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坠花
不好意思,我来搞事了。
【以下部分内容可能因猎奇引起些微不适,请谨慎观看。】
君明尚哲。钟冥和林枫高二时期的体育老师。一位还算温和,生气的时候一脸肾亏的体育老师。
他死了。
当然死亡在这个学校里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他们每天都见到有人死亡。上次有个学生在林枫打头拐弯的时候直接被一个天使一棒子打死在了林枫面前,血溅了他一脸,以一向以淡然自诩的林枫都吓到失语了整整半个小时。钟冥虽然没看到第一现场,但是他眼睁睁地目睹了那位学生缓缓倒下的过程——
他妈的,他认真的,他都不知道看到这种事情真的会在眼前形成慢动作的。
这都不是重点。像死在讲台上的校长、为投票而莫名坠楼而亡的洛一、被活活烧死在了寝室里的桓尧,君明尚哲的死亡和这些并无差别。诡异而富有戏剧性。
但是重点是,他死亡的身份。
既不是某男,也不是体育老师,更不是君明尚哲。
而是——
大天使,乌利尔。
自从这个他妈的该死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全部人士都知道了这学校里有他妈的七个大天使,有着胡扯淡一般的神赋予的能力在这里杀人。而他们的君明老师就是其中之一。甚至他就是杀死桓尧的元凶。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创世纪9:6)”钟冥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死亡是应得的业果。”
“虽然我这么说。”他笑了,红瞳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还有一句话你们听过没?”
“——”
苏麟无话可说。
钟冥在桓尧死去的寝室只说了几句话,但是世界的真相正在铺张开来。世界的恶意用它八只爪子抓住整个学校,他们看见的太阳只是心中的幻想白昼。
“我有一个计划。”钟冥说。
“在丧尸片里说这句话的不是主角就是死了。”林枫说,“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我这个性格永远当不了主角。”钟冥甚至仔细思考了一下,冲林枫认真地分析。
“哼。原来你知道啊?”林枫摆出一副小小的吃惊的表情,“那就闭上你的嘴,然后把你的计划从脑子里扔出去。”
“我要死了。”钟冥说。
“你他妈才不会死呢。”林枫皱眉毛,他正试图去翻找这个化学实验室里还有什么东西能用,除了被人用过的苛性碱——好吧,他们只能排除大天使是碱性攻击之一了,再排除掉镜清逸说要配——好吧,不知道怎么着这个实验室的酸全部消失,所以镜清逸没能配成燃烧弹。所以能用的东西寥寥无几。他们又不能指望自己用分解出来的氨气把僵尸熏走——虽然让他们这么做他们也乐于实验,可是这个方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愚蠢的事等他们有了防毒面具再说,而且他们也没有胺化物,“你能死于什么?”
“我不知道——”钟冥拖长了声音,“弟弟的冷漠和苛刻对待?我的心都要碎了。”
“得了,你压根就没有心。”林枫翻了个白眼。
“你们听说过一个东西吗。”苏麟忍不住说话,“我觉得用这个形容现在的状态再适合不过了。”
“什么?”林枫相当不走心地问道,他在橱子里翻到了一个瓶子上写了氰,他觉得是时候举报他们的化学老师镜清逸了,购置这种剧毒气体林枫不知道这位老师抱的是什么心理——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老师买的——而且意外地可能对现在这种情况还挺好用的,虽然对僵尸可能屁用没有,就算有用,这点也顶多弄死两个,但是如果不是对僵尸而是对大天使可以说是相当有优势了,无论对方是什么能力,除非是抗毒性,一口闷掉一瓶氰还是肯定要挂逼的——当然,这瓶子是空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德国骨科。”苏麟耸了耸肩,“哦,你们算中国骨科。你们知道在学校里有人说你们闲话吗?”
林枫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满脸都写着别告诉我这是真的求你了。而钟冥只是挑了挑右边眉毛,好像没搞懂苏麟在说什么。
“什么是德国骨科?”钟冥一看两个人都没有向他解释一下的意思,觉得可能还是自己发问会比较快,所以他确确实实问了。
这回轮到苏麟觉得钟冥在开玩笑了。
“你不知道什么是——”苏麟翻了个白眼,“好吧。我终于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我们不是骨科。”林枫有些无力地辩解道,“我们只是两个社交恐惧症而已。”
“得了,我还压了十块钱是钟冥学长在上呢。”苏麟不以为意,“如果你们真的不是,你能和外界声明你是下面那个吗?这样对我比较有利。”
“学校里还有个赌盘?!”林枫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什——为什——你们什么毛病啊?!”
