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要:恐高症患者吐露疗程体验,小刘保护协会会长暴打盖恩
○这篇并没有谈恋爱。
○铲上一个是一个。
共8545字
——
洛斯塔
“天哪?小刘?”
“洛斯塔学姐?!”
映入刘家锐眼中的是洛斯塔的倒象。刘家锐长舒一口气,他的脑袋有些晕涨以至于记不清自己到底被倒挂了多久才等来这声“金钟落地”(Liberacorpus)。
“谢天谢地。”刘家锐一边在附近的草堆里寻找自己的魔杖,一边向许久未见的学姐问好致谢。
“这是谁做的?”洛斯塔皱起眉头,思索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会在家长参观日对校友使用倒挂金钟。有必要的话该找他的监护人好好谈一谈。
小刘总算在草堆里摸到了自己的云杉木,赶紧将巫师最重要的东西之一揣进兜里。来不及询问这位已经毕业的学姐为何又回到了霍格沃茨,由于大部分血液回流,刘家锐的脑袋懵了一秒。
“发生了什么?”洛斯塔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小伙子状态很糟糕。她也从卡伊洛斯那儿听说了一些小刘的近况。但没想到真实情况远比她想的更加复杂。他看上去比洛斯塔印象中的刘家锐要疲惫许多。
“学姐,拜托你帮我一起找找我母亲!”小刘的发型因为倒立过久有些杂乱。他耷拉着眉毛,斜裂着眼角,脸上写着无可奈何。但是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小少年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
“如果不快些,下一个倒霉蛋可能不止被她倒挂金钟(Levicorpus)这么简单。”
【倒带】
刘家锐
没有记错领带穿反裤子,刘家锐甚至记得好好扣上衬衫最上段。他用了一个小魔法把自己的翘发顺平。
“卡伊洛斯,你有鞋油吗?”刘家锐前一秒正用小木挫反复摩擦皮鞋尖。
“你看上去像是要去结婚。”卡伊洛斯不认识眼前这个前辈是谁。
“我看上去有这么紧张吗?”
卡伊洛斯不停点头。
所谓风水轮流转,去年卡伊洛斯因为母亲来霍格沃茨彻夜难眠,今年轮到小刘失魂落魄。刘家锐怀着复杂的心情将笔记泄露的事告知了母亲。这位母亲没有让他失望。她迅速回信并且斩钉截铁地表示一定会来霍格沃茨看望他的儿子。前情提要:因为工作繁忙她已经缺席了三年家长参观日。去年还是靠福灵剂勉强赶上。这一次她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还真要谢谢盖恩演的这场好戏。由于圣诞假期不足以让刘家锐跨过半个地球,这是他一年之中难得与家人相聚的机会。
只是这双皮鞋是新的,它另一个名字叫脚后跟锉。小刘没走出宿舍两只脚就快被它物理性报废。刚刚被魔法顺平的碎发重新翘了起来。还有扼住他喉咙的扣子。够了,这太搞笑了。他一把丢掉手里的木挫,换上了原来那双球鞋,扯开领口上的扣子,不去管睡到翘起来的头发。
瑟瑟发抖的少年与其说壮起胆子直面考验不如说横竖一死放弃挣扎。在经历过与学弟肉搏,被后辈欺骗后,刘家锐真正有了些前辈的风范。谈不上无所畏惧,小伙子的人生阅历太过于浅薄。他只是有了对于糟糕事态的心理准备区。
卡伊洛斯
刘夫人立在礼堂外,抱肘含笑。她在门口似乎已经恭候多时。卡伊洛斯很早就想认识认识这位风云女性。当他得知刘夫人会来时,他就像第一次小刘给他分食那样——眼神中燃起了我活了的火焰。他认为刘家锐的母亲对于刘家锐与女性相处的模式起着重要作用。因此她有极高的观察价值。鉴于三强争霸赛开赛在即,他的姐姐大人就快来了。他急需在刘夫人身上找到应对她的方法。
这是一位怎样的女性?从外表上来说,她不再年轻。眼角因为微笑起了皱纹。但岁月从她身上带走青春的同时,也给她留下了些珍宝以作补偿。她并不因为自己年岁上长而失去自信,相反她更知道该如何让年轻人将目光对准自己。她以优雅又包容的姿态对上卡伊洛斯的眼神,朝着年轻人轻轻摆手。
“你好。”
“您……您好!”卡伊洛斯没想到刘夫人会先和他打招呼。
“你是家锐的朋友吗?”刘夫人声音温柔,态度和蔼。
“他是。妈,他是。”刘家锐抢在卡伊洛斯前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顺手拉了卡伊洛斯一把,提醒他快走。
“抱歉,我之前一直没来向你道谢。”刘夫人出于感谢,挽起卡伊洛斯的双手。“谢谢你陪伴我们家锐。”
“您客气了!”卡伊洛斯差点要哭出来。这位女性给他留下一个前所未有的独特印象:她恰到好处地给他话题,又接受他的一切反应。或许这就是东方女人的魅力?
“你们是去上课吧?”刘夫人问卡伊洛斯。“我可以一起吗?”
“当然。”卡伊洛斯不想说话自己打扰母子两人,准备快速退场。结果没跑两步,被刘家锐一把拽回来。怎么了?
他这一回头看到了他的前辈正露出一副极其诡异的表情。他面上毫无波动,神态自若,顶多举止比曾经拘谨一些,可他眼神里却是无尽的恐惧。他分明在哭诉和嘶吼着:不要离开,求你了。
陈安捷
也许有的母亲会因为工作原因不理解儿女的心思,但这种事不会发生在陈安捷身上。她虽说是位魔药师但并不负责治疗工作。她并不具备医者仁心的素养,有时候更不会怜悯。她当然发现了刘家锐的小动作:他试图留下卡伊洛斯,好让客套时间延长。最好能拖延到家长参观日结束,而她碍于外人在场就不能和他好好聊聊笔记的事。她心里一清二楚,这可是她的儿子,就算皮成猴也永远逃不出她的手心。
想也不要想。
她停下脚步,替刘家锐整理围巾:“戴戴好,不要感冒了。”
卡伊洛斯见到这温馨的一幕,根本不敢多停:“额……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再见。”
刘家妈妈用笑容送别卡伊洛斯。等小伙子彻底消失在霍格沃茨城堡里,微笑瞬间随风而去。不同于孩子间的赌气,也不同于向级长打小报告级别的暗算,夫人眼中似有一块寒冰缓缓上浮,在露出水面的瞬间将周围的温度通通吸净:“我教过你什么?”
“不要太相信别人……”刘家锐回答。
“很好,看来你还记得。”母亲走到刘家锐身前,留给她的孩子一个背影。她没有把接下来这句话说出口。一个好猜的心机更能告诫警示他的儿子,让他记牢这次教训。等他长大,步入成人的世界,遇到真正的恶意和欺诈——损害到金钱,利益,前途,乃至于性命。他就会感谢她的。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
“索菲娅?”刘家锐打断了对话。
索菲娅
刘家锐在走廊碰到了又一位鹰院姑娘。她在走廊里来回穿梭,悬浮羽毛笔跟不上她的脚步。她并没有注意到刘家锐,当时她正沉浸在采访工作中,试图在人群中找到足以令人眼前一亮的新闻素材。校内刊物《巫师风尚》的主编今天也在到处狩猎。
“刘家锐!”似乎小刘出现的正是时候。小妮子前一秒还在走廊那头,眨眼间就出现在小刘面前。这一期的《巫师风尚》准备聊聊霍格沃茨令人印象的食物。这时候小刘的出现算得上天降神兵。
霍格沃茨爱好厨房的人物很多,但为此偷瓜的只有这一个。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但对于新闻而言这个刘姓男子充满话题性。虽说“厨子”这个外号在魔法学院内多少带有些贬义和嘲讽,但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是对刘家锐手艺的一种肯定。再加上刘家锐似乎与拉文克劳的几人都有些交情。有些出自于他手的小零食很容易流入鹰院。索菲娅便是如此认识这位东方男孩。
“请问在你看来霍格沃茨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食物吗?”索菲娅迫不及待。她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随后她才注意到刘家锐的母亲。今天的确是家长开放日,但很少有家长会来得这么早。
她想要为自己的突然出现道歉,好在刘夫人提前以手势示意她并不介意——她做了个请的动作,让索菲娅继续。只是刘家锐的神色似乎产生了一丝变化。她那洞察一切校园逸事的神奇鼻子闻出了点东西。这对母子的背后似乎藏有些很多故事。
“这有些难回答……我可能可以写一个菜谱那么多。”刘家锐这么回答。
“正好圣诞节就要到了,你可以给大家写个推荐菜单吗?”索菲娅听到菜单两个字甚是欢喜。
“抱歉打扰一下。”一旁的刘夫人突然打断了采访。“是不是快要上课了?”
