲自做它的监护人、老师、朋友,让它少受了很多歧视和欺凌。
其实我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因为我的任务只是让它老死,也就是避免死亡级别的伤害和灾祸,理论上我只要在它即将被杀时拉它一把,在它即将被饿死的时候给它食物就能完成任务,但一想到它遭遇的许多不幸是因为我,我还是得给它点补偿。
它在我的守护下长大了。因为我给了它充足的养料,它长得高高壮壮;因为我给了它无私的爱,它变得自信刚强;我在它发育的时候用法术给它做了整容手术,让它因为“长开”变得美丽;我还用法术变出了很多钱,它因此拥有了很多朋友……
它与我在一起的时间变短了,但没关系,它已经拥有了美丽、富裕、健壮、坚强的部件,即使和其他生命在一起也不会受到伤害,我的过错也补救了。接下去,只需要像以前那样隐身或变成鸟类之类的东西,为它清除威胁生命的障碍就可以了。
我帮它击退了拿着刀要砍死他的人类生命,我帮它击飞了差点将它撞死的车辆,我帮它击毁了所有瞄准它的枪口,因为它的敌人源源不断,我只能在清除了所有威胁它生死的生命后故技重施,将它带去了一个没人认识它的地方。
它觉得没必要,因为它相信我有能力保护它——其实它并不知道我是守护天使,它的原话是它知道有一股力量在助它为所欲为。
它没有为失去朋友产生悲伤或者愧疚这种可能导致自杀的感情,这很好,但新的问题让我更加头疼。
我们在新的城市重新生活。它结交了新的朋友,又开始像上一个城市那样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能又是我的问题,我要守护的生命不那么像生命了。生命本应有生存的本能,但这个生命变得乐于寻死,它不但不惧怕危险,安全的时候还会主动跑到高楼上,一次次向下跳。
我每次都用法术把它捞起来。没捞几次我就发现我错了,它还是一个生命,而且是一个精明的生命,它不是乐于寻死,而是乐于见到法术。它知道每次跳楼我都会把它捞起后,就在自己头上装了摄像头,它漫步在屋顶和高塔间,给手机另一头的生命展示平衡和法术,它因此赚了不少钱,我在无意之中又给它点亮了一盏手电筒,而它也用这盏手电筒照亮的财宝给我买了台手机做礼物。
我知道为什么有的生命明明没有法术,却会像守护天使一样竭尽所能地守护另一个生命了。
收到手机的那一刻,我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生命,参与进了生命的循环,二十年来的守护不再是流水线上的机械工作,而是我的耕耘,可以结出幸福果实的耕耘。
我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家人一样,以一个生命的身份陪伴起了我的生命。我仍是它的守护天使,还是它的家人、朋友、爱人……
它教我使用手机,教我注册直播网站,作为全知全能的天使,这些知识我都完美地掌握着,但我仍装成懵懂无知的样子,在它手把手的教导下一步步注册好网站,在它的频道上点了“关注”。
它说我是它的第一百万个粉丝,虽然我知道我不是,但还是装成了我就是的样子给予了赞美。
我成了它的合作伙伴。白天我和它一起出门直播,晚上我们一起挑选精彩的片段做成切片上传,供其他生命随时观赏。我每天都会在直播网站上搜索它的名字。它点击量高的视频都是坠楼后被我捞起的视频,它在视频上写了“我有我的守护神”,我区区一个组装生命的天使,一下子变成了神。
很快,它的名字变成了城市极限运动的代名词,直播网站上搜它的名字不但会搜出它的名字,还会搜出很多名字很像它的人。这些人也学它的样子在高楼间行走,但都没有它那样放得开,毕竟它有守护天使,可以迈最大的步子跳最远的楼。
但很快,这样的日子结束了,因为有一天一个模仿者的播放量超过了它。
我点开那个模仿者的视频,那个模仿者没有守护天使,却也迈出了它一样大的步子,它在屋顶的边缘打滑,从二十楼的屋顶摔到了地面。它当然死了,它的死引发了轩然大波,它的视频一下子冲到了人气榜榜首,冲进了社会新闻,它模仿的对象也被波及了。
我们经营的百万粉丝频道被永久封禁了,不止如此,我们家还被警察找上了门。
它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通缉犯,在知道警察上门的那一瞬,熟练地从窗口跳了下去。我用法术让它平稳落地,然后变成了一个出租车司机,将它拉进了我的车里。
它非常兴奋,在车里大呼小叫,用双臂环抱住我,在我的脸上亲吻。
我们又回到了被人追杀的时候,但不同的是这次我不再是个漂浮在空中施法的守护天使,而是一个置身事内的共犯生命。我用法术把我的车变成了一艘火箭,用它身体可以承受的最高速度,在道路间穿梭;我用法术把我的车头变得坚硬无比,顶着枪林弹雨撞飞了一排排路障;我用法术修补好我们被地刺扎破的轮胎,让它不但可以在路上奔跑,还可以在水上冲浪;我们冲上铁轨,穿过迎面而来的列车,我理解了为什么生命会在地球饶太阳公转一周的时候为鞭炮的爆炸声欢呼雀跃。
我懊悔不已。我抽中了十亿分之一的概率成为了守护天使,却在我要守护的生命身边虚度了二十年的光阴。人类生命的寿命不过百年,我却白白浪费了五分之一。我不能改变守护天使在守护的生命死亡后就要回到天上的规则,只能珍惜剩下的时间。
我让汽车起飞,像飞机一样在天空中飞行,我看着在副驾上沉沉睡去的生命,意识到我正与它同生共死。
我拿出手机,用法术给它连上了网。我们的频道虽然被封禁了,但每个频道都在讲我们的事。抛至半空翻转四百五十度的汽车、墙洞连成一条隧道摇摇欲裂的高楼、桥墩碎出钢筋水泥断裂倒塌的大桥、与我们对撞最后被轰成一段段铁皮的列车……相比而言,被击飞碾压的生命都都不够看了,只有特别靠近可以看到头部或伤口的特写,才能挤进大场面的信息流中。
一架真正的飞机撞上了我们的汽车,它当然撞不过我们,轰然坠地了。我守护的生命被这冲击震醒,它见我在看视频,便凑过来和我一起看。
我们一连看了三个小时——毕竟网上的视频是无限的——我们白天的杰作后,是刚刚发生的空难,期间同样的空难发生了七八起,我们似乎已经飞出了它降生的国家,现在播放的视频是一个外国人用另一种语言强烈谴责恐怖空袭的新闻发布会。
“不要脸。”我要守护的生命骂了一句,开门跳下了车。
我连忙用法术击碎了它正下方的玻璃大楼,让它安全平稳地落了地。我跟着它到了地面,空中的汽车失去驾驶和动力,像流星一样划过天际。
它抢了另一辆车,坐进了正驾,我跟着坐了进去。
它打开车载导航,我用导航的系统语言输入了它报出的地址。
这是举行刚才那个新闻发布会的地方。
“你要干什么?”我问。
“保家卫国!”它坚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