钟冥在旁边围观许久,他们说的话却半句没听懂,于是走到实验台旁边去拿了个防风镜,自己开始拿里面东西进行乱七八糟的实验。
“没玩过。过程中可能出现爆炸,请离我保持二十米的距离。”钟冥淡然地说,然而那两个人好像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
“太夸张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林枫觉得自己欲语泪先流,“我先去上个厕所冷静一下。”
就在林枫踏出教室的那一刻,苏麟冷下脸来,坐到钟冥前面的位置,反过头来看他。
“防风镜。”钟冥知道对方有话说,但是完全不好奇,只是淡然地递上另一副防风镜上去。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苏麟和林枫相处多了,对于钟冥的GEEK行为都懒得吐槽,接过防风镜就戴了起来。
“骗你我没有好处啊。”钟冥面无表情地把胶头滴管捏碎了扔到脚边。
“其实我对你的计划还挺有兴趣的。”苏麟也没有追问下去,“你想做什么?让我也来掺一脚吧?”
「外人杀我同胞者,共诛之。」
就在钟冥想要说话的时候,校内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什么?”钟冥一脸淡然,“这种爱国片里才会出现的台词怎么回事,有人亮剑看多了吗?”
“怎么听都是大天使才会广播的吧?!”苏麟对于钟冥毫无意义的吐槽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说,不去看看吗?万一抓到了大天使呢?可以把林枫学长找到的氰对着他嘴塞进去吗?”
“得了,首先那瓶子是空的,里面屁都没有,其次全世界都在往那边跑了,为什么我们非得过去和赶集一样,有人去了肯定能见到大天使,有人见到了不是死就是会有流言说大天使是谁。”钟冥说,“既然如此那么跟流言跟票就好了。”
“你还真相信别人啊。”苏麟托着下巴,眼睛反射着实验台上的灯,闪烁着没有意义的光芒。
“勉强是吧。”钟冥说。
“至于那个计划——”
“你们听到刚刚的广播了吗?”林枫推开了教室门,喘着气儿进来了,“我去广播室看了眼,一个人都没看到。”
“你居然去了广播——你他妈什么毛病啊?!!”钟冥气到炸裂,几乎是要把手上装着碳酸氢钠的烧瓶扔到地上,但是这种做法伤不了敌还自损八百,所以钟冥只能作罢,“万一遇到他妈的大天使怎么办!?!你他妈死了谁给你收尸?!我怎么和你妈交代?!你有没有考虑过老子的心情?!你只是出去清空一下他妈的膀胱我不是让你去清空你的HP条!!”
“哈?!你发什么火?!我又他妈的不是智障?!!隐藏自己我不知道吗?”林枫回来突然面对暴怒的钟冥一脸懵逼,气打不过一处来,也开始发火,“还有我没有求你要和我妈交代好吗?!要死我他妈也是自己找死的!你根本没有屁点责任!!”
“老子是你哥你个混账小子!!!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是在同一年级但是我留级了一年天才!我比你大一岁!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哥!”
“以防你忘了!!你他妈根本不是我哥!!!”林枫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不过我们都是林疏远的儿子而已!!!而我根本不想要他这个爹!!你还有一半血是他妈的钟笙挽的!!”
“……好够了,到此为止。”苏麟看戏看够了,站起来阻止两个人继续吵,“在你们说出后悔的话的之前打住吧——虽然我觉得你们说的话肯定已经让你们后悔了。”
“……”两者同时沉默。
“钟冥学长,你的计划呢?我觉得现在是一个极好的讨论时间。”苏麟微笑着做出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贩卖机,我要找■■。”
“诶???■■吗??……现、现在吗?!Σ(ŎдŎ|||)ノノ”
“现在。要买个东西意思一下吗?”
“要!!!!!!”
“给我一张■■■■?”
“不好意思~这周■■■■下架了,只有■■■■啦⁄(⁄ ⁄•⁄ω⁄•⁄ ⁄)⁄,你要吗?”
“要,随便啦,快买完让我见■■。”
“好的……请稍等,我去通报一下。确认一下,您是■■先生没错吧?”
“对。”
他把东西收了起来,大概等了二十分钟左右。
“……■■同学?你居然还活着啊?”
“我没死让你这么失望吗,弟控?”
“有点。有什么事直说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来跟我叙旧的。”(看了一眼表)“最好快点,我的时间有限。”
“我来和你道别的。”
“哦?你■■■了?”
“是啊。这个■■,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嘛,算是吧,你喜欢吗?——我猜一点都不喜欢吧?”
对方托下巴笑。
“是很有趣的体验,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么——这是你想要的世界吗?”
“噢?……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对方摆手,“不过说的也是,对你们来说……这个世界就是全部了吧。真可怜。”
“是啊,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我们能拥有的全部了。我不会问你为什么,也不会问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的问法,好像你很想■■■■似的?”对方挑挑眉毛,“可是,你可是都打算■■了诶。你难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把这个当作我收到了一个‘不’好了。”
“先入为主从来都不是好习惯哦,■■■。……虽然这会儿说这些也没用了。言归正传,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你在计划着什么吧?”对方稍微靠近屏幕,“■■?”
