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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在最前:上台一鞠躬。我就是一个为了凑个假面舞会活动报名资格的读者。给大家表演一个段子胡诌。
“您的账户已被锁定,请15分钟后再试。”
当我看到这行提示,我的脸不受控制开始抽搐。肌肉和骨骼上下舞动使得嘴巴发出疑似笑声的拟声词。它们又化作台词气泡漂浮在这个只有云朵,门洞,诡异阶梯的空间。
妙极了,至少现在有东西陪我了。真是谢谢你,老天爷,让我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穿越进我第一次玩的游戏。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出突然,那些记忆已经被惊吓,恐惧,愤怒和无可奈何冲走,现在已经不剩下什么了。我勉强将碎片拼凑起来,以便理解我现在面对的问题。记得我当时正在处理工作,突然一辆塞满垃圾的泥头车撞进了我的工作间,而我又好巧不巧正在浏览流媒体。你知道的,就是类似于这样的东西:你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蓝色眼睛有品!十种做可乐鸡翅的做法。而我当时的目光正被一个问题牢牢抓住: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接触的是哪个游戏吗?
顺理成章地,我完全没注意到冲到我脸上的危险。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躺在这个诡异空间的冰冷大理石上。由于这里都是云——顾名思义,全是水汽——我的肩颈疾病成为了站在我肩膀上表演碎大石的小人。要不是那几个完全不受牛顿管辖,堵在门洞上方,花哨闪光还会自动播放音乐的预渲染文字,我甚至忘记了这里正是我玩过的第一款游戏的登录界面。
我甚至已经忘记了它的名字——月球online97。我第一次接触的游戏竟然是个网络游戏?现在说出去可是要被挂上匿名墙,让大众围绕游戏品味,游戏类型和游戏行为发表各自的观点。最后在党同伐异中,将我这个典型细细切做麻辣鸡丝的。好在这里似乎只有我。
还在玩这款游戏的,肯定还记得密码。或者说早就升级了版本,绑定了身份信息,直接扫脸登录了。不玩这款游戏的,遇到了命悬一线的危险时刻要么去做网络文学中的精彩反派,要么去做逆天改命的英雄古代人,肯定不会穿越进这款游戏里来。
一开始我也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的。虽然已经阔别这个游戏许久,但我还记得这是一款经营养成抽卡对战游戏。我最后凑出的牌组太不尽如人意,故而我一气之下就中断了连续登录的行为,再后来就将它遗忘了。回过头来,它早就像是猕猴桃,金眼眸,烤鸡腿一样,成为类似于我曾经最爱吃的水果,我曾经痴迷于的瞳孔颜色,我曾经最拿手的菜肴一样的转瞬即逝的掌中宝,快速贬值的朱砂痣。
所以现在最滑稽的情况出现了:我穿越进了游戏但卡在了登录界面。因为我忘记了我的密码。
我试过找回密码,但它提示我回忆我的绑定邮箱。邮箱——一个多么老牌的词语。它总是和个人信息一起出现,仿佛是你最忠诚的电子管家,可实际上里面塞满了垃圾广告,打折信息,账单和找你回归的信。而你的工作邮箱并不比它好上多少,里面充满了抄送邮件,抄送顺序错了的撤回邮件和不知道是什么会议主题但总之先回复收到的短句。它们并没有正经多少。而且在你离职后,它们会被立刻粉碎,丝毫不遮掩它们本就是无用垃圾的本质。
试问这样的东西,我怎么会记得?就算记得,又怎么分得清注册时我填的到底是哪个?
下一个找回方法,绑定手机。智能手机确实跟随着时代进步变得越来越便于使用。同时它也越来越昂贵。为了跟上时代的步伐,我已经换了五个手机不止。它们或是因为屏幕碎裂退休或是因为掉入水中去世,我永远缅怀它们。所以,我也已经更换过不下五次的运营商和手机卡。也就是说,我已经换了超过五次手机号了!我确实还记得数十年前我曾使用过的手机号码,可它现下已经不是我的手机号码了!我并不能通过它收到用于找回密码的短信!
我已经有数十年都没有玩这个游戏了!这很难理解吗!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么反人类的找回方法?
万般无奈之下,我决定通过密码提示激活我的记忆。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第一个提示:我曾就读过的学校。
是小学?高中?还是大学?我全都试了一遍,显然全都不对。当初我将它设置成密码提示似乎是因为我非常自信:只要看到这个问题我一下就能想起来密码。当时我还是乳臭未干的精力充沛的大脑正在发育的幼崽。恐怕现在这个一把年纪的我已经和那时的我有了不窄的代沟。我何止想不起来密码,我甚至不理解第一个这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如此模糊暧昧又盲目自信。
不能放弃,还有机会。让我们看看第二个提示:我爱的人。
我妈?父亲?我那个时候居然早恋了吗?不是同桌?不可能是老师吧?
当我进行到这里时,我看到了我的账号已经被锁定的提示。太好了,我可以冷静15分钟,不用再被过去的我困扰和纠缠,可以不用再思考这个烦人的问题了。
登录界面的云是一段循环动画,就像登录界面的背景音乐一样。在播放到最后一个节点的时候它们就会重新再播放一遍,以此循环往复。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耽误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可以下我被困在了这里的结论。我只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累了。
在之前的日子里,我疲于前进,不停完成被指派的任务,我因此筋疲力竭。没曾想现在被迫回忆往昔时,我也不知所以毫无章法,如同深陷泥沼。
也许正是因此,我忘记了密码。它曾是我认为独一无二的,最能证明我是我的东西。可现在连我自己都忘了它。
真是好笑。
等一下!
灵光一现间,我似乎捉到了一点线索。有什么东西鬼使神差地从脚底冒进脑袋里来。我入定了,我参悟了,我找到了状态,怎么形容都好。没有前因后果,甚至不合逻辑,一个问题自然而然浮现在我脑海里:会不会是我的名字?
15分钟终于过去,我将我的名字输入密码栏位。按下确认前,我感受到自然的注视,清风的祝福,太阳的期许,万物的复苏。我感受到风,感受到爱,感受到生命——
“您输入的密码有误。还可尝试4次。”
靠!
“你怎么还在这儿。”
“谁?”
黑斗篷的工作人员向我出示了他的工作证。
“我就说新地府系统不好吧,这又多了一个忘记密码所以卡在投胎关节的倒霉蛋了。”
最后我走了工作人员通道。
——
第一次投,如果哪里有问题请告诉我,我马上改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发布顺序和时间太过于抽象,所以发个阅读顺序导览:
1-迫不得已
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485557/
2-情丝
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485558/
3-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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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软肋
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403568/
5-心知肚明
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403569/
6-粉墨登台
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485559/
7-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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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燕巢危幕
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485562/
是大结局。
——
陶启与李子仁在床上并列躺着,任幻术形成的影子在巢内欢好。门外的把守听着淫词,门内的同伙休养生息。
这身衣服方不方便你动手?陶启闭着眼睛假寐。