“还有一些时间,夫人。”索菲娅读出刘夫人话中让她快点结束的余音,她似乎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支持刘家锐走上厨艺之路。道理她都懂,她就是不想白白放走绝佳的采访机会。如果他们母子俩当真因此闹出了些什么事。那不是又可以出一条新闻了吗?
“我不太认识路,家锐我们先走吧?”刘夫人强行把刘家锐拉走,而她走的方向正确无误。
刘家锐不想反抗她的母亲,但小伙子还是扭过头,唇语手语并用:“Ok。”
埃尔南
魔法史课堂上,埃尔南一边坐着麦卡锡小姐,另一边坐着刘家锐。我们“左拥右抱”的小少爷有点怀疑小刘吃错了药。他的确有听说七年级的威尔级长在为刘家锐补习。他们前一阵子也的确常在图书馆出没。但是小刘之前一个妖精起义年份也没蒙对,今天他居然能说出十个起义妖精的名字,这对于一个会魔法的人而言也太过魔幻。更别说,他没有睡觉,没有吃糖,甚至做起随堂笔记。这笔记按埃尔南的标准还是太乱,但相较于小刘之前的作风,这个版本至少能让其他人看懂!天哪!
到底是什么药终于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懂得遵守规矩?他十分想要立即订购,有多少买多少。他在看到后排旁听的刘夫人时瞬间就明白了。于是他勾起嘴角,继续在厚如砖头的书本里捞取知识点。原来格兰芬多也有害怕的东西。他一疲惫就瞟一眼身边浑身都是求生欲的小刘。看一个纪律松散的人突然装乖本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这事如果发生在小刘身上那就更加滑稽。埃尔南甚至想用喜剧性这个词来修饰小刘的一切动作,比如他翻过书后故意把书角折皱再顺平制造出勤奋学习的假象。魔法史让埃尔南重振旗鼓,精神百倍。
“你是怎么越学越精神的?”小刘注意到埃尔南的状态变化。
“我劝你不要在上课的时候说话。”埃尔南好心提醒,并用羽毛笔尖轻点一下身后。
这下麦卡锡小姐都开始笑了。
小刘额头上写满了我快不行了,好想睡觉啊。但是他的桌子上似乎沾满了看不见的硫酸和鼻涕虫。他的灵魂被两股同样强大的思想扯来扯去。
“咳咳……”浮士德教授朝着小刘轻咳了两声。这位教授除了不给高年级划知识点以外凡事都为学生考虑。是位十分温柔的教授。除非影响到其他学生,他绝不会打断同学做自己的事情。
很显然刘家锐为了装乖把日常习惯一股脑全改了憋到快灵魂出窍的行为影响到了他人。
这就是演戏太用力。埃尔南悄声向麦卡锡小姐解释。
“别笑了……”小刘吐出一口恶气。
“刘家锐同学。”
“是的,教授。”
“等会儿下课留一下。”
安德,你知道吗?在遥远的中国有这样一个词,叫功亏一篑。这句话原本出自小刘之口。这个黄毛小狮仗着自己有了点进步就开始在魔药课上调侃埃尔南“笨手笨脚”。
布莱恩
家长参观日对于布莱恩没有任何意义。他在碰到小刘前一秒正这么劝说自己。在他撞见小刘与他母亲之后,事情发生了点变化。
魁地奇赛已经进入准备阶段,魁地奇场开放给学生练习球技。布莱恩没有扫把,但是跑到魁地奇场过过眼瘾还是可以的。只要悄悄地,以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方式靠近,就不会有人戳穿他。
以拉文克劳的智慧,小少年发现了球场旁一条隐秘的通道。草地一角正好靠着老城堡的砖墙,另一处通道恰巧由此穿过,拱门与墙体恰巧围出一块小天地。布莱恩差点就要为这片天空命名,可惜有人在他的视野死角谈话。话语打消了他的想法。
“总之都是我的责任。”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刘家锐。
“这个被你称为入浴剂的液体到底有什么魅力?”这个女声似乎来自他的母亲。
“妈,这是个四年级学生的作品,不要把用看商业产品的标准看它……”
布莱恩原先打算立刻离开。他已经知道他刘家锐拥有爱,爱拥有了。不需要再亲眼验证一遍。
“怎么?你想要一人做事一人当?挺会逞英雄啊?可他们会感谢你吗?会因此对你好吗?不会吧?”
“那是我自己的事……”
“那你凭什么拿我的笔记做这些毫无用处的蠢事?你对外人尽心尽责,对自己的母亲就话不算话?我给你笔记是为了让你轻松一些,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明白就不会把它告诉任何人,你明白就不会把魔药课论文写成这副鬼模样!我给你魔药上的捷径不是让其他人捷足先登的!是为了让你,刘家锐一个人,领先一步!”
布莱恩停下了脚步。
“这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那他们这么做对你公平吗?如果公平至上,那每个魔药配方都该开诚布公,每个魔药师都不会藏私保密,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人都有私心,外人都为了自己的目的欺骗你伤害你。只有家人不会——”
“总会遇上好人。”
“你只在学校里生活。根本不了解世界的全貌。大人的世界没有名为天真的路。”
“那我就自己走一条出来。”布莱恩从缝隙中看到了这名刘姓理想主义者。他平静又郑重,没有生气也没有内疚,没有开玩笑也没有冲动:
“我会为此负责。”
“布莱恩?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现任女友找上了他。
“我在寻找新的灵感。”布莱恩拿入浴剂作借口,事实上他已经不打算再做生意了。他现在只想赶快从这里离开。
劳伦
由于母亲去看望格拉尼斯,劳伦得空自由行动一会儿。路过走廊时他听见了雌性动物愤怒的咆哮:“你是傻瓜吗!”
小先生稍稍探头,看见了一位熟人。那是刘家锐和他的母亲。格兰芬多今天真是热闹。
“为什么魔药非得和隐匿晦涩阴暗潮湿诡谲猜忌联系在一起?”刘家锐提高音量。“为什么一提到魔药师非得是躲在狭小黑暗空间里的糟老头?我受够那间黑屋子里了!”
“我们停止这个话题,你我在这里争吵没有任何意义。你直接告诉我都有谁看过这本笔记。”
“你想做什么?”