“如果你叫我■■你应该能理解吧?”他笑,“我可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一切都只是为了他的世界啊。”
“很感人,我相当期待。”对方似乎有点嘲笑的表情,“不过,我可不保证他能■■■■■■。毕竟目前而言他的表现,一点都称不上优秀呢。”
“没关系的。”男人温柔地笑了起来,“不要太小瞧人类了。■■■。”
“你果然很有意思~”对方好像听到什么很搞笑的事情,笑得很开心,“那么,人类,你还想跟我做什么交易?该不会只是单纯的■■吧,那样我会觉得你爱上我了哦。”
“……是单纯的道别。Darling。”他换上了别的笑容,“不过过会儿■■■可能来见你——麻烦你见他一面吧。”
“……你还真是麻烦。”对方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接着伸了个懒腰。
“那么,我走了,祝你■■■■愉快。”
“我不是在■■■■,是■■■■。”对方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举起一只手,“再见。”他说,“■■同学。”
“你为什么要……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为什么……”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他说,“有些罪没人替它自己偿还,是会有天启降临的。”
“……对不起。”
“我也……对不起。”
“我没听明白。”苏麟说,“我们现在要去哪?”
“……你知道三楼有个废弃教室吗?”钟冥说,“好像就在你们教室那层楼。”
“啊,就在一班旁边。知道,怎么,你难道想说它是被诅咒的,所以其学生和老师接连死去吗?”苏麟嘲笑。
“和诅咒无关,我是无——不,算了,不重要,没事。”钟冥挥挥手切了一声,“反正我是觉得它太过可疑了,无缘无故多出来的空教室,在教学楼上,无论怎么说都解释不通,特别是在这种不正常的情况下——”
“……咦?”林枫轻轻质疑出声。
钟冥刚准备转头去看他,一阵黑暗却侵袭了他。
他很想抬头看着天空,他很想。但他看不到升起的孤月,只看见黑暗与残留的黄沙。濒死的夕红洗净他的世界。
我们逐渐忘记伤疤,我们自以为是地认为一切伤痕都会痊愈地没有痕迹。而不记得手臂可能碎裂断掉,不记得喉咙可能就此失声,不记得刺穿双眼后带来的就是无边的黑暗,不记得鼓膜破碎后永恒的无声。而这就是我们的愚蠢。
我们看到别人的死亡。却忘记了自己也会死。
“可恶,就差一点……”他呢喃,“就差一点……”
钟冥醒来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他的双手被分开狠狠捆在两根交叉的树枝上,腿也被缠在了上面,但是支撑他的重量的并不是这两根脆弱的树枝,而是黑板,他以一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姿态,被钉在了黑板上。他试图去挣扎一下,但他挣脱不开,是死结。
他努力观察了一下四周。积灰许久却是个教室。虽然他脑袋还奇痛无比,导致他视神经不太灵敏看不清楚具体的,这肯·定·就·是他本来想要来的废弃教室。
“糟了!”他第一反应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昏了好久才醒过来,敲晕他绑他的人肯定早就跑没影了,既然要敲晕这么干那说明应该不是大天使……按照君明老师的能力来看,大天使杀人远用不着这么麻烦。但是林枫和苏麟不在这,这往往意味着他们可能也被绑住了在哪个地方和他一样被钉在墙上。
“……不是火刑吗。”他看了看自己的脚下,没有柴堆,看来虽然把他绑成这个样子却没有学习基督受难的样子,如果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他也许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
大错特错。
天使在这里面。
当然如果是普通情况下,这些天使钟冥可以一个人吊打十个。但是他现在被绑在伪劣十字架钉在黑板上,这个教室里能被攻击的人只有他一个——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里面的天使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他根本不可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是吗是吗。”钟冥坦然地笑了,“未免太粗暴了吧?上来就上牙?”
“给我一场战斗——”
一个天使撕下他的手腕上的肉。
“再给我一次失败——”
他哈哈大笑,天使啃噬他的手臂、小腿、面颊和胸膛,他的血顺着枝丫流下,在地上形成湖泊。
“然后我就咽下失败的苦果。”
他的手指已经没有肉残留在上面了,他看见自己的森森白骨,仿佛看见了他的一切。
“那美好的仗我已打完了,该行的路我行尽了,该守的道我守住了。”
他的心脏不断鼓动,他甚至已经能见到那红色的小动物在他的胸腔内起舞。
“——从此以后,自有正义的王冠为我加冕。”
Fin。
第一日·来自天国的赠礼
(后启示录第一日打卡修改版,共8513字)
0.