对我没什么影响。李子仁靠在他身侧看着床顶。
有没有趁手的刀兵?陶启身体在休息,脑袋在运动。
有。李子仁又答。这只乌鸦比在落霞集市时松弛许多。
专业。陶启睁开眼伸手拍了拍李子仁。
那是。李子仁在森林里给陶启烤鱼时还会客套一下,不会像这样蹬鼻子上脸。想到这里,陶启自然一笑。
日头西沉,黄昏终至。睡在东房里的两位纷纷起身,自然接替幻影的位置,重新进入各自的角色。
待仪式歌声一起,陶启先行走到门前,照着腾蛇族长的咒文,唤出一条金蛇,他将这条蛇送入门缝。随即回头看李子仁。这只乌鸦正在他的身后,对他点头,眼神锐利。
随着陶启手指轻勾,盘蛇奇锁霎时洞开。陶启随后侧退一步。李子仁顺势而出,他没有给门口两只腾蛇起疑的机会。蛇锁声音才响,一根黑羽已经刺入一只腾蛇的命门,蛇锁声音刚落,黑羽化作的飞刃切断另一只腾蛇的生路。
陶启踏出门槛时,李子仁正用双手取出这两只腾蛇的内丹。见陶启来,他将这两丸内丹归至一处,盛在手心递给陶启。
“这个你先收着。”陶启回身重新将东房锁上,又蹲下身触碰腾蛇的中脉。李子仁的刀很快,这具神魂死了,这副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顺着残存的体温,陶启找到的腾蛇的蛇胆。雷光电弧在陶启指尖微闪,替他切开皮肉,分开肺肠。摘下两只腾蛇的蛇胆后,陶启也将它们交给李子仁。
李子仁是意外的,尽管他没有太展露出来。陶启自他下的心魂锁处,听见李子仁搏动的内息。
“这叫执鞭牵马。”陶启故意用言语拨弄李子仁的心弦,这都快成他的习惯了。
“行李我拿,你是这个意思吧?”李子仁白他一眼,无奈应下。
“孺子可教。”效果不错,陶启满意点头。
打趣完,陶启看着地上的尸首,又抬眼示意李子仁。好刺客心领神会,他周身扬起血光,尸首随血气融化,全数被他吸尽。再转眼地上只剩两具骸骨。他又掐了个火诀,艳红的火裹着骨头,须臾间就将最后的痕迹烧成灰烬。最后李子仁轻轻扬手,风扑灭了最后的火星同时带走所有痕迹。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办完了事,李子仁又看向陶启。他等他下第二个指令。陶启回身布下两个腾蛇虚影,哄骗后来人此处一切安好,随后轻轻向李子仁伸手。李子仁没有迟疑一把握住。黑羽飞扬后,二人裂空而去。
陶启引李子仁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厨房。照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他答应了李子欣要好好吃饭。厨房里,有四只腾蛇正准备她们自己的庆功酒宴。陶启随羽毛落地时,伸手取走她们手中拿着的果盘。吃第一片蜜瓜时,面前那条腾蛇就被李子仁由背后捂住嘴抹了脖子。她的血飞溢出去不远就画了个弯,落去另外两只腾蛇惊讶的眼眸中,同时也化作利刃穿过她们的命门。还有一只腾蛇背对这场血灾,她还没能听见异动就被杀手从身后结果了性命。鲜血随着李子仁在房内如鸟羽凌空略出四束流线,尽数归入李子仁的气血里,没有滴到一盘菜上。
李子仁动完手,陶启才吃了三块瓜。见李子仁又看向自己,陶启只好先将盘子里的葡萄吃完,把蜜瓜和红莓留下。他洗了洗手,再去取蛇胆,完事后又在房间正中画咒。四只假腾蛇随咒而生。
“那瓜甜吗?”李子仁接过陶启递来的蛇珍,血气让他精神焕发。他开始主动开陶启的玩笑。“一般。”陶启再对李子仁伸手。李子仁笑着握住。黑羽纷飞,两人裂空而去。
腾蛇们颂完生育和繁衍,祝祈的舞蹈也已结束,仪式总算到了重头戏:四只腾蛇自东南西北四方缓缓行至中心,由族长持刀取出她们的蛇胆。在她们随乐漫步接近族长时,黑羽也一间间飞过瀛舟的仓房,警哨,卧室,浴场,绣房,走廊,取走她们的命,收走她的胆,直至鸳厅。
李子仁携陶启于北角入室,隐于梁上暗处俯瞰厅内全景。
“希望你平安顺遂。”东方的腾蛇捏诀后祈愿。金光自她心中流向中心。“希望你活泼可爱。”南方的腾蛇也做一样的舞。中心的金光得到她的助力,光芒更甚。西方的腾蛇祝词是健康快乐,北方的期望是随心随性。虽说她们并未提及是在祈求上天保佑谁,但中心的金光凝成的鸿愿已然将答案放在陶启眼前——她们在祝福即将新生的腾蛇。
“愿我赤腾一族繁荣昌盛。”族长最后祈福,以做收尾。随后她走向金光中心,一边起舞一边捻诀。
陶启暗记下她使的法门:上触天地,下抵幽冥,从心而动,融汇贯通。随着金光笼罩鸳厅中央,四只腾蛇自取金刀取胆而出。她们将胆捧在手心,向金光中心伸递,自己则重重叩首。金光如纱拂过蛇胆,带起一些血色。蛇胆受金光照拂,闪出光泽。光影中,蛇胆内,似有真气缓慢搏动。
这就是腾蛇胆有催生发辅萌动之效的根本——它是一枚半成的灵胎。陶启掌握到关键,率先跳下房梁,直朝族长而去。李子仁见状紧随其后。
落地同时陶启将蛇剑唤出,刺向族长罩门。四方腾蛇要收胆拔剑,臂膀被李子仁利羽斩断。杀手上半身的金饰于空中飞舞,随着羽毛一齐映射出金光的华彩。陶启再刺一剑,削开族长唤出的玉笛。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让这伙腾蛇吹不出蛊惑李子仁的笛声。
李子仁抓住机会将落在地上的断肢化为鲜血,红液包裹着蛇胆从地上反身跃起,落进李子仁手心。四周奏乐的腾蛇刚反应过来,要唤气转调,陶启旋步掐诀先将她们心神踏进惊惧山谷之中。
“摆阵。”腾蛇族长趁机后退,撤出陶启的剑锋范畴。四只残臂腾蛇听到她的号令舍身化作不全的蛇身一起缠上李子仁。
陶启握住剑,朝着捏诀的腾蛇族长一掷。她没有选择躲开,而是站定在原地捏成了诀窍。李子仁斩断裹上他身体的腾蛇蛇身,流淌而出的并非赤红的鲜血而是暗红的蛇毒。他浸染在蛇毒之中,浑身挂着血色。蛇蛊的声音自心魂锁由李子仁脑海传进陶启耳朵。
“她一直在骗你,她不是陶启。杀了小桃。”
随着蛇蛊一同响起的,还有陶启的心魂锁本身。
第五步,唤回你的戒指,再杀死陶启假借的这个身体。
陶启转身向李子仁展开胸怀。刺客已然凌空引血飞向自己。血尖凝成伶俐的锐剑,刺入这副身体的胸膛。在陶启感受到血刃剑尖的温热时,他的身边响起锁链轻响。空中飞羽纵横,一条带着锁链戒的沧海黑龙自裂隙中摔出。
在李子仁刺穿小桃时,陶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天雷同时落于在场每一条腾蛇头顶。修为较浅的腾蛇当即殒命。
族长被将一军,顿时面露惧色。她没了端庄持重的模样,向李子仁和陶启方向伸出双手,猛往回扯。蛇蛊在空中显出性状,露出赤红的火舌。火焰前端在李子仁周身勒出无数创口,后端成丝汇聚到族长手中。而陶启身上的蛇蛊也开始拽扯他的行动。
陶启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电弧在鸳厅地面闪动,自地上跃起,成群咬上蛇蛊形成的红线。在咬上时,电弧缩成千万个光球随后爆出火星。顺时,鸳厅各处响起噼里啪啦声,无数的金星银星将邪毒炙烤成灰。蛇蛊被瓦解成段,在厅中崩裂。
“你原来……”族长方才明白,自始至终她的行动全在陶启意料之中。
可她没有将话说完的机会,解开了束缚的李子仁已经来到她的眼前。厅中其他腾蛇也没能逃出一步。离成功最近的一只,在触碰到门扉前被由后至前刺穿命门。
整场杀局结束,李子仁运气用地上的血渍给每条尸体都再补了一刀。陶启看着这些血液从伤口反向穿出蛇身,在空中画弧,快速涌向李子仁。
“你这回吃了顿大餐。”陶启一边收走腾蛇族长的蛇胆,一边调侃。
“又不好吃。”李子仁笑了两下,听语调他有些疲惫。
陶启本想找腾蛇族长身上的飞岛机钥,但摸了几下没有发现。也罢,反正蛇都死了,又跑不了。陶启起身甩甩双手,来到李子仁身边:“身体如何?”
“有些麻。不过比刚开始好受多了。”李子仁对上陶启的眼神,自觉伸出手腕。陶启切脉判断李子仁的外伤与中毒情况,比他嘴里的有些麻严重,但总体还算可控。
终于回到他熟悉的身体,陶启总算能掏出他随身的丹丸。李子仁看着陶启手中的黑丸,有些不情不愿:“是要我吃?”
“不然还能是我吃?”陶启将药丸递到李子仁眼前。李子仁看了看别处,犹豫起来。
“心魂锁让你杀我时,你想也没想就刺过来了。就这么恨我吗?”陶启见李子仁难得回避问题,起了兴致。
“不是,我——”李子仁一张开嘴陶启就把药丸塞了进去,先拍再点,就让李子仁把药丸吞了下去。手段之恨下手之快叫李子仁都没反应过来。
“唔。”李子仁发出了陶启没听过的呜咽。陶启睁大眼睛凑向李子仁别过的脸——他竟然哭了。
“你怕吃苦啊?”陶启没忍住,话尾音因为笑意飞扬上翘。李子仁没法作答,他张不开嘴。眼泪从他扭起来的眼睛里自然流出来。缓了一缓他才开口,说话时仍是一副苦相:“我那是相信你……啧,怎么这么苦啊?”
陶启边笑边找腾蛇剩下的壶,终于掀到一罐清水,赶紧提来给李子仁。李子仁也不客气拿掉盖子直接往嘴里倒。
“良药苦口。”陶启看李子仁往嘴里倒水,眯着眼睛。李子仁没有还击,只顾着喝水。陶启随即去搜其他腾蛇的身,找了四五个依然没有发现。有诈?陶启起身思索腾蛇族长临死之前的情形——那时李子仁振翅掠过陶启,如银星划开长空,直刺向她。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把机钥拿走了?
陶启狐疑看向李子仁。李子仁一边喝水一边看他。眼中慢慢露出狡猾:“找什么?”
