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的时间线,但并没有第三章的事件。
*血腥与猎奇描写,以及大量xp放送注意。
*我也不知道在写什么玩意,总之写了(扔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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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你有来学校找过我吗?”在晚间例行的家庭通话时,安珀突然问了奇怪的话。
“虽然我很想念安珀,但是没有哦?怎么了。”斯贝纳回忆了一下最近的行程。这几天他一直在好好上课,下课不是在实验室盯进度就是被红发兄弟们拉着出门乱跑,连论坛都没什么时间关注,更没可能穿过整个美国去找安珀。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但那个人真的和斯贝很像欸。”安珀的声音有些不确定的迟疑,但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活泼。“马上就是春假啦,到时候家里见。我从厄瓜多尔给你们带了伴手礼,记得要给我也准备礼物哦!”
结束通话。斯贝纳将手机揣回背包,不经意间抬头看向天空。
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悬在空中已经有三天了。
以埃芬市为中心,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重新复苏,带来意图不明的狂欢。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值得怀念的前生,但对于尖荆的魔法师来说,那代表的更多是难以释怀的梦魇。橱窗反光中瞥见的红翼,路过人群中缠满绷带的旅人,挑起争端的八音盒,唱着呼唤大海歌谣的贝壳......斯贝纳很想视而不见,但暗处逐渐强烈的窥伺感不断提醒,他已经被什么注意到了。
结束了今日份的采购,斯贝纳转身向着少人经过的背街巷子走去,不出所料,有什么跟了上来。
一步,两步,三步,逐渐远离人群后,跟踪者细细簌簌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
斯贝纳做了个深呼吸,从购物袋里翻出一盒猪排,撕开包装。新鲜的肉块在他指尖扭曲抽长,生出鲜红的荆棘之鞭。他轻挥手臂,那条荆棘如蛇般展开,绕着他盘旋一周,将四周摇晃着靠近的畸形肉团们逼退数步。
如同毕加索画作般抽象的死物从下水道与阴影中钻出,将他环绕在中间。那些曾经似乎是流浪的猫狗,肮脏的皮毛下露出扑通跃动的脏器与肌腱,也可能混了老鼠和鸽子,或许还有不幸的流浪汉的某些部分。尖荆如同刀锋般在那些肉块上留下深刻的伤痕,但他们却像感受不到一般继续扑来,露出坚硬的爪牙与骨刺。
在奥庇沙的世界,这种程度的傀儡只能算作探路用的斥候,填补战线的杂鱼,但数量多了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必须速战速决。
斯贝纳咬住嘴唇,尖荆随着他的意志在掌中合拢后猛地向前方刺出,笔直穿过躲闪不及的肉块。蔷薇科的根茎植入那团小小的血肉,贪婪的吸吮血液,将之化为养料。紧接着,大量的枝条破体而出,鲜红的藤蔓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出,在魔力的催促下将附近蓄势待发的肉块们一一刺穿捕获,化成流淌的血色囚笼的一部分。
突然间,一丛荆棘偏离方向,猛的穿透他的小腿。许久不曾经历的尖锐疼痛猛烈袭来,法术因一时的失神而被打断,原本漫天盘旋的藤蔓瞬间失去支撑,连同被其吸吮干净的肉团一起软趴趴的四下散落,只留下一地杂乱的斑点血痕。
糟糕了,上次遇到这种对手还是上辈子的事情,安逸的生活过的太久反应都迟钝了,果然应该保留切断痛觉感知的习惯......杂乱的念头不受控制的冒出来。斯贝纳深吸口气按住伤口,在尖荆在体内扎根繁衍之前将之切断。
熟悉的血肉傀儡,熟悉的魔力,熟悉的操纵方式。
天空中倒悬的城市是某种隐晦的提示。
他早该注意到了才对。
红发青年直起身体,看向魔力指引的方向。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被阴影与血肉傀儡所簇拥的黑袍袭击者。
猩红的长发,薰衣草的虹膜,黑色风衣下纤细脆弱的骨骼被薄薄的肌肉与脂肪包裹。心脏以统一的频率跳动,比血脉相连的家人还要更加相似的血液在魔力的感知中交织共鸣。
即使不用语言也能明白,那是毋庸置疑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两片血色的盾光几乎同时亮起,又在对撞后纷纷破碎。紧随其后的是血色构筑的飞刃。斯贝纳勉强撑起屏障挡住了最致命的那些,四肢还是多了许多细小的伤口。而对方仅是轻巧的后退了两步,他所带来的傀儡便替他挡住了全部的伤害。
这家伙到底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素材,这是抢劫了停尸房还是屠宰场?
为了维持乖孩子的表象只能每天从食材中克扣份量的青年不满的咬开所剩不多的备用肉条。再次催动起尖荆的藤蔓,袭击向护卫在另一个自己身边的人形傀儡。
荆棘的尖刺破开皮肤,露出的却是新鲜流淌的血肉。斯贝纳按住因沾染血食而蠢蠢欲动的藤蔓,过于良好的家庭教育不允许他通晓太多骂人的词汇,但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能缓解逐渐加剧的烦躁。
“是活人?”
“是的,你要杀了他们吗?”
“杀人的话会很麻烦。”万一被家人知道的话会更麻烦。
“是吗?”对面的青年轻巧的歪过头,手指划过肉眼不可见的丝线。两名尚且维持着人形的傀儡便握着砍刀向他冲了过来。
所谓的道德难题,对付品德高尚和心地善良的人尤其有效。很可惜,无论哪个世界的那个斯贝纳都和这两个词沾不上边。更何况这个情况怎么看他都是理直气壮的正当防卫。血色的荆棘毫不犹豫的缠上两只活傀儡的脖颈,却在即将绞断的瞬间停顿了一瞬。
并非因为良心发现,而是斯贝纳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善于使用的某个魔法。
荆棘提起大块头傀儡的脖子将之用力往远处甩开,同时猛地后退几步,在身前撑起屏障。但斯贝纳的反应速度仍然慢了半拍。屏障完全形成之前,对面的青年抬起手,清脆的打了个响指。被甩到空中的两具人体便像是是微波炉内加热的鸡蛋一样在他面前轰然炸开。强烈的冲击将斯贝纳吹飞出去,狠狠撞上身后的墙壁。
背包和购物袋散落一地,骨骼也隐隐作痛。头晕目眩之中,斯贝纳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出“真可惜”的叹息。他尝试重新站起身,但满地残留的鲜血与肉块中迅速生出丛丛血色荆棘,蛇一样绞上他的四肢,将他固定在半跪在地,双手背在身后的姿势。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远远的抬起手,比出一个不甚标准的拉弓姿势。鲜血构造的长箭在他指尖缓缓成型,箭尖流动着不详的冷光,蓄势待发。
糟糕,这一下被打中大概是要死的。
“斯贝内洛.桑吉内涅斯,是吗?”斯贝纳忍着疼痛开口,他决定再稍微挣扎一下。
“是的。”对方一副这还需要问的迷茫表情,但还是乖巧的回答了。
“是为什么会出现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和天空那个城市出现的原因差不多吧?”
“前两天,去安珀学校的......”缠在身上的荆棘骤然收紧,将最后的几个词变成痛呼。看起来是默认的意思没错。
“为什么呢......你的家人再次把你丢下了吗?真可怜。”
“......”
回应他的是对准眉心疾射而至的朱红之矢。千钧一发之即,斯贝纳猛地向侧面翻滚,带着恨意与诅咒的箭矢险险擦过发梢,在他身后的墙壁留下一个滋滋作响的大洞。
“啊,猜对了。”额头好像被什么弄破了,有血流了下来。斯贝纳用手背蹭了蹭流到脸色的血,察觉到没什么作用只会弄得更花后便放弃了,连治疗的魔法都没心思再去使用。
流血受伤并不是一定是坏事。对于桑吉内涅斯家的魔法师来说,自身的血肉是他最为锋利的武器。
被划破的细小伤口中,血珠滴滴答答的渗出,绕着他周身形成一片不详的血雾。原本禁锢着四肢的荆棘粘上了血,萎靡的蜷缩干枯,而枯折处又长出新的嫩枝,亲昵的蹭上斯贝纳的手臂,随他的意念昂扬抬头。
“我应该是......不喜欢主动惹麻烦的性格才对......”