鸦雀无声。
随后,爆发出来的是悲鸣。
像平静的海面上倏然卷起一束浪花,主席台周围发出一声因惊惧而变得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人们的负面情绪被瞬间唤醒,像海啸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仍站在原地的旁观者的耳膜。
人头攒动。
不知究竟看见了什么,这庞大的集体开始无规则地向后扩张——仿佛饥寒交迫的难民大规模迁移,以人类为祭品诞生的恐慌被撒旦引领着走向高潮。即便没有直接目击到那件事——那估计可以称得上是惨剧的恐慌来源,黑镜前方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后退,眼睁睁看着人群向自己迫近而束手无策。
「出什么事了?」
「前面怎么这么吵?」
「怎么啦怎么啦?」
「别往后挤啊!」
「不要靠过来……」
「有人踩到了我的脚!」
「校长呢?」
「校长怎么不说话了?」
「烦死了。」
「喂……那是……」
窃窃私语。高声谈论。宣告末日。
与方才烦闷的场面相比,此刻的风景则更为壮观。
人们习惯性地张开嘴,用调笑的氛围去粉饰当下的处境,习惯性地面带笑容,像一生都只可能在和平里缓缓老去的普通人,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是最安全的、最无趣的、最不该遇上异常的「大部分人」,然后,被尖锐的现实无情地打破。
和平不过是谎言与假象的伪装,只能满足一时安逸的奢望,难以支撑破碎的未来。逃避伤害的最终,还是要回归现实的。
「真是的……你们这群蠢货快给我逃啊——!」
比悲鸣更加有力的话语,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无用的骚乱。
人们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他们所不能想象到的异常状况出现了。
而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现在所只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逃,逃得远远的,逃到那异常无法触手可及的地方,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否涉及到谁的生命,都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参与其中,绝对不能让自己受到伤害……
「救、救救我……」
「我不想死……」
「有谁能……拉我一把……啊……」
远方传来的啼哭如夜莺在耳边细细鸣啭般动听,引诱着他迈开脚步。朝着他所期望的、绝美的异常,朝着他内心深处肮脏不堪的欲望,朝着海啸的中心,风暴的起源,那个神秘的、不可预测的突发事件,黑镜逆着人群的方向。
先是慢步,速度一点一点加快,渐渐发展成了奔跑,拼命地奔跑。他撞开眼前碍事的学生,踩过摔倒在地的学生的后背,他知道异常在呼唤着他,呼唤着人群外那位一直都不被理解的奇才,呼唤着早已厌倦尘世沉寂许久的好奇心与探究学术的热情。尽管这无谋的举动可能导致自己死无葬身之地,飞蛾也会义无反顾地扑向火苗,感受短暂的生命里最后的温暖。
他至今为止所曾追求过的,无非只是一些可怜兮兮的新鲜感。
可是要是连追求新鲜感的心都失去了,作为行尸走肉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能够亲眼见证异常,如果能够亲自破除异常的话——
就算我死了,被火焰焚烧,连一具完整的遗体都不剩,那也无所谓啊。
1.
眼前这副光景可谓是凄惨之至了。起码对于遵守纪律好好学习的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人发自心底地去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他们敬爱又令人作呕的校长,竟然被凭空出现的苹果树车裂了。满地的器官组织以及挂在树枝上晃晃悠悠的半拉脑袋,简直就像是真实的全息投影,就连好莱坞的电影特效都不敢与之媲美。
啊啊,在今天就已经提前毕业了的,H省S市第七中学秃顶的中年男士,用自己的肉体献上了他教学生涯最后的镇魂曲。
站在离校长最近位置的学生们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贫瘠的脑容量便被血肉模糊的尸体紧紧占据,不留下哪怕一丝思考的缝隙。这超乎想象的精神冲击仅仅停留了那么一瞬,开学典礼又上演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戏码——原本软软蠕蠕趴在地上的尸块迅速凝聚,呈现出主人残缺不全的生前模样,向着观众席飞扑而来。
黑镜的脚步就停在这里,停在这场行着伊甸之名的闹剧的中央。
他看见,飞溅的血液在空中跳起华尔兹,染黑了四处飞舞的蝴蝶的双翅。
他看见,殷实的肉块在陆上以蛇形旋转,给面目狰狞的同类们播撒福音。
他看见,苹果树上结出了鲜红的果子,伴着风儿轻轻荡起秋千,如女人的唇瓣娇艳欲滴。
他看见,自己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凭借他人的惨剧而感到兴奋的丑陋的求知欲沿着眼角流淌。
他哭了。
至今为止从未体验过的异常。
至今为止从未拥有过的感动。
至今为止从未展现过的渴望。
心脏在欢呼,太阳穴在歌唱,他为着能够成为谁的救世主而跪倒在地,满心却都是对黑幕的感激与亵渎——他要挑战这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谜题,化解这团迷雾,他要知道驱使着他的动力的真身。于是他捡起脚边裂开一条缝的圆形玳瑁眼镜,那是校长所留给学生的第一份礼物。
拿来作为纪念吧!纪念新的挑战的诞生!
他将眼镜放入口袋。
2.