“瀛舟机钥。”陶启确认就是这只乌鸦顺走了它。难怪这只乌鸦带着他躲在梁上时这么熟练,陶启内心直呼好啊你小子。这一回换李子仁笑,他空手向上一抛,半途中一片黑羽划过,沿着抛物线吐出一片金榫。陶启伸手去抢,却没能快过李子仁这位老手。他一抓又把金榫攥在手中。
“开价吧?”陶启索性陪他玩玩。“二十万欠条还我。”李子仁露出标准邪修的笑脸,凑到陶启面前小声。
“一根金榫就要二十万?”陶启抬高声音,以示李子仁正在抢劫。“就是这根金榫,能帮你把整座飞舟收入囊中,一座飞岛二十万,这要价算公平公正了。”李子仁反驳道。
“我要这飞舟是为了治你妹妹的病,你却反过来问大夫要钱?”陶启开辟出新的角度。李子仁不知真假,收起笑脸,向陶启投来疑惑的目光。
“解放神魂于子欣而言甚是危险,将她的气血存在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尤为要紧。你以为我要这飞舟是做什么的?”陶启掌握了主动权,信步走向李子仁。李子仁没有回嘴,沉思两下,略抱歉意地把金榫交给陶启。拿到金榫后,陶启撒腿就跑,在李子仁反应过来前冲进飞舟机关房,三下五除二把控制权改到自己手上。
“你——”李子仁要骂陶启无耻,被外人出现打断。一只荷花精眨巴眼睛看着一龙一鸦。李子仁赶忙咳嗽两声,调转脚尖走到陶启身后。
“你是崔姑娘吧?”陶启拿出端庄和蔼的样子。姑娘点点头,又理了理身上披着的袍子,向陶启行礼:“多谢神君救命之恩。”
“这瀛舟禁制已解,你可以向武舍神君传音了。”陶启对姑娘点点头。
“神君是知道瀛舟有变,特来施援的?”崔雨阳问。陶启没有多说,再点头将此事应下,而后看一眼李子仁,解释道:“他是我请的帮手。”
崔雨阳听完陶启的话一下明白了事情大概,连连道谢。陶启以先救人要紧为由,将其他两房受害人的安置交给她去做。
“你认识?”李子仁贴近他问起姑娘是谁。“吃醋啊?”陶启书接上回继续调侃这只乌鸦。“是啊。”李子仁抱起手肘站定,以玩笑反制玩笑。
“她芳名崔雨阳,是现任沧海百事通武舍的相好,只是前不久他们俩好像闹了点别扭。”陶启介绍。“原来如此。”李子仁缓缓点头,闭眼时间久睁眼时间短。陶启看李子仁终于过了紧张的劲儿,刚才让他服下的凝血丹开始起效,痛觉不再刺激他的精神,他的身体开始因为经历了激烈性事和剧烈运动发起困意。这只乌鸦摇了摇头,重新振作起精神,整理起鸳厅被打斗扫到地面的红烛碎屑和仰卧桌椅。其他被拐上瀛舟的受害人也在此时被崔雨阳领来,向陶启致谢。陶启看众人,包括李子仁和崔雨阳,四人分别是一只乌鸦,一朵荷花,一只灰獾,一条海鳗。两男两女,涵盖飞禽走兽,算得上是品类齐全,也难为腾蛇这么搜罗。陶启坐下暗叹:只可惜不是正道。
一旁邪修的乌鸦已经闭上眼睛靠在他肩侧。陶启只好拍拍他:“去床上睡吧?一会儿他们的亲朋还要接他们回家,还有一番客套话要说呢。”实则并不会有什么客套,经此一难,这些龙大抵都会更加珍惜他们的恋人,来时只会早早谢完,再以最快的速度带他们的心上人回去。但陶启这么说能让李子仁乖乖就范,所以他选择撒一个无伤大雅的谎。
“接下来你要去哪儿?”李子仁强撑着精神。他在担心他的妹妹。“去接子欣登舟,然后依照约定,解放她的神魂,取出她的心血,用腾蛇胆温养,让她重新结一颗妖丹。”陶启用实话让李子仁心安。陶启话毕,李子仁仍在犹豫。于是陶启只好拍了拍他,轻声补上一句:“等到了淮谷,我就叫你。”
“好。”李子仁打了个哈欠,起身回了东房。陶启看着这只乌鸦摇摇晃晃,觉得自己能见到这位轻功高手露出这幅模样实在难得,偷偷摸出颗沧海珍珠将此情此景记录下来。待他醒来,一定要让他亲自看看,届时他会做何表现?陶启很是期待。
等李子仁再睁开眼,陶启正躺在他的身侧。这条龙卷抱着他,睡得正酣。而他身上的金饰锁环都被取下,彩纹红甲也被卸去,外露的创口都被贴上药贴,纱幔被换成了睡衣。方药清凉的肤感揉开李子仁的疲惫疏解开他的痛楚。蛇毒尽褪,蛇蛊已解。他的身子又变得轻盈而有力,甚至比之前还要松快一些。屋外似有响动,李子仁侧耳细听:“陈晓哥哥,花花就住在这里啦!”
那是李子欣的声音。她何时登了舟?李子仁想要起身一探究竟。可陶启还抱着他,他不愿将他吵醒。
“既然这么想,为何不推门去看。”陶启发出声音,他仍闭着眼睛。他声音里带着倦意,似乎刚打完大仗。
“你没叫醒我。”李子仁钻出他的怀抱,略带怨怪道。“你不是已经醒了?”陶启睁开眼睛,正好与李子仁对视。李子仁也不知这话好笑在哪儿,但就是被陶启逗笑了。
起床时李子仁发现陶启改了东房的布局,原本的纱幔红烛都被撤去,变为了桌椅陈设,四周的窗户也被打开,挂上了遮光避暑的竹帘。门上金蛇锁被拆除,修成了雕着喜鹊的门扉。衣架上挂着落霞集市里订制的衣物。还有一些空武器架悬在墙上。床帘从红幔改成了夜纱,隐约有星光暗动。屋中还放了些绿植文玩,因此风水大变,称得上宜室宜家。
“这房间是你改的?”李子仁已经习惯帮起床的陶启梳头。“老陈改的。我就提供了些物件,还提及了一嘴你怕热而已。”这一回换陶启打哈欠。“老陈是……?”李子仁并不认得这位老陈。
“本来他是我的酒保。但经此一事,我觉得出行在外还是得有个保镖。”陶启捋平自己的衣摆。李子仁打扮整齐随陶启出门,抬眼就见到这位现保镖前酒保正在清空酒袋。
酒保监守自盗?李子仁一边诧异一边暗问。
你就说专业不专业吧。陶启对着李子仁笑。
“哥哥——你醒啦!已经日上三竿啦!”手掌大小的鸟儿飞到李子仁眼前,她的声音与李子欣一样。落到李子仁肩头后,山鸟又化作蝴蝶,在李子仁脸上亲了一口,触感冰凉如水。似是……海晶石?而后蝴蝶快速腾飞而起,再变成碗盆大小的仙子模样——那是与李子欣长相一般的小小女仙。
“这是……?”李子仁睁大双眼,不敢置信。
“我说你哥哥会被你吓到吧。”陶启走到李子欣和陈晓中间回头对李子仁展眉。
“陶启哥哥把我心血都放在这座大飞岛的机关房里。”李子欣飞到李子仁眼前。“把我的神魂寄托在海晶石里。过程虽然确实是有点痛,但是结果完全不像我想的那样!我以为我要躺好久呢!可现在这座岛附近的事我都能看到,还有你们我也能看到,我想去哪里也都能去……”李子欣的话似乎没有尽头,她的兴奋溢于言表。李子仁大概明白陶启做了什么:他将李子欣的神魂于这座飞岛维系在了一起,这样她的神魂能受灵岛保护,她的意识又能随岛移动,不至于困于一处。
陶启在等李子仁把这件事想明白,故意在此时才将海晶石从袖中拿出,交到李子仁手中。替他握紧手心时陶启还给他一个眼神:这下你放心了吧?
李子仁还能说什么?一切都在他陶启掌中,恐怕连此时自己的甜苦辛酸他也料到一二。李子仁握住海晶石,澎湃的心潮自眼神里涌出,他已经顾不上有谁在他的身侧,作为一个贯犯也该有落网的时候——哪怕这是张情网。陶启见李子仁情动,特意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李子仁只觉得脖颈一凉,又听见一声脆响,有冰凉之意自后颈流进他的脑袋。
什么东西?李子仁摸了摸,是一圈玄铁颈环。李子仁再看陶启。
“这是用之前向你要的玄铁打造而成的小物件。”陶启笑意盈盈。“这里头存着我一些灵气还有一剂凝神固本的药方。有了此物,即使你不在我身侧,也能行动自如。”
“我……睡了多久?”李子仁原以为自己不过睡了几个时辰。但陶启已经施治完李子欣,改造完瀛舟飞岛,打造完这枚颈环,还为自己上好了药——这根本不是几个时辰能做完的事。如此一比,他才重新感受到时间的流速。
“不久,也就五日。”陶启露出奸诈的嘴脸,向李子仁伸出一只手掌。“你我也算是朋友了,这几日的住宿加上这些东西打个包,给你个友情价——五百金,写欠条吧。”
他李子仁还能说什么?一来一去间他已经欠这位诈骗犯二十万又五百金了。
“祖宗,天水湖就要到了。”陈晓提醒道。
为什么叫他祖宗?这是李子仁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问题。“你真要去捞石头啊?”这是李子仁脱口而出的第二个问题。
“好好努力,争取创收,也好还你的债啊。傻乌鸦。”陶启赢得彻底。
阳光拂过李子仁的脸颊,云卷云舒组成千山百川。崭新的瀛舟从中经过,好似结束一本旧卷翻来一本新书。过往的束缚都在卷中落幕,虽有曲折离奇可最终李子仁抵达天空,前方万千风景映射在李子仁的眸中。新卷的卷首里画着什么?李子欣笑着与那只化不成形的花花玩乐,陈晓乐呵着仰天饮酒。
“看我干嘛?你知道的,我不会水。”身旁陶启推着他再探天水湖底。
他不会真想搜刮这些石头拿去卖钱吧?新卷里尽是关于陶启的疑问。李子仁也不知道他要花多久才能将它们答完,而且看此情此景,他刚答完一个马上就会有新的紧接而至——这笔债真的还得清吗?