会主动花费这样的精力和风险进行狩猎,原因无外呼涉及到家人。
另外一个斯贝纳长长的叹了口气,抬起手臂。更多的畸形傀儡随着他的召唤聚集而来,不怀好意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被丢下。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们......他们只是,没有和我一起来到这边的世界。我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想要回到最亲爱的家人身边,但那个位置上已经有碍事的人了。
所以,必须要除掉才行。
“那还真是非常抱歉。”浑身是血的青年眯起眼睛,荆棘环绕在他身侧,蓄势待发。那是他最珍爱的家人,无论如何,绝对不会让出去的存在。虽然以父母的性格大概会很欢迎家里再多一个孩子,但无论是哪个世界的斯贝纳都不会接受这种妥协的方案。
“没关系。”话音刚落,那些劣质的肉块纷纷扑窜了上来。
作为魔法师,他们对于自身的能力再清楚不过了。魔法的飞刃只能造成微小的伤害,傀儡作为肉盾与干扰的作用远大于进攻,恶性诅咒需要的准备时机过长,找不到能够使用机会,更何况在这样血脉同源的情况下很难保证不会反噬自身。真正能够作为交锋主力的,只剩下自血肉中生长而出的尖荆。
“你还剩多少血可以流?”
随着肉块被逐一歼灭,失血带来的头晕和乏力也越发难以忍受,连带肢体末端的触觉也越发变得迟钝。还能够维持进攻的频率全靠上一世所积攒的本能。斯贝纳忍不住怀念了一秒魔法世界中能够轻松取得的素材与药物。
他虽然拥有能够使伤势快速愈合的魔法,但对于失血的状况却无能为力——说到底他所掌握的法术大多需要消耗血肉才能发动,就连治愈术也不例外。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
今天还没有和爸爸妈妈通过电话呢,不知道他们到了时间却接不到电话会不会着急......大概是不会的吧,另外世界的那个自己应该十分乐意代劳。
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呢?如果是自己,在家人身边应该会好好伪装的吧。但是,面对其他人的话就难说了......
“斯贝纳......?”
随着略显迟疑的声音,毛茸茸的暗红色人影出现在了转角处。
另一个自己明显是没有设想过有人会悄无声息的插入战场,一时间对尖荆的操纵出现了微小的漏洞。斯贝纳抓住机会咬着牙将手臂上的伤口再次撕开,本已显露颓势的荆棘得到血液补充后猛然加速,蛇一般灵巧的穿透对方的防御,在黑袍青年的腰侧留下一道不浅的伤。
“啊,这下变得麻烦了。”袭击者看着沾血的细枝回游至斯贝纳身边,又看了看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人形魔犬。
在艾丹回过神来之前,袭击者的周身同样弥漫起血色的雾气。张牙舞爪的荆棘迅速收拢,一阵风拂过,他的身影消失了,只丢下两三只半死不活的傀儡权当断后。
斯贝纳也很想转身跑路,但首先,那个远距离移动的法术咒语极长——另一个自己绝对是提前准备好了术式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动。其次法术需要的消耗很惊人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付不起代价。落点也是个问题,这种满身是血的样子绝对不适合出现在除了医院急救室之外的任何地方......更不可能回家,他可不想被家人用担心的表情追问不停......
在斯贝纳还在犹豫着事到如今要不要先给自己来个隐身咒语的时候,艾丹终于重启成功。他绕过了一地残骸,在斯贝纳的面前半蹲了下来,向他伸出手。“打你电话没人接,我想着过来找你。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人又是......你受伤了?”
如果是平时应该一见面就能发现,但现场留下的血腥气太过浓重,严重影响了魔犬的判断。
“出了一些意外......”面对熟悉的友人,魔法师习惯性的扬起乖巧的笑容,准备搭着艾丹的手臂借力起身,却被一把握住手腕被迫抬起胳膊。上臂内侧没来得及愈合又被撕开过的伤口暴露在两人中间。
“什么意外能让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不能告诉我吗?”
斯贝纳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虽然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但仍旧晕晕乎乎的脑子一时间也理不清要从哪里说起。“就是,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打了一架......?”
艾丹鼓起脸颊,明显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好吧,那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想先去吃点东西......”这种像是遇到一群疯猫的奇怪伤口要去医院少不了一通解释,还不如他自己处理好得更快。
艾丹看起来更不开心了,但还是托住斯贝纳的胳膊帮他站起身。左腿着地的瞬间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如果不是艾丹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差点原路再摔回去。
“怎么了?”
“腿也受伤了,走路会痛。”
之前打架时候注意力集中在魔法操纵上还没有注意到,腿上被荆棘刺穿又顺道啃了好大一口。稍微用力就痛的厉害,更别说自己走路。想来最开始那下突袭就是为了废掉他的行动力防止中途逃跑的吧......也确实是邪恶魔法师的风格没错......
就在斯贝纳扶着墙小口吸气,考虑是紧急处理一下伤口还是拜托同伴帮忙带点补给回来再说的时候,艾丹按着他的肩膀抵到了墙上。一片毛茸茸的阴影笼罩而下,斯贝纳怔了下,和昏暗中宝石蓝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原本应是蔚蓝的眼中燃烧着某种委屈又烦躁的情绪。
“你身上全是血,到底受了多少伤?”
“比较严重的只有手臂和左腿两个地方。”斯贝纳有些心虚的撇过视线。被血浸润的衣料下面,细细碎碎的伤口还有很多,他这一类别的魔法师打起架来就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虽然看起来有些凄惨,但基本都是皮外伤,只要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多补充些食物很快就能愈合。没有必要特意翻出来展示,白白让人担心。
艾丹凑的更近了一些,鼻子蹭到了领口,像是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真的吗?那你躲什么,让我看看。”
在斯贝纳反应过来之前,尖锐的犬齿扯开领结,随即舌肉贴上颈侧的皮肤寻找破损的位置。
“等等。你先别碰伤口!”
温热的鼻息激起一阵战栗。斯贝纳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他晕晕沉沉的大脑终于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艾丹在不经意间汲取过太多的血,在这种时候再次增加分量可绝对不是好事。
然而正处在气头上的青年全然没有听人说话的意思,在伤口所在的位置舔了一一圈之后立即寸进尺的咬了下去。斯贝纳吃痛,尝试推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反而被抓住手腕抵在了墙上,全然挣脱不开。
没办法了。斯贝纳咬着嘴唇,接近枯竭的魔力搭上虚空中肉眼不可见的血色提线,猛地一拽。
“我说,艾丹,停下!”
最后一个词以某种古老的语调念诵发声,在物质之外的层次激起层叠回响。艾丹的动作瞬间僵直,脑中像是有只巨大的海绵擦划过般一片空白,肌肉,骨骼,呼吸,心跳,全部脱离了本人的掌控,不由自主的跟随着那道指令停止了一切动作。
意识回笼,人形的魔犬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本能的驱使下做了什么。
“抱歉,我不是......”
“......停,等下再说,总之,请先带我去吃东西。”
“哦。”
像是梦游一样,艾丹把自己的衣服换给斯贝纳披上遮挡血迹,然后背着他找到了一家离得最近的快餐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灯光温暖,座椅柔软,油炸食物的香气充斥鼻腔,仿佛不久前见到的血腥场面全都是他的错觉。
斯贝纳毫不客气的点了最大份的炸鸡套餐,然后就将自己气势汹汹的埋进去一通苦吃。等到艾丹终于从那种脑子里雾蒙蒙如同醉酒一般不清晰的状态中缓过神时,鸡骨头已经在桌上堆起了一个小山包。
“好点了吗?”斯贝纳叼着炸鸡问。“有出现头痛胸痛视线模糊恶心想吐的情况吗?”
艾丹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了,就是还有点晕。你怎么样了?”
“唔......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好了......大概。”斯贝纳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深深的了口气,尝试着组织起语言。
“......艾丹知道我是魔法师的吧。魔法师,根据每个人的天赋和喜好不同,能够使用的魔法其实是有差别的。我所擅长的是......血肉的魔法。在奥庇沙,被很多地方当作禁忌......”斯贝纳晃了晃胳膊。先前狰狞的伤口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只剩下浅浅的红痕。
“受伤是正常的。我的血液即是我的武器,并不只有追踪定位的作用......一点点的话,会随着身体的新陈代谢逐渐失效。但是,像艾丹一样摄入足够分量,就可以用作诅咒......现在,如果我想的话,像刚才那样控制你的行动,甚至直接杀掉你也是可以做到的哦?”
“斯贝纳会杀我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露出噎住了的表情,随后机械性的伸手拿了根鸡腿,低头,啃食。一时间两人中间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咀嚼声,看得艾丹很想用力搓一把那只装鸵鸟的红毛。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斯贝纳没什么表情的撇开头,直到将鸡腿啃成干干净净的骨头才继续了话题,“没有必要不会......问题是,另外的那个我。”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的,可能是和天上吊着的那座奥庇沙有关。但我们......本质上是同一人,分享着相同的名字,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区别在于,他在这个世界也同样失去了家人......所以会变成那种想要报复全世界的疯子也不奇怪。如果被他察觉到艾丹持有我的血,那就他就同样可以利用,就会变得非常,非常麻烦。我可不会解除血咒的魔法......”说着,斯贝纳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之前就和说过不要舔伤口了吧......”
“好复杂。”艾丹一脸搞不懂你们魔法师的表情。“这么说的话,只要伤口没有血就可以舔舔了是吧?”