骚乱过后是天国般的平静。
撤回医务室后发现医务室在新学期换了锁,黑镜只得在门口稍作休整一段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等到有所冷静后,他估摸着异变持续的时间与学生撤离的时间,靠着墙上的钟的指示又回到现场。
主席台的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不论是活物,还是死物。
只有那棵不速之客的树根,牢牢地抓在主席台水泥地的边缘,像是为了固定同时向上与向下生长过似的。
“那么,是时候开展调查了。”
黑镜戴上医用手套和防感染口罩,小心谨慎地接近苹果树的位置。
【苹果树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显得非常普通】,即便是在精通生物学的黑镜眼皮底下也表现得十分优异,看不出异常存在的痕迹。他摘下树上的苹果,和自己身上带着的新鲜苹果进行对比,【同样都是红富士品种,不过前者要比后者的颜色淡一些】。把两个苹果都切开来看,也没有特别之处。
校长那件崭新的名贵外套就挂在另一侧的树枝上,【内侧的血远多于外侧】,被插穿的洞里有树枝延伸出来。
【尸体的脖子插在树枝上,断口处不规整,有撕裂的痕迹】,苹果树为了扩张自己的生存空间,把尸体的面部糟蹋得十分猎奇,不管是眼球、鼻孔还是耳蜗,都有树枝在里头安家。虽然医生对病人的惨状有所抗性,不过在近距离地上那滩黏黏糊糊的人体器官后,黑镜还是隐约产生了些许呕吐的感觉。根据观察结果来看,【胃的破坏是最严重的,其他器官越靠近胃部破损越严重,尤其是靠近胃部表皮比较大的尸块,都呈现着被撕裂的状态】。
毫无疑问,这棵苹果树是在校长的胃部突然加速生长才导致了校长的死亡,而不是突然出现在校长体内,否则不会造成撕裂分布不均匀的现象。这样看来,校长可能是误服了苹果树的种子,而某个黑幕使树种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生长发育了——考虑到校长死后发生的异常,姑且这么假设也不为过。
如果存在着特异功能,说不定这颗树种还是被隔空传送来的?
黑镜暂且将关于特异功能的想法放在一边,拿起嘉宾席上校长的水杯观察。
杯子里的水是【蜂蜜柚子茶,喝了小半杯,边缘整齐,盖子干净,没有下毒痕迹】。
树种的密度要比水的密度高,所以一般会沉在水杯底部,既然他只饮用了小半杯水,不应该把树种喝进体内才是。
照目前状况来看,要推理出真相还有一定的难度。黑镜决定先去周遭的建筑逛逛,看看会不会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以防万一,他把一小节苹果树枝折断,放进矿泉水瓶里备用。
“如果可以去生物实验室化验成分的话,顺便也把尸体的一部分带走吧?”
黑镜自言自语着,选取了还算完整的一小部分内脏切下,装进另一个矿泉水瓶。
3.
离主席台最近的地方是【主席台边的广播室】。
校长就是在用话筒做演讲的时候突发死去的。
一直称呼发生异变的学生们为“异常”也不太方便,毕竟“异常”代指的范围太过于广泛,不小心弄混可不怎么有趣。想到修学旅行所去过的那间神社,神秘的售货机AI与顶着大天使名号的蛇像们戏称其为伊甸,又【在开学典礼上见到了巨大的苹果树】——就好像这所学校是上帝舍弃的伊甸园一样,黑镜决定把这些在伊甸园里的学生称作是“天使”。
广播室的门没有上锁,也没有见到活着的学生——似乎躲进广播室的学生也被“天使”们发现了,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真是不知道怎么动脑的蠢货,待在原地能活下去不过是一种侥幸式的心理安慰,存活几率最大的永远是那些懂得在危急状况随机应变的聪明人,躲在某处一动不动只会加速自己被发现的时间罢了。黑镜对此没有任何怜悯,专心打量起广播室的构造。
除了一些广播设备以外,里面只有一台台式电脑看起来有用,黑镜打开机箱,发现它仍能正常运转,在漫长的假期过后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按下显示屏的按钮,倒是被页面上明晃晃的win7开机提示泼了盆凉水,【这台电脑设有密码,密码提示是一个符号】。
【它的数学意义是无穷大,象征意义是无限】。
黑镜没有解开密码的头绪,在随便输了几个单词无果后,就放弃了解密。
尽管已经在这所学校任教了数年,作为一名只在医务室里沉浸自我世界做研究的校医,要去调查学校里都有些什么可疑的地方还是很困难的。顶多只能做到看标牌不会在楼与楼之间迷路的程度。所以为了寻找生物实验室的所在,黑镜不得不踏上教学楼的阶梯,开始了他上达一个小时的迷路式探索。
但仿佛是命运所指引他去解密一样,就在他漫无目的地在教学楼里寻找生物实验室的时候,他在【大礼堂的舞台幕布后头又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广播室】,这次的【密码提示是0010101】。
……真是败给这个恶趣味的黑幕了,难不成是在玩什么密室逃脱游戏吗?