不会要花一辈子还吧?李子仁抱着湖底捞上来的佛眼,看陶启笑面如花。
已自主和谐。
——
习惯了腾蛇的身体,陶启伸手唤出一杆玉笛。李子仁看着他全新的样子,努力按下身体中翻覆的情欲。陶启的真身已经被他送至老莫手中,现在离他已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陶启已有一天一夜未曾咬过他的腺体,蛇蛊催促着他去梦一个陶启一同相守的春天。
已经姓了陶的腾蛇适时吹响了一段笛曲,曲调正巧缓解了李子仁身心的燥热。李子仁吃惊于陶启这么快掌握腾蛇的蛊术。陶启摇了摇头,故意做出腾蛇的样子,妖娆扭肢走近李子仁,伸出手指轻挑起李子仁的下颚:“思慕之情真是最好用的缰绳,如今在你眼里我一定是那条龙的样子。”
李子仁浅眨双眸,看着陌生的女性脸庞。他脑袋依旧有些昏沉,只听出陶启在说刚才那笛曲并非缓解了他的蛇蛊而是控制了他的心神。李子仁知道陶启此话还有深意,只是他脑袋里似有棉花,温热绵软糊作一团,不似平常能径直从中找到答案。他说过若有疑问,可以寻良机问他。李子仁注视着陶启那副新长相,最终还是忍不住放自己那双手环住她的腰迹。
现在还没有其他腾蛇在侧,应当是问他的好时机。是说腾蛇本就想将模样变作你来拿捏我吗?李子仁侧头埋入陶腾蛇的耳畔,小心送出自己的密信。很快他就收到了陶启以轻声浅笑写成的回音,同时还收到了陶启落于他脑后的轻抚。这应当是答对的奖励吧?李子仁抱得更紧了一些。
“好了。”陶启的声音变得和煦而轻盈,犹如春风拂过李子仁的脸。“我们一同去与世隔绝的好地方,等到了那儿,我们就能好好快活。”
这些确实是地道的腾蛇话,换作别人来说,李子仁只会动手取她性命,可现在同样的话从陶启口中吐出,李子仁就会期盼这句谎言能够成真。李子仁不记得什么时候牵上了陶启的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牵起自己的。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带着他飞了一段距离,白沙已然不见,四周丛林茂密水汽弥漫,他们早不在淮谷里了。
巴水……具体是巴水何处李子仁已经没有余力分辨。他甚至有些看不清前方到底长着什么花,也分不清四周的蝴蝶是真是幻。要不是陶启又吹奏起玉笛,他几乎要被热意包裹,直接融到地里去。
这一次的笛声不仅带走了李子仁心中的焦躁,也唤来了一片云彩遮住了天上摄人的太阳。等等?李子仁看着那片云彩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流出清水,坠下飞瀑,泼洒彩虹,散溢仙雾。雾散之后,花木渐出,香气扑鼻,亭台楼阁,如画卷展开,在眼前矗立。
这根本不是云彩,而是一座飞岛——是瀛舟。李子仁直直看着眼前的翠山飞石,他终于看清它的样貌。顺着陶启的笛声,飞瀑缓缓流至李子仁的脚下。对上陶启的眼神,李子仁从中拿到了邀他上岛的请帖。水流托起他们两人,而后又穿过虹光,转眼间就将两人送上岛身。
“恭迎小桃姐姐归舟。”四五只腾蛇在瀛舟的蛇身玉石牌匾下浅笑,她们应当是在等那只叫小桃的腾蛇回来。只可惜她们等来的是陶启。
小桃?小陶?难怪她碰上自己。这命数还挺幽默。李子仁反复思量前后推敲,最后没能憋住,只好笑了出来。引得那几条腾蛇分分侧首,看向他这只猎物。
“小桃”停下演奏,用笛子在李子仁脑袋上重重一敲:“药过了,花痴了些。”
他下了重手。李子仁心里对陶启难以抑制的恋慕全数变成了:你小子下手真黑,热意得以褪去大半。
“小桃姐姐好手段。”那几只腾蛇看上去修为尚浅,许是瀛舟里的小辈。她们凑近李子仁身边,用手抚摸他的脸颊,经过一番揉捏,算是验明了李子仁的正身。
在这几只腾蛇想得寸进尺时,陶启出手用蛇身先一步裹住了李子仁:“他可是我的猎物。”
“姐姐真是小气。”几只腾蛇嘟着嘴散开,并没有硬抢。看来这位小桃原本在腾蛇之中就有些地位。“族长在鸳厅等着姐姐复命,难不成姐姐要带着他一起去吗?”小腾蛇用手指绕着头发,言语里有些酸味。
“这么大个宝贝,当然要带去族长面前显摆。”陶启的蛇身贴着李子仁身廓游动,最后在他身旁重新化作人形,扶上李子仁侧脸,把这张俊脸向他自己那一侧拨。朱唇轻凑在李子仁肩畔,在被腾蛇验货时扯开的领口内留下一个红印。李子仁原本静下来的心又被这一吻击打起波纹。
“抱我。”陶启迎上李子仁的眼眸,踮起脚扣住他的脖子。李子仁没有多思考,顺势就搂起她的腿,托住她的腰,让她蹦入自己怀里,自然而然成为她的宝座。
这位小桃得意地躺在李子仁胸与臂弯之间,仰头用眼神扫过小腾蛇,随后一手勾紧李子仁的脖子,另一首拍了拍李子仁的脸。李子仁乐意配合她做这个局,迈步向中厅走去。
“你抱得真稳。”陶启故作亲昵,贴近李子仁嘴畔。你比我想得沉稳。陶启的心音随着他刚才的话一起传进李子仁的耳朵。
“这种事又不新鲜。”李子仁回答陶启的问题,一面回答:抱他并不困难,另一面回应:比腾蛇调笑还要荤腥的场面他也见过不少。陶启没有答他的话,这让他反而开始紧张。蛇蛊在他身上翻腾,李子仁比任何时候都期待陶启的回应。
渴望和焦躁叫李子仁越发在意陶启的动作,这份敏感帮助他从“小桃”的眉眼中捉到了一丝叹息。这声音比风更轻,比云更薄,藏在瀛舟潺潺流水声里,盖在香水脂粉之下。这张画着柳眉朱唇的女性脸庞配得上一颗蛇蝎心肠,但这座勾人的泥偶里装着的是条悬壶济世的神龙。李子仁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眼前的女人,他只知道陶启演得很好,他的娇艳很真,被层层叠叠的计谋盖住的那丝关切也真,真得让李子仁深陷其中。
“到了。”陶启唤醒了李子仁。经由这声提醒,李子仁看清了前路。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走向了何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来到这间偌大厅堂之中的。这厅堂有八面八角,顶上层层叠叠,梁上雕着莲花和祥云,十分贵气。厅中悬挂着纱帘,帘上有双蛇盘绕。隔着纱帘隐约可见厅中的红烛。火光摇曳照亮了腾蛇们的轮廓。
“小桃姐来了。”厅内有人掀开纱帘,暗香随这一掀直扑李子仁。好在陶启捏了捏李子仁的脸,要不然李子仁就要被这股香味冲昏头脑,一头栽进温柔乡里。
“放我下来吧。”李子仁记得陶启这样吩咐他。他照做了。
“小桃参见族长。”李子仁记得陶启向端坐在厅堂之上的妇人行女子礼。
李子仁不记得这位族长生得什么模样,也不记得她讲了什么话。她好像和陶启寒暄了几句,夸奖了她成功捉住了自己。
稀里糊涂间她们提到了什么仪式,你一句我一句后,她们喂了他三碗汤药。那汤药十分腥气,李子仁喝完嘴里全是血味。他一个邪道都觉得气味浓重,想来是什么妖毒,反正肯定不是美味佳肴。这三碗汤药下肚,什么族长和腾蛇,厅堂和红烛都像轻烟一般散去,山虫鸟鸣冲击着李子仁的耳膜,光晕和虹彩一个接一个晃过李子仁眼前。天旋地转之时一根丝线将李子仁吊住,李子仁抓住它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东西南北四房都已就位,是时候开始了。”巨大的声响在李子仁脑中回荡。四房是什么?要开始什么?李子仁来不及多想,悬空之下燃烧起熊熊烈焰,火舌舔舐着李子仁的身体,叫李子仁不敢松开手中的丝线。热潮露出了凶狠的嘴脸,它们化作赤红的蟒蛇啃咬李子仁全身。疼痛先从脖间开始,一直向下蔓延,愈演愈烈。直至清泉将它们扑杀,李子仁才恢复一些神智。
李子仁自然也不记得他是如何褪尽衣衫走入清泉中的。他冷静下来时陶启正在他的面前,捧着他的脸。我失控了吗?李子仁快速眨动双眸,他想要努力从混沌回忆中捞起线索。陶启用手将清水舀起,洒上李子仁的脖侧:“你一直做得很好。”她的声音黏腻甜润,像极了一只勾人堕落的腾蛇。她手上的动作温柔体贴,流水清凉之意最终驱散了李子仁心中的雾霭。