“嗯,理论上是......不对,不是。别转移话题。”斯贝纳有点搞不懂面前这人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总而言之这几天你可能会被不知道哪个世界的我盯上,要小心一点,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
他的话很快再次被打断了。艾丹拉过他的手,全无芥蒂的舔了一口没有受过伤的指尖。
“比起我,更危险的是斯贝纳吧。”
斯贝纳闭上了嘴。在盯着艾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后,自暴自弃般轻轻点了点头。他不想说谎,那确实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人形的魔犬露出的微笑,“那就是了。我不想看到斯贝纳再受伤,所以,这段时间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字面意义上故事开始前的时间线。
通篇全是流水账。
写不下去了总之先丢上来。
角色归亲妈ooc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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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十岁生日那天,斯贝内洛.桑吉内涅斯生了一场大病。年幼是身体似乎无法承载奥庇沙时期过于沉重的记忆和知识,断断续续的高烧持续了将近一周后才完全褪去。
在那之后他就变得格外粘人了。
安珀叽叽咕咕的向父母抱怨着,不管是吃饭睡觉都一定要人陪着,稍微离开一会就满屋子乱转乱叫,即使都把门关上了也还是会扒着门缝往里面看,一点也没有尊重别人隐私的意识。这算什么呀,斯贝都多大啦,我从五岁就可以自己一个人睡觉不用陪了!
斯贝纳趴在母亲腿上打了个哈欠。父亲正揉搓着安珀的脑袋安慰他气鼓鼓的小姐姐,鲁比姐姐蹲在旁边帮她重新系好睡衣上的蝴蝶结并没收了口袋里偷藏的小饼干,于是两人开始争论起睡前食用甜食对心灵的好处与牙齿的坏处。更远一点的地方,亚列哥哥有些不知所措的从书中抬起眼睛。舒适的夜风摇晃着窗外的蔷薇花丛发出沙沙的响动,昏黄的灯光令人昏昏欲睡。
“因为我爱你们呀。特别,特别的喜爱,所以不想和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分开啊......”未经思考的话就这样流淌而出。“每天都像做梦一样,这幸福的太不真实了。所以我想如果我再多注意一点,一直粘着你们的话,你们是不是就可以不要死掉了......?”
房间里的吵吵闹闹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的方向。斯贝纳眨眨眼睛,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或者......这次可不可以让我最先死掉?虽然死亡是好痛苦的事情......但是如果可以和大家一起的话......”
“区区一个斯贝,在说什么啊!?”安珀第一个跳了起来,扑到他身上狠狠的抱住他的脖子,“闭嘴闭嘴,小孩子不许说这种话!”
在斯贝纳真的要被勒的喘不上气之前,鲁比把安珀抱了起来,叹着气拍了拍他的头顶,“虽说死亡是人生无可避免的终点,但你考虑这些还太早了一点,你才十岁呢。是亚列又给你看什么不该看的书了吗?”
“啊?怪我吗......?”他的哥哥好脾气的挠了挠头发,“唉,好吧,好吧,没注意让小斯贝纳感冒发烧确实是我的错,但我可真没给他看过奇怪的书了......医学简史和人体解剖不是什么奇怪的书吧?你不是也经常给他看生物图鉴......”
哥哥姐姐们再次嘻嘻哈哈的吵闹成了一团。斯贝纳真想沉浸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里什么都不要想了,可是,再不考虑的话就来不及了呀,上一次......
“斯贝纳。”妈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真是抱歉,让我们的斯贝纳这么担心。但是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像是知道轻飘飘的话语无法安抚敏感的幼子,红发的女性微笑着拉起他的手,引导他按住自己颈部的动脉。指尖传来规律的律动,扑通,扑通。
“垂筒花,梧桐叶与十毫升的鲜血,在生日对应的月相时缝进皮质的容器,咒文是守护,连接与心脏,用三重环的方式书写。如果这个小小的魔法成功了,你就能从容器之中听到我心跳的声音。”女性的声音温柔的像是在念诵一个童话故事。斯贝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他出生至现在,并不是在地球上应当有人会使用的语言。
只要还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就证明你所珍爱的家人还好好的活着。这样可以让你安心一点吗?
那是来自遥远的前世,奥庇沙的语言。
我们始终血脉相连。
二
桑吉内涅斯家的孩子们年龄差了很大。
在斯贝纳十五岁的时候,姐姐鲁比阿娜就已经准备结婚了。新郎来自附近的城市。虽然驾车过去只用一个多小时,但到底是离了一段距离,不能每天都住在家里了。
再之后,是哥哥亚列决定接受导师的推荐去美国工作,和安珀提出想要报考生态学,以后去各处探险。
离别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再聚也很容易。虽然理智上很清楚,但斯贝纳还是闷闷不乐了很长一段时间。
“斯贝纳也该考虑一下未来要做什么了。不能总是一直呆在家里呀。”哥哥姐姐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不怎么和人接触又没什么朋友,这样下去要变成自闭儿童了。”
未来要做什么吗?重生以来斯贝纳还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好活着就足够了不是吗?
在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家人之后,他们表现的更加担心了。
“明明兴趣很广泛,书也看了很多,但是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这样不太行呀。”
以后会尽量尝试看看的,烘培或者照顾植物之类的......最感兴趣的果然还是魔法,但他自己的魔力至今还没恢复。虽然理论与仪式都还记得,但无法提供足量的魔力,前世能够驱使尸体大军的魔法如今也只能字面意义上让烤鸡跳个踢踏舞。
“或许换个环境会不会好一点?离家远一点,但也不能太远,照顾不到还是不太放心啊。”
啊,这个不行,绝对不行!要和家人分开的话一天都活不下去的!要怎么才能劝他们打消这个想法......
“去美国怎么样?安珀和亚列也都在。”
......如果有哥哥姐姐陪着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东海岸和落基山脉是两个不同的地方......不过美国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希望能让斯贝纳也学的活泼开朗一点。”
活泼开朗有安珀在就够了吧。但如果这样能让他们更开心一些的话努力多说说话多笑一笑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舍不得斯贝纳,但是羽毛丰满了的小鸟总要离巢才能更好的飞翔呀。”
五比一胜,斯贝内洛.桑吉内涅斯转去美国读书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三
理想很美好,但现实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落地美国后,连行李箱都没拆开就被导师叫去办公室呆了三个小时,回到临时落脚的宾馆同时带来了将要陪同导师观摩手术最近都会很忙的消息。
简而言之,他太忙了,完全没时间照顾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弟弟。
“所以我请了个......帮工?据说他前世也是奥庇沙人。对了有些转生者还办了个论坛你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大忙人亚历桑德罗就这样留下一句有问题给我打电话后匆匆出门。留下斯贝纳和站在门口的红发男人面面相觑。
非常漂亮又耀眼的红色长发,和鲁比姐姐很像.....所以,和人打招呼,应该怎么说来着......?应该说意大利语吗,在美国或许用英语比较好吧。但亚列说他前世也是奥庇沙人,那或许奥庇沙的通用语.....斯贝纳思考或者说发呆了足足能有五分钟。被介绍是帮工的男人也没有催促或者进门的意思,就站在门口等着,像是一株安分的植物。
“您好我是斯贝纳。很高兴认识您。”终于他决定好了,果然还是入乡随俗的英语,配上乖孩子的标准微笑。
“我是深红。”男人点了点头,报上名字。
接下来就是租房,入学,收拾行李,一堆琐事。好在斯贝纳并不是完全的懵懂无知的小孩,上辈子十岁起就带着只被各路追杀的怪物到处乱跑还成功活了接近十年,生存能力不可谓不强。这一世虽然被家人养的娇惯了一些,但身边没人的时候打起精神也算是能勉强自理,把该做的报道与交涉处理好。
深红乐得轻松,安分守己的充当了司机,搬运,与清洁工。虽然明显不是健谈的性格,但他前世的事迹传播太广,抽空在论坛上随便翻翻就能知道。斯贝纳很是好奇他的红荆白锁到底是什么原理,但到底没好意思出声询问。
两人相安无事的相处了两天半,直到彻底收拾完屋子,深红做了晚餐。
炖菜,面包和速食意面。斯贝纳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询问坐他对面的主厨,炖菜和面包可以放冰箱,意面你一个人能吃完吗?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二话不说转身进了厨房,花了十五分钟给自己弄了一盘奶油培根意面外加沙拉菜。
“很难吃?”被嫌弃的临时厨师已经吃完了他自己那份,抱着胳膊坐在桌子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斯贝纳眨眨眼。深红的厨艺其实不算糟糕,炖菜中规中矩,咸度适中,没有夹生也没有糊底,所有食材都在熟了的范围内。面包和意面更是超市里最普通的那一种,放碗里加热一下就端上了桌。老实说,再难以下咽的东西他也不是没吃过,但斯贝纳并不想委屈自己吃这种凑合的速食品,于是他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
“可以吃,但我想吃点好的。”
“都是意面,有什么差别么?”深红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在传统意大利人眼里两者从面到酱汁到配料到做法就没有一样的地方,不,速食罐头甚至不配称之为意面。但斯贝纳懒得费力解释,他直接分了一些进深红的盘子里,示意对方尝尝。
深红依然是一脸不理解,看起来情趣缺缺,也可能是已经吃饱了,但还是在少年无声的催促下拿起叉子把分给他的部分吃掉了。
“还行。”他最终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尝出区别。
“如果有自制的培根会更好吃。”斯贝纳咀嚼着食物,尤其考虑到往后至少还有三个月雇佣期,以及自己在魔法材料方面有可能的需求,他提议,“以后我来做饭就好。还有购买食材时也请带上我,谢谢。”
“......?”