“只是给他们施个遗忘咒。你不用担心——”
“除你武器。”刘家锐拔出魔杖。可惜刘夫人动作更快,她在刘家锐施咒成功前就用一个无声咒让刘家锐的咒语停了下来。小刘没有反应过来,他自己的魔杖已经被刘夫人击飞。这位夫人出手干脆果断,丝毫没有因为前面站着的是自己的儿子迟疑半秒。
“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这位母亲走近自己的儿子,她按住小刘的脑袋强迫他注视自己的眼睛。
摄魂取念。劳伦知道这个高难度的魔法。劳伦对事态展开燃起了兴趣,
刘家锐显然也知道他的母亲想要做什么,他选择直接闭上眼睛。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解决之道,毕竟一个母亲总有让儿子睁眼的办法。
刘夫人状态很好,她面上有些愁容但这并不影响到她的行为处事。挥动魔杖时她甚至没有眨眼。一个无声咒让小刘整个人头朝地脚朝天悬浮在半空。
天旋地转时刘家锐忍不住,睁开双眼。尽管他很快纠正了这个错误。有些情感太过于强烈,还是不可控地流淌出来。
“盖恩.格罗夫纳。好极了。”刘夫人得到了一个名字,立马动身找这个兔崽子算账。
小刘却还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睁开。
“您好。”劳伦恰到好处出现在刘夫人面前。
“你好,请问霍格沃兹四年级生今天都会上些什么课?我找不到我的儿子了。”刘夫人说起话来温柔又体贴。
“当然。”
【播放】
“我明白了,前因后果有时间的话再和我解释吧,我们先分头行动找到刘夫人再说……尽量不要起冲突喔!”还好这个时候遇上的是洛斯塔。小刘如是想。
盖恩
尽管陈女士已经有很多个年头没有来过霍格沃茨了,但她依然还记得这座古老学院的大部分构造和路线。只要知道了课表,抓一个毛头小子根本不是难事。
陈安捷正在搜寻盖恩·格罗夫纳,犹如一条蛇正寻觅一只自作聪明的獾。墙根,转角,房檐阴影,楼梯,过道。女士快步掠过形形色色的学生,眼神扫过每一条明黄色领带。最终在一条狭窄的走廊里,她捉住了目标。
“您不知道打扰别人是……”盖恩还没有来得及表现他心中的不满。
“无声无息。”陈女士已经将两人与周围简单隔开。“从现在起好好握牢你的魔杖,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陈女士看着盖恩的眼睛,盖恩不知为何无法回避她的眼神。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那双眼睛里全是刺骨的寒冰,却又在熊熊燃烧。深藏于无尽海底的黑色之中,闪烁着伶俐的光芒。盖恩刚刚准备好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决斗,他的魔杖已经飞出老远。陈双手抱肘立在原地,身上穿着的裙子被风轻轻带起。这位女性毫不遮掩自己身上的东方韵味。盖恩可以确定他也曾见过这种气质,他甚至对这位陌生妇人的相貌也感到熟悉。
“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谁了?”陈女士对盖恩露出一个微笑。这个微笑让盖恩迅速想到了事件的关键人物:“刘家锐?”。格罗夫纳的正统继承人现在总算知道只有年岁在长的格兰芬多到底是从谁那里继承了这刺人眼睛的笑容。只不过,这位女士的微笑里绝不包含任何一点可以称得上阳光的东西。
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刘家锐找他的母亲告了状,现在她来找自己的麻烦了。之前装得正义凛然不再追究,到头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讨回来。小鸡受了欺负来就让母鸡过来报仇,这种令人作呕的方式足够盖恩笑上一天。
“我劝你别自作多情。”了解盖恩的想法对陈女士而言并不困难。盖恩总是恶意揣度小刘的心意让陈安捷丢掉了仅剩下的好心,“这个傻小子甚至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她现在想不明白这样如茶渍一般的人物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他的好儿子袒护,硬要逼她使用摄魂取念才能知道所有值得她在盖恩脸上贴上混账二字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你是对的,我的儿子不该认识你。”陈女士的声音带东方女性特有的磁性。她客观地做出评价,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但她这话很难称得上温柔,因为下一秒盖恩就被她升到了空中,随后地心引力蛮狠地将其拖回地面。
“现在,我原话奉还。”陈女士对着盖恩挥动魔杖。就在这瞬间他的皮肤似被无数隐形的刀刃划破,有一刀直接擦过他的眼角,差一点就进了他的眼睛。血液从伤口中流淌出来,疼痛感叫盖恩蜷缩在地上。
“不止今天这件事。你的家庭,你的处境,你的遭遇,你的痛苦,甚至你需要偷取别人笔记才能维持的可怜成绩,不是天不垂怜而是——”
陈安捷之前只是想给这个混小子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行。而现在,她已经放开了手脚。这个将自己儿子的善意随意在脚下践踏,甚至以此为乐的家伙不值得任何人怜悯:“——你·活·该。”
盖恩很难动弹一下。但名为盖恩的生物开始发出笑声。世界上确实存在这样的物种,他们以悲伤为食,以伤痛为乐,以撕裂他人的伤口作为自身人生的巅峰。盖恩此刻正体会着相似的快感:“哈哈……想知道是谁告诉我刘家锐有那本笔记本的吗?”
他甚至想借此撕裂陈安捷的伤口。小刘的母亲清晰地探知到盖恩的意图。那的确是她极为重视的东西,毕竟里头的内容与她那段身无分文被迫糊口的过去有着一丝关联。
那曾经是她的弱点。
“自己来查啊!阿姨!”
现在依然是一块旧伤:“那就如你所愿。”
刘家锐
小刘试图先于自己母亲一步找到盖恩。他为此特地跑回去问卡伊洛斯,盖恩今天有哪些课。卡伊洛斯不明白小刘为什么对盖恩这么上心,不过不多问闲事一直是他的优点。小刘跑了两个教室,腿都快断了也没发现那个混蛋。他似乎故意躲着小刘。
混小子!这种时候你和我计较个鬼!小刘跑不动了。他双手撑膝,弯腰喘气。小伙子体力再好也抗不住几小时倒吊。更何况他还被摄魂取念掉出了些许不愉快的回忆。那段记忆比有关于盖恩的更为阴暗,比有关于劳伦的更有渊源,比有关于布莱恩的波及更广,比有关于洛斯塔的更久远。这份情感是一块被反复揭开的旧疤,如今已经深入肉中扎进血里,再进一步它会堵住心脏,把它拔出又是血流不止痛入骨髓。
小刘已经不在乎初入霍格沃茨时因为语言不通造成的误会,也不再介意别人拿他的血统开玩笑。麻瓜也好,厨子也罢,他甚至可以以此自嘲。但每次他登上扫把都会感到害怕。无论他长了多高,增加几岁,他只要一起飞,就会变回一年级那个腼腆小孩。他会被扫帚打中脑袋,会被周围的异邦人嘲笑,会掉出这个世界。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都在恐惧面前败下阵来。
他一开始质疑自己不够勇敢,甚至怀疑自己并不该进格兰芬多。后来霍格沃茨帮他找到了原因:这不安全感在他出生时就随血液进入他的身体,它来自于她的母亲。
他们一个是在中国的英国人,另一个是在英国的中国人。他们到底根归何处,死后灵魂又该归往何方?就像蝙蝠,作为会哺乳类不被鸟类接纳,因为会飞也不能堂堂正正地说自己是哺乳类。一旦受了伤,无论是鸟类还是哺乳类都不会帮你。这种孤立无援感远比孤独叫人心惊胆寒。
他的母亲是个西方人,西方血统引领她找到了一个办法: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到不会受伤,强到不需要任何人帮。这是她活着的选择,也是一切行为的本源动机。她现在成了母亲,东方人的血统影响着她。让她保护她的儿子,养育她的宝贝。
小刘很小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清楚。她的母亲对她严格,是要他变强。她害怕他将来吃她一样的苦。她之所以一进魔药制作室就由温柔大方变作尖酸刻薄,是因为爱。他都懂,但他觉得不对。他说不上到底错在那里,在来到霍格沃茨之后,才慢慢找到答案。
这次笔记事件汇聚起之前漂泊生活的点点滴滴,最终为刘家锐指出新的方向。刘夫人毕竟是小刘的母亲,她清楚小刘真正的软肋。小刘毕竟是刘夫人的儿子,他明白自己的母亲在何时会不择手段。毕竟两人同承一脉,共有一伤。
小刘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看到盖恩不光骗他笔记还毁他恋情之后会干什么。
再不快点,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
“up!”刘家锐骑上扫帚,飞上天空。
贝利亚尔
“刘夫人——您这样做是不是有失身份?”贝利其实在一边看戏多时。如果你问他在多早之前就躲在暗处欣赏。他会回答:大概在盖恩被抛起来摔倒地上之前。他其实还可以再在旁观席上呆久一些,只不过盖恩似乎撑不住了。
“对混球还要讲什么身份?”刘夫人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毕竟是小辈,还是霍格沃茨的学生。这么做会给您惹上麻烦吧?夫人。”
“你现在要么走,要么留下来一起挨揍。”刘夫人下了狠心,通过言语途径妥善和解看来是行不通了。
“那么,夫人,告辞了。”贝利向刘夫人行了个礼转身。
“刘夫人?”洛斯塔找到了刘夫人,她看到这位上火的夫人手里捏着魔杖。
“怎么还有人……”刘夫人觉得时间已经耽搁太久。
“除你武器!”
“混淆视听!”