那碗汤药源自牛的精血,混着妖毒。有催动情欲,生津补气之用。加上你身中蛇蛊,失神落魄是情理之中的事。陶启贴近李子仁,又一次轻靠上他的肩头,密音藏在清泉叮咚水声里,藏在两人的爱抚依偎间。
他虽在嘲笑自己,但言语中有宽慰之意。李子仁这样想。这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又算不算妖毒作祟混淆他的神智?李子仁懒得管,他只想将陶启拢向自己。
之后她们为你种了一根情丝。以药迷情,再以情筑绳,用这根丝牢牢拴住你,好让你对我言听计从。陶启继续将厅堂内发生的事告诉李子仁。
烈火焚身是妖毒所致,其中那根救命绳是惑人用的情丝。李子仁理解了之前的幻境,心中烦闷一下散去大半。说到底这些都是腾蛇仪式的一部分,为的还是让他生个蛋罢了。
这两样东西你眼熟吗?陶启 停下手上的动作对李子仁笑起来。
精血和情丝是第一案时腾蛇取走的东西。李子仁开始思考。
你可能算她们做局坑过的鸟里,最有用的那只。陶启打趣道。
她根本就没在宽慰他,她就是在捉弄他。李子仁捉住游在水中的陶姓腾蛇,腾蛇作打闹状泼了他一脸的水。这泼水化作李子仁的落脚点,他得以从悬空的烈火中脱身,也终于能够跟着陶启一同笑他自己。
李子仁重新环顾自己所在的环境:这里是瀛舟上的清泉飞瀑,之前正是这里的水带他上的岛。照理说,飞岛无根无萍不接水脉,只有死水。可李子仁周身的水都在流动,显然此处藏有法宝。他本就是水灵根,找一个同为水性的法器不是难事。顺着水流,绕过水中的催情藤藕,在翠山崖顶,李子仁寻到一颗海晶石的灵气。这便是飞瀑的源头。
醒了?陶启问李子仁。李子仁想要点头,这才发觉她与他一同解了衣带。刚才他们二人脸颊相碰,耳语厮磨,相视而笑。李子仁的心不知如何是好。
没醒全。陶启笑着又泼了他一脸水,弄得他头发都黏上鬓边去。李子仁当即就要还手,结果被陶启一整个抱住,连同双手也被按住。
表现乖顺点,要是被识破了可不好玩了。陶启故意贴着李子仁的额头,对他眨巴眼。
为什么会让你和我独处?李子仁只好由着陶启祸害,顶多玩点转移话题的把戏。
这是仪式的一环,叫沐浴更衣。陶启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捉住几缕头发,在李子仁胸前打圈。
所以就只派出你一个来看住我?李子仁耐不住痒,他想凑过去吻住陶启,被陶启用手指点住嘴唇。
在她们眼中,你仍是危险角色,尚没有完全被情欲俘获。把你交给我这个名正言顺的陶启代理人,既安全又高效。陶启顺势摸了摸李子仁的脸,将李子仁贴在脸上的碎发也理了理。
你给我搓了个什么?李子仁在水中看清了自己的倒影。陶启用他的碎发给他搓了个犄角,弄得他心里只剩一个想法:绝不能再将自己的头发交给这头龙打理。说不定下次能给你搓出个鸟巢来。
看来你的神智彻底清醒了。陶启嘴角弯弯。
帮我捋平。李子仁瞪向陶启。陶启笑得厉害,厉害在她乐得眉眼俱弯也没发出声音。为了夺妖丹治子欣的大计,她勉强听了李子仁一回。李子仁闭眼任她的手在自己额上轻抚,装作不知她借机轻触了他的眉毛和眼睫。发丝缠上她的玉指,报之前陶启故意起电叫它们难堪的仇。这份难解的情感成为两人的默契,此中秘密旁人难以分辨。
李子仁本想问东西南北四房指什么,但只要面前这条龙清楚,他自己不知道也不要紧。他相信这条龙已经知道。若你要问他对此有多少把握,李子仁必然回答:十之有十。
之后你要受点苦。陶启不但理好了李子仁的额发,甚至开始帮他打理贴在肩侧的长丝。
看来你把仪式的章程也弄明白了?李子仁享受起来。陶启凑近李子仁轻轻嗅闻,同时微微点头。这一次陶启的目光发出了诚挚的邀请。李子仁侧头就吻了上去。
她连他喜欢接吻这件事也弄清楚了。李子仁用吻将心放入陶启手中。李子仁明白自己接下来的戏份,虽然难以启齿但他确实擅长表演一个浪荡情种对欲望俯首。
“小桃”的嘴唇离开李子仁时,李子仁轻轻抹了下唇角。陶启看着他抹去飞溢出李子仁唇形的朱红,他也看着陶启玩味参杂欣赏的眼眸。她牵着他的手走出清泉。他替她擦干头发和躯干,帮她穿上心衣。她为他擦去了锁骨上,胸膛前的唇印,最终抹掉他嘴唇上的红色。
李子仁等着陶启端详完自己。他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思是想再电他一次。现在自己长发披散,若是再炸开来,场面比孔雀开屏好看。好在他两人都有要事在身,她不会动这个手。只是陶启端详的时间比他料想的久。陶启的目光不止停留于他的头发,还停留于他的前胸后背,手臂腰腿,手指和耳后的羽毛也不曾被他放过。
这具身体陶启已经看过许多次了,连他的心陶启都看了个干净。难不成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让她错过的,引她兴趣的东西?面对陶启的探索李子仁有些不解。
陶启端详完思考了一会儿,李子仁看她最终点了点头。许是拿定了什么注意,比如替他定好了衣服。
李子仁没有猜错。陶启牵着他的手引着他走。穿过层层纱帘,李子仁来到一间厢房。其中挂满了仙衣奇服,还有腾蛇正用真丝金线缝制花样。
这些大半是珠光宝气阁里的东西。陶启暗中向李子仁解释。
“小桃姐。”缝衣的腾蛇放下针线向陶启行礼。
“要一套贴身俊逸的喜服,要能露翅,一顶流光又不夺目的头冠,还要一双轻靴,一副好腰带。”陶启点菜。
“这副打扮能搅弄情欲吗?”缝衣的腾蛇疑惑。
“妹妹,是要叫那条龙动心。”陶启凑近缝衣腾蛇说悄悄话。腾蛇被她劝服,按她的吩咐取来了装扮。
陶启帮李子仁套上缎面的正红吉服,束上墨玉头冠,穿上夜星织成的长靴,绑上黑蛟皮的腰带。等装扮整齐,原本半信半疑的小腾蛇完全信服了陶启的衣品。
陶启再向李子仁伸手。李子仁自然接过,熟练将她抱起。
“走了,妹妹。”陶启故意炫耀。
她本就不想知道腾蛇的反应,故而李子仁没有慢下脚步。跟着陶启的口头指引,李子仁一路向东来到了腾蛇为他准备的婚巢。
按腾蛇自己的话,这就是所谓的东房。以此推断,可能还有另外三只像他一样受蛇蛊挑唆,要给腾蛇借卵的倒霉蛋。
门口有两只腾蛇看守,她二人依旧是见小桃行礼。随后她们每人各拿出一半的蛇身金坠子,念诵口诀拼成了一把蛇信状分叉的钥匙,用这把钥匙才将门上的盘蛇奇锁解开。
这锁我自有解法。陶启叫李子仁安心。有陶启这句话,李子仁没有多想便大步踏进这间囚笼。里头陈设奢靡,多是红纱与花烛。也有铜镜和雕花案台,不过这些物件更多只是为了让这间笼子更像个洞房,起一个装饰的作用。房中最大的莫过于那张新床。红绸纱幔将它罩住,营造出一副朦胧之景。李子仁主动走进纱幔,脚步刚刚靠近床榻,床柱上的四只镶金细蛇一下就亮起眼睛活了过来。它们窜到李子仁面前,第一只直咬上他的脖子,其他三只游进他的吉服盘上他的手臂,腿脉和后腰,在那里它们露出獠牙,刺入毒液。
蛇毒叫李子仁阵阵发麻。经验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一些艳史秘闻才会记载的秽事。在此之前,他想将怀中的陶启放到地面,他希望陶启不要被牵连进来。
结果陶启的蛇身反过来将他盘住,巨大的力道将他甩进床榻里。李子仁想错了,陶启并不是受累人,她是处刑者。
李子仁的身体一落进床榻,陶启便亲上李子仁的耳朵。他的衣领因身上人的摸索被慢慢撑开,原本工整得体的吉服在白净的丝绒床面上被揉开拧皱。蛇蛊使出它的全力,配合那四条箍住李子仁脖子,手腕,脚踝和腰线的金蛇。酥麻感自四面八方将李子仁包围。名为情欲的巨兽再一次露出他硕大的面庞,它居高临下俯视李子仁全身,等待猎物自己奉上全部。一时间李子仁有些茫然,他该挣扎还是该顺从?这场戏真的要演到这个地步吗?面前的陶启真的是陶启吗?他是否又一次被腾蛇诓骗?是又掉入哪一个情欲陷阱了吗?