“会做你的份的。”
“好的。”
四
斯贝纳在新学校的生活总体来说很顺利。良好的家庭教育带来的知识应付课业绰绰有余,足够乖巧可爱的外表则帮助他迅速赢得了老师们的基础好感。
也有不太顺利的地方,比如说,体育运动。
斯贝纳不能理解,为什么这里的每个小孩都和安珀一样吵吵闹闹精力旺盛,跑来跳去也不觉得累呢?
好不容易以步行速度坚持完成据说是热身的两千米慢跑,斯贝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虚脱了。而之后居然还有球类运动的训练。就这样还有人嫌不够,在练习结束后兴致勃勃的组队玩起了抛接球。
即使是上辈子在奥庇沙的时候,作为魔法师到处逃窜的斯贝纳也极少有剧烈的运动的需求——东奔西跑的活自然有好用的血肉傀儡可以代劳。而他这辈子一直黏在家里,有机会做的最耗费体力的事也只有收拾花圃和整理书房。
虽然,按照他的魔法的属性来说,或许稍微多做些运动锻炼下身体比较好......
正在斯贝纳靠在围栏旁边休息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尖叫,抬头时候就看到不知是谁抛出的橄榄球高速旋转向着他的脑袋飞过来了。
啊,来不及躲开了。
斯贝纳从善如流的闭上眼睛,但嘭的一声后,预想之中的痛感并没有出现。少年困惑的睁开眼,视线中是一大团毛茸茸的红色长发。
深红色长发的少年及时接住了橄榄球,往球场方向丢了回去,朝着嘻嘻哈哈大叫sorry的球员们喊,“你们小心点,差点砸到人了啊。”然后才转头问,“没事吧?”
当然是没事的。斯贝纳只来得及摇了摇头,他就一溜小跑离开了。
盯着毛茸茸的同学跑远,斯贝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道谢?但是对方跑的太快了,没能来得及。
有着漂亮皮毛的少年,似乎是理科课上见过的同学.....?叫什么来着,艾丹?
斯贝纳趴在桌子上,从手臂间的缝隙打量旁边的同学。体育很好,理科的成绩一般。很喜欢看窗外,发呆的时候会叼着东西。话不算多,外表看起来有点凶,但是和同学们关系都不错,应该还算好说话,大概。
应该再去道谢吗?还是就这样算了。两辈子都没有什么同龄朋友的少年有些困惑。按照礼仪来说自然是应该好好道谢才对,但是好麻烦哦,错过机会后再搭话会不会让人不太对劲......
然后,那团红毛挪动到了他的面前。艾丹扒着桌子边缘蹲到他座位旁边,和他双眼平视,斯贝纳这才看到,毛茸茸的少年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并非天空或者花草,而是接近宝石矿脉般的质感。
“斯贝纳是吗?你今天一直盯着我,是有什么事?”
啊,被发现了。斯贝纳眨了眨眼睛,露出友善的笑容,庆幸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应有的说辞,“之前谢谢你帮我拦住球,作为感谢,要吃牛肉干吗?”
艾丹挠了挠头发,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之前什么时候的事......?不用客气,应该的。”他伸手接过斯贝纳递过来的肉干,嗅了嗅,咬了一口。
“这个挺好吃的,从哪里买的?”
五
同班的同学熟悉起来是很容易的。
在几次分享过食物和课堂笔记之后,艾丹提议周末一起去逛集市。
“就在公园旁边,会有很多小商贩,卖手工艺品,旧书旧衣服,还有各种小吃,现烤的肉串和五花,还有香肠,想吃什么我请客。”
“可以吗?我饭量很大的。”斯贝纳想了想,哥哥还在赶报告,姐姐说要去徒步登山。总之,都没什么空闲陪他,正好有时间可以出去玩。
“没问题,因为平时吃了斯贝纳很多的储备粮。”艾丹比比划划。“斯贝纳你看起来...不像吃很多的啊。怎么总是随身带那么多好吃的?”
“啊,是习惯。”红发少年眨眨眼睛,有些心虚。实际上那些肉干和香肠最初并不是为了食用而制作,本质其实是施展魔法所需要的原料。但是,如今的生活环境太过和平,并没有太多突然需要使用魔法的机会。那些精心准备的肉类到最后几乎都得吃掉。不想浪费粮食也不想虐待自己的舌头,斯贝纳花了更多的时间料理那些食材。反正盐和胡椒粉对施法效果没什么影响,有些香料甚至还有对魔法还有增益作用呢。
但是,和认识不久的同学说这些大概会被当成神经病笑话,家庭的教育又不允许他随便说谎,于是斯贝纳找了个折中的说法,尝试糊弄过去。幸好艾丹并没有深究,反倒是拍着他的肩膀说要多吃一些才能长高。
“对了,你不怕狗的吧?”
周末见面的时候,艾丹带来了一条巨大的浅色猎狼犬,和主人一样毛蓬蓬的,但热情得太多。一见面就蹦蹦跳跳往斯贝纳的身上扑,吓得艾丹赶紧把它拉住。
“......薯条,坐好,别这么没礼貌!”
“没关系,我很喜欢狗狗。他叫薯条?”斯贝纳主动弯下腰拍了拍热情过度的大狗子,刚刚就觉得有点熟悉,听到名字他想起来了,之前在论坛上见过有个头像就是这只长长的嘴筒子,而且,id好像也是CHips。
奥庇沙转世的狗狗吗......?说起来,狗是可以上论坛的吗?狗是能打字的吗......?
捏着大狗的爪子,斯贝纳陷入了思考之中。
互相熟悉后他们汇合进热闹的人群,目标明确的前往烤肉的摊子,之后是果汁饮料和炸点心。在双手都拿不下更多的食物后他们在草地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放开薯条和其他狗狗及爱狗人士们一起玩闹。
薯条是一只好狗。意思是,它有着一切好狗狗的特征。热情,友善,活泼好动,听得懂基础的命令。但是,似乎没有更多了。招牌上的文字它视而不见,对捡树枝的游戏兴致勃勃。
斯贝纳趁着艾丹不注意对它说了奥庇沙几句的语言,没有得到任何特殊的反馈。
“你盯着薯条看了十分钟了,它怎么了?”
斯贝纳歪了歪脑袋,“没什么......”他在询问薯条的身世来历还是日常行为是否有异常之间犹豫了一会,最终决定有话直说。“我在论坛上看到过CHips这个名字,头像也是这种狗狗。”
“啊,那个应该就是我。”艾丹愉快的打开手机,给他看满屏幕车座子狗的照片,“薯条很可爱吧,所以借用他做头像来和网友拉近距离。”
“这样....”
“你怎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斯贝纳偏过头,“......我以为是薯条学会上网了。”
听到这话艾丹笑得和薯条抱成一团,过了好半天才直起身子,“怎么可能啊!虽然薯条很聪明,他也只是普通的狗狗而已。狗没可能自己打字的吧?”
“也是啦。”斯贝纳也被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逗得笑了起来。
这里并不是奥庇沙,而是并没有魔法与神迹存在的地球。
****有尸体血腥与猎奇描写,请注意避雷。
***没有什么流星雨,主要是前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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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记忆开始于一个深夜。
身披黑袍,缠满绷带的旅人与划过天际的明亮流星一同造访。
被窗外的光亮惊醒,抱着枕头去寻找父母安慰的斯贝纳看到他拎着沉重的手提箱走进父母的起居室,在书桌与地板与母亲的身上摊开各色药瓶,造型奇异的工具与大量的魔法书和羊皮纸,上面的文字有一大半斯贝纳都从来没有见过。
“好好照顾的话应该还能再活四...五个月吧。”有着黄昏般浪漫紫色眼睛的旅人吐字如歌唱般轻快,斯贝纳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多么残酷的话语。“您应该知道,这是绝症,目前都没有彻底治愈的方法。”
卧床多日的母亲以一贯柔和的微笑点了点头,轻声的说着麻烦您了。站在一旁的亚列哥哥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但父亲并没有放弃,他阴沉着嗓音询问,“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就算无法痊愈,想想办法,总能再多延长一些时间吧。安珀和斯贝纳还那么小,就这样失去母亲也太过可怜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啦。你本身就是药剂师,在药物方面你应该比我了解的更多。手术切除是不适用的,治愈术对这种病的效果也不怎么样。非要说的话...或许只有神迹了吧。”旅人收捡着书卷与工具,摇头叹息。
“神迹......”父亲的眼中闪现出热切的期望,“你是说,祈求神明的赐福能拯救姬玛的生命?”