“除你武器!”“除你武器!”
四道咒语搅合在一起。
“妈!”刘家锐从扫帚上蹦下来,空降到场。
刘夫人有些意外自己会被魔咒命中。
洛斯塔握着魔杖一脸迷茫。她刚刚当着小刘的面和刘夫人进行了魔法决斗,而且还打飞了他母亲的魔杖?手感有些微妙,她的确用了一次除你武器,但她感觉刘夫人早有防备。她上一秒还认为自己打空了,下一秒刘夫人手里的魔杖就飞了出去。
洛斯塔在我打中了?我没有?两方来回徘徊。刘家锐则趁机抱住他的母亲,防止她再做出些过分的事来。等场面稳定,三人才意识到盖恩与贝利亚尔已经不知去向。
O抱歉过了这么久才写了这么一点儿可以发的东西。
O被剧情憋成一只咸鱼,不会说话没有逻辑只会啊啊啊和吐泡泡(躺)。
O擅自互动。如有不妥,一定修改。
O概要:这个处处散发着“另请高明”气味的老师,看上去很像一个骗子。
——
曾几何时张觉得学好这些本事,讨得师傅欢心,每天的日子就会像太阳一样东升西落,永远这么过下去。每天都是好时候。从没想过这一身本事到底有何意义,这书上的道理到底有何深意。以他的见解:每日待在山上钻研,好过山下万千红尘。要做到常清常净,并不是一件难事,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人。
他没有什么济世救人,开天辟地的心志。那些匡扶大义,指点江山的术士高人他也不曾仰慕憧憬。道,与他而言就是有一日算一日,做好每一日于他而言就是活着最好的方式。尽管这看上去优秀得浑浑噩噩。但也平凡到一帆风顺。
这原是张蕴心的道。
在那段单纯无邪的日子里,他在书房里磨墨熨纸,在田野里浇水扑蝶,在广场上扫叶舞剑,在早课上打坐温书。他跟着他的师兄弟一齐在道馆里翻书,附和着师傅的声音一起念搭配: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由于某一位老师有罚人抄书的习惯,他的办公桌上常年放着抄写书目。最上面一本就是《师说》。张蕴心再看到这本书时,心中不免泛起涟漪。
阴错阳差,最为浑浑噩噩的他到如今成了现代人口中的一座灯塔,一根蜡烛,一个灵魂工程师。设身处地,才知道要做到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哪里有那么容易?传道受业解惑,下笔仅仅六字,真要做到周全妥当受之无愧,非神即仙。
原以为上蜀山是桩闲差,没料想实是苦活。张蕴心自认没有当好一个老师的功力。
“老张,你怎么也看起《师说》了?你们哪个娃娃不听话?也要抄这个?”
扈安走进办公室时,手上还拎着一副烤箱用手套。多年老同事叫老张知道,这位电子设备白痴许是需要人帮他摆弄一下新世纪高科技灶炉——也叫烤箱。张蕴心将插头插上,点亮黑色立方体前面的触控面板:“没有没有,我随便翻翻。对了,你今儿要做什么?”
“布丁。”
“那我预定一个试吃位,这玩意儿要烤几分钟?”
“要先把烤箱预热10分钟的……”
老扈这股不耐烦完全是因为他已经说了不下五遍烤箱要预热的事,但老张每次听完就像第一次听见似的:“还有这种讲究?”
一边的老扈放着自动打蛋器不用,一手抱着打发碗另一只手拿着打蛋器高速运转,整个人都想通电了一样干劲满满势不服输:
“老张你可长点心吧。”
不止同事这么说过,他的学生也这么觉得。这位符宗老师上课迟到已是常态。其中原因说出来丢人,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跟这群娃娃打交道,而是因为他在蜀山呆了几个春秋依然没记住哪个教室在哪里。有时侥幸被他蒙对了地点,他也会因为没带教案在走廊上草丛间翻东翻西,把自己变成一个真园丁。如果有人统计班上谁没带课本的次数最多,结果一定是张蕴心(老师)。
他不是不想做好,他也想脚步生风昂首挺胸手上端茶徐徐盈盈,身后桃李满天下。但是人这个字只有一瞥和一捺,万事总有做不到,要求不能太高。硬要做成一个王,只会从人变成八。他只能做到把要用的试卷放到正门口,好让自己一出门就能记起它。他只能把银行卡密码贴在银行卡背面,好叫自己不会因为试太多次被吞卡。
用他的话说,活了一百多年了,脑子不好使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这样的人,要做老师这样一个精细活,不是强人所难嘛?况且,学生自有老师传道受业,那老师又由谁来解惑呢?曾经的老张以为自己活得明白,不过是因为日子过得简单。现在的老张生得糊涂,是因为他自己个儿也找不到答案。难到生存还是毁灭,简单到有学生陷入困苦时,你帮还是不帮?
老张从没觉得自己选对过。
如果帮,那么——
“你这个老师真他妈烦!”段语在三年级的时候对着老张这样说。
这是个清澈的孩子,上课十分认真,作业也按时完成。如果没有那句发聋振聩的直白话,老张几乎就要确认他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好福分,难得碰上的好学生。
这个孩子最讨人喜欢的一点,是记性好。
就是几天前讲得知识点,他都能倒着背给你听。哪怕是你无心的一句玩笑话,他也能记在心上。老张有一次听见他劝其他同学不要把雷符往手机上贴,原因是“你他妈是傻逼吧?要给手机充电也要在符上写上变压公式啊!直接贴雷符不炸就有鬼了。”除去话语中浅显的道理,内核显露出来:要给手机充电需要在雷符上写上变压公式——这是老张随口胡吹的一句昏话,符上哪里可以写什么变压公式?但这孩子相信了,不但相信了还记在了心里。
老张曾盘算过把这孩子骗进符宗,但最终没有这么做。一是这孩子确实有更适合去的宗门,二是他有身而为人跨越不过的限制——他的手使不上力气。
明明是一位丽人,手上却总缠着绷带。明明抱着十二万分的努力,可画起符来还是有些吃劲。老张注意过这个埋头描贴的孩子,看他一横一竖尚且笔直工整,一点一瞥就已经缺了力道。符小些倒也不打紧,但是符大了,这少点劲道,那却点势头,先辈前人道尊神佛误认他这好小孩心不诚,不顺他的意随他的心。神仙一任性,符没了效用是小事。损了他的自信才是真事。
为此老张专门跑去医宗问了问,问他这手到底是怎么伤才能变成这副模样,也问了有没有什么法子治。结果辛夷没把答案给他。(反倒把好苗子给拐跑了。当然这是后话。)
“他这是筋骨折损之症,只能以草药外敷调养。无药可医。”
老张没了声音。
一来是心疼他小小年纪就经此大劫,二来是心疼他经此大劫却依旧是赤子一个。而他最喜欢这孩子的原因,变成了他最心疼这孩子的原因。换作别人倒还好说,但老张心里清楚,记着以前的事情是什么滋味。那些搅扰心绪的东西天天扎在脑袋里头叫嚣着迟早要完。叫人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要是能忘掉反倒是一件幸事。
在某节课上,因为有同学提问符宗到底能干啥?感觉既不能打也不能扛。
“上天入地段段不行,打架杀人也是够呛。”老张没有生气,倒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随便画了三两笔。第一笔止住了第一排同学不停歇的咳嗽,第二笔修好了教室里那个已经不转的风扇,第三笔画成,只见四个大字:骗钱诓人。
他以为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段语这小子真的把老张随手画上黑板的鬼东西拓了下来。那治病的符箓这本不是三年级该学的东西,对他这双手来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东西。
可这傻小子就是犟,下课了还是在画。老张一直没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把他叫到了教室外的走廊里。
“段同学……有时候,其实你没必要把有些事记牢。”
“我记我的,关你什么事?”
“记住了却什么也改变不了,还不如忘掉。”
“你这个老师真他妈烦!”段语没听进去不说,还恼了。“神特么就算你是老师也别把自己的观点套在我身上啊,你跟我又不是同个人!。”
老张眨巴眼睛,十分想回答:被和自己有三位数年龄差的人训斥自己是怎样一种体验。
“我自己记着,我自己开心。我至少这样活过!”