用你的眼睛看看不就知道了?李子仁眼前依旧是媚眼如丝的小桃,她的信子轻舔着李子仁的脸颊,陶启的声音伴随着脸上的痒感传进李子仁的心田。
于是李子仁尝试睁开双眼。像是特意让他看清,小桃让开了身形。借此李子仁终于看清悬于床榻上方,红沙绸幔顶端,那颗巨大的蛇眼。眼中的花纹叫李子仁想起了许多细节。瀛舟中厅的朦胧白景一点点被染上色彩,中厅的妇人其眼眸有粉金的花色,就如这蛇眼一般。
李子仁脑中的弦轻响一声——瀛舟族长一直在看。而面前这只女腾蛇的动作李子仁非常熟悉。李子仁确信这就是自己对陶启做过的动作。面前这条腾蛇就是穿着腾蛇皮的陶启。
李子仁确实稳住了心神。但代价是他动了真情。一想到陶启化成腾蛇催他的情,澎湃的心潮一股脑就冲出堤岸,李子仁根本来不及反应。溃堤的爱意冲走一切魅物,本能迅速夺回原本的失地。初次相逢的刺激,林中秘境里的缱绻,客栈中的交心,淮谷边的畅谈,这几日与陶启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在李子仁眼前闪过,埋葬于李子仁内心深处的念头如今蓬勃而出,势不可挡。它们将他拖起,直至那只情欲的巨兽眼前。
李子仁第一次平视自己的内心——原来巨兽是一只玄鸟。那本就是他自己的冲动,是他心底的性:他想要欢好和激情,他想要爱恋和温柔,只是世事无常,让他这份性无处可诉。
眼前人当真是良人吗?李子仁全身都软了下去。纵使他还有千万句话想要说给陶启听,这个场合,他的状态都不许他发出声音。于是他的内心在激荡和肃静两面挣扎,最终被挤出阵阵哼吟。陶启是否是良人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一声声的喘息都在重复同一句话:他想要的不是陶启的一个吻,他想要的是陶启的一点爱。
这是李子仁第一次将想要二字宣之于口,他也不知道此举是否能够撑起“意乱情迷”四字。陶启的刺激与身上的蛇蛊都在继续,这大概是要他也继续的意思吧?李子仁本就溃堤的爱意彻底倾泻而下。它们化作泪水,有的落到枕头上,有的落到衣摆上。虽然无声却替李子仁诉说着他不得体的愿望。
陶启还没有吻他。在李子仁眼中,小桃的身影已经完全被水雾蒙住,他已经将这只腾蛇视作陶启本身。支起身子,融进他的怀抱,触碰他的嘴唇,李子仁这么打算着。可浑身的妖毒让李子仁只能在床榻中歪扭。一切仿佛最初与陶启的那场性事,所有的事都失去了控制。他的翅膀又一次不由他的愿,自己亮了出来。又有一些事发生了改变,这一次没有冰冷的岩石撞向他的前胸,也没有锋利的鳞片刮伤他的皮肉。吉服肩后的红纱灵巧地为这双翅膀让出了地方,原本遮背的绸缎团成柔丝护住李子仁的翅根。红纱和软床一起将李子仁保护得很好。
这些死物终究没有意志,有意志的是那位处刑人。李子仁仰头念着陶启的名字。天顶那只粉金蛇眼看着他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泪水划过他的脸颊,落进他洒在床榻里的凌乱发丝中。
李子仁意识落入黑夜,陶启给他下的心魂锁在半道恭候多时。从客观上说,李子仁清楚陶启在此时并没有再碰他的身体,但李子仁仍感觉陶启伸手接住了他,他总算亲到这位心上人了。
第四步,佯装受控加快仪式,骗到腾蛇手中的蛇胆。
不管是因为心魂锁将李子仁护住,还是因为控住他神智的本就是陶启。李子仁轻松就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虽闭着眼但能听清屋内的每一句话。
“族长。”陶启似在行礼。
“东房失魂得最快,你做得很好。”族长似在嘉奖陶启。
“请族长验核。”陶启又在行礼。那位族长嗯了一声,随后只听见头顶传来沙沙响动。李子仁从声音和方位推断,那只天顶的蛇眼应当化成了族长本尊。随后身上的四条金蛇开始游遍他的全身。李子仁低吟陶启姓名,佯装无力阻止金蛇肆动。这反应让族长十分满意。这些金蛇很快从李子仁身上退了出去。
“只不过房中的气味还有所欠缺。”族长核验完成后并没有马上请出蛇胆。
“气味?”陶启问道。
“你年资尚浅,不知道龙与配偶之间除去寻常的情趣,还有两样特色。”族长没有怀疑,说着甩了蛇尾将李子仁打翻一个身,扯开他的后颈衣领作起讲解。
“一是腺体,能分泌除去彼此,他人闻不到的独特香气。这香气能让两人的云雨情更上一层楼。”族长说着唤出一条金蛇,对着李子仁的腺体猛咬下去。痛觉从后颈蔓延到李子仁全身。这位族长确实没把他放在眼里。
“二是逆鳞。龙的逆鳞都是天生的。但后天催变的配偶,其逆鳞会与龙的长在同一个位置。”族长说着,又唤出一条金蛇,化作金刀,深入李子仁被挑开的后衣领,猛向下一划。吉服背后被这一刀破开,露出李子仁的背脊。刀尖回挑时勾住了固定腰带的丝绳。族长索性向下一画,将这根腰带也一并斩断。李子仁的双翅被她一手握住,半个身体被她吊擒在空中,半个身子跪在地上。
“取一根红烛来。”族长吩咐陶启。
“族长要红烛何用?”陶启在笑。李子仁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蛇声稀碎。听声音,那柄金刀又重新化作细蛇。看倒影,金蛇用蛇身盘过陶启递来的红烛,又回到那位族长的手上。由于自己的影子遮住了她的,之后的事李子仁又得靠自己的耳朵。听她轻吹了一声,就像全身的筋脉被火针连刺,李子仁本能蜷缩起来,接着冲上脑门的性冲动随着痛苦侵入他每一根毛发,他根本控制不住颤抖。
“多谢族长赐教。这逆鳞竟如此有趣。”陶启的声音近了一些。
族长放开了李子仁的翅膀,同时收走了咬在李子仁腺体的金蛇。李子仁原以为自己会落到地上,结果他落进陶启的怀里。
“嗯,黄昏便是用胆的时候,你自己把握好时间,别玩得太过。”族长提到了蛇胆。
“是。”陶启应下了。
“他这身衣服我也会请人重做。”族长是从门走出去的。李子仁听到了开门的响动以及她与门口腾蛇的寒暄。
之后这间牢笼安静了一会儿,陶启没有照着族长的吩咐和李子仁在房间各处寻欢作爱。李子仁被陶启重新扶上妆台。这只神龙不知从何处变出了几根金针寻着李子仁的穴位,他精准落了几针,暂且压住李子仁的烫伤。
李子仁缓了口气,用眼神向陶启确认:不会露馅吧?陶启面上娇魅不在,露出最开始霁月清风的神龙姿态。他趁机抓起李子仁的手腕,切上他的脉。认定李子仁并无大碍后,他才回答:腾蛇已然入套,只等她们拿出蛇胆,戏就该收场了。
李子仁点了点头,他刚想再问一句何时动手,门外不远处就传来蛇声。他下意识望向陶启,结果陶启也在看他。对视一眼后,两人各自行动,三两下便搭好戏台。李子仁扣住陶启的腰,让他坐上自己。陶启居高临下抚弄李子仁耳后的绒毛。
他还是这么爱玩自己的毛。李子仁垂眸无奈。
来人是那只缝衣的腾蛇。她与门口守卫请示两句时,陶启还故意挠了挠李子仁的下巴。李子仁没有捉弄回去的机会,陶启挠完腾蛇就进了门。门被打开那瞬间,陶启由挠转握捏住李子仁的下巴,将李子仁的脸向他那侧上提。李子仁只好配合他微仰起头,向陶启投去深情的眼神。
“小桃姐姐。”腾蛇行礼。陶启嗯了一声。她手中捧着花香味的托盘,上面落着一套金饰,一套纱幔。
“你把东西放桌上吧,我来替他装扮。”陶启一边说一边拥上李子仁,用他的耳鬓微贴李子仁的侧脸。
“族长吩咐,要我协助姐姐。”腾蛇拿出族长的意见压陶启一头。
“你这姑娘,面上一口一个姐姐,私底下和族长嚼舌根,就这么想夺我的食?”陶启贴着李子仁,侧过头看向那条腾蛇。腾蛇被这一诈,吓出了本心,神色慌张,捧着金饰跪下。
“也罢。”陶启从李子仁身上下来,走到腾蛇身边,伸手搀起她。“既是族长之命,我也不与你为难。妹妹动作可要快些。”
“是。”腾蛇急忙点头。
结果由陶启为李子仁上妆,腾蛇替李子仁换衣。李子仁又换了一套行头。这其中没有难关,李子仁只管回应陶启手中的粉刷眉黛就行。终于有个空隙稍微休息一下,李子仁松了松神。
“睡着了?”陶启的声音离李子仁很近。李子仁为表自己精神尚在,直对着陶启睁开眼眸。那条腾蛇已经不在房中,看来梳妆打扮的环节过去了。
李子仁留意到他这一趟换上了一席金链披甲,镂空之处有的地方直露在外,有的地方只盖了一层薄纱。脖子,手臂都被套了金环,上面挂着各样珠链。
李子仁笑了笑,摇摇头。这副风月场上为人鱼肉的打扮算是他曾经的常服。他并不在意,比起这些他更好奇陶启有没有在他脸上画乌龟。凑近琉璃镜,李子仁在脸上的花纹找线索:这里面有没有藏字?陶启在他的眼下和脖侧画了些红纹。画得还行。李子仁端详时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又发觉手上也被涂了红甲,还画了金纹。
这么花哨?李子仁扬了扬眉毛。
腾蛇族长的意思。陶启闭眼声明。
看起来她只喜欢你选的头冠。李子仁反过来调笑陶启。虽然后面被辫了一两根小麻花辫子,但李子仁的发型总体还是一根马尾。
她本来要你散发的。陶启说到这里咬了咬牙关。
李子仁眨眨眼,决定不碰这只猫的审美底线,换一个话题:这之后就是骗蛇胆了?