旅人耸了耸肩,斯贝纳从他的语调中听出某种不屑一顾的味道,“那种由不知道有没有得到承认的代理者随手施予普罗大众的赐福肯定是不行的啦,想要治疗这种基本可以宣布死亡日期的病症,需要的是比那更进一步的东西。”
母亲叹息着移开了闭上了双眼,而亚列不安的攥紧了衣角。但父亲无视了他们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暗示,继续追问了下去。
“神明等级的赐福,改造,或者拥有足够力量的神血,至宝一类的东西吧?运气好的话别说是绝症,就连起死回生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哦?”如同歌唱般的声音给予了回应。“如果你一定坚持的话,我确实知道一些线索,关于传说中的万灵药.....”
旅人张开手,在缠满了绷带的掌中是缠绕了秘银纹饰的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盛装着深红近黑的液体,在烛光中反射着油脂一般的光泽,像是一颗哭泣的宝石。
如果那一天没有半夜惊醒,如果没有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跑去父母的房间,如果那时候不是因为好奇心过剩趴在门口偷偷观察而是直接勇敢的闯进去打断谈话,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的吧。
偶尔的偶尔,取回了前世记忆的斯贝纳会这样想。
这是他不断坠落的人生中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深夜拜访的旅人在清晨的露水蒸发之前离开了,只留下了厚厚的一堆书卷。
父亲花费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制药的工作间,眉间的皱纹再也没有舒展。哥哥更加频繁的前往镇子,每次都会带回来大量的食材,但斯贝纳并没有见到那些诱人的肉食在餐桌上出现。原本便严肃的长姐越发沉默,只有在教导弟妹关于植物与魔药的知识时一如既往的温柔。温室,书房和父母的房间全部挂上了锁,偶尔会听到里面有什么爬行蠕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大家是吵架了吗?”因紧绷的气氛而感到不安的安珀询问母亲。
“没有哦,只是爸爸他们在制作新的药物。”母亲将年幼一些的两个孩子揽入怀中。“那是很厉害的,可以治好很多病的药,所以也很难很难做。等到爸爸他们找到正确的制作方法,一切就会好起来啦。”
是这样吗?斯贝纳抬头看向母亲,她一如既往的微笑着,但眉头和眼角却带着无可奈何的悲伤。
令人庆幸的是,母亲的身体真的慢慢的好了起来。
等到斯贝纳十岁生日的那天,她已经可以楼上楼下的走动,给房间中闲置许久的花瓶们重新换上鲜花。
那天父亲和亚列哥哥一早便出门采购,带回来了整块的小牛排,腌制好的火腿,奶酪,蜂蜜和冰激凌,还有斯贝纳想要了很久的魔法墨水和镶嵌了尖晶石的羽毛笔。鲁比姐姐烤了他最喜欢的苹果蛋糕,上面还铺了厚厚一层焦糖果仁。想要去厨房帮忙的安珀笨手笨脚的弄撒了面粉,被母亲塞进浴室洗了好久才把那头蓬乱的卷发弄干净,又花了不少时间重新在脑袋后面编出两个花苞一样的小发髻。
“斯贝纳也来呀。”大概是注意到他渴望的目光,在给安珀整理完衣服后,妈妈把他也拉到椅子上坐好,慢慢的梳起他的长发。
家里的四个孩子中,长女鲁比的长相与母亲最为接近,都有着柔顺的红发与矢车菊一般的蓝眼睛,但性格却更和严肃的父亲如出一辙。亚列和安珀和父亲有着一样蓬松的卷发,但眼睛的颜色都要更加接近母亲的天蓝。而斯贝纳同时继承了父亲薰衣草色的虹膜与母亲长直柔顺的红发,披散下来时如同光滑的绸缎。每次准备剪短头发时家里的女性都会摸着他的脑袋发出不舍的叹息,于是就这样慢慢的留了很长很长。
在更小一点的时候,母亲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给他编漂亮的辫子。但是因为常年卧病在床,母亲的身体变得很差,总是在咳嗽,不要说去室外透风,就算只是呆在房间里一起看书也很容易不小心睡过去。于是,每日的梳理头发和饭后的爱心甜点,花园散步,并睡前故事一起都变成了更遥远的童年回忆。
斯贝纳有些怀念的对着镜子打量胸前垂下的辫子。今天的妈妈看起来稍微有精神了一些。
“今天是斯贝纳的生日呢。你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吗?”
“早就想好了哦。”他的愿望从来都只有一个。“我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幸福的,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家人举办的小小生日聚会上,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希望我没打扰你们的聚会。”
像是老朋友一般坐在父亲和亚列旁边的旅人褪下了兜帽,露出海藻般墨绿的卷发与被什么切断了大半的尖耳。“我是帕西瓦尔,来自学者之城的旅行医生。随便叫我帕西或者医生或者那个谁都行。不过不许叫叔叔,小心给你的牛奶下泻药哦。”
“帕西先生。”斯贝纳礼貌的打了招呼,得到好乖好有礼貌的夸奖。
“今天是小朋友的生日?诶呀,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让我想想看,你会喜欢什么。被小仙子祝福过的黑莓酒?冥河蔷薇的种子?或者...十岁小朋友也能学会的超实用魔法书?”
这是斯贝纳拥有的第一本魔法书。虽然叫做魔法书,但那实际上是一本足足三指厚的,用结实的绳子扎成一大卷的软皮本,里面的纸张大小不一,至少有四种不同的材质,还有被水泡过被火烧过的痕迹。字迹也是龙飞凤舞,不止有大量涂改的痕迹,边边角角还用斯贝纳看不太懂的精灵语做了许多的标注,显得满满当当的。
“让肉变得松软入味的魔法,附带三种腌肉的配方”“让花园中植物茁壮成长的魔法”“三天消灭花园中害虫的魔法(小字批注:对有害的中大型动物也有一定适用性)”“改变脸与体型的魔法(注意该魔法的效果是永久性的)”“指挥烤鸡跳踢踏舞的魔法(附带火柴人版踢踏舞动作示意图)”“五种常用的处理伤口的魔法(最后一种也可用来重接断肢)”
“这份礼物对这孩子来说有些太过贵重了。”父亲的表情比起欣喜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但他的反对很快就被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淹没了。
“他们看起来很喜欢不是吗?就当作是您帮我研究药物的报酬好啦~”旅人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如果还觉得过意不去,那么就拿这个苹果蛋糕的配方来交换吧!这个真的超级好吃的!”
又过了很久之后,在学会了精灵的文字,接触到了更加高深的魔法后,斯贝纳才察觉到这卷笔记是一份多么珍贵的礼物。那些被当成生活小妙招一般记录下的魔法本应有着更加严肃的名字,更加危险的用途,却被人开玩笑一般拆解简化,变成了连小孩子也能看懂的戏法。
神秘的帕西瓦尔先生在一天后再次离开。令斯贝纳失望的是,那些门上的锁并没有对小一些的孩子们敞开。亚列哥哥搬去了书房,并声明要为了不久之后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做准备,不要去打扰他。而鲁比姐姐长期停留在温室中,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她培育的奇异植物。父亲长时间埋头工作,一份接一份的配置同样的药物,再送去不同人的手中。虽然没有人真的说出来,但斯贝纳能感觉到,家人们之间出现了不明显的隔阂。
“我们不应该继续那些研究了。”某天,在前往书房寻找字典时,他听到鲁比姐姐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妈妈的身体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制作那种药物,更别说,拿去给别人使用......”
“我劝过爸爸了......但是,我们是医生啊......明明有治疗的方法却不使用,对于病人来说,有些太可怜了。”亚列哥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而且,妈妈...妈妈她虽然看起来好了很多,但实际上,那主要是因为药物额外带来的生命力...病灶本身并没有消失。如果停药的话,会很快的恶化也说不定...”
“那就更不应该给其他人用了不是吗?!”
“可是...可是那个药确实能够延长病人的生命。我确信它的原材料具有修复的功效,就是,效果不是很稳定可控......爸爸只肯尝试非常,非常小的剂量。或许再调整一下浓度和配比,或者用指向性的元素进行中和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它只是,不那么完善,还有很多改进的余地...如果没有它,摔断了胸骨的安德大叔等不到治疗师准备好魔法仪式就要没命了,十六号街的贝尔婆婆也是,她本来应该在上周断气,但现在已经可以坐起身子了...还有辛迪...”