如果是二进制写法的话,应该还缺一位数字才是。
浪费大量时间去探索的结果只有两台鸡肋式的电脑,黑镜的热情却并没有因此消减几分。或许在这两台电脑里有着破解真相的重要情报——但是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校长的死实在过于不寻常,【空气墙的存在】也属于异常范畴,只是单纯地把这个学校用来培育丧尸病毒的话也没必要隔离学生。大概能够活着离开的话,七中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就要变成八大不可思议了吧。
教学楼里并没有生物实验室。
黑镜决定再回到主席台去看看。
4.
——“自从那个男生跳楼以后,每次学校把天台的门锁上,锁链都会自己掉下来。”
不开放的教室,上不去的五楼,不出水的龙头,大堂里的古董钟,吊灯掉下来的大礼堂,没有门的女厕所,以及。
七中七大强行不可思议之一,从不上锁的天台。
这个怪谈的发生地点就在黑镜的脚下。
在离开教学楼之前,黑镜想在天台上面吹吹风,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顺便观察一下这个学校的环境。
天台上早就已经伫立着一位学生了。
黑镜正准备上前询问情况的刹那,她转过身,露出尖锐的獠牙,对黑镜阴测测地笑着。随后,猛地扑了过来。
毫无疑问,是天使。
黑镜赶紧抽出一张随身携带的海报,卷成球塞进她张开的血盆大口,脚尖点地向身侧一闪,摸索着别在身后的不锈钢球棒。天使嚼了嚼海报似乎发现并不是特别美味,嫌恶地吐到地上,继续朝她瞄准的猎物发起袭击。她的容貌不说惊艳动人,但也算是秀丽精致,晶莹剔透的皮肤透显出女子高中生的风华正茂,就算无神耷拉着的满是眼黑的瞳也别有番诡异的风情,但是黑镜不在意这些。
黑镜不在意这些。
他高举起散发出金属光泽的坚硬的球棒,朝天使姣好的脸庞重重挥下,将她打晕在地后双膝跪在她的双臂上压制她的行动,反手握住球棒,用力地碾压她的下半边脸。一下、两下、三下、不知多少下,直到再也辨认不出她清秀的脸,颧骨变形,血肉横飞,牙齿深深嵌入她的鼻腔,挣扎的动作渐渐平息,球棒的前端满是暗红色的血迹,黑镜才停下反复碾压的行为,从这可怜人身上起来,警戒着她随时诈尸的可能性。
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彻底地告别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灵魂获得了解放。
他这才将球棒丢到一边,上前割断她外露的各种神经组织。
她的身边散落着一本牛皮笔记本,画满了某位男同学的速写,有低头沉思的,有眺望远方的,有闭上双眼幸福的样子的,虽然都画得很一般,却能从中感受到一股以爱为名的执念,这执念促使着她即便死后变成天使还保留着回到天台去画他的习惯。
黑镜把本子收了起来,站在刚刚她站着的地方往下看。像所有站在天台上看下方的人们一样,他也产生了跳下去的冲动。
他看见了楼底的花坛,上面用红绿两种颜色装饰出“SE7EN”的字样,像是内部被挖空的圆。他又想起在开学以前,这里的花坛似乎还种植着月季,然而现在只剩下冬青顽强地活着。
有形之物终将毁坏,不论生前多么光鲜亮丽,一旦失去他人的供养,也就只会落得个残枝败叶的下场吧。
于是黑镜喝了口水,往花坛慢悠悠地走去。
5.
亲眼确认了内围月季的死亡后,黑镜采集了一小块花坛的土观察,【不管是外围还是内围都很干燥,像是很久没有浇过水】。月季是由于缺水枯萎而死的,冬青不怕旱,所以依然坚挺。
黑镜想到了什么。
他又到球场的草坪上观察,【那里的土新鲜又湿润】,如果这整整一个假期没有下过雨也没人负责浇水维护生态环境的话,那么【草坪和花坛的土应该一样干燥,但事实上只有花坛的土是干燥的】。
有人浇过水的话,不可能只浇过草坪的水,花坛作为学校的风景线,应当优先于草坪才是。
看来,【花坛的水分离奇消失】的原因,跟【苹果树迅速生长】有一定关联性是很有可能的。
黑镜把刚才苹果树上摘来的苹果的核埋进花坛的土里。
6.
那棵苹果树突然间折断了。
就在一小时前他伸手触摸它的树皮的时候,还能够感受到生命的温度,这棵苹果树还处于生长期,正常的、缓慢的生长期。但是现在,那不惜带走一个人生命的坚强意志不知被谁狠狠扼杀掉了。
校长水杯里的蜂蜜柚子茶也无影无踪,似乎也被谁倒在了桌上,桌布湿成一片。
真是搞笑。
有比这个还要搞笑的事情吗?