“您别瞎操那闲心了行不?”他扭头就进了教室阻止别人把那张符擦掉,继续他的描写工作。留老张一个人回味那句我这样活过。
他的努力和认真都是因为要以更好的姿态活着。他将好记性认作是他引以为豪的特色,他用这天赐的能力拾起岁月中的贝壳。小心珍藏,好好保养。才不管贝壳本身是黑是白,有好有坏。
毕竟,说到底,贝壳就是贝壳。
那一百多来岁,原来都是虚长的。老张思索半晌,只觉得自己白白老了,不如年轻时敞亮通透。可想到头去,还是想不明白。即使能掐会算,到头来还是活成了这副模样。若是不掐不算,倒地是过得更糟还是反倒活出本样。
罢了罢了,只希望段语其人,不忘始终。老张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如果不帮,那么——
自段语那件事后,老张不再多管学生的闲事。直到他犯了一个大错误。
老张是眼看着如圭脚下一滑,整个人落到沟里去的。摔倒后小姑娘甚至没有发出叫喊。
你可能遇上过很多帮你看相的瞎子,似乎瞎了双眼睛就代表他们泄露天机受了天谴,是看卦准度的凭据。但事实上,这些瞎子都不是真瞎,他们骗完你的钱就会睁开他的眼睛。而真要是窥探天机,要赔上的东西绝不止一双眼睛。这件事老张也领教过故而对谁盲谁瞎看得很淡。全校可能就他一个老师记不住相宗的凤如圭是双目全盲。也可能就他一个老师会看到这孩子在路边晃悠时,还神经大条地以为她只是像普通女孩那样在伤春怀秋。
把那孩子拉上来之后,老张看到了她的眼睛才发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放任学生去做危险的事情不说,还不出手帮忙。自己这副模样还算什么老师?而这女娃娃,她正慌忙整理自己的衣衫。她明明把自己打理好了依然还在摸自己的头饰,疑虑它是不是歪了。确认一切规整完毕后,她郑重向老张道谢。
小女孩朝着刚才见死不救的老东西深鞠一躬。但是很明显朝向了反方向。这不怪小姑娘,毕竟是老张羞得想悄悄溜走故意没发出声响。
“谢谢你拉我上来。额……请问你的名字是?”这句把老张嘲地脸都红了。他只好轻手轻脚挪回去,接下小姑娘的谢意,然后装出自己是普通学生,故意捏尖嗓音:“啊?我,我是隔壁符宗的,我一会儿还有课,同学,你自己小心些。”
姑娘连连点头,继续握紧她的盲杖,敲打前行。
“……”老张看着姑娘越走越往左边偏,下一步又要滑到沟里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同学。”
“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如圭看不见世界,但却知道如何对人展现一个笑容。
“我要去西边的教学楼可我不知道怎么走,你能带我去么?”老张面对如圭的善意,一时间满心酸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她明明是个需要别人帮助的姑娘,但却乐于给予别人她力所能及的帮助。反观刚才不管闲事的自己,到底哪一个才是老师?
老张的确又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去哪一间教室上课,但这是他所有话里唯一是真事的东西。他不会向如圭问路,因为如圭自己也需要帮助。他只是单方面觉得,让这个迷茫的姑娘知道有一个同样迷茫的同伴陪伴着她,能让她觉着好受一些。自己也可以用同伴这个身份帮她一程,而不至于损害到她的自尊。
如果如圭看得见的话,她会发现张骗子说这话时满眼都是对于她的歉疚。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老张合上《师说》,那烤箱正好发出“叮——”的一声。
共10013字
O概要:良药苦口,以毒攻毒以及魔药教室的小茶会。
O后文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8659/
O抱歉并不是甜饼甚至有些意味不明x
——
01
小刘在魔药课看到他的搭档这这般光景——埃尔南,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原本扑朔犹疑的眼神一下死掉了。可见对他来说在魔药课遇上刘家锐是件多么糟糕的事。小刘朝他挤出一个微笑。为自己挤占了麦卡锡小姐的名额而感到抱歉。原本他还想用这事与埃尔南调笑几句。但是,如今的魔药课不允许他这么做。科尔温教授不喜欢学生在他的课上嬉皮笑脸,尤其是第一堂课还被他赶出魔药课教室的学生。埃尔南当然知道这件事,他当时就在现场:这位做起魔药来就疯疯癫癫(埃尔南是这么认为的)的小伙儿因为不按照配方,私自往魔药里加醋而被科尔温教授数落。在教授说他脑袋上的那颗玩意儿是“巨怪一样的大脑”后,小伙子不但没有低头认错,反而立起身和教授争论起来。结果是在他的锅炸开之前,教授就说出了名台词:“格兰芬多扣十分。”还有“现在就从我的教室里消失。”再加上之前四年级造成埃尔南唯一一次魔药课炸锅的前科,小刘荣登埃尔南魔药课最不想见到的十大人物榜。排名仅次于摩西之后。
用不着摄魂取念,小刘直接从埃尔南形同枯木的神色里读出了今天死定了这样的心理。这位少年没有解释什么,他也不被允许去解释什么。小少年拿出书翻到今天课程要上的那一页,用力压一压厚砖块的中线,好让它不自说自话把自己合上。拿出坩埚用清水洗了一遍,擦干架好。这些准备工作是埃尔南仅有的可以放心让小刘独自完成的工作。做完这些小少年自觉走到埃尔南身后,接过他拿不下的瓶瓶罐罐,帮忙放到桌上。一开始埃尔南还企图用身体阻隔开小刘与原料架以防他将魔爪伸向什么会引出意外展开的地方。但拉文克劳的小先生很快意识到今天的小刘似乎非常安分,他甚至自己主动与架子保持一步的距离。
当埃尔南发现“先抓一把放进去再说。”的刘家锐开始使用五克三克这类小砝码称重时,他心里那棵被现实摧残至干枯沧桑的老树奇迹般地盼来了春天。他开始真正把小刘作为他的搭档,向他请求一些助力。
埃尔南非常善于计算比例,他可以以极快的速度根据坩埚的质量算出魔药究竟要熬制六十,六十八还是八十分钟。但埃尔南的脑袋太过于聪慧,这令它的思考速度远超过了他双手的反应速度。他手中的勺子像是加了润滑油,不管是蚂蟥还是草蛉虫只搭上勺子边缘就滋溜一下就重新滑进了玻璃瓶。好在他的搭档擅长处理这些细节。等他勉强掏上一勺,小刘已经把乘好两勺分量的草蛉虫切成了小块,撇进研钵。小刘把研钵递到埃尔南面前,像是为了让他放心似的,他让他检查。见埃尔南点了点头。格兰芬多小先生拿起研磨锤横向一滑,顺时一转,纵向一压,逆时一转,又滑又粘的草蛉虫不到三秒就被研成了粉末。这个过程没有动用任何魔法,但这个效果却像魔法一样神奇。接下来还有更神奇的,小刘的勺子在粉末峰尖上轻点了一下,粉末就像是吸在他手里的药勺上非常听话。他将他们放到天平一侧的药纸上与另一侧恭候它多时的标准重量砝码一决轻重。天平作为裁决者摇摆晃动了两下,最后停在水平位置不再动弹。既不用增加也不用减少,小刘一勺就取到了标准一份的重量。
中华小子将分好份的材料递到埃尔南的惯用手边。由埃尔南将它们下入坩埚里。两人将火焰调小后齐齐盯着埃尔南的怀表。在接下来半分钟的时间里,埃尔南想了很多。小刘同样也是。当这头莽撞的狮子开始小心翼翼,他潜藏的优点绕过那些枝枝蔓蔓开始散发出光彩。埃尔南开始转变观念。那些植根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唤醒了被厌恶感蒙蔽过久的赏识钦佩——小刘身怀厨艺,换句话说他的动手能力非常之强。能做到这些是理所当然的。埃尔南并不惊讶小刘其实怀有天赋。他更确信之前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只是因为这位小伙子从没像今天这般认真对待魔药。
小刘没有认真对待魔药吗?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小刘以同样的态度对待料理,但是没有人会认为他做饭的时候肆意随便。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性质的事换到魔药上就发生了改变。直到昨天,科尔温教授给了他答案:“你想用莫名其妙的方式自杀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用你那空空如也的脑壳妨碍别人。更不要用无知作借口自欺欺人。”尽管这话有些辛辣,但道理却很真诚。未知的制作方法导致未知的魔药,未知的魔药导致未知的副作用。如果你的好药剂毒死了人,你当然名誉扫地。但纵然如此那个消陨的生命也无法挽回。届时作为魔药的制作者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能起什么效用?它甚至换不来自己的原谅。魔药就是这样的东西。小刘早该知道的。但每次他制作魔药时,总有技术优于他许多的人陪伴在他的身边,替他完成这至关重要的把控工作。她们像是一张巨大的伞,替小刘挡住了风霜雨雪。同时也投射下巨大的阴影,叫里头的树苗难以成长。小刘不理解甚至痛恨一切将魔药与阴郁,死板捆绑在一起的行为。为什么一提起魔药就一定要让人想起身处阴影里的老头足不出户的怪物。为什么一扯到魔药就非得遮遮掩掩见不得人?这些固有观念将他明丽动人的母亲逼进阴暗狭小的房间。这些不知所起的教条在他的童年里也留下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小刘不会介意有人说他没有脑子。教授讽刺小刘那几句并非是其本身含义使得这位小伙暴跳如雷。被考试和未来的压力围追堵截之中,他的焦虑,他的疲惫,他的厌烦像是橡皮塞子里积压已久的空气。科尔温教授不过恰好在这个时间,拔掉了塞子而已。是小刘自己给他穿上了他厌恶,鄙夷,敌视之人的衣服。这错在他自己。小刘现在想明白了。因为换作任何一个人,比如埃尔南,只要他表达了与自己现有魔药理念不同的看法,小刘一样也会选择迁怒于他。与这个人本身与他有什么交情说话是否好听其实并无联系。这一切都是巧合。同理,他和他的母亲共同保守着魔药的秘密。他和他的学姐因为魔药而相识。这些生命里重要的女性因为巧合都和魔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所认为的,制作魔药就像制作料理一样令人快乐,极可能也仅是巧合而已。他是否将与她们相处时的喜悦投射到制作魔药上让魔药扮演他喜欢的角色?