“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但是,亚历桑德罗,你是真心觉得那药没有问题吗?”
亚列哥哥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我会和父亲再商量商量的...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法.....”
“斯贝纳?你找到辞典了吗,好慢哦?”安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年长的兄姊们立刻停止了争论。
他温柔的家人们从来不愿意在小孩子面前争吵。
“大人们的事就交给大人们来解决吧。”只比斯贝纳大一岁的安珀听到他的烦恼后不可置否,只是学着母亲的样子拍拍他的脑袋,“斯贝要吃蛋奶冻吗,吃了甜甜凉凉的蛋奶冻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姐姐去给你做一个?”
于是斯贝纳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了要如何阻止他这个在火药与搞破坏之路上天赋惊人的姐姐祸害厨房这件事上。
年仅十岁的斯贝内洛曾经以为这样平静安稳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至少再持续的更久一点。直到安珀学会自己打理那头不服帖的卷发,哥哥考上魔法学院,姐姐与喜欢的人结婚,父母长出白发与皱纹。
离别是突兀降临的。
斯贝纳还记得那是个很好的天气,盛夏的晴空澈蓝如洗,能看到很远处的云。早餐有他很喜欢的甜茶与苹果派,安珀和他为了最后一块派的所有权用石头剪刀布进行了一场小小的比试。
取得胜利后,他把那块派包了起来,和他珍爱的魔法书,羽毛笔,还有父亲交给他的各种药剂一起放进了背包。
为了更方便的培育药物,斯贝纳家的住宅在镇子外的深林边缘。去街区要乘一个多小时的马车。原本去城里送药和采购都是由亚列哥哥负责,但他那段时间被各种事情缠的几乎没时间出门。于是每七天去城里送药的任务就落到了斯贝纳的身上。原本安珀也会和他一起去,但是她在出发前打翻了茶杯,弄脏了她最喜欢的裙子,从而改变了主意。
“反正去过那么多次,斯贝自己也没问题的吧。”安珀撅着嘴拎着自己湿哒哒的裙子,看起来想要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但又怕弄脏了弟弟的衣服。
“把药送完后可以在城里逛一逛,买点你喜欢的果酱和糖果什么的。最好能帮我带一点新鲜的奶酪回来,回来做三明治。”母亲帮他把有些重量的背包背到背上,摸了摸他的头发,又额外多塞给他几枚银币。“早点回来。”父亲在一旁叮嘱。
“知道啦,我会准时回来的!”斯贝纳给他们一人一个拥抱,然后蹦蹦跳跳的爬上马车。
小矮马踏踏的蹄声中,斯贝纳看着熟悉的屋顶被茂盛的树冠遮挡,父母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看着一队身执黑甲,头戴漆黑桂叶冠的骑士举着血色旗帜从他身边经过,又向着他离开的方向前进。
他像往常那样前往城镇,将药物交给需要的人,吃掉了早上剩下的苹果派,买了一些奶酪和大家都喜欢的树莓果酱,赶在日落之前踏上回家的小路。
那是斯贝纳所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如果没有出门就好了,如果再早一些察觉就好了。
远远的,斯贝纳看到森林中升起的黑烟。树林里吵吵闹闹,有什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斯贝纳不安的催促着小马,最后一段路几乎是飞奔而过。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迎接他的是焦黑的花园,冒着浓烟的屋顶。被姐姐精心打理过的温室花房碎掉了一整面墙,里面那些娇贵的植物只剩枯枝。临近傍晚,但屋内没有一丝灯光透出。他所珍爱的家人不知所踪。
斯贝纳跳下马车,急匆匆的往屋子里跑去。
然后,他被什么绊了一下。
是安珀,他茫然的想着。他活泼好客的小姐姐总是喜欢在敲门声响起时第一个冲出来开门。无论是陌生的客人还是熟悉的家人总能得到她满满的笑容和大大的拥抱。她冷冰冰的躺在地上,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和泥土混在一起,把头发和裙子都弄得脏兮兮的。
斯贝纳尝试着把她扶起来,但是胸口的破洞有些太大了,稍微移动上半身就好像会掉下来。所以斯贝纳只好把她留在原地继续往里走,尝试去寻找其他人。
失去脑袋的父亲倒在沙发旁边。或许离火源太近,他的身体有一些已经烧焦了。斯贝纳没有找到他的头。
楼梯附近的火势似乎要小一些,地板留下了魔药腐蚀的痕迹。有一半的鲁比姐姐在楼梯下方,另一半在楼梯上,连接着她们的是拖长的血痕。即使失去了双腿,她似乎仍然在向着二楼逃跑。
斯贝纳跟着血迹前进。二楼是书房,父母的房间,和小孩子们的房间。他在书房找到了母亲。红发的女性趴在窗户旁边,鲜艳的长发与背上的伤痕交叠错落,像是想要挡住什么人的视线。顺着窗户向外看去。屋子后面不远处,靠近森林的地方,亚列哥哥被一柄血色的长枪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这样所有人就全都找到了。斯贝纳跌跌撞撞的走到母亲身边,靠着墙坐了下来。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身体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僵硬而冰冷,即使依靠着母亲的身体也毫无改善。十岁的少年突然的意识到,他的生日愿望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他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不应该是这样的,绝对还有什么办法的。
父亲是很厉害的药剂师傅,能做出各种各样的药物不是吗?之前母亲病的那么重,不是也都治好了吗?只要有合适的材料,只要运气足够。连起死回生或许也不是不可能吧?!
斯贝纳取出随身携带的魔法书。止血的魔法,使伤口愈合的魔法,清理腐肉的魔法,抽取骨头的魔法.....这是那个神奇的旅人留下的魔法书不是吗?他曾经说过起死复生也是可能的不是吗?怀着疯狂的期望,斯贝纳一页接着一页的翻找下去。终于,在接近黎明的时候,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可以将破碎的瓶子修复如初的魔法。旁边的标注写着,‘置换仪式所用的材料,或许也可以被当作将身体修复如初的魔法来使用’。
这就是我需要的。斯贝纳的视线再也没能从那几行字上挪开。只要使用这个魔法,家人们就可以恢复如初了。只要一个法阵,一些材料,念上一段咒语,再提供一些魔力。他就可以再度拥有幸福的家庭。
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在十九岁的,血肉法术熟练的斯贝纳看来,那时候在绝望之下乱七八糟发动的魔法本来不该成功的。仪式魔法需要的是相对封闭且魔力充裕的环境,而他当时能找到的只有满地都是玻璃碎片的温室。鲁比教给他的知识并不足以让他辨认出所有需要的材料,更何况储存素材的工作间被火焰舔过了一遍,他翻找了半天才勉强凑齐最重要的那些,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最重要的部分是魔法阵,那些他自己都不甚理解的咒文被一个一个填充进生涩的图案里,凭借着堪称逆转天命的运气才一点都没有抄写出错。从各处收集的尸体们残缺不全,而他甚至忘记在仪式开始前将尸体按照人体形状一个个摆好,就那样把找到的肉块们胡乱堆在了一起。
缺少素材的魔法不会发动成功,咒文错误的法阵理应直接爆炸。至于死而复生,那本应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奇迹。
但桑吉内涅斯家此时恰巧存在着一份堪称禁忌的奇迹之物。
法阵的中心,深红的力量随着魔法的发动不稳定的摇曳,像是狂风中残存的烛焰。就在那细小的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或者爆裂时,母亲缺少一半的尸体之中传来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在一切开始的那个夜晚,斯贝纳曾经见过的小玻璃瓶正卡在她的喉咙之中,随着魔法带来的冲击而碎裂开来。深色的,粘稠的,如同宝石一般的液体爬上女性残损的躯体,与其融为一体,再然后是旁边的父亲,哥哥,姐姐......皮肤,肌肉,内脏,骨骼,乃至不知是否存在的灵魂,全部在那腥甜的液体之中融化,扭曲,变幻,组合出新的形状。
尚且完整的骨块吱吱呀呀的调整次序,连接与破裂处由碎骨构建出支撑的结构。红与白的肌腱与筋膜如蔓生植物一般在其间穿插,在中间的空腔中胡乱长出丰硕的内脏,之后是更为表层的血肉与脂肪混合成的物质,像是黏菌一般逆着地心引力攀附其上,蠕动着固定成型。
即使是第一次使用如此复杂魔法的斯贝纳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但脚下的法阵将他牢牢的固定在原地,不断抽取着魔力。他只能看着那些原本曾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一点点变成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扭曲怪物,却无法阻止。
在虚脱与恐慌造成的剧烈眩晕中,斯贝纳看到原本是家人的那只怪物睁开了眼睛。三只头颅,五只眼睛。深深浅浅的,薰衣草与矢车菊的蓝色,家人们拥有的颜色。
“斯贝纳。”
四张嘴用嘶哑又稚拙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新生的怪物抬起七只长短不一的手臂,缓慢的,温柔的,将泪水不断落下的红发少年拥进温暖而粘稠的怀抱里。
夜晚九点四十二分。街灯绽放华彩,夜生活开始,奥罗拉酒吧刚刚开门营业的时间。或许是因为连日阴雨与最近频发的凶案,店内冷冷清清。无所事事的店员趴在柜台上,在work of life的背景音里嘀嘀咕咕讨论着海鲜的烹饪方法和结束营业后的巡查任务。
店门就是这时候被推开的。门口的招待铃叮呤一声脆响。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白色的服务生肉眼可见的抖了抖,顶着托盘刺溜一声缩进柜台下面,猫一样缩成了一团。阿斯特捞了两把,没拽出来,只得顶着满脑袋的问号迎上直径在吧台边坐下的客人。
没见过的男的,比自己高,披着件不符合季节的风衣,过长的发尾扎成细细一束搭在肩上。看起来的第一印象微妙的介于风尘仆仆赶路的旅人和游手好闲街边混日子的大爷之间。
“您看起来面生啊,第一次来?喝点什么哇?今日推荐是莓果伏特加和烤翅拼盘,要特调的话我叫大姐头来。”
“特调吧,随便来杯度数低的。”男性脱下墨镜,露出的右眼一片漆黑,一圈锋利的金色在其中转动,看起来像是假物一样。他探头向装鸵鸟的服务生,笑着敲了敲吧台“港岛来过几次,进你们酒吧倒是第一回。挺久不见,怎么好像更怕生了?”