只是离开了一小时不到,来自于某人的恶意就将情报来源毫不留情地摧毁了。
什么也不剩了。
没有调查的必要。
没有在意的价值。
一棵倒在地上的苹果树和一堆氧化变黑的肉块。
夺去生命,得到生命,而又被夺去生命。
很有意思。
非常有意思。
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这棵树弄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用来讽刺批判某种社会现象吗?
只是用来挑战罪魁祸首的权威吗?
还是用来毁灭某种不得不毁灭的证据?
黑镜看着被再次压扁的校长的头颅窃窃发笑。
“哟。”
身后传来略显稚嫩的高中生的声音。
“有什么发现吗?”
7.
——“来自广播室的通知,来自广播室的通知……”
出演角色:S-单文。B-黑镜。
S:“话说,你知道主席台的广播是怎么回事吗?”
B:“啊啊,刚才那个?大概是某个得意洋洋的黑幕放的吧。”
S:“黑幕吗,但是有什么必要呢?”
S:“做出那么大的声势来恐吓所有人,然后又让大家冷静?”
B:“谁知道呢?”
S:“这样啊。”
S:“请问你是?看衣着应该是校医吧。”
B:“校医。”
S:“好的。”
S:“这个,一直黑屏。”
B:“所以呢?”
S:“校长的。”
S:“你有办法开吗?”
B:“没有。”
S:“这样。”
S:“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B:“刚才遇到一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学生,杀了他。”
S:“不正常?”
B:“想咬我。”
S:“……”
S:“那是什么?”
B:“一个痴汉的爱恨情仇。”
B:“作为交换,校长的手机给我看看?”
S:“不能给,但是你可以看。”
S:“我有包,你要一个吗?”
S:“看你拿那么多东西怪累的。”
B:“你觉得你的包塞得下我的东西吗?”
S:“可以装床上用品的大袋子,我觉得只大不小。”
S:“我已经拆过手机了。”
B:“你并没有什么发现。”
S:“里面一切正常,而且这是iPhone,所以没法单独把内存卡取出。”
8.
“那些家伙……就是你说的,不正常的学生?”
食堂一楼内徘徊着许多天使,目测大约有四十个左右。
“看起来像。”
“对了……【微机楼的电脑全部被刷机了,不能联网】,现在只能玩扫雷或者蜘蛛纸牌。”
9.
DINODON的小卖部。
如单文所说,微机楼的电脑无法联网,在探索过程中,黑镜发现艺术楼以及各种多功能教室的电脑也无法联网,包括他们的私人物品手机,也和外界失去了联系。但有一点奇怪的是,学校自助小卖部AI,名为DINODON的超智能存在,却还是运行中的状态。
看来即使切断了与外界的网络通讯,DINODON却还能坚守自己的岗位售卖物品。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老旧的滚动显示屏与上方模糊的人脸相映成趣,跟棠花售货机比起来,这位人工智能更加外向积极,热情地接待着前来的顾客。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接待与贩卖两件需要考虑的事情,跟现在学校里引爆的生化危机格格不入。
“我想问个问题,”黑镜无视了DINODON的热情,“你知道0010101的意思吗?”
“诶Σ(゚∀゚ノ)ノ”DINODON的表情停滞了一下,接着急切地问道,“你从哪里看到这个的!”
“我捡到一张纸,上面写着去找0010101。”
“这样啊……”DINODON低头沉思了一会,“asc2表里似乎没有这个字呢……很抱歉我也不清楚( ‘-ω)”
“看起来……你知道一些关于0010101的事情?”
黑镜一边抱持着疑心一边提问,他不能完全相信面前这个AI,它本就是七中还正常的时候唯一不正常的存在。
“咦,你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DINODON又好奇起来。
“你的第一反应不是问我这是什么,而是问我在哪里看见它。”
“因为好奇嘛,你知道的,身为计算机从业人员,我对这种看起来就很二进制的东西很敏感的~”
“那么……你会破解密码吗?”
“什么样子的密码呢?”
DINODON歪过头观察售货机前的两个人,单文坐在一旁的地上,靠着墙壁环抱双臂,时不时朝这里投来目光。
“计算机方面的。不过,你真的能破解?”
“不能保证,可以试试看啦( ‘-ὼ )话说如果我帮你忙,有什么好处吗~”
“你希望得到什么好处?话说,现在校内网络通讯都已经被切断了,只有你还能运作?”
“我不是靠网络出现在这里的啦~我只是看着你们而已。”
“除了这台售货机,你没办法连接上任何校内的设备?”