陶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他重新靠到李子仁身边。李子仁身上的金链珠饰叫陶启难再接近。李子仁看得出陶启是怕这些金链拧揉成结最后勾坏他的羽毛。
也许这就是腾蛇手段这么毒辣,但依旧没能壮大起族群的原因。李子仁主动伸手握住陶启的手。
她们弄情,却不懂心。
作者:诸子百
评论:笑语
前言:是随笔感悟,没什么逻辑,不要观看√
记得上一次去大集,还是10年。
山东的大集,在我的印象里只要进了年,那就不会是早集而是全天的大集。我们这里的大集,曾经有两个,一个是北胡大集一个是港沟大集。自旧村拆迁后,北胡大集便消失了十年之久,村子回迁后短暂的攒过几次,又因街道建设而匆匆关停。奉5奉10港沟集,如若不是前天家中老人来访时的念叨,恐怕就会错过这样场面的大集。等我要出发之时,家中老人早就赶了清晨的那趟,年货正好置办完毕,或许这就是老人家的速度。老人家的速度不止于此,这一天的社区公交势必将是最忙碌的一集。
我刚踏进公交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车内大致能坐的座位全被爷爷奶奶大爷大妈们占个全乎,车厢过道被几辆小型手推车挤着没了落脚的地方。我没走几步,急忙抢到一个带有台阶,对于老人来讲腿脚不便的位置。 司机生怕发车后摔了老人家,发动前不敢握紧方向盘,司机先站起回过头,等着大爷落座才敢走。可这大爷脾气犟,一听这话嘴巴撇出半辆车那么远,一手死死抓着杆子一手催促司机开车,他的嘴比脚下四个轮子还要硬,他道自己身子骨很好,小小杆子压根不放眼里。司机见状,不敢多劝只能作罢,叹着几口气只好扭头开了车。于是,这成了我坐公交车以来最平稳的一次。
这条路线没什么青山绿水,也没什么高耸大楼。可今天是什么日子,窗外的风景再怎么正常也能不寻常,一波大爷未落,一波大妈又起。前文讲过,我的位置之刁钻,足足有一个半台阶的高度,腿脚不好的老人可不敢冒着风险主动来做,在我马上到站之际,一位大妈上车便盯上了这个位置。
有些老年人的眼神是遮挡不住的抑制不住的,藏不起来的直白,身子总比说话快,眼神总比身子快。此刻我明白司机的反应,我也见状立即起身为人腾出位置。我下车后始终没想明白,仅有一站的距离为什么还要抢座位置,屁股还没坐热乎就下车,岂不是太亏了一些。现在我想通了一点,满车厢的菜篓让我产生了不该有的理所当然,默认整个车厢的人终点是该去的那里,他人的目的地恐怕还要更远。
差点跑了题,按上学时闪过的记忆,坐在车上就能看见马路旁的稀稀拉拉的菜摊子,下车后我有些茫然。一个摊子没有就罢了,马路像我微信钱包的余额干干净净,周边像Literary Prison里我的评论消息无声无息的也没痕迹。
好在车上的老人家们更有经验,我跟在他们身后不约而同进入这里唯一的进入口,热闹的气味仍然没有如愿以偿的扑在我的脸上。迎接我的只有一道空旷的斜坡。越往上坡深处走,越能看见采购归来的人们,继续往上坡深处走,马路上停下的客家车越多。坡度没有想象中的夸张,1公里的路程可没有想象中的短,走到半截我的脚步忍不住放缓,眼瞧面前的两位大姨一点点与我拉开距离,二人凑得很近,讲着家常几腿几步走的相当扎实,脸不红气不喘的带着小推车健步如飞。
不像后辈如我向前没走两步就想停下歇歇,我回首望去不少老人在身后不知疲倦的赶路。前后两种力的驱使下身为年轻人的我羞于歇脚,哪怕心中生出不愿的由头,却又想证明着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倔强脚下仍没停止走动。穿过最为密集的停车区后才窥到这座集市的一角。
这下我闻到了儿时记忆的热闹气味,楞眼瞧,马路旁促销的长桌摊子上有着洪亮粗糙的喇叭在费力的叫喊着 ,眺远望,印有肉夹馍的小黄旗在目所能及的远处徐徐飘着。别以为我来只是闲逛,临来前我可是带着隆重又艰难的任务来着——我往近处看,新鲜的爆米棍在轰鸣的机器下越拉越长,五六大包不止的各类零食堆列其中。
成天捧着手机玩乐的孩子哪见过这些,引得不少儿童凑近围观: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法解释一勺黄澄澄的玉米粉,怎么变出这么大坨还堆成半人那么高的长条零食的。他们费尽心思想要这个,变着花样撒泼耍赖般扯着家长的衣角,试图拥有这款极其诱人的美味小零嘴。
而我呢大手一伸,5元巨款全款拿下一袋,挥一挥衣袖沉着离开。因为要求不高,这样一大包爆米棍带回家便完成此行的主线任务。此刻向前迈步,吆喝声、广播声、身旁猪肉摊扯着嗓子讨价声混在一起,才算进了集市里。
我停在烤冷面的小吃车旁,不同于老师傅的传统锅气,这儿的烤冷面车内干净卫生,铁板更是擦得锃亮。过于干净的锅面给人虚晃一枪,仔细看下师傅手法不失娴熟老道,三两片冷面服贴又整齐的摊在板上发出悦耳声响,火候恰当待到冷面澄黄,鸡蛋液平铺其中涂满整片冷面..天知道这对一位半天未进食的灵长类动物诱惑有多大。有古人曾没有这么说道:集市上的小吃摊,是行走中最美味的食物。迈几步叨几块冷面皮,混着身后卤肉摊的香气大口吞下,豆丁大小的淀粉肠在口腔中瞬间炸开,平常的小吃此刻不再寻常。
话到如此,有些话语细说不完,集上吃的喝的新鲜的好玩的太多太多。
小时候的视角无比奇妙,晃晃悠悠的飘空气球下挤着几个小不点张望着。彩色的气球夺走我的视线,矮矮小小的我似乎正堵在川流不息的人墙中,面对什么东西同样好奇。我发觉新摊子能吸引旧人,老物件同样留住新人。稻草靶子上的哪怕再难吃的发酸冰糖葫芦也会留在顶上,玩具摊子上的哪怕褪色风干的孙悟空面具还会做为招牌。
曾几何时,我总认为一个集怎么也逛不完。鳞次栉比的摊子无限延申,低头看鞋盒上光着的大脚才明白这是棉鞋摊的拐角、童鞋摊的拐角和凉鞋摊的拐角。我搞不明白鞋摊永远又臭又长,长到让幼时的我天真的认为走到了尽头。
如今的我的步子更大,能轻而易举穿过绝大多数的人群,眼中的鞋摊不再宽长,5块的零食不再羞于求人。这并不能代表对幼时时光流逝的遗憾,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置办年货的烟火气,第一次递出自己所赚的纸币。
从集上出来后,我的背包里塞满了东西。或许是我的错觉,回来的路上冷冷清清,热闹过后的失落感跟着离去的路越扯越长,最终落在归家的公交车站上,车站总会有新车匆匆驶过,人生的终点站不会终于此刻。我带着东西上了该去的公交,尽管风景不断倒退,可这辆车只走的更远。
借此希望我对文章的热爱不开倒车,这篇文章没有想象的波折剧情,依从心里写的玩意也没有想象中的真情流露,笔力太差,想的东西再怎么深刻也不能全数奉上。不过语句再怎么枯燥无味无神,字数已到,一篇不知道什么寓意的感悟文章只好到此结束,感谢你浪费生命的宝贵时间阅读查看。
记于2025年1月31日假期内,新年快乐。
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付凯将车停在山顶的水泥平台,将摄像头架在老榆树旁边,镜头正对自己。
“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现在开始换装。”
他先是脱下厚重的冲锋衣外套,只着单薄卫衣,用普通帆布鞋替代专业登山靴,随后将麦克风戴在领口处,身上只装着手机和相机,其余什么都不带。他把车钥匙交给同行来的同伴,嘱咐对方在县城宾馆等自己。
“今天就来挑战粉丝投稿最多的——臧洪山。”
长相清隽的付凯本业其实是一名土木工程师,最开始入行自媒体是拍得下工日常,偶尔会在工地附近拍到好看的景色,逐渐变成了一名乐子与美景并存的小众博主。但由于经济下滑,公司发不出工资,付凯看着下降到三位数的存款余额,再看看突破七位数的账号粉丝,他决定拼一把。
至少得把下个月饭钱挣出来。
可是做纯旅游博主他又没那么多钱,穷游更是一个难闯的赛道,付凯思量许久只能另辟蹊径,做一名“旅游类挑战博主”。
简单来说,就是粉丝出题他挑战。
继首次女仆装徒步云逛8D城市后,第二期节目来到了这里。
——无装备横穿臧洪山。
臧洪山在两省交界处,是望泷山西侧的附属山脉,远看很能体会到什么叫层峦叠嶂。山脉中有几支村落,房屋大致为砖石结构,比较老旧,村子里只有一条简易水泥路直通山顶。付凯就是顺着这条路上山的。
一路走来他是有碰到村民,但双方并未有交流。付凯总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凶,似乎有些排外。
既然挑战叫“无装备横穿”,那必然是不能重走上山路的。而且有了上一期的“节目经验”,付凯特意选看起来就人迹罕至的道路走。
“我们从背对村子的这边出发,来之前我研究过地图,从这里走,要翻过两座山才能走到省道,进县城。”
“也有从山脚绕的方案,但那太远了,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很难一口气撑到目的地。”
人迹罕至的地方本来就难走,更别说路途遥远,正常有吃有喝休息得当的情况下翻两座山都得一整天的时间。付凯为了流量,也为了真实,说无装备是真的无装备,兜里连瓶水连颗糖都没装。
所以他必须最大限度保持体力,集中精力快速通过。
好消息是土木人脚力极好。
付凯顺着陡坡往下滑,小心地拽着手边树枝枯草,手心都磨掉一层皮了,还是踩空滚了好几回。
最后一次眼看着下方平台有块尖锐凸起的大石头,付凯小心又小心地往下走,还是不小心踩空了。
“啊!!!”