白霖抖了抖,团的更紧了。
“她那不是怕生,只是怕你。”楚廖辰叹了口气。蹲下身轻声细语去哄小姑娘。阿斯特左看看右看看,一拍手掌。“哦哦,你和大姐头认识?”
“是啊,算是她师傅吧。”
“是前上司——”外加祖父母的世交,好闺蜜的监护人,曾经热情追求过但被拒绝数次的前暗恋对象,千字小作文都难以言明的黑历史。
楚廖辰不想解释。她好不容易才把自闭的白色的服务生挖了出来,连同一杯甜牛奶一起塞给阿斯特示意他带小孩去休息室。酒吧老板挽起袖子回到吧台边,熟练的取了冰块塞进杯子搅拌起来。
“好久不见啊,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港岛...最近这儿又出了什么稀罕的访客?总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她语气随意的开着玩笑,到底还是没忍住嘲讽了一句。
“你没收到消息吗,西贡结界出现了。”见两个小孩被打发走,男人托着下巴靠近了一些,像往常一样全然忽略了最后半句调侃和那声冷笑。
楚廖辰看向天花板,星空灯饰细碎而暧昧的闪耀着,一如往常。毫不意外,姚易当然是为了虚异访客而来。
她回想着幻影最近群发的信息。西贡结界,按区域划分属于新界,论直线距离地处三百公里之外,特殊效果是对精神攻击,封印方法据说是物理破坏。一句话总结,和她以及奥罗拉酒吧这几个员工的特性半点都不沾边,连凑人头看热闹都得再添份车马钱才合算。
也只有她这位脑子不知道被什么创过的前任上司才会满世界追着罕见访客到处乱跑。一般人避而不及的怪异任务他抢着往前凑热闹。当年他们同一个小组的同事们一直担心这人哪天不小心就把自己作死了,但直到这么多年过去,其他人各奔东西,这个人依旧活蹦乱跳的满世界乱逛并试图掺和进所有访客大事件,堪称奇迹。
将透明的金酒和味美思倒进摇壶里,红发女性继续加入更多的冰块,“西贡结界不归我们负责。”
“你不打算去看看情况?那可是破坏性极高的访客。错过这次下次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男人语气轻松,把危险的任务说的好像外出旅游。
“我相信我的同事们能够妥善处理好。”楚廖辰拎起摇壶,动作利落的摆动手臂,冰块,酒液与金属碰撞,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你想要什么资料就自己去申请借阅嘛,我都调职了可不会再帮你做文书工作。”
“好吧,那真遗憾。”姚易耸了耸肩,安静的看着调酒师的表演。直到覆了一层冰霜的摇壶嘭的一声被按到他面前。
“除了访客的话题,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了?”
“还有什么其他的...”见调酒师只是抱着胳膊盯着他看,一副他不说点什么就不肯继续的意思,姚易挑起眉头,索性自己动手敲开摇壶,语气慢慢悠悠,“你这酒吧位置挺不错的,周围看到好几处界缝隙了,平时一定挺热闹的吧...滤网递我一下?”
“......算了,不劳您费心。”楚廖辰深呼吸,抢过酒壶,忍着将这杯酒泼到人脸上的冲动快速沥出酒液装杯喷香一气呵成,端到男人面前。不出意料的看着姚易嘶了口气,皱着眉头露出有些刻意的犯难表情。
“怎么是马天尼?”
“是呢,马天尼。稍微回温就会变得很难喝。”酒吧老板笑意盈盈,“为了酒店的招牌和您的味蕾着想,希望您帅气利落的三口喝完它哦。”
“哎,女孩大了不中留哦。”男人动作夸张的叹了口气,从善如流的端起酒杯,“走了,去晚了怕是连根柱子都摸不着。也不知道西贡结界的那些柱子能不能带上飞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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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发走意外的来客并确认他不会再回来后,白色的服务生终于松了口气,连走路的步态都轻快了几分。倒是酒吧老板看起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所以你们都认识?”阿斯特好奇询问,他觉得自己被排挤了。“他对你们做过什么哇小白反应好大。”
“......呃...就是,很可怕.....非常凶......就是,嗯,从外面进来,本来应该有好多人,但是,嗯,全都死了,好多好多......”白霖比划,“就,很多访客......他一个人,全都杀光了。”
“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听起来有点可怕啊我们要不要报警,不,是说这种事警察处理的了嘛?”
“我觉得大概处理不了哦。”楚廖辰叹了口气。见店里没什么客人,索性把情人节剩下的巧克力翻了些出来,和牛奶一起丢进锅里慢慢煮起了热巧克力。“都是八年前的事了。而且死掉的那些,大概也算不上是人了。”
“......我是人类。”白霖小声强调。
楚廖辰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白霖这个名字是在被收养之后由楚廖辰起的。在那之前,这个女孩被叫做小白,白妹,或者更多的,喂。她的父母都是非法移民,像一窝老鼠一样全家都挤在街边的棚屋中,靠着乞讨得来的收入过活,把口粮中节省下来的余钱花在花花绿绿的小药片上。在更多的孩子出生,且有力气进入工厂做工后,没了作用的女孩被送进了马戏团。
“唔,不是普通的马戏团。虽然也有一些小丑和动物的表演,但更多的是被做成了动物和怪物的人,只在午夜场展出。”红发的女性解释。“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奇怪表演...?”
“怪人秀?”
“......是马戏团。”白霖坚持。
“那就叫马戏团好了,反正就是直播的话很可能会过不了审的那种,你意会一下。”
“大概理解了。”阿斯特点头。“那你们是怎么想到去看那种表演的,特殊爱好?”
“最开始其实是因为其他的工作,结束后顺便在附近旅游,然后,就在那附近探测出了界裂缝。”楚廖辰皱着眉头解释,那时候研究所正巧研制出了新的探测工具。优点只有足够小到能随身携带,缺点则一大堆,怕水,怕热,探测范围狭窄还不能穿墙,分不清访客和异能者,叫起来吵得要死还没法关静音,肯随身携带着的只有姚组长,于是理所当然的,很快就被淘汰了。
在他们普通的路过街边帐篷时,那个完全不靠谱的探测器叫了起来。于是,楚廖辰注意到了黑红幕布遮挡的戏团。
“我们买票观看了白天的演出,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在退场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小白霖。”
瘦弱,病态的白色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下面许多伤。看人的表情像是受惊的猫咪,抬手的幅度大一些就会跑掉。
“嗯.....是我不小心撞到的......因为......美人鱼的尾巴,快要烂掉了......他们要我去找团长,所以,我跑的很急。那个,我记得,之前那个男人,看我的表情看起来很吓人...我以为会被打...但是没有,莱西没有生气,还送我了巧克力。”
“呀,你还记得哦?巧克力很好吃吧。”楚廖辰搅拌着锅中的液体。深色的液体散发甜美的香气。
“是的...我喜欢巧克力。”白色的女孩捏着裙角陷入回忆,“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很甜,会在嘴里融化。我,藏起来了一半...想留给弟弟妹妹,但是,找不到了。”
“嗯,那个马戏团一直在移动。大概多少也是为了避免人口买卖之类的被发现,怕惹上麻烦吧。小白霖那时候太小了,也不记得自己家到底在哪里了。”
“想要找或许还是能找到的吧,马戏团的人也不知道吗?”阿斯特举手。
“可能知道?但之前不是说过,那个马戏团后来就没活人了嘛。”
“马戏团里有访客?”