“其实是可以的……不过我,现在不能动呢,不好意思哦。”DINODON停顿了一会,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迷茫,只有一张电子数据组成的虚假笑脸排列在显示屏上,“你能给得了什么好处呢(´▽`ʃƪ)”
“谁知道呢,或许我有你想要的,或许没有,只有你告诉我,我才知道我能不能给。”
“哇你有这么厉害吗!”DINODON天真无邪的笑声听起来就像在嘲讽人类的无知,“我想想,你……对从这里离开……有多大的自信?”
“把你从这台售货机里放出来,还是说,让这个学校恢复原状?”
“这个学校没有原状的( ‘-ω)我也并不在售货机里,我是说——”
“你。”
DINODON的语气瞬间暗沉下来,然后,没有人再开口发言。
首先打破沉寂气氛的,是黑镜。
“……从一开始,这个学校就是被温室实验的产物?”
DINODON的语气又重新变得欢快,“被温室实验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活在这个学校里,但不是,而你是在这个空间之外的人?之类的。”黑镜笑着摊开手回应AI的好奇心理。
“诶我这么说的话你相信吗?”DINODON好像被触动到了什么,回避了他自己提出的问题,转而向黑镜问道。
“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单文小声嘀咕。
“相信。那样听起来不是很有意思吗?况且告诉一个几百万光年外星球上的人这宇宙中有我的存在,不管他相不相信,我都会存在,我相信与否并不能决定这所学校是否存在着什么异常。”
“你说的话也很有意思呢.°ʚ(*´꒳`*)ɞ°那么你从这里出去的可能性应该挺大的吧。尤其是……”DINODON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心怀不满的单文,“你们是一起的吗?”
“唔……”单文给黑镜递来一个眼神,嘴唇蠕动。
“或许是,或许不是。反正相遇和离别本就是不确定的东西呢。”黑镜没有理会单文的眼神,“你想出来了吗?你要的好处。”
“我有点听不太懂你刚才说的话……不过好处的话,如果你能从这里出来,就带个苹果给我吧(◦˙▽˙◦)——我有好久没吃过苹果啦( ‘-ω)”
听起来有着人类的落寞,却仍然保持着售货员的职业笑容——不,只是面无表情而已,DINODON就这么静静地待在售货机屏幕上,不带感情地扫视着黑镜,像在估量他到底有没有值得托付的价值。各方面都与真人不相上下的设计总是令人不由得怀疑起他的真实身份,模棱两可的话语又加深了这种怀疑。
但这都不重要,他是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没有去怀疑的必要。时机一到,真相自然会赤裸裸地呈现在每个人面前吧。现在更关键的,是黑镜此行前来原先的目标。
“我有想请你破解的电脑开机密码。”
“诶!是电脑密码吗!”DINODON又进入了兴奋状态,“你有办法把那台电脑带到这里吗?如果我能连接上的话……”
“事实上……有两台。”
10.
“总监说我是最厉害的黑客。”DINODON闪着眼睛,“不过我也没有权限破解总监设置的程序……”
将台式机陆续搬进小卖部的黑镜所看见的,是正在把校长那部一直黑屏的手机连接在DINODON主机上的单文,和满头是汗的DINODON——尽管那些汗可能不过是一堆数据,但DINODON看起来有些累了。
“总监在这台手机里设置了一个程序……阻止你们从外部启动系统,我倒是可以把它删掉……但也会格式化里面的全部数据。”
——总监是谁?
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冲动,单文拔下连接线,递给同样大汗淋漓的校医。
“必须二选一吗?按照你的技术,也不能解决?”
“对不起……>人<我没有权限……”
“没关系,你已经足够出色了,先把手机的事情放在一边吧。关于这两台电脑,你能做些什么吗?”
虽然不可避免地感到些许失望,黑镜还是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最厉害的黑客”,指向刚搬来的台式电脑。
“谢谢~你是个好人~~请帮忙把电脑连接在售货机上吧!我试试看能不能解开!⁄(⁄ ⁄•⁄ω⁄•⁄ ⁄)⁄”
DINODON重新振作,似乎根本不在意没能破解校长手机的难题,在黑镜把第一台电脑的主机与售货机相连接后立刻恢复了工作,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后,DINODON得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那个,试出来了哦!∞这个电脑的密码是【EVE】!”
“是吗?那太好了。不愧是DINODON。”
“0010101的电脑我再试试看……”
我的文档。
此电脑。
回收站。
流行金曲250首.rar。
马列毛邓科(加密).rar。
日程表.doc。
新建文件夹。
洗礼.exe。
洗礼.exe?
放下心中的疑惑,黑镜先点开日程表查看里面的内容。
7:15 预备铃
7:20 上课铃
8:20 领书
9:00 开学典礼
86$(%#$-08_))_**&&%%$%^$()*
以及排列着的乱码似的文字。
这就是日程表的全部内容。
祸不单行,正在黑镜一筹莫展、准备打开最底下那个名为洗礼的可执行程序之时,突然响起电脑关机的熄火声,单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抬头看。
DINODON黑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