“啊——”
“唔!”失重的身体突然停顿,付凯抬头,看到拽住自己手的救命恩人——是两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两人穿着老款的印花半截袖,趴在土坡上,死死拽住付凯的手。
“大哥能够着地吗?”年纪小一些的咬着牙开口问。
付凯向下望,离尖锐石块还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很安全。“松开我吧,能落地。”
“好,你小心点儿,我们松手了。”
付凯安全落地,他背靠着石块大口喘气。“呼,吓人!以后这么危险的挑战可再也不做了!”
而且这期视频发出去要是没有1万个小心心,他绝对会闹的!
“谢谢你们。”缓过神后,付凯冲俩小姑娘挥手道谢。
小姑娘们仍旧趴在土坡上向下望着他,也笑着跟他摆手。“这路不好走,你怎么不走大路啊?村里不是有条水泥路。”
“咳,我是一名旅游博主,”付凯红着脸指了指自己衣服上夹着的摄像头,“在拍徒步素材呢,不走大路。”
“博主?”年纪大一些的小姑娘歪歪头,没有继续询问。“你还要继续往下走吗?”
“是的,我得翻过对面那座山,然后一直走到省道上。”
“那可太远了。”
“是啊,太远了。”
“还很危险。”
“一个人走很危险的。”
俩小姑娘突然开始一人一句接话,付凯张了张嘴没找到插入的话头,索性闭嘴。
“可以找红姐!”
“对,找红姐!”
两人对完暗号,又一次将目光转向付凯,“大哥,往那边看。”年纪稍小的小姑娘伸手指向斜下方一块鼓起来的土包,“红姐一般都在那里呆着,你可以去找她问路。”
“从这儿走的人,大家都是红姐带的路。”
付凯眯眼找了一下,果然看到了万绿丛中一点秃的土包,向俩小姑娘道谢后加紧脚程往红姐方向走。
粉丝只说了药无装备横穿,又没说不能找向导。
很会给自己制造节目效果的付凯晃着头美滋滋赶路,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走到土包前。
“望、望山跑死马……明明看着、看着不远……”但走起来也太累了!
“找我吗?”冷不丁的背后响起一女声。
付凯被吓一哆嗦,转身的时候还差点儿扭了腰。“红、红姐?”
“是我。”被称为红姐的女子身着红色毛衣,花纹看起来非常眼熟,付凯总觉得在自己奶奶身上见过。不过人家年轻,穿上也好看。
“有俩姐妹说,想去县城可以找你带路。”他歪着身子指了指来时的路。
红姐微微抬头,目露了然。“你也想去县城?”
“是的。”他暗自点头,看来喜欢另辟蹊径找刺激的人也不少啊。红姐都说出“也”了。
“跟我走吧。”红姐没有多余的动作,转身就往前走去,也不管付凯有没有跟上。“一定要跟着我走,不要走错。”
付凯往前迈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向来心里不存话,有疑问直接就说了。“路很难走?”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长征过草地那种难走。
“这里是狩猎区,有捕兽夹,外来的人容易受伤。”
闻言,付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看红姐的落脚点,确实在那红色裙子两侧偶尔能看到或生锈或锃亮的恐怖夹子。
红姐走的很快,付凯一个成年男子也得偶尔小跑两步才能跟上,赶路赶得气喘吁吁。
“能不能休息一下?”临近傍晚,黄昏时刻,滴水未进的付凯已经不做停歇的走了九个多小时,疲惫战胜饥饿,让他除了呼吸到想吐以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休息?”红姐猛然回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付凯的时候又沉默了下来。
“对,你不需要着急。”她声音很小,似乎只是为了说服自己。红姐停下脚步,转换面向,指着不远处的大树说,“去那边休息吧。”
臧洪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老榆树,年纪大的两人环抱都不一定能圈住。红姐带付凯休息的这棵就是老树,三个付凯村捆起来都没它粗。
红姐先一步坐在树边,她的坐姿不羁,两条长腿伸展开来,两只手自然垂落,看起来很放松。
付凯先蜷着腿坐下,没几分钟也学红姐一样把自己伸展开,欣赏大自然的日落美景。
“红姐家是村里的吗?”缓口气,付凯不太习惯沉默,主动找话题聊天。
“不是。”
“哦哦,那应该离得也不远?”
“……应该吧。”
“红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以前是舞蹈老师,教小孩子跳国标。”
“哇,怪不得身段这么好!”付凯鼓掌,给自己跟不上对方脚步找到了借口。这可是运动健将,自己一个破打工的跟不上很正常。
“红姐认识给我指路的那俩小姑娘吗?”
“嗯认识,老朋友了。”
“她俩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么没去上学啊?”今天周三,又不是节假日,难不成村里的孩子还是上学难?
这个问题让红姐思考了很久,久到付凯都要道歉谢罪自己口无遮拦冒犯了。
“遇上事儿了,去不了了。”说完,红姐起身,“天黑了,该走了。”
这里已经离着省道不远了,再穿过最后一片树林,就能看到隧道,隧道的那头就是省道。
红姐就送到隧道边。
“穿过这里就是县城,你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付凯没有多问,向着红姐挥手告别,随后快速跑过幽暗隧道,踏上省道边界。
“用时16小时,速通臧洪山!挑战成功!”
完成任务,付凯重启因为低电量而关机的手机,给同伴发去定位,十几分钟后他坐上车开始返程。
付凯在后座给手机充上电,拿出笔记本,导出相机视频,一刻不停的开始剪辑,争取尽早投稿通过审核。
驱车回家后又努力了一个小时,付凯终于完成了视频上传,只来得及洗把脸,便倒床昏睡。
兴许是因为后半夜投稿的审核比较松——或许根本没认真审——一百多万的粉丝一觉醒来看到博主更新小红点愉快点击播放的时候,臧洪山区警察局的报警电话都被打爆了。
每周大蠊:是我产生幻觉了吗……博主真是什么都敢拍啊!
小狗吃了你的PPT:不是,凯子是在跟空气对话吗?那他妈不是个坟包?他瞎吗!
EMO几:重点是坟包吗?重点不是那三具尸骸??我看都不敢看,博主还跟红裙子坐一起聊天,给博主磕一个……
今日说个事儿:诸位!快看臧洪山区警务通报!大事件!
几乎瞬间,那张警务通报的截图就被顶上了热评第一条。
“近日,臧洪山区发现无名尸骸共计19具,望泷市公安局立即成立工作专班赶赴现场开展工作……
“……经调查,K站博主付某视频中出现的身着红色毛衣、红色长裙的女性尸骸原名魏红玉,常青市人,于87年申报失踪……现已将犯罪嫌疑人苏某(男,67岁)、马某(男,69岁)、黄某亮(男,62岁)控制并带回公安机关……”