“啊,那时候还没有。我们当时去调查那边后场的时候,看到的还全都是人类。”在锅中加入一点点玫瑰盐作为收尾,红发女性熄灭了灶火,将热腾腾的巧克力倒出装杯,在顶部浇上一圈饱满打发奶油的后递给旁边的两人。
不知道是试做品的妙妙小工具出了问题,还是真的有什么不起眼的访客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路过。当天夜晚,和姚易一起潜入马戏团晚场表演时,他们看到的演员只有人类。
肢体折断后被扭曲成奇异形状的茶几,蜷缩在古典花瓶之中只有美丽的脑袋露在外面的花瓶女。半人半鱼的女性拖着腐烂了一半的尾巴在水箱中沉浮,原本的皮肤被剥冲向披上野狗毛皮的犬人在小丑的指令下穿过火圈。
楚廖辰宁愿自己看到的那些是附身于人的虚异访客。但台下太过鲜明的欢声笑语与身边男性略显无聊的沉默无时不在提醒她,这荒诞的地狱完全由人造就。
白色的小姑娘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告诉她,自己的年龄太大了,骨骼已经定型,没办法塞进瓶子里了。幸好她是白色的,很少见,再大一些或许可以做成美人鱼。
但她不想变成美人鱼,她想回家。
“最开始我尝试了报警,但是没用。那边的治安比九龙还不如。那些警察不但不愿意去管,还警告我别多管闲事。”楚廖辰小口抿着热巧,试图用浓郁的甜味驱散那段噩梦般的回忆,“我甚至怀疑,之后被那些马戏团的家伙找上门来报复也是他们报的信。”
“哇,这么嚣张哦。”
“是啊,超过分的。”女性饶有介是的用搅拌勺敲了敲杯沿,“他们甚至带了枪!还拿枪指着我,真是吓死了。”
“听起来好危险哦。那你那个前上司在做什么?”
红发女性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他啊,他什么都没做。”
“啊?”
“就是字面意思的,他什么都没做。因为那个马戏团本身和虚异访客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以超过工作范畴为理由拒绝做任何事,包括报警。在我从警局出来之后,就找到不到他了。”
“......渣男啊?!”
“是啊,也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楚廖辰嘟囔,目光转向白霖,“当时被那群人追了好几天,最后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马戏团附近,准备实在不行就把他们地下的燃气管道炸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嗯...团长好像说,有人捣乱,等表演结束后,要搬家...莱西来后台看表演的时候,还没有准备好,乱糟糟的。出了很多错。莱西叫我藏起来。马戏团,多出了很多...好多,好多,看起来像是人但不是人的东西。观众台挤满了...舞台上也是...团长好像变得不是团长了,其他人也是...大概是,被虚异访客附身了?”
红发女性点头,给与她肯定的鼓励,“没错,有一部分是附身。但好像也有直接现世的吧,比如那群兔子,还有最后出现的那个蜘蛛小丑。我其实有点记不太清啦,当时受伤了,晕乎乎的。而且场面确实太混乱了。那些...演员,和访客掺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本来也不擅长感应之类的事情...”
“你们之前还说马戏团里面没有访客呢。”阿斯特插话。
“是啊,之前还没有...在那个马戏团最后一次表演的时候,正好有虚异访客入侵了。还是那种罕见的复合型,在现世划分出某个区域,里面会出现不同的访客。比如几个月前一度泛滥的雾都环伺,还有最近出现的西贡结界。就是这么巧合的事情。”
在人造的畸形秀场准备隐藏进黑暗前夕,以马戏团为名的虚异访客,带着另一个世界的演员与观众入侵现实。黑红的帷幕遮挡下,七色彩灯和尖牙利齿的白兔四处蹦跳着照亮舞台。披着兽皮的演员化为真正的野兽,展露利齿撕咬驯兽师的血肉。长有复眼和触手的魔术师从帽子接连不断的掏出蠕动的血肉。中观众席上,惊慌逃窜的观众一个接一个的戴上纯白面具,在小丑的指挥下坐回座位,动作整齐划一的为表演鼓掌。
嘻嘻笑着的双头小丑停到藏在角落里的白霖面前,帽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小人鱼。”
少女听到面具后的声音对她说。
“你是小人鱼。”
白色的女孩说不出话。她的头脑因恐惧而一片空白。细密又冰凉的丝线缠上她的身体,她的脚一点点融化,扭曲。血肉被未知的冰冷碾碎,又被强硬的重塑出怪诞的形状。
就在意识即将被冰冷淹没时,明亮的焰火伴着爆炸声冲天而起。地面凿开一道大洞,向上喷涌的气流裹挟着层层翻滚的爆炸如痛地底喷涌而出的岩浆,顷刻间点燃木制的棚顶,又化作金红的火雨纷纷落下,映入女孩鲜红的瞳孔。
冰冷的约束并未褪去,但她已经不再是只能僵直伫立的木桩。女孩攥着裙摆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逐渐融化的左腿,在小丑嘲弄的笑声中,一步一步朝着火焰的中心走去。在她身后,纯白而冰冷的火焰悄然蔓延,为她清理出一条道路。
她不想变成美人鱼,她想要回家。
“所以你最终还是把燃气管道给炸了啊。”
“没办法嘛。”楚廖辰耸肩。“就算能力不够,就算那群家伙确实该死,就算实际上大部分人都已经没救了,我也没办法只是看着啊......”说着,红发女性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家店员的脑袋,“燃气爆炸到底还是没那么容易控制,差点死掉了。多亏了小白霖把我带了出来。这样来看的话那把火也不算是全然无用啦。”
白色的女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着脑袋在温暖的手心下蹭了又蹭。
她从爆炸的中心找到楚廖辰的时候,女性已经失去了意识。红色的血从她头颅的伤处涌出,与红色的长发混在一起,艳丽的令人不安。但白霖昏昏沉沉的思维已经没有余裕处理更多的想法,她的脑子只被一个念头填满。
厚重的帷幕在火雨中燃烧成灰,团长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危险的客人也被爆炸击倒,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再拦在她的面前。沿着白火指出的道路,白霖拖着重伤的女性一步步向外走去。
想要离开这里,想要回家。
就在她即将离开马戏团时,一杆长枪突然突破了白火,抵到少女的喉前,再多往前一寸就会致命。
小白霖抬起头,消失了很久的,长风衣的男性握着枪柄拦在她身前。橘红色的火光反衬下,男人的表情冷漠,无机质的金瞳在漆黑的框中转动,上下打量着。那个眼神她很熟悉,经常有客人这样看着她,像是评估商品价格的目光。她习以为常的与之对视。在男人看向楚廖辰时侧过一步,挡住了那道视线。
男性牵动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那种可怕的审视感消失了,像是利刃归入剑鞘,或者怪物套上人皮。“行,出去吧。之后交给我。”
于是她愣愣的点了点头,拖着楚廖辰继续向前走了。将火焰和爆炸,黑红相间的帷幕与鼓掌的客人与动辄打骂的驯兽师,连同危险的怪物和脚步轻快的像是奔赴约会的奇怪男人全都打包丢在了身后。
明亮的火焰熔断了她的过去,为她找到了温暖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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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被耍了。”夜间巡逻的时候,阿斯特说。“你一直在说白霖的事,都没讲你和今天来店里那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那些事?”楚廖辰偏了偏脑袋,“阿斯特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不是也没说过自己的事情吗?”
“我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啊...就,捉迷藏?”
“扮鬼的是访客?”
“大概是吧。”
“所以离开家乡跑到香港来了?”
“嗯......也去过别的地方。”
“跑了这么远,真是厉害呢。”
“是啊是啊......”
此时已到后半深夜,四周一片宁静,即使街边霓虹灯也打起了瞌睡。路过小巷,橘色长发的男性顺手捡起一枝小树枝,甩了甩手,树枝顶端散发出了像是魔杖一样散发着照明的微光。他举着新鲜出炉的超能力版手电筒,朝着巷子里面试探。
他对上了一双散发诡异光芒的眼睛。
靠墙堆放在墙角的纸箱掀开一条缝隙,一只苍白的手臂像是没用骨头一般颤巍巍的探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只,又一只,更多的手与脚从狭小的箱子中挤出,带着箱子向前翻了半圈,让那些手脚触到了地面。那箱子又晃了两晃,做了一个压低准备的姿势,随即受阻着地就向着阿斯特笔直的冲了过来。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橘发青年发出惨叫,丢下树枝扭头就跑“大姐头啊啊啊啊啊它过来了啊啊救救救救!”
“哎呀,真有访客啊?”
随着赤红焰火点燃夜色,今晚的工作时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