刘家锐想要寻找答案。而在埃尔南挥动魔杖时,小刘并不快乐。
魔药顺利煮到第二阶段,埃尔南与小刘难得在魔药课上担任了一次领跑的角色。埃尔南心情好转大半,他开始和小刘交流,也不再愁眉苦脸。小刘反而成了那个只会说“嗯。”“好。”“我知道了。”的人。两人取用了埃尔南的提议。小刘继续加工处理原料,而埃尔南负责校准天平,摆放标准重量还有计算时间。小刘用刀片划开非洲树蛇皮时,那枚刀片像是长在了小刘的手指指腹上。这个小少年用食指尖扶过蛇皮,难处理的皮革自动分成两半。如果真要说个形容,就好像有人拉开高级连衣裙的隐形拉链。再加一勺双角兽角粉末,高温加热20秒。埃尔南与刘家锐盯着发红的坩埚屏气凝神。生怕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白光,然后听见一声“砰”。
事实上很多组在这一步都遇到了问题,为了防止炸锅,不少组都选择加入冷水或干脆直接放弃。但是埃尔南和刘家锐熬了过去。他们的锅被保留了下来,两人需要等待它熬制二十四小时,以辨最终成果究竟如何。在此期间为了方便观察情况他们二人可以在非上课时间进出魔药教室。
“埃尔南,我们喝一杯吧。”刘家锐如是说。眼里尽是疲惫。埃尔南虽然活了过来但心情仍算不上愉悦。这位同样为O.W.Ls所困扰的绅士并不会同意和任何一个莽撞之人共饮酒精饮料(即使他和小刘都到了可以喝酒的年龄)。小刘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小刘加上了一句:“我们喝红茶。”
02
同为现实所扰的两人都不愿意挪动步子,更不愿意花费所剩无几的脑细胞思考该上哪儿喝茶。他们二人头一次达成了共识:以照看魔药的名义留在教室里。
魔药教室位于地下,是块阴冷的地方,但在秋天反复的天气里却有恒温的效果。这里安静又舒适,除了光线不足没有任何缺点。埃尔南再一次拿出他的怀表,这一回小怀表显现出它真正的玄机:埃尔南轻松就从里头取出一整套茶具。随着杯碟铺开,茶会的氛围在魔药教室里悄悄蔓延。刘家锐知道自己的角色,他贡献出自己的随身甜点。这位曾经的小厨神已没有太多空余时间,不像从前能一下引人注目。他今日取出的都是些便于制作的寻常点心,但小刘还是让它们以一种和谐又精致的姿态躺在埃尔南的盘子里。还不忘往盘子边点缀一些巧克力酱。压轴登场的是埃尔南的红茶罐。那是一个有精致雕纹的铁罐,不开盖也能闻到里头茶叶的清香。
既然要喝茶,自然要煮茶。泡茶包绝不符合两人的口味。两人用坩埚煮水,火源提供了一丝光亮,隐约描绘出两位少年托腮等待的模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腥味和轻薄的红茶香。一旁那久熬的魔药不时发出液体翻腾的咕噜声。咕噜咕噜,好像时间也跟着它的节奏放慢了脚步。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发出沸腾的抗议,提醒两位少年时间已然流逝。升腾的水汽扑到埃尔南脸上,糊花了他的单片眼镜。热水冲刷过高级茶具,给冰凉的它们也带去温暖。茶叶随着水浪在杯中翻腾,随后悬浮在液面上层呈直立的姿态。红色慢慢在清水中晕染开来,香气随着杯中液体染成全红一下爆发,称霸整个教室。
两人都将嘴唇贴在茶杯边沿上,小心往里头吹气。液面收到小股气流冲击凹进去一个小窝。周围泛起浅浅的红色波纹,涟漪一直扩散至另一段的杯壁。耐不住诱惑,小刘率先嘬了一口红茶,这一口可把他烫得够呛。小伙子硬是把水咽了下去,憋着眼泪,大着舌头夸赞埃尔南的茶叶。
埃尔南喜欢红茶,刘家锐喜欢甜点,他们都喜欢这样闲适的时光。所以他们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表达欢心的笑脸。茶烫过一回人之后就会很快凉下来到达适宜饮用的温度。两人开始吃起盘子里的曲奇和纸杯蛋糕。茶宽放慢了时间,甜点滋润了岁月。心头的巨石从不会因为千锤百炼而粉碎瓜裂却会因为温暖和甜蜜而苏化变软。压力就像华容道。在没有空位的时候,它是一个死局。只有疏解开一些,才会出现空间来解决随之而来的问题。而现在,两位重压之下的少年,总算为自己腾出了一些空间。那些对于男孩子而言难以启齿的软弱透过小小的空隙被谨慎地倾倒出来。
“埃尔南,我以后做个厨子怎么样?”刘家锐放下瓷杯,看着波纹里模糊不清的自己。
“很好。”埃尔南十分客观地评价到。
“我也觉得。”小刘轻轻挪动身子,发出被糖黏住嗓子的咕哝声。“我父亲在麻瓜世界有一家餐馆。经营得还算不错。”
“你打算回去继承它?”埃尔南听到这里抬起眸子。
“不,我放弃它了。”小刘取下蛋糕底的纸托,随意将它丢去一边。
“对不起,你是说你……放弃了?”埃尔南为了慎重起见向小刘确认他刚才的话是否仅是玩笑。
“来霍格沃茨前,我的父亲让我在魔法世界和麻瓜世界里做出选择。结果如你所见。”小刘张开双臂,强调自己此刻立身之处。埃尔南扶了扶有些下滑的单片眼镜,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你说我是不是做了件傻事?”小刘将头枕到身后的桌面,整个人仰面瘫在椅子上。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保持着平衡。
埃尔南没有点头,没有摇头,甚至没有数落因为小刘在魔药教室肆意妄为不成体统而数落他两句。他沉默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答案:“我不知道。”
小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他猛地起身结果重心不稳差点滚到椅子底下。还好埃尔南扶了他一把。
“事实上,我在麻瓜世界也有被人期盼着去继承的东西。”埃尔南抿了抿嘴巴,这表情甚至算不上是个笑容。锁起的眉头让他的脸上起了褶皱,显得有些少年老成。“为此我还和家里人吵了一架。”
刘家锐瞪大眼睛,他从没想过埃尔南这个人吵起架来会是什么样子。他原以为这般模样的贵公子绝不会与人争口舌。
“我无法评说说你的行为。因为我和你一样。”埃尔南垂下头去,深呼吸后又抬起脑袋。昏暗的光线遮盖起他内心的焦灼。仅有的火光没能捕捉到埃尔南眼里的泪花。“我甚至有些羡慕你。”埃尔南耷拉下眼皮,“你的家人很尊重你的选择。”
小刘没想到埃尔南也有除开学习之外的烦恼。他突然明白这位小先生到底为了什么拼命地追求卓越。他步步为营,以书为纲是为了更快取得成绩。他也和小刘一样想用成果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他为自己制定的标准比小刘更高,是因为他不仅要说服自己,还要说服家人。
所有刻板与按部就班是因为他现有的情况已不允许他失败。
“我不觉得你的选择蠢。”小刘按住埃尔南的肩头,以非常郑重严肃的态度盯着埃尔南的眼睛。但因为埃尔南比小刘高出足足半个头,他做这个动作非常吃力。颤动的双臂令他充满诚意的夸奖变得十分滑稽。
“我从没有觉得自己蠢过。”埃尔南与小刘相识已有五个年头,今天是他第一次领教到小刘逗趣的本事。他难得因为小刘糟糕的把戏而弯起嘴角。由心生出笑意。
“不愧是拉文克劳,从不会做蠢事。我要是也能这样就好咯。”刘家锐企图一口将一整块甜饼吞掉。所以说话有些含糊。
“你其实是故意的吧?”埃尔南面对着整个嘴被曲奇撑长的小刘竟还能保持严肃。小刘嘴巴一收,嘴里的曲奇被挤碎成几块。
“你一直能分辨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样的事。”在领教过小刘认真的模样后,埃尔南已经确信这件事。小刘把曲奇块嚼碎咽下。因为粉末太多糊住了喉咙,他不得不喝一大口红茶。这话已经够直白,埃尔南在说小刘装傻。他这项指控直接刺中了小刘的真正心态:他态度不端,他明知故犯。比如他明明可以出色地完成魔药,却非要往里头加上些超纲的原料。又比如他明明知道去赫奇帕奇借东西不留借条违反校规,但还是孜孜不倦以此为乐。他浑身的傻帽劲不是来自于他的无知无畏。正相反,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什么是愚者,什么不是。他选择了前者,理由是在他看来犯傻才是正确答案。
小刘没有回答,只是扭动嘴巴将嘴里的曲奇碾碎成末。
“格兰芬多。”埃尔南摇了摇头,像一个宣告病人已无药可救的医生。
不知不觉他们就把壶中的水喝了个精光。茶会到此也算接近尾声。两人清洗了杯具餐碟,擦尽桌上的碎屑。红茶的香气消失干净,火源的温暖早已退散。魔药教室恢复到原本阴冷潮湿的魔药。好似从没有哪个学生在这里公然违反魔药教室守则在这里进食用餐。
埃尔南本打算再多留一会儿,他依然很关心他们的魔药。小刘挥手叫他快去给麦卡锡小姐辅导功课,这里由他代为看管。埃尔南眯起眼睛生怕他耍什么把戏。小刘抽出魔杖表示现在他可以为一个坩埚立下牢不可破誓言。
快去陪麦卡锡小姐吧老哥儿!你在我这儿摆锤子龙门阵?小刘心里所想一向都写在脸上。埃尔南领了好意终于去干他的正事去。
03
刘家锐开始在魔药教室做他的课外作业:他打算改进一下布莱恩的黑洞入浴剂。一切都是因为他发现威尔在为布莱恩的事而困扰,但他不清楚布莱恩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入浴剂是他与这位小少年唯一的交集。他只能以此作为突破口。正如埃尔南所言,小刘所拥有的知识并不像表面那么浅薄。他确实知道一些课本之外的手段。小刘从袍子里拿出了一本绿色丝绒封面的本子。照着上头的配方,他借用了魔药教室里已有的原料接连配置了几瓶颜色各异的药水,接着他取用一个稍大一些的玻璃量杯。把黑洞入浴剂倒入后让它逐一与红橙黄绿色液体混合交汇。最后杯中的液体或浑浊,或沉淀,或冒烟,或变色。小刘将它们一一记下。随后奋笔疾书。经过一系列基于魔药性质的演绎推理,小刘总算得出了入浴剂大致的配方和比例。这个作品对于一个四年级生来说近乎于完美。布莱恩甚至懂得往里头加入了一两个混淆效果保护配方的小把戏。小少年只是在配比上缺乏太多经验。失衡的原料比使得入浴剂效果很不稳定。这些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入浴剂最致命的缺陷是它的熬制时间不够长,时间上的误差远远超过了八个小时。这是它会失效的直接原因。初学者也不太会犯这类错误,它发生在拉文克劳身上着实有些反常。
小刘看着结果,脑中弹出一个念头:他本不想做出黑洞的效果,而是想实现别的,比黑洞更平和的效果。然而他无暇在这个永无止境的猜想里挣扎太久。要改进这瓶药剂需要花上一些功夫,而小刘恰好时间不足。
这下该怎么办呢?小刘似乎走进了死胡同里。
如果这只是一份普通作业,小刘会立刻停下脚步举手投降。但这件事关乎于威尔,小刘选择一往无前。前路有墙?砸掉就好。小刘挑起眉头将手伸向藏着福灵剂的口袋。可怕的事发生了——口袋里头空空如也。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杀招弄丢了。
小刘附身在扫视每个桌子底下,试图在魔药教室里寻回他弄丢的好运气。这个行为尽收于某人的眼底。这位人物很早就进入了魔药教室,他静静地立在他的魔药埚前不发出任何声音,用那双极具洞察力的眼睛锁定住小刘许久。小刘翻箱倒柜时,他也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
“嘶——”小刘为此为难。以他母亲的性子,要是知道他遗失了这么贵重的药剂,一定会立刻抽出魔杖与他的好儿子进行一场大义灭亲式的巫师决斗。游走完半个教室,小刘都没有发现他期盼的那个玻璃瓶,倒是发现了潜藏在阴影里的斯莱特林。
“你好。”小刘不知道这位少年是何时进得魔药教室,也不在意这一点。他向这位卷发松叶色眼眸的后辈打招呼,也向他求助。“你有没有看见一瓶福灵剂?”
“你好。”少年礼貌地点点头,说话声和煦又温柔。随后抱歉地摇摇头,示意小刘他并未见过小刘口中的玻璃瓶。
小刘眯起眼睛挠挠后脑勺,很不好意思打扰他的功课:不像小刘,这位少年在被小刘打断前正专心照护他的魔药。格兰芬多默默挪步远离这位后辈,口中喃喃该怎么办。
要是我能仿制一瓶福灵剂就好了。中华小子终于也碰上为自己学艺不精而烦恼的情况。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斯莱特林谦恭走来,丝毫不介意小刘之前的叨扰,主动向小刘伸出援手。“前辈是弄丢了福灵剂吗?”
“是啊……”答话人已经准备好吃一记昏昏倒地。
“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做一瓶呢?”少年露出如春风一般的微笑,说出了小刘已经放弃的想法。
“太难啦。”格兰芬多郎声笑起来,十分无奈。“这对我而言,太难啦。”
“我既不是有天赋的人间怪才,也不出生于有背景的魔药世家。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熬出福林剂?”也就是小刘,才会把这话说得十分坦荡,一点酸味也没有。倒有些自嘲的意思在。
“霍格沃兹里我想也只有科尔温教授,或是斯莱特林的道尔顿先生才有这个本事吧——不过,你正巧也是个斯莱特林。哈哈……”小刘还在为命运的巧合嘻嘻哈哈,斯莱特林却没有被他过粗的神经给惹恼。小绅士并不觉得这个冷笑话有哪里好笑但还是附和了两声:
“还未向您自我介绍,劳伦士威尔·道尔顿——这是我的名字。”
要怎么形容小刘现在的表情呢?尴尬?很多。惊讶?有一些。喜出望外?一点点。总之格兰芬多像被人施了定身咒,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额……你真是那个道尔顿?”小刘眨巴眼睛凑近这个少年。他身上的确散发出如传闻中一般优秀又风雅的世家风范。
“是的。”少年笑道。反正他不是被小刘这蠢笨的行为逗乐的。
“哈,这下安逸咯——”小刘长舒一口气,紧接着一把按住小后生的肩头。“拜托拜托!请你一定帮帮我!不然我妈绝对飞过来锤我的脑袋!”
劳伦一时间没有说话,他绝不是因为被这个莽撞的前辈吓到。毕竟格兰芬多大都都是这个样子。他正在思虑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
“可我还有别的事……实在抱歉。”劳伦礼貌地回绝小刘过于热情的恳求,转过身子继续他的魔药功课。小刘明显是要开口阻止他,他脸上直接写上了五个大字:不要抛下我。
“除非……”道尔顿先生故意这么说,小刘感觉得到他开出了条件。
“我可以支付费用!”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绝没有要向您贩卖知识的意思,与前辈有学术上的交流是我的荣幸。”
劳伦的话说得暧昧,小刘听出了个大概。他强调学术上的交流,明显是在给小刘暗示:不是以金钱换知识,而是以知识换知识。
他想从我这儿获得什么呢?小刘思索起来:这是一位魔药水平早已远超自己的后辈,自己这个前辈还要向他讨教,自己能教他什么?首先劳伦肯定不需要补习,起码他不需要小刘这种水平的补习老师。五年级的霍格沃茨课本知识显然不合这位小绅士的胃口。其次他是位行事优雅态度端正的斯莱特林,也不会需要威尔的小妙招。就算他学会,斯莱特林也没有壁炉给他烤地瓜。那只剩下——
小刘的目光移向了加强版黑洞入浴剂的制作现场。更准确些说,移向了那本绿色封皮的笔记本。
“您刚才用了某一种方法找出了刚才那瓶试剂的配方吧?”
原来劳伦的目标是这个。
“前辈能不能和我说说其中的门道?”
劳伦是个礼貌又真诚的后辈,小刘本不会感到为难,爽快答应这个走向双赢的条件。但这个技巧本身就处于灰色地带。既没有获得学术权威的承认,也不会为贩卖魔药的商人带来任何利益。
“我想如果我学会了,就可以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哪里出错了。”道尔顿指了指他蹲守许久的坩埚。
诚然,它同样可以检查出魔药的缺陷。这一点令这个技巧变得尤为诱人,也尤为危险。在魔药创造者允许下改善魔药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在未经允许下这个行为就显得充满敌意。秘密配方是魔药售出高价的原因之一。一旦有人仿制它改造它,就会影响到它本身在市场上所占有的席位。尽管它对于成熟的魔药师来说算不上是威胁,毕竟要成功制作魔药需要的不只有配方而已,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允许这样的恶行出现。
这项未成熟的技术未被允许向他人公开。而小刘是通过继承的途径才拿到了这本绝密的笔记。
“我会保守秘密,”道尔顿先生似乎看出了小刘正在为难,也很清楚他因为什么踌躇不决。他拿出了优秀的作风作信用担保。“也绝不会滥用。”
小刘确信他不会做出令人不齿的事,但格兰芬多还是合上笔记本,试图将危险品收回自己的背包。“我想我还是应该好好接受事实……准备见说四川话的吼叫信吧。”
他开始准备应付一个已婚女性的灼灼怒火。这位女性,是一位成熟的魔药师,还是绿色封皮笔记本的所有者,更是刘家锐的母亲。刘家锐答应过她会好好保管这份笔记,绝不会给自己以外第二个人看,即便是在威尔面前他也不曾提起。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对于小刘而言,约定就是决定。
“我也不想为难您。”好在道尔顿先生是识趣的人。小绅士转过身去,重新琢磨起他锅子里的东西,嘴里幽幽飘出一句:“毕竟魔药就是这样的东西。”
这句话在旁人看来无足轻重,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却扎扎实实扎进了小刘心里。早不知不觉间他自己竟然也早把魔药与一个幽暗密闭不可见人的小屋子粘合在一起。不管心里有多抵触,小刘还是承认长久以来他一直做着自己所讨厌的事。宽己严人——说得正是刘家锐这样的人。
“等等。”
听到小刘的呼唤,劳伦转过身,向小刘露出一个微笑,亲切又客套。而在他转过身前,阴影里的斯莱特林又是另一副表情。这一点,格兰芬多并没有察觉。他毅然走上前,将笔记交到这位后辈的手里:“如果里头有些中文词让你觉得困扰,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你,先生。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熬福灵剂比较好?”劳伦面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
04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尤其是你正面临考试的时候。而魔药却被定格在课表上,总是被时间超过。眨眼间又到了魔药课时间。
小刘再次见到埃尔南时,他的脸色比起上一节魔药课更为不妙。更具体些说,他的眼睛有些红肿。可能因为他熬夜温习过功课,但说实话他的模样更像是哭过。意识到小刘关切地凝视自己,埃尔南勉为其难地扯高眼角。拜托,你这样的基础颜值竟然还能笑得这么难看……小刘就差把这些字写到自己脸上。为了鞭策这位放肆的少年,稳重的先生平复下心底就要喷发的火山把一整瓶草蛉虫拍到他的手里。还是按照之前的分工,小刘很快处理好草蛉虫很快加了一勺进去。埃尔南小心搅拌起来。再搅拌三圈之后,小刘将粘稠的汤汁分出两份。两人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丢进了对方的汤药。同时干咽一下,深呼吸,将那未知的魔药猛灌进肚子。火热的感觉从胃里窜出,这股火焰顺着食道像周围扩散。灼烧感吞噬了整个身体,小刘一开始还幸灾乐祸地盯着埃尔南,几分钟后他也尝到了人间蒸发的味道。随着小刘的视野渐渐变高,他看见了正立在对面不知所措的自己。
在真正的小刘眼里,站立于自己对面,如同自己一样的存在,就像一面坏掉的魔法镜子。他长着和自己如出一辙,但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习惯。他用规范的方法打着领带,听话地系上校服的扣子。即使处于惊喜之中也不会像自己一样惊呼出声,这个“刘家锐”穿着拉文克劳的校服戴着单片眼镜,睁大眼睛,咧开嘴巴。
刘家锐揉着他变软的头发,再摸摸他变帅的脸颊。在单片眼镜的反光中,刘家锐能隐约确认自己现在的身形——毫无疑问,他变成了一个长相与埃尔南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人。两位小先生面面相觑,谁都不知要怎么开口。看着别人变成自己是一件新鲜事,但对眼久了,两位小先生心底开始萌生出异样的熟悉感。面前这个人,同为五年级生,也有家业继承,也许处境有微妙的区别,但两人似乎做出了相同的取舍。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对方的生活过得其实也并不那么一帆风顺。
如果刘家锐更为谨慎一些——说不定就被分入了拉文克劳。
如果埃尔南更为洒脱一些——一定会进入格兰芬多吧!
两人看着对方,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喜悦挥舞着旗帜占领刘家锐一整颗心,它强而有力的音波驱散了浑身所有的阴霾。之前所有的投入和付出都有了价值,那些不悦和烦躁都被宽恕。这欢欣之中,有一股十分纯粹的感情使得多巴胺持续分泌,它并不是成就感之类的东西。而是实现不可思议的原动力。
麻瓜男孩想要制造宇宙飞船不是为了散播人类文明,可能只是想要让一件很酷的作品从自己手上诞生于世。巫师男儿想要制作魔药也不是为了肩负开拓和前进的责任,他只是想要见证一件奇迹从自己心里走向外界。这种念头并不伟大,甚至可能算不上正义。但这股淡薄荒唐的力量又因为其简单的构成更容易汇聚起力量,成为动力,迸发出火花。
魔药,对于小刘而言,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小刘在成功熬制复方汤剂后找到了答案。
P.S 于是课后小刘就约了布莱恩来魔药教室聊一聊改进